童年里的老屋(纪实童年的小屋)

童年里的老屋(纪实童年的小屋)(1)

童年的小屋

文/郭军

童年是美好的,他犹如春柳吐出的嫩芽,腊梅挂枝的蓓蕾,小草冒出的新绿……生机勃勃,充满新意。

而童年对于我来讲,是牵着姥姥软柔大手的温暖,是望着夜晚星空的遐想,是吮吸在嘴里糖块的甜蜜,是嬉戏在门前花草间的无忧……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东北春城,一个叫木材加工厂的地方。

木材加工厂地处春城西北郊。当时每家每户居住的都是清一色由红砖红瓦建成的房子,俗称红砖大瓦房。这些房子有的始建于解放前的日满时期,有的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是伴随着新中国第一汽车制造厂的诞生而兴建的。

红砖瓦房最明显的特点,是房子的屋顶呈三角形起脊结构。波浪形的瓦片,分两侧顺坡而下,整齐地排列在房子的屋顶,在晨辉的映照下,犹如披上橘红色的盛装,形成一道美丽的城市风景。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我家居住的房子与别人家有着明显的不同。虽茅屋低小,却倍感温馨。

提到伴我童年成长的小屋,还得从我姥姥开始说起。

已经年过半百,饱受岁月风霜之苦的姥姥,为了让女儿不再覆辙自己艰难贫苦的人生命运,从辽宁一个偏僻贫瘠的农村,告别了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子的姥爷、舅舅,背着装有几件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上身的漂亮衣裳的小布包,搭上颠簸不堪、尘土飞扬的马车,再乘坐着人声嘈杂、拥挤不堪的火车,又蹲上半宿人多得几乎挪不开脚、空气污浊的票房子,忍冻挨饿,几经周折,带着年仅十六、七岁,穿着花棉袄,扎着两条小辫,身材瘦小的女儿投奔到春城,来到姥姥的亲妹妹家。

心地善良的姨姥和姨姥爷,毫不嫌弃地接纳了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姐姐和外甥女。

解放前,姥爷的前几代祖辈十分能干,家境尤为殷实,不仅拥有良田近百亩,而且居住的是高门大院,还配有骡马大车,是本乡本土最大的财主。姥爷一生饱读诗书,在农村属于识文断字的秀才,深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虽然到了姥爷这一代每况愈下,家道中落,但和姥姥也是省吃俭用、紧衣缩食,供自己的“掌上明珠”读书学习。母亲也是不负父母之望,寒窗苦读8个春秋,以名列前茅的成绩初中毕业,这在当时刚刚解放、重男轻女的农村来讲实属凤毛麟角。

虽然母亲腹中装有些许墨水,但初到他乡异地,也是一职难求。费尽心思的姨姥姥,找邻居四处打听,托朋友到处求职,终于给母亲找到了称诚心如意的企业文案工作。这也正是应了那句:机会总是垂青于勤于努力的人。

刚来时还惴惴不安、忧心忡忡的姥姥,自从闺女有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工作,心情立时如晴天朗月,还一再叮嘱母亲尽快把这大好消息,鸿雁传书远在家乡牵肠挂肚的姥爷和舅舅。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四个春秋。年逾二十的母亲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亲戚和朋友介绍母亲与父亲相识,不久便皆为伉俪。

因父亲远在他省异乡工作,母亲又初来乍到,结婚新房根本没有着落。年纪已过五旬,待亲如己,堪称女强人——妈妈的老姨又为母亲不辞辛苦、不厌其烦地张罗起结婚住房的大事。

勤劳能干的姨姥姥带领着家人,踏破铁鞋般地推着两轮板车四处购买盖房所需物料,满面征尘、挥汗如雨地挖土、和泥、砌砖、上房梁……硬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一捧水、一把泥,汗珠子摔成八掰地盖起成年人伸手几乎就能摸到房顶的低矮小屋。

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在姨姥和姨姥爷的倾力付出下,父母简陋的新家终于落成。这小小的新房虽然充满艰辛和汗水,但也包含着满足与幸福。

