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毒虫咬人事件 春城毒虫案二

宁波毒虫咬人事件 春城毒虫案二(1)

他干的是制毒这一行,一些药厂、大学实验室去年甚至前年就来向他订购了,他必须按期交货,否则会误了人家的事儿,也坏了自己的名声。 好在次日,即5月13日午后,专案组刑警再次登门时,老麻已经回来了。 刑警果然没有白来。老麻说他知晓这样一种毒虫,还曾带着那个泰森先生去盘龙江考察,用药酒麻倒了一条带回昆明。泰森先生管这种毒虫叫"阿雷"——这是洋话音译,什么意思老麻就不清楚了,泰森也没告诉他。后来泰森先生回国,曾托美国援华飞虎队的一个上尉与老麻联系,想把"阿雷"捎回美国研究。但那时毒虫已经死了,估计这种虫子是过不了冬的。此后,老麻每年春天回一趟盘龙江老家,去老林子捕捉"阿雷",带回昆明精心饲养,可以一直活到腊月。毒虫死后,他就把虫尸掺上上等蜂蜜,加西藏青稞皮和高粱酒糟文火拌炒,来年带往盘龙江那边引诱其他的"阿雷",居然有奇效。自抗战胜利第_?年开始,他每回一趟老家至少可以逮到一窝"阿雷",大约有十二三条。不过,今年由于去得早,这个方法没起到效用,只捉到了一条。 刑瞥马上问:"你捉到的那条毒虫呢?"老麻摇头长叹:"唉,给人偷走啦!" 老麻解释,这种虫子虽然罕见,但要说有多值钱,却也未必。不过,对于干老麻这—行的人来说,可以把它制成捕捉其他毒虫的药引,那就十分珍贵了。他每年回盘龙江捕得的"阿雷",都是用来做药引的,自己留一份,其余的就卖给同行,交情好的就送了。可今年就不同了,只有一条,那就只好留着自己制药引了。那些登门的同行,哪怕是关系最铁的哥们儿,比如贵州的老姜、四川的凌老头儿、广西的"蛇见愁"老铁,都一概回掉了。好在这种情况大伙儿也都理解,没有一个口出怨言的。 上月24日,又来了一个哥们儿,名叫衣仁生,老麻唤他小衣。小衣比老麻小十来岁,昆明当地人,虽然不是老麻的同行,却是老麻被洋人从盘龙江请到昆明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老麻很看重这份友情。小衣读过高中,没有毕业,不过英语说得好,他家里三代信教,老爹是留洋西医。抗战时昆明修机场供飞虎队起降,美国人要跟当地人打交道,但语言不通,就雇佣翻译。老麻到昆明时,小衣正给泰森先生当翻译,每天接触,时间长了就成了朋友。老麻的老婆就是小衣给张罗的,是个寡妇,以前在小衣老爹供职的医院里打杂。 泰森先生回美国后,小衣就到机场继续当翻译,和老麻接触少了,不过交情还是在的,经常给老麻送些罐头、压缩饼干、军毯、捕虫器、防蚊灯什么的过来,都是美国货。老麻没有好东西还他的情,只有给他弄点儿贵重药材、蛇酒。抗战胜利后,小衣的老爹生病死了,他又没了工作,经济情况变糟了,而老麻那时已经形成了正常的销售渠道,收入还不错,就经常资助他,有一段时间小衣每天都要到老麻这里来喝酒吃饭。这样过了一年,小衣终于有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可能比较忙碌,到老麻这边来的次数就少了。 昆明解放后,小衣又换了一份工作,去银行干了。老麻因为以前跟"保密局"特务打过交道,特别是解放前夕沈醉被疑到他这里来买过东西,所以被公安局盯上了,隔三差五传唤过去盘问,弄得灰头土脸,人人都对他不待见,包括这个小衣。稍后情况查清,公安不再找老麻的麻烦,小衣才偶尔过来坐坐,聊几句。可是,上月24日到30日这一个星期里,小衣竟来了六次,每次都带着礼物,烟酒火腿、衣服鞋子之类。他来干什么呢?老麻一时没头绪,但对方如此破费,肯定有事相求,而且那事还不会小。4月30日那天,小衣请老麻去"百味馆"喝酒,说是庆贺解放后第一个国际劳动节。因为有之前连续送礼的铺垫,老麻隐约意识到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可不去吧,又抹不开面子。 果然,酒过三巡,小衣摊牌了,要老麻把今年捉到的唯一一条"阿雷"转让给他。老麻觉得有些奇怪,小衣干的并非制药这一行,他要这条毒虫干什么?别看这么小小一条虫,却是罕见之物,开价不低,而且只卖给同行,不是这一行的,给多少钱也不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虫子剧毒,毒性甚至超过五步蛇。同行买去自有用途,可寻常人拿来做什么?送礼吗?谁见过有拿一条五步蛇送礼的?更别说这种剧毒的毒虫了。不是送礼,难道是用来害人?老麻最大的担心就是小衣把毒虫买去是为了害人。如果是这样,不是把老麻也连累了?所以,老麻一口回绝。 小衣没有表示出任何不开心,照样笑嘻嘻地给老麻敬酒,席间再也不提买毒虫之事。老麻以为这桩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心里一松。酒足饭饱,小衣掏出三张戏票送给老麻,说北京名角儿李少春这几天在昆明演《野猪林》,这是明天晚上的戏票,麻兄可以带嫂子和公子去看看。老麻喜欢看京戏,李少春来昆明演出,老麻本就打算去看的,无奈戏票早已售罄,现在小衣给准备了,自是大喜过望。 次日晚上,老麻携妻儿去观赏了李少春的精彩表演,心情大好。但这份好心境没保持多久。每天晚上临睡前,老麻必须严格检查一遍后院词养的那些毒蛇毒虫的情况,他有时外出不归,这活儿就由妻子代劳。这天他检查下来,发现"阿雷"竟然失踪了!