用姥姥的话说:为了盖这么个小房,挨得可是大累。

低矮的小屋与毗邻的红砖瓦房相比,显得很是寒酸。作为当时经济拮据的父母来说,能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小屋,已经够心满意足了。

小屋面东坐西,南侧紧靠姨姥姥家的外墙,北侧是独立的山墙。小屋的面积仅有十几平方米,分为进门和里屋两个房间。

进门是小屋的厨房,搭上一个能安放一口大铁锅的炉灶,再放置一个简易碗架和一口水缸,剩下的空间不足2平方米。

进入里屋是住人的房间。屋内西侧是一个够四个成年人睡觉的土炕。炕稍上方悬空摆放着一只皮箱子,箱子里珍藏着母亲结婚时穿着的几件衣服和几套崭新的被里被面,这在当时来讲也是家中最值钱的家当了。

土炕对面有两件木质家具,也是家里最像样的物件。一个是两屉桌子,摆放于屋内紧靠墙壁的东南角。桌子表面清漆粉饰,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桌子上方挂着有家人、亲戚照片的玻璃镜框。

紧挨桌子北侧,是一个矮桌一半,与桌子同宽,略微泛旧的紫红色木箱子,箱子内存放的是全家人每日果腹的粮食。

别看小屋空间不大,用白灰粉刷过的墙壁洁白无瑕,阳光透过东面窗户照进屋内,显得小屋十分明亮。

到了春暖花开、温度适宜的季节,我和妹妹还能炕上地下尽情玩耍;到了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冬季,只能是蜷缩在炕上的欷歔。因为在寒冷的冬季,必须在小屋仅有的狭小空间内,安放一架可用于烧煤取暖的铁炉子。用姥姥的话说,这屋小得都磨不开个屁股。

爸爸依然远在外地工作,妈妈朝八晚五上班。陪伴和照顾我和妹妹最多的,就是年迈的姥姥,也是我一生中最知近、最贴心的亲人。

从我记事起,姥姥年纪已过天命。姥姥身高中等,身体微胖,生活的操劳在她的脸上留下许多皱纹,脑后梳着的嘎达揪儿银丝过半,岁月的重压已使她的背部微微驼起,但一双没有裹过、穿着布鞋的双脚,走起路来依然铿锵有力。

姥姥性格勤劳质朴,总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每天不仅不辞辛劳地为一大家子人做好三顿饭,而且还不失闲地侍养着院内的十几只小鸡和一栏子小兔。

闲不住的姥姥一有时间还会坐在窗下或炕上,为一大家子人一针一线地缝棉袄、做棉裤、纳鞋底、上鞋帮……长年累月的辛勤劳作,姥姥的食指明显弯曲,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听姥姥说,自她15岁出嫁,为公公、婆婆、几个小姑子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做的“单活棉活”能满载一大解放牌汽车,足见姥姥的人生是何等的勤劳与艰辛。

幼年时,我天生胆小怯懦,姥姥总是像老母鸡保护小鸡崽儿似的佑护着我。离家外出,姥姥总是紧紧牵着我的小手,不错眼珠的看着我,生怕我不慎走丢;陌生场合,怕我胆小害怕,也总是把我揽在怀里,悉心呵护。童年的我因家境贫寒,几乎没有什么可享口福的水果。有一次我贪吃胡萝卜,肚子涨得老大,又痛的不行,姥姥既心疼又着急,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进小屋的炕上,用她那温暖的大手,一边推揉着我的肚子,一边嘴里还叨咕着:“揉揉,擀擀,一顿吃两碗;揉揉,摸摸,一顿吃两个大饽饽。”我的肚子里就像蹦进一只小青蛙,咕咕直叫,接着放了两个响屁,感觉肚子马上好了很多。

虽然与姨姥姥家相隔一墙,但我们亲如一家。正因为有了姨姥姥和姨姥爷的鼎力相助,才有了我们自己的小屋,温暖的小家。

姨姥姥出生在解放前辽宁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年轻时由父母包办做主,嫁给了一位靠种地为生的农家子弟。解放前兵荒马乱,结婚不久,姨姥姥的丈夫被国民党强行抓兵,一去再无音信踪影。姨姥姥天天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待着亲人的归来。最后等来的结果却是惊天噩耗,听同被抓丁的人回来说,在关里打仗不幸战死了。内心极度痛苦和无望的姨姥姥,只身一人凄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娘家。