这条毒虫原本安置在一个由玻璃、木板拼制成的长宽高各尺许的特制箱子内,四周均有透气孔,上方是可以任意调整控制光照的顶盖。现在,不但毒虫,整个儿箱子都不翼而飞了!检查家中其他贵重物品,一样没少。再看门窗以及高达两米五的顶部装着铁丝网的围墙,均未见遭到破坏的痕迹。老麻因此断定,窃贼持有自己住所的钥匙,趁他全家外出看戏的机会开门而人,堂而皇之地捧走了那个装着"阿雷"的木箱。 虽然老麻没有学过刑事侦查,但把失窃前发生的事一联系,也不用请教什么福尔摩斯、霍桑,就是问问树上的麻雀大概也能知晓答案了——必是小衣那厮所为! 从5月1日到刑警今天登门,老麻一直在寻找小衣。不但在昆明市里四处打听,还去了郊区,因为交通不便,不得不在郊区住宿。可是,别说见到人了,连消息也没打听到,就仿佛人间蒸发了。那么,小衣是不是逃往外埠避风头去了呢?以老麻对小衣的了解,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别看小衣给美军做过译员,穿着空军军便服、戴着船形帽指手両脚,好像跟那么回事似的,其实从没离开过昆明,他混迹的圈子里也多是守法良民,没有所谓的江湖朋友,他本人更不可能有什么江湖经验。让他一个人出去闯荡,只怕还没出昆明就找不着北了。所以,小衣应该还在昆明,估计是在某个隐秘地点躲着。 老麻对刑警说,念在和小衣多年交情,这事他本想私下解决,没有惊动公安。现在公安找上门来,那我只能如实奉告。顺便请教,接下来我是继续自行寻找小衣呢,还是由你们来找他?我要把"阿雷"要回来,哪怕是虫尸,我正在试验用它的毒素治疑难杂症呢!我是向税务局交税的合法经营户,毒虫的来源也正当合法,如果你们找到那条毒虫,不会没收吧? 至此,刑警已基本断定就是"阿雷"要了陶郎中的命。不过,目前"阿雷"被泡在云大农学院实验室的药瓶子里,最后会不会归还老麻,刑警心里也没数,只有到时候再说了。现在刑警的任务是尽快找到小衣。


六、小衣落网

命案发生的第七天一5月15日,专案组刑警和"准民警"全体出动,两个一拨开始访查嫌疑人衣仁生的下落。 前面说过,衣仁生的社交范围就地域而言比较狭窄,这于访查是一个便利条件。但是,他在抗战后期曾为美军服务,美军与昆明当地人接触时他负责翻译,兼带介绍些昆明的风土人情(美国人对此非常重视,可能也是一种收集情报的方式),因此与昆明本地的各个行业各色人等都有接触。抗战胜利后,他的西医父亲去世,美军的撤离导致他自己也失去工作,好在有以前积累的人脉关系,尽管经济拮据,倒没有冻饿之虞,衣着也照样光鲜,甚至还能借朋友的光出入妓院。像这样一个主儿,要想短时间躲藏一下,肯定有人为其提供方便。因此,专案组头天晚上对衣仁生的社会关系进行了细致分析,然后再作分工。考虑到人手可能不够,专案组以市局名义通知各派出所届时派员协助调查。 调查分几个方面,所有亲戚当然是必须查摸到的;以前的一些邻居和关系密切的同学也要接触;其父生前是春城比较有名的西医,他的同事、弟子也需要问一问。但据众刑警的估断,上述这三类关系虽然看似最容易被衣仁生利用,但衣也应该能够想得到,老麻或者警方要找他,也会从这三类关系人手。所以,除此之外,专案组另有两类调查重点:一是衣仁生在抗战时期为美军做译员时结交的那些熟人关系;二是小衣色心颇重,虽至今未婚,但与其有染的女性据说为数不少,而一般说来,年轻女性容易受蒙蔽,有时还会特别仗义,别说根本不知道小衣去她们那里躲避的真正原因,即使知晓也有可能铁心包庇。 这个调查方案,在当时的条件下算得上是比较全面的,具体实施时投入的人力也不少,按说应该有收获。可是,5月15日、16日两天调查下来,三百多名对象都说肖五一劳动节以来再也没见过小衣。这就奇怪了,刑警不得不考虑到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可能:衣仁生会不会被人灭口了? 之所以用"灭口"这个词,是因为刑警调查时接触的小衣的那些社会关系一致反映,小衣胆小,平时不敢接触哪怕是无毒的蛇虫,也缺乏攀爬墙头之类的技能,他不可能是谋杀陶执礼的实施者,只是被人利用了他与老麻的那层关系窃得了"阿雷"。之后,利用价值没了,人家反倒担心他会坏事,就将其干掉了。这样想着,众刑警难免沮丧。如果灭口者的活儿干得到位,那陶郎中命案的侦查真有可能就此卡住。 5月17日,专案组再次开会分析案情。会议刚开始,组长周映邦接听了一个电话,没料到,这个与命案侦查根本无关的电话竟然打开了与会刑警的思路,从而发现了衣仁生的行踪。 周映邦当时担任第四分局局长,主持整个儿分局的工作。此刻这个电话是看守所打来的,向周局长请示:在押的一名惯匪突发急病,临时让一个也是在押犯的医生检查下来,说病情危急,必须立刻送医院抢救。该犯身份敏感,故看守所要向分局领导请示是否可以送医。周映邦命令立刻送医,哪怕该犯已经被判死刑等着执行了,生了病还是要给他看的,这是革命人道主义。 返回会议室,周映邦见气氛有些沉闷,就把此事说了说,本意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看守所"三字引起了刑警周尚存的注意,他嘀咕了一句:"衣仁生会不会躲到看守所去了?"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大伙儿围绕这个话题进行了讨论。正副组长周映邦、谢中昉交换意见后,宣布休会,众人立刻分别向市局和全市八个区的看守所打电话询问情况。可是,各看守所查了在押人犯的名单,都回电说并无"衣仁生"其人。 众刑警不死心,有人提议是否分头去各个看守所看一下。这个提议得到了认同,专案组从衣仁生的社会关系中挑选出十八名与衣最近见过面的熟人,两个一拨随刑警去各看守所监区查看。 这一步还真走对了,很快,第一区公安分局看守所传来消息:化名"柯本善"的衣仁生因斗殴伤人,于5月1日中午被拘留,关押至今,尚未处置。专案组副组长谢中昉随即带着刑警王范、"准民警"钱风去第一区看守所提审衣仁生。 像衣仁生这样的对象是比较容易拿下的,刑警讯问时常用的三板斧刚刚施展出来,他就服帖了,表示愿意交代,争取从宽处理—— 昆明解放后,衣仁生換了份工作,去了一家私营小银行。老板是一个远亲,对他比较客气,他说不想当柜员,就安排他干行外业务,就是拉款和放贷。这倒符合衣仁生的性格,他也有这方面的特长,毕竟当年是给美国人当译员的,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在昆明本地人头也熟。衣仁生在工作中结识了一个资本家的遗孀,那是一个半老徐娘,姓房,四十多岁。房太太继承了其夫的遗产,如果当时春城要评选"十大富婆",她必定能人选,由此可见其经济实力。衣仁生隔三差五去其寓所拜访,游说房太太把钞票存到"辉熠银行"(衣所供职的那家银行)。说了几次,房太太心动了。当然,让房太太心动的不仅是衣仁生许诺的种种投资回报,还包括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小衣本人。衣仁生原本是个色鬼,为了拉存款,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他就成了房太太的情夫。 两人勾搭上之后,却惹恼了一个人,房太太的前情人、表兄顾瘦竹。顾是个五十岁的无业人员,出身破落旧官员家庭,但毕竟是官二代,听多见多,眼界颇高。尽管没什么经济来源,他却不想工作,就和一帮跟他情况差不多的朋友混在一起,专门琢磨蒙骗有钱女人的套路,房太太这样的有钱表妹,他自然不会放过。得手之后,原想娶其为妻(那时并不禁止表兄妹结婚),再图谋其财产,哪知房太太另有新欢了。顾瘦竹这人很沉得住气,没有发作,而是在悄悄了解了小衣的情况后设了一个套套,请原先那班朋友出面实施。 某天下班路上,小衣遇一美女跟他搭讪。小衣是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人,这回人家主动送上来,哪有放过的道理?遂请对方下馆子,又去隔壁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地点是顾瘦竹亲自踏勘过的,电影院斜对面就是一家旅社。小衣根本没有江湖经验,"顺理成章"去开房间,然后"理所当然"地着了仙人跳的道道儿。小衣虽然没挨打,但被迫出具了一纸欠对方黄金三两的欠条,逾期不还,日息人民币一万元(此系旧版人民币,与新版人民币的兑换比率为10000:1,下同),另外,对方还让他"具结悔过"。 衣仁生自此就入了套儿。人家对他的收支是了解过的,知道他根本还不清这份子虚乌有的黄金账,只好去向房太太借款。房太太此时已收到匿名寄来的悔过书的照片,自是大怒,衣仁生不但进不了她的门,还被她大骂了一顿。顾瘦竹方面接着跟进,夜晚当道把小衣拦下催索黄金债衣仁生哪里还得出?这时候,"正好"路过一位"好心人",是一条看上去非常彪桿的汉子,一声大喝镇住了正用匕首威胁小衣的两个家伙。问明了情况,他问小衣是否会玩麻将,小衣说会一点儿,但不常玩,只是当年给美军做译员时交际需要偶尔玩玩。"好心人"说恭喜老弟,如此最好,平时不打牌的偶尔出手必定贏钱,我给老弟介绍一个去处,那里的老板是我的契兄,凭我的字条前往,可以给你提供本钱,即使输了也可以挂在账上,不必急着还。衣仁生还在犹豫不定,催债的二位已经不耐烦了,左右两柄匕首对准了他,小衣只有点头的份儿,当场被那两位"护送"着去了"好心人"指点的地下赌场。 这是顾瘦竹专门为小衣设的局,哪有让他贏钱的道理?只有雪上加霜欠下更多的债务。 到了4月16日,顾瘦竹直接出面了,派人请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甚至有了跳滇池一了百了念头的小衣当晚去南门"锦花楼"吃饭。席间,顾瘦竹给小衣看了一本照相簿,里面是顾和房太太这对表兄妹几十年来的摄影记录,大部分是家族合影,小部分是顾近年与寡妇表妹姘上后的双人照。顾瘦竹在旁边作了一番解说,坦陈棒打鸳鸯之戏是由其一手策划的。现在呢,到了闭幕的时候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想赶尽杀绝,黄金账一笔勾销,至于小衣欠的赌债,他已经打过招呼,利息就免了,但本金须尽快归还赌场。说着,顾瘦竹当场把黄金账的欠条拿出来划根火柴烧了。 衣仁生最初自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想起欠赌场的三百万元债务,心情不禁又沉重起来,不知如何才能筹到这笔钱。 这样闷闷不乐地过了三天,有人往他供职的银行打了个电话,说有点儿小事要跟他商量,约他下班后去附近小酒馆见面。衣仁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不敢不赴约,因为之前顾瘦竹那伙人也这样联系过他,他置之不理,结果下班路上被人拦下,拿刀子逼着他还钱。