姨姥姥的父母对回来的女儿当然是欣然接受,但是已经结婚的哥哥娶了媳妇,嫂子对自己小姑子的到来却是冷脸相待,经常用“三七四六”难听话说给姨姥。不屈人下、不吃嗟食的姨姥,把心一横,只身一人告别了性格懦弱的双亲,忍着内心极度痛苦,来到举目无亲的春城,也是当时伪满时期的新京。

她靠洗衣服、收拾屋给官宦当佣人,靠看孩子、洗尿布为富家做保姆,靠出苦力、干杂活赚取血汗钱……用她自己的话说,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累都挨过,什么罪都遭过。硬是靠着自己的勤劳与智慧,逐渐积攒下财富,开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商店、小饭馆,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富庶生活。

曾经饱受“穷在大路无人问”之痛的姨姥姥,比常人更懂亲情的可贵。春城解放前后,她将自己的侄子、侄女、外甥女悉数接到大城市,为亲人寻找工作、操办婚事、安家落户……从此,使多家亲戚永远地脱离了贫苦的农村,改变了自己和子孙的穷困命运。

聪明果敢是姨姥的天就性格。姨姥的亲侄女,在年逾二十岁时,离开贫苦的辽宁农村,投奔到姨姥所在的春城,几经朋友介绍,嫁给了一个离过婚的年轻男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人品十分低劣,与姨姥的侄女结婚后还与前妻保持着藕断丝连的不正当关系,婚后不久又提出离婚。在与其办理离婚手续时,该男子提出将结婚时买给姨姥侄女的手表欲要回,姨姥坚决不答应。在法庭上,姨姥义正辞严地说道,与你结婚,我侄女是黄花闺女,现在由于你的人品问题你说离就离,我侄女现在成了什么?手表坚决不能给你。法院也将手表判决给了姨姥的侄女。判决结束,出了法院大门,姨姥将这块手表用砖头砸个粉碎。之后谈及此事,姨姥说道:不要手表,便宜了这个缺德小子;留着,看见这表就闹心。

姨姥姥不仅外能主事,也善于勤俭持家。她和姨姥爷将自家门前用整齐的木板围起一座宽敞的方形大院,我和姥姥、妈妈以及妹妹一家四口居住的小屋,就坐落在大院之中。

上世纪六十年代,人们的生活只能算作粗茶淡饭吃得饱,屋小够住冻不着的水平。如果能够可劲地吃上白面大馒头、大米饭,再有管够的猪肉炖粉条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只能算是一种奢望和觑觎。

每到“谷雨种大田”的春季,勤劳能干的姨姥姥和姨姥爷都会拿起铁锹、镐头,手胼足胝地把春雨滋润的院内黑土,重新翻上一遍,再被上笔直规整的垅台,精心种上适合东北生长的粮食与蔬菜。

春华秋实。种植的庄稼逐渐进入成熟期,长辈们领着我们喜出望外地挎上小筐,奔向小院,掰下黄橙橙的的苞米、摘下花花溜溜的豆角,还有紫色的茄子、绿色的辣椒、滚圆的倭瓜……煮熟的苞米香糯可口、炖好的豆角百吃不厌……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小屋的饭桌旁大口朵颐,饱享着丰收的带来的无限喜悦。

年过半百的姨姥姥和姨姥爷,虽历经人生风雨,但不乏对生活的炙爱。每逢春夏之季,两位老人都会把细粉莲、胭脂梅、不登高、喇叭筒等各种鲜花绿草种在小屋门前,把小屋门前装扮得犹如花园。姨姥和姨老爷像辛勤的园丁一样,侍弄花草,浇水施肥,浸乐其中。