这回他担心是顾瘦竹变了卦,但现在他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让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到小酒馆一看,等着他的是一个穿琵琶纽对襟国术服的瘦高个儿汉子,三十多岁,眼露精光,估计是个练家子。对方和颜悦色,自我介绍姓丁,让小衣唤其老丁就是。老丁在小酒馆唯-的包间接待衣仁生,点了四个菜,上了一壶酒。此时此刻,再好的酒菜小衣也味同嚼蜡,心不在焉地喝酒吃菜,等对方说明来意。老丁却是不慌不忙,直到半壶酒喝下去,这才开腔:"听说阁下欠了三百万的赌债?不少啊!这笔钱足够买处房子住了。不知是否有了偿还方案?"见衣仁生苦着脸摇头,对方呵呵一笑,"三百万说少不少,但对有些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我是受朋友之托来找你的,你只需办一件小事,欠下的这些债务马上就给你解决了。" 现在衣生是病急乱投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对方说让你办的事其实很简单,听说你跟老麻关系不错,能否出面跟老麻谈一桩小生意?接着就说了"阿雷"之事。小衣自然是知道"阿雷"的,当下一口答应。老丁倒也爽快,随即掏出三百万元给小衣还债,知道小衣手头拮据,又拿出一沓钞票作为小衣与老麻接触时的开销,承诺这笔生意成交后,另给他一笔中介费。 衣仁生原以为凭他跟老麻的交情,这件事儿简直就不能算事儿,一句话就行。至于价格,老丁说过,不劳小衣费神,只要老麻点了头,往下就跟小衣没关系了,等着拿酬金就是。哪知,今年老麻那里只有一条毒虫,要留着做药引,衣仁生一连去了数天,得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难免沮丧。不过,老丁事先已经估计到可能会遭到拒绝,袖里另有乾坤,给了小衣三张戏票,嘱咐他如果老麻不同意,就如此这般。衣仁生依言而行,老麻果然收下了戏票。 那么,小衣被关进看守所又是怎么回事呢?这是无奈之举,小衣折进局子,纯属"自觉自愿"—— 那晚请老麻吃过饭,给了老麻戏票,两人在饭馆门口分手,一个朝东一个往西。衣仁生刚走了十几米,忽见老丁站在同侧马路旁电线杆下朝他招手。走过去,老丁问了情况,点点头,说你先回家吧,明天劳动节,银行不上班吧?明天我去府上拜访,顺便把酬金给你送过去。衣仁生听着觉得蛮开心,可紧接着,他注意到老丁的眼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丝凶光,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回家路上,衣广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对老丁千方百计不惜代价要觅得这么一条毒虫的用意产生了怀疑,寻思这家伙别是要去害人啊!老麻说过,这种虫子的毒性比五步蛇还厉害,又特别喜欢酒味,如果用这毒虫去害一个喝多了酒的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人被害死了,公安局肯定要调查,一旦追查到老麻那里,老麻肯定要把我说出来。以我衣仁生的智商尚且能想到这一层,老丁那厮难道会想不到?想到了,他会怎么对付我,会不会把我灭了口? 想到这里,衣仁生干脆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去了一个熟的妓女那里。那妓女姓王,曾经患上梅毒,中医无治,西医倒是能治,但搞不到特效药。小衣当美军译员那会儿,通过关系给她弄到了,王氏得以治愈。自此,王氏把小衣视为救命恩人。此刻小衣突然上门,王氏肖是热情招待。但是,躲在王氏这里也并非长久之计,小衣一夜无眠。第二天,小衣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好的避祸之处——看守所。他没有前科,老丁纵然老谋深算,也想不到小衣会出这一招。 于是,衣仁生在分局门前故意挑事,殴打路人,达到了折进局子的目的。


七、访查老丁

衣仁生落网后,专案组随即出动警力,以房太太为切入点抓捕了顾瘦竹以及玩仙人跳的那几个帮凶,地下赌场也被查封。 专案组起初认为顾瘦竹与陶执礼的被害有关,起码也该是重要知情人。可是,连夜讯问下来,被捕的这些人犯竟然根本没听说过老丁其人,对顾瘦竹放过衣仁生之后衣的遭遇也并不清楚。众刑警均感到不解,从衣仁生的口供推断,顾瘦竹设套坑衣仁生与之后老丁的出场看似环环相扣,可现在审下来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断面,这怎么可能呢? 接下来三天,专案组对顾等人的社会关系和近日活动情况进行调查,到5月22日,最终确认顾瘦竹等人真的跟陶执礼命案没有任何关系。 这下,众刑警都傻眼了。偏偏这时,周映邦奉市局之命主持一起反特案件的侦查,专案组又少了一名科班出身的行家里手。周局长离开时,指定副组长谢中昉全面负责陶执礼命案的侦查工作,谢中昉遂于5月23日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这个会从上午一直开到深夜,每个刑警、"准民警"都轮流发言。谢中昉要求,不管对刑事侦查内行还是外行,都须发表观点;至于第一次参与这类工作的三个"准民警",哪怕把这个案子当作小说里的故事也要说说想法。 谢中昉不像周映邦那样是科班出身,他是北方农家子弟,书只读到小学毕业,参加革命后在部队自学了初中文化,从事公安丁-作后又刻苦学习侦查专业知识。这位同志最大的特点是遇事不按规矩出牌,常常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谢中昉承认自己已经"黔驴技穷",苦思无法,只好出此下策,管它走得通走不通,先走走看。 这就是案情分析会开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那么,有没有什么效果呢?在当时来说还看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集中全组智慧对现阶段案情的总结分析,综合大家的意见,最后谢中昉拍板,从次日开始进行以下几项调查—— 第一,衣仁生所说的那个打扮酷似武林人物的老丁,说一口昆明当地话,衣仁生是土生土长的昆明人,而且还有点儿语言天賦,应该不会听错。这样,这个老丁就有了两个基本特征:一是昆明人氏,二是练家子。如此,说不定春城武术界有人知道这么一个同行,可以向昆明的七大武馆调查。 第二,老丁这样的人物有可能跟帮会接触比较多,或者就是昆明这边某个帮会的成员。据衣仁生说,与老丁接触时,老丁时不时会冒出几句帮会切口,他能听懂一些,听不懂的,老丁就给他解释,由此可见老丁对帮会切口相当了解。通常说来,真正的武林中人,日常行走街头时很少以装束来显示自己的身份,而帮会中人恰恰相反,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练家子的样子,因为这样更唬人——比如对衣仁生这样的对象就比较管用。所以,老丁可能是帮会人士。 第三,之前刑警向老麻调查时听老麻说起过,他的客户中有不少江湖人物。进入民国后,制毒师傅都被警察局登记在案,就像经营砒霜一类剧毒药物的中药店铺每月要接受警局的例行盘货一样,制毒师傅也受到警方的监督,购买者不但要实名登记,还需提供昆明本地体面人士出具的担保书。否则,会被警方处罚甚至吃官司。那时的江湖上还保留着一些传统技艺,比如打暗器,当然,武侠小说中那些神乎其神的玩意儿是没有的,但钢镖、袖箭、铁蔡藜、飞蝗石、甩手箭之类还是比较常见。为了在实战中充分发挥作用,有些人沿袭旧时做法,要给暗器淬毒,那就要找老麻这样的制毒专家了。鉴于政府对剧毒药物的管制,不能公开购买,多半是托人代购。老麻的客户中,受人之托的不在少数。既然老麻经常直接间接和江湖中人打交道,他会不会知晓老丁其人呢? 专案组决定分为三拨对上述三个方面进行查摸,既然这老丁是昆明当地人,又那么活络,不信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5月24日、25日两天调查下来,七大武馆的拳师都没听说过昆明或周边地区有老丁这么一个主儿。 对已被军管会责令停止活动的帮会的调查也在同时进行,相比武馆拳师,帮会人士就狡猾多了。帮会被迫停止活动,这些人自然心有不满,只是表面上不敢吭声而已。现在刑警上门调查,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各个帮会不分大小,就像约好了一样作弄前往调查的刑警。比如到了甲帮会,甲帮会的人听刑警描述了老丁的一应情况,先沉思一番,然后说您几位要打听的那位朋友,以前似乎在乙帮会见到过(或者听说过),你们可以去乙帮会打听。接着刑警到了乙帮会,乙帮会的人又说在丙帮会见过。晚上汇总调查情况时,发现各个帮会都有类似说法,刑警方才意识到上当。 再说第三路向老麻的调查,老麻说找他要求提供毒蛇、毒虫、毒药以及治疗风湿等疑难杂症的药酒、药粉之类的人一向络绎不绝,解放后才少了些,但记忆中从来没有刑警所说的形似老丁之人。 如此,这三路调查都落空了。 5月26日,谢中昉叫上刑警普阿达、"准民警"小倪,三人去了陶郎中的诊所。昨晚谢中昉大半宿没睡着,一直在考虑案件的突破口在哪里,却没有任何头绪。担心前期调查中或许会漏掉什么线索,遂决定再去跟诊所的刘伯聊聊,毕竟刘伯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也许能聊出什么来也说不定。对于谢中昉来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谢中昉听说刘伯喜欢喝酒,就带了一瓶酒去,途中路过"马家肉菜铺"时还买了两样卤菜和一包花生米,对普阿达说老普听说你能喝,今天你的任务就是陪刘伯喝酒,我和小倪喝茶,跟刘伯聊天。 刘伯不但是第一个发现陶郎中殒命的人,也是最早接触警方并受到盘问的,问的次数也不少,按说能说的都说了。谢中昉现在找他聊,不过是想撞撞运气,基本上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一撞竟然还撞着了。这种喝酒聊天的方式让刘伯彻底放松下来,刑警对刘伯说,不必一个劲儿刻意回忆什么与陶郎中被害有关的线索,只要是他认为不合常理的情况都可以说一说。在刑警的启发下,刘伯想起了陶郎中被害前几个月发生的一桩小事 去年年底某天(刘伯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下午四时许,诊所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个患者,正准备关门。