在众多鲜花丛中,最好看的花儿当属细粉莲,因根部长得像地瓜,有人俗称地瓜花。

每到深秋季节,勤劳的姨姥爷总是小心翼翼地将细粉莲的根部用铁锹轻轻挖出,置于木桶,再覆盖上略微潮湿的黑土,保存至温度适宜处,翌年春季再移植于小屋门前。

盛夏季节,茁壮成长的细粉莲,枝头顶部,花团锦簇,竞相绽放,争奇斗艳,红的似火、粉的似霞、黄的似金,色彩缤纷艳丽,引人驻足,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小屋此时被长势茂盛、郁郁葱葱的绿色所环绕;漫步其中,娇美的花朵映入眼帘,令人心旷神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温润的夏夜,夏虫鸣叫,透过窗纱,传入小屋,响在耳旁,伴我入眠。

不觉间光阴已过五十余载,每每看到久恋舌尖味蕾的甘甜糖果,就会想起面带慈祥的姨姥爷。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姨姥爷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姨姥爷身高接近一米八,是位身材魁梧的山东大汉。他说话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姨姥爷少言寡语,性格内向温和。岁月沧桑,姨姥爷的眼角有了明显的皱纹,时光蹉跎,短平的头发变得稀少松软。平日里他默默地把家中最重的担子扛在肩上,勤劳得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

姨姥爷一生节俭,即使委屈自己,有时也会花上毛八分钱,在街边小卖店给我和妹妹买上一包“光腚”糖球,吃在嘴里,堪比蜜甜,一包糖球,让我们欢悦数天。

老舅是姨姥姥和姨姥爷的独子。在姨姥姥和姨姥爷年逾四十,老舅岁至八个月时,从别人家过继而来。

姨姥姥和姨姥爷中年得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也把老舅视为心头之肉,那可真叫“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孩童时的我,天天与姥姥相伴家中,就像关在笼中的小鸟,虽三餐饱食,却也渐感无聊。日渐长高的我,走出家门寻找新的视界是最大渴望,便将目光紧紧盯在长我十岁的老舅身上。死乞白赖的恳求,总能换来老舅的温情,虽然坐在自行车前大梁上硌得屁股酸疼,但和老舅在一起所拥有的快乐,让我欲罢不能、乐此不疲。和老舅看的第一部电影是《英雄儿女》,战斗英雄王成手持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感人场面,强烈震撼着我幼小的心灵,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内心暗自发誓,长大以后一定当一名手握钢枪的解放军战士。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是学习雷锋做好事。一次和老舅外出骑车归来,看到邻家的郭奶奶弯腰驼背地背着一只沉重的米袋子,累的郭奶奶口喘粗气,满脸是汗,步履蹒跚,艰难前行。老舅立即下车,伸手拿过郭奶奶身上沉甸甸的米袋子,放在自己的车上,一直帮着郭奶奶把粮袋送到她的家中。我问其然,年少上进的老舅高声说道:“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乐于助人的种子。在高举革命红旗的火红年代,多少热血青年积极投身革命熔炉,主动接受精神熏陶和思想洗礼,塑造出一大批又红又专的时代小闯将。

在童年时光里,两件事让我最为翘首。一是期盼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可以吃到垂涎已久的麻花、大果子,还有馋得哈喇子直淌的冰糖葫芦,花纸包裹的糖块。这些都是我平时难得口福的奢侈之品。

鞭炮不绝于耳劈啪作响的大年初一清晨,姥姥总会让我和妹妹穿上崭新的衣服,到姨姥家给姨姥姥、姨姥爷磕头拜大年。站在姨姥姥家屋地中央,弯腰超过九十度的鞠躬,会换来姨姥姥笑逐颜开的大额奖赏。手捧着姨姥姥和姨姥爷赏赐的,用红纸卷成一卷、五分钢镚压岁钱,小嘴乐得就像秋天熟透炸裂的石榴。脚下疾步如飞,一溜烟地跑回家里,把这笔数目“巨大”的财富,保存在最为信任的姥姥手中。

童年的我,穿不穿新衣并不在意,能有一挂清脆入耳的鞭炮和叮当作响的“二踢脚”才是我的渴望。远道回家过年的爸爸,总是不忘给我买上几挂“小鞭儿”和几个“二踢脚”。我舍不得一次把一挂“小鞭儿”全部放完,就小心翼翼地把鞭炮拆成单个儿。不出正月的清晨,只要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煤烟弥漫的寒冷门外,把鞭炮小心翼翼地插在木板栅栏上,痴恋于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