这时突然来了两个男子,一个四十多岁,另一个二十七八岁样子,身穿寻常冬装,年长的那位戴着一顶鸭舌帽,另一个没戴帽子。年长者走在前面,操着一口昆明当地话问正在门口扫地的刘伯:"陶郎中在吗?"见刘伯点头,两人就进了大门。两三分钟后刘伯扫完地进院子时,发现那个年长者坐在院子一侧廊棚下刘伯空闲时喝茶休息的位置烤炭火,另一人进了诊室,诊室门关着,还扯上了窗帘。烤火的那位见刘伯进门,做了个手势示意把大门关上。刘伯照办,但心里犯了嘀咕,寻思这二位是什么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对方招呼刘伯也在廊棚下落座,刘伯忙完一天的杂务,正要歇口气,就沏了一壶普海茶。两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刘伯想套问对方的身份,可对方口风很紧,尽管刘伯是马帮出身,长期跑江湖,擅长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却没看出对方的来路。 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诊室门开了,年轻男子从里面出来,年长的那位立刻起身,朝刘伯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和年轻人一起迅速离去。让刘伯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对来访者客客气气礼数周全的陶郎中这次竟然没有出门送客。正有点儿愣怔的当儿,陶郎中从诊室出来了,他脸上的神情倒是与平时无异,站在诊室门前的台阶上朝刘伯打个手势。刘伯连忙过去,陶郎中叮嘱他:"今天来过这么两个客人的事儿,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就当没发生过。" 刘伯更是淀异,寻思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东家不说,他也不便追问,只有点头的份儿。 不过,刘伯不可能真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反而时不时想起那二位不速之客,特别是和他聊过-阵儿的那个操昆明当地话的年长男子,他总是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时间稍长,此事也就渐渐淡忘。今天在刑警的启发下,刘伯的记忆复苏,冷不丁儿一个激灵:那个年长男子是不是"张屠夫"啊? 之所以要给"张屠夫"加引号,是因为这主儿本人并非干杀猪卖肉那一行的,但他的老爸是屠夫出身,他又长得高大魁梧,有人就把对其父的职业称呼移植到了他头上。"张屠夫"年轻时也跑过马帮,但跟刘伯不在一伙,两个马帮之间还时不时闹点儿矛盾。刘伯没有直接与其打过交道,两人相差二十来岁,刘伯估计对方也不一定认得他。刘伯退出江湖后,"张屠夫"所在的那个马帮在滇西遭遇土匪,死伤甚多,最终导致解体。"张屠夫"逃得一条性命,回昆明后发誓不再跑马帮,听说在鼓楼桃源街上开了一家小酒馆。 返回分局,谢中昉和专案组刑警交换意见,决定派员叫上刘伯去鼓楼桃源街辨认一下,如果属实,就将"张屠夫"传唤来局。 随着那个名叫张龙生的小酒馆老板被带到专案组驻地第四分局,众刑警终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八、真相大白

出乎刑警意料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张龙生一条胳膊打着石膏,用三角巾吊在脖颈上。这是真的伤了还是装的?问下来,张龙生说他5月6日那天帮邻居修房子上屋顶,一不留神摔下来导致骨折,是去"瑞德私立骨科医院"打的石膏。刑警暂且把该情节放在一旁,对其进行常规询问,诸如姓名、年龄、职业、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 一番开场白之后,谢中昉突然起身离开,跟正在主持另一案件的周映邦通了个电话。刚才询问张龙生的社会关系时,张龙生说他有个孪生弟弟张虎生,系昆明市军管会公安部(云南省公安厅前身,其职能包括对旧警察系统的接管及本省各地新政权公安机关的领导)留用警员。谢中昉听到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会不会刘伯在诊所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张虎生? 周映邦曾是昆明旧警察局的督察官,熟悉本地旧警察的情况,当下稍稍一回忆,就想起了张虎生其人,印象中张虎生也是中共地下党外围组织"警盟"的成员,是否有地下党员身份就不清楚了。当时像云南这种地处边陲形势复杂的地区,根据中央规定,部分党员的身份仍处于保密状态。专案组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此进行调查,但周映邦可以打听张虎生此刻在军管会公安部的哪个部门。于是就给熟人打了个电话,得知张系军管会公安部政保处便衣。 接下来,张龙生胳膊骨折的情况也了解清楚了,张所言属实,其邻居和医院的医生均可作证。