儿时过年,可谓年味十足,虽然简单到仅有几个苹果、几个冻梨,几块糖球,几把瓜子,也是幸福满满。大年三十,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包着饺子,拉着家常,相互拜年,相互祝福,真情相待,其乐融融。每每想起,还依然魂牵梦萦、十分怀念。

二是期盼过“儿童节”。每次我从旋转木马的身上滑下,期盼的就是下一年再能尽早跃身马背。每到柳絮飞花的春季,我就更加期盼时间快点到来,而时间总像姥姥蹒跚的脚步,走得慢慢吞吞。每到六.一儿童节这天,一生喜爱干净漂亮的母亲,给我和妹妹穿上整洁美丽的衣裳,在姥姥的陪伴下,沐浴着清晨灿烂的阳光,乘坐着“当当”悦耳的魔电(有轨电车),赶往春城劳动公园。没入公园大门,我急迫的心早已飞到旋转木马身边。骑上鬃毛乍起、四蹄奔腾的电动木马,兴奋之情也随着上下翻飞、御风而行的木马达到顶点。十分钟的骑乘,感觉时间太短太短,犹如眨眼一瞬。能够跃身马背尽情驰骋,是我童年最大的快乐。

在我童年朦胧的记忆中,开始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姥姥给我缝上开裆裤。

大概在我两岁的时候,正值暮冬早春,天气乍暖还寒,吃完晚饭的姨姥姥没有马上回到一墙之隔的家中,和姥姥在小屋轻松地唠着家常。

姥姥嘴里叼着一只黑色木质、两头银色金属的旱烟袋,坐在紧靠进门的炕沿上。姨姥姥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香烟,举在眼前,身体斜倚在里侧炕稍墙边。我走到姥姥跟前,跟姥姥说:“姥姥,日照的裤子,这是缝上的,您也给我缝上吧。”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开裆裤。这时姨姥姥佯装怒目,大声说道:“不给缝。”说完不禁大笑,接着说道:“姐姐,这小玩意知道羞丑了。”姥姥慢慢拿开含在嘴里的烟袋嘴,一脸慈祥面带微笑地说:“行,姥姥有空儿给你缝上。”

时过几日,姥姥真的把我露着屁股的开裆裤缝的严实合缝,还在裤裆前面留下一个大约两寸长的“前开门”。这既是我童年依稀记忆的开始,也是我幼小心灵萌发出的羞涩嫩芽。

孩提时的友情,犹如冬天晶莹的雪花、夏天剔透的露珠,纯洁无瑕。

姨姥姥家有一个蓝色橡胶制成、篮球般大小的皮球,我时常拿出在小朋友面前玩耍炫耀。和姨姥姥家对门的邻居小日照,看到我手中的玩物,也是喜欢得心中直痒,就如同奴才见到主子,嬉皮笑脸的凑到我跟前,讨好地让我把皮球借与他玩,我欣然应许。

一日早晨,无聊的我刚走出家门,看见日照和邻家的几个小朋友在玩着拍皮球的游戏,我径直走向前,欲把皮球要回。玩得兴致正浓的日照,哪肯情愿还给我。我气哼哼地对他说,“我的皮球,你为什么不给我”。说罢,直接冲向前去,与他抢夺起来。

日照大我两岁,高我半头,身体长得胖墩墩的,力气自然强我许多。

他一只手抱紧皮球,一只手使劲推我,我踉跄地向后倒退几步,险些摔倒,把我气得火冒三丈,哭着跑回小屋,操起一把劈柴板斧,回头冲向日照。

这时姥姥闻听我的哭声,赶紧追出小屋。

日照吓得小眼圆睁,拖着肥胖身体抱着皮球拼命地在前边跑,我举着斧子边哭边叫使劲在后面追。姥姥怕我年小冲动、没有深浅惹出祸来,一边嘴里喊着:“可了不得了,快把斧子放下”,一边迈着不太灵便的双脚使劲地撵着我。

飞速奔跑的日照看周围无处躲藏,直接飞奔到自己家里,反手快速把门锁上。我追至门前,气急败坏地举起板斧,照着他家的门使劲地砍了下去,门板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深深斧印。