他的小酒馆仍在经营,但一应活儿都由伙计和徒弟在干,他做了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问他去年底是否带着个年轻人去了陶郎中的诊所,张龙生一脸茫然,不像是装的。 刑警分析,刘伯大概是认错了人,把张虎生当作张龙生了。鼓楼派出所的户籍警询问了张家的老邻居,邻居们都反映,这对双胞胎兄弟自小相貌酷似,长大后更像,不但邻居分辨不出来,和父母分开居住的张虎生有时回来一趟,他的父母也会认错。 那么,张虎生去陶郎中的诊所干吗呢?这个,专案组领导周映邦、谢中昉基本心知肚明。鉴于张虎生的政保侦查员身份,估计是为调查某个案件;一同前来的年轻人在刘伯面前没有开过口,可以推断他跟谢中昉一样是北方人,系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云南支队的一员,接管旧警察系统后从事政保工作,可能是张虎生的领导,由张陪同前来找陶执礼了解重要情况。为什么说是重要情况呢?这是由张虎生的举动得出的判断一他一直在诊室外待着,显然是承担警卫工作,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诊室,拉住刘伯闲聊就是这个目的。 周映邦、谢中昉认为,张虎生和那个年轻人当然不可能与陶郎中被害有涉,但他们找陶郎中了解的情况是否与四个多月后陶的被害有关呢?这就难说了。不但难说,而且还难以查证,因为专案组不可能向军管会公安部咨询,这是违反保密规定的。别说下级机关刑侦条线的专案组,哪怕是军管会公安部政保处的其他专案组也不能直接找张虎生询问,如果必须要进行这种调查,那也得由领导协调安排。 眼下,陶执礼命案走进死胡同,突然冒出刘伯提供的这个情况,周映邦、谢中昉越分析越觉得没准儿这事真的跟陶执礼被害有关。可是,他们既不能开展调查,又不能摆到专案组会议上让大伙儿讨论,两人感到好生为难。 就在他们苦思冥想寻找破解难题的方法时,5月27日,军管会公安部下发了一份本省公安系统的内部表彰名单。这个文件的下发,使周映邦、谢中防有一种大喜过望的感觉。倒不是他俩也上了表彰名单,而是因为有一个名叫柏一鑫的同志出现在该名单里,光一个姓名当然不足以引起周、谢的注意,最重要的是,姓名后面的括号里注明了为何受到表彰一主持侦破邢名扬阴谋暴动案! 谢中昉当初是西南服务团云南支队的成员,为顺利接管云南旧警察系统,全支队成员一路行军一路学习、训练,互相之间基本都认识。现在柏一鑫因主持侦破邢名扬暴动案受到表彰,那么,去年年底由张虎生陪同前往诊所关起门来跟陶执礼谈话的年轻人可能就是这位仁兄了。这样想着,谢中昉就拨打了军管会的总机,让接线员转接柏一鑫。一报自己姓名,双方互相热烈问候,然后就向柏一鑫道贺,聊了几句,谢中昉假装漫不经心随口询问:"有一位叫张虎生的同志也是你们那里的吧?"柏一鑫说是,就在他这个小组。 这就够了!刘伯提供的情况终于得到了证实——从时间推算,柏一鑫和张虎生找陶执礼是为了调查邢名扬,调查后没几天邢名扬被捕,又过了十二天,即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谢中昉随即向周映邦汇报了这一情况,两人正在商量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柏一鑫突然来电要跟谢中昉通话。 像柏一鑫这样的政保侦查员自是特别敏感,刚才接到谢中昉的电话,对谢突然打听张虎生感到异常,随即找张询问。而张虎生也正要见他。5月上旬张跟着柏一鑫去外省办案,昨天下午才回昆明。柏一鑫让他回家休息两天,今天他去鼓楼探望与孪生兄长张龙生同住的父母,兄弟相见,张龙生自要说一说被警方调查之事。张虎生此时方才知晓四个多月前他与柏一鑫-起拜访过的陶执礼横遭不测。 张虎生是邢名扬案的办案侦查员,当然清楚一应案情。他对陶执礼的猝然遇害深感震惊——当初正是陶执礼给军管会公安部寄了一封信,检举邢名扬勾结土匪和反动武装阴谋发动反革命暴动,军管会才及时破获了这起大案。现在检举人遇害,张虎生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是邢名扬尚未暴露的同伙,因此立刻赶往军管会向柏一鑫报告。 柏一鑫深有同感,便给谢中昉打了电话。 这样,这层窗户纸就被捅破了。当然,专案组这边没打算向军管会公安部提出查阅陶执礼那封检举信,在当时匪特尚未肃清的复杂形势下,刑事侦查人员都有一个共识,遇到可能涉及政治的案情,最好是绕开,宁可多费点儿劲另找通道。但这次军管会公安部的政保侦查员柏一鑫却为专案组提供了方便。 柏一鑫是一个很有主见也很负责的侦查员,在与陶执礼关门密谈时,向陶做出过保密及保证陶的人身安全的承诺。获悉陶遇害,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死者做点儿什么,比如向专案组提供相关情况,以便他们尽快抓住凶手,给死者一个交代。邢名扬案的侦查卷宗已经封卷归档,非经军管会公安部长刘子毅的许可任何人无权调阅,包括曾经主持侦査该案的柏一鑫本人,但他不一定非要给专案组提供案卷,案子的情况他是了解的,把他知道的情况给专案组说说也可以。当然,这也需要领导批准。于是,柏一鑫向政保处领导进行了汇报,认为如果陶执礼的被害是邢名扬的同伙对其检举行为的报复,那政保处就有责任协助昆明市局侦破该案。领导深以为然,向军管会公安郃刘子毅部长请示,当即获准。 