夕阳西下,余辉渐尽。日照的爸爸闻听此事后,略带几分歉意地把皮球送还给我家,姥姥和妈妈也是尊敬有加地回敬着这位老邻居。

童年最怕没玩伴,就像院子里的小鸡仔儿,一旦落单,就会高声鸣叫、张着翅膀寻找伙伴。

没过三天,我自觉一个人百无聊赖。晚饭过后,没皮没脸地又推开日照家的房门,贴糊到他跟前,日照也是早把这事儿忘到了脖前脑后,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地玩到了一起。

时光飞逝,眨眼间我也快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总想为家里出点力干点干活。

渐渐年迈的姥姥,精力大不如从前,每到中午时分,总要躺在小屋的炕上休息片刻。

当时正值夏季,小屋门前种植的花草已经枝繁叶茂,繁花似锦,长得比我还高,屋外,艳阳高照,空气清爽宜人。我和年幼的妹妹听话地在小屋门前的阴凉处嬉戏玩耍。

小屋的外门是开着的。我无意间看到灶台上放着一口盛着早晨刚刚吃剩下高粱米饭的小铝锅,心中突发奇想,用高粱米饭喂喂在院子里的一群老母鸡。

我走进小屋厨房,把小锅端出放在院子地上,伸手把锅内高粱米饭攥碎,放入门前喂鸡的鸡槽中。

我把散落在院子里的数只老母鸡驱赶到鸡槽旁,心想,这些老母鸡一定会像饿狼似地,争相抢吃槽中的食物。哪知,这些老母鸡根本不懂我的意思,也不领我的情,就像没看见鸡槽中的食物一样。

情急之下,我伸手抓住一只老母鸡,其它几只吓得扑棱着翅膀四处奔逃。我使劲掰开老母鸡的尖利硬嘴,抓起鸡槽里的食物就往鸡的嘴里塞,弄得老母鸡“嘎嘎”直叫。

老母鸡的叫声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姥姥,姥姥起炕走出屋门,看到我把高粱米饭弄得稀碎,怀里还抱着一只老母鸡,气的过来就要打我,吓得我放开老母鸡拔腿就跑。

本想做一件让姥姥高兴的事,却事与愿违,心里不觉懊悔多日。

小院门前花开花落,我也长到了快要上学的年龄,妈妈从邻居家要来邻居孩子用过的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教我认字。我清晰的记得,小学课本的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

自从开始学习认字、写字,每到星期天妈妈休息,我就拿出语文课本,央求妈妈给我读课文,让妈妈一篇课文、一篇课文地念给我听。其中有一篇课文中写的“亚非拉小朋友,革命路上手拉手,打倒美帝,打倒苏修,誓把红旗插全球”,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当时听到这里,我打断妈妈,问“全球”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妈妈告诉我,全球就是全世界,等把美帝和苏修打败了,中国就会把红旗插到全世界。

姥姥也曾问我,长大了想干什么,我大声说道:“开汽车、开火车、开飞机。”这是我童年最大的理想。

姥姥说:“长大开汽车、开火车、开飞机,从今儿个起就得好好念书。”从此,我更加喜爱学习。

在春城上小学一年级时,我的语文和算术经常是双百。由于学习成绩出色,在小学一年级我还光荣地加入了红小兵(文革初期取消了少先队)。

1970年9月份的一天,爸爸从油田回到春城的家里,和妈妈忙活数日,把小屋的全部家当打成包裹,我这才知道我们家要搬离春城,永远地离开居住十余年之久的小屋。

离开春城后,我也曾借探望姨姥姥和姨姥爷的机会,看过两次我童年居住的小屋,依然十分留恋,倍感亲切!这里有过我童年的梦想,童年的过往,童年的快乐,……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伴我童年成长的小屋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建设的栋栋高楼、座座大厦和繁华热闹的街道。

金色的小屋,留给我童年许多美好难忘的回忆。

收笔于2020年3月24日

作者简介

郭军,国企干部(现已退休),曾任团委书记、办公室主任、宣传部长等职,诗词、散文散见于地市报刊、网络平台。

壹点号 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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