柏一鑫把陶执礼那封检举信以及稍后跟陶密谈的内容向谢中昉进行了大致介绍—— 陶在写检举信之前,曾应邢名扬之邀,随邢以及小姨子邢相君去昆明南郊白虎庄给一位产后出血的廖姓妇女治疗,在那里待了三天。行前邢名扬曾再三关照,要求陶"务必保密"。陶起初还以为患者是邢的姘妇小蜜之类,但去了一看又觉得不像,因为那里有一个汉子(邢称其"老罗")对廖氏极为关心,应该是患者的丈夫。回城后没几天,陶执礼看到了军管会在大街小巷张贴的通缉令,上面的照片有点儿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一个名叫侯中郎的匪首分明就是白虎庄那个"老罗"。 联想到在庄上住的三个晚上,他睡的那间屋子门口总是整夜有人,要么醉醺醺不省人事-般当道而卧,要么是两个家丁样的家伙悄没声息地借着一盏马灯玩纸牌,反正他若是想起夜,那就得惊动别人,然后由他们陪着去。当时他就十分疑惑,这分明是在监视自己嘛。可为什么要监视自己呢?怕自己到处乱闯?此外他还注意到,不论多晚起夜,邢名扬住的房间总是亮着灯。此刻一看通缉令,陶执礼就全都明白了。邢和老罗晚上一定是在商量什么歹事,怕自己听到。再往下联想,二人商量的是什么样的歹事呢?鉴于如今昆明的形势,应该不是寻常的刑事犯罪,那就只有进行反革命暴动了! 军管会公安部收到陶郎中的检举信,指令柏-鑫负责调查。柏一鑫叫上助手张虎生,两人瞅准诊所即将结束营业的当儿去拜访陶郎中了解情况,才有了让刘伯感到诧异的一幕。 谢中昉反复研判上述情况,认为邢名扬的小女儿邢相君可能知晓其父与侯中郎勾结策划反革命暴动之事。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在白虎庄过夜时,侯中郎肯定不会对其采取像防范陶执礼那样的手段,她的行动比较自由,总会听到看到一些可疑迹象,至少她能隐约觉察到一点儿苗头。其后不久,邢名扬就被抓捕审判枪毙,前后一联系,她会不会怀疑是陶执礼检举了其父的罪行?陶郎中之死会不会是邢相君为父报仇呢?谢中昉和周映邦交换了意见,决定先对邢相君采取措施,视其供词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原以为往下还要经历若干周折才能侦破本案,哪知专案组刑警前往邢宅时,意处发现客堂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喝着茶跟邢相君说话。一干刑警突然闯人,邢相君大惊失色,那男子敏捷地跃而起。谢中昉见那厮身材瘦高,脑子里马上闪过衣仁生所说的瘦高个儿老丁。见对方正把手往怀里伸,谢中昉来不及拔枪,倏地冲上前去将其扑倒,后面刑警一拥而上,上铐的上铐,搜身的搜身,在其怀中搜出五把飞刀——原来这主儿是邢相君的情夫,名叫俞若金,原是唱武生的戏子,后来倒了嗓子练过杂技,飞刀是他的拿手绝活儿。 邢相君和俞若金被捕后,对联手谋杀陶执礼的罪行供认不讳—— 俞犯系邢相君少女时期的老相识,当时读初二的邢是学校剧团的演员,校方请俞担任剧团的指导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建立了那份特殊关系。之后不久,俞倒了嗓子,跟着一个杂耍班子去了重庆。后杂耍班子因故在重庆解散,俞被当地一个有些钱财的小寡妇看上,两人结婚。小寡妇是"一贯道"狂热分子,把俞也扯了进去。重庆解放后,人民政府取缔"一贯道",抓捕了小寡妇,俞便卷了小寡妇的细软逃回昆明。他的老屋还在,可以藏身,户口也未注销,去派出所登了记,恢复了昆明本地居民的身份。 俞打听到小情人邢相君守了寡,寻思命中注定此生跟寡妇有缘。登门拜访,方知邢家遭遇厄运,邢名扬刚刚被逮捕。邢相君称其父的被捕肯定与陶郎中有关,发誓要把陶执礼宰了,为父亲出口气。俞就提出可以代劳,把陶干掉或者弄个伤残,当然有条件,那就是与邪相君重温旧梦。 邢相君报仇心切,一口答应。俞若金是个心思缜密之徒,又是久跑码头的角色,江湖经验丰富,且有法律意识,了解到邢相君对陶执礼曾有过单相思的念头,遂提出了一个日后逃避侦查的方案——向陶执礼示好甚至求爱。邢相君深以为然。 几天后,邢名扬被执行死刑。办理丧事时,邢相君根据之前的计划,向陶执礼"示爱",同时与俞若金商量出了一个报复方案,利用毒蛇实施谋杀。考虑到毒蛇进人卧室后,无法保证它肯定会咬陶执礼,俞若金对方案进行了修改,把毒蛇换成毒虫。以往行走江湖时,俞若金听说过老麻的名头,也知道老麻的招牌毒虫"阿雷"。但是,怎么获取"阿雷"是个麻烦事。更不巧的是,他辗转打听下来,得知老麻手头只有一条毒虫,声称决不出让。直接找老麻求购肯定不行,俞若金就在老麻的熟人身上动脑筋,这个过程花费了一些时间,使得复仇计划推迟到5月份才得以施行。最终,债台高筑的衣仁生进入了他的视线。 此时的衣仁生刚刚中了人家的套套儿,走投无路,俞若金化名老丁和衣仁生接触,轻而易举让小衣就范。担心小衣出面老麻也不肯出让,俞若金想出了一个连环计,当然,那就需要他亲自出马了。 5月1日晚上,俞若金趁老麻一家三口去看戏的机会,潜入其住所窃走了毒虫。5月8日夜间,俞若金攀爬诊所后院的院墙,把毒虫放进陶执礼的卧室。当晚,陶执礼中毒身亡。 至此,毒虫杀人案水落石出。1950年7月4日,俞若金、邢相君被昆明市军管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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