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一夏美文 蝉鸣夜话散文

蝉鸣一夏美文 蝉鸣夜话散文(1)

天气就这么突然热了,热得你猝不及防,好像从一个世界蓦然闯进了另一个世界。从屋里走出来,先是热浪扑面,继而周身都陷进热浪的包围里,呼吸闷闷的,脸上烫烫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种叫人说不出的难受。偶尔有点风,也是白花花的,升腾起丝丝烟尘,掠过身,刮擦着皮肤,粗粝的感觉哪有风的半点光滑幽婉?

因此,盛夏的热风,也就不能称之为“风”了,尽管它依旧会带走烈日、送来朗月。月下高矮胖瘦的各种榆树、槐树、柳树里,哪怕有夜色相护,也藏不住那声声蝉鸣,由远及近、由点及面,商量好似的,奏起了“合唱”——悦耳乎?聒噪乎?则人言各一,不尽相同。但有一点,人们肯定更喜欢那夜里的风,褪去了白日里的干裂浮躁,风丝变柔,风线变长,风味丝滑凉爽,吹咧小褂,旋在身上,令摇着蒲扇的人们啧啧称赞,就连那一个个蒲扇都忍不住扭动枝身,像在迎合着风飘逸的调情。这才是夏日的“风”呀!我则更喜欢那昼夜延绵不绝的蝉鸣,无论风味如何,它都迎风而附、不落俗尘。这干裂的风啊,对它简直毫无办法。可叹这小小黑物,仅有短短一季的光景,却要长鸣不歇,仿佛前世,它亏欠了这个世界太多、太多。

在我眼里,它却是夏日的精灵,它让原本平淡的夏季,增添了些不再虚度的颜色。

利津将蝉叫做“消息”,将蝉的幼虫叫做“消息牛”。我认识它,自是从那漫天的叫声开始,不知在哪个年纪和岁月里,躲在树下光阴玩耍,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那只黑虫,圆头薄翼,屁股翘起,紧贴枝头,尖鸣刺耳。它机警得很,稍有风吹草动,即箭一般窜出去,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弧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它高高在上、疾若黑镖,但捕捉它,倒是不难的。

爷爷将一根一米长短的铁条,一头弯成个碗口粗细的圆圈,找一个白色塑料袋,将袋子口用针线缝在铁圈上,一个捕捉消息的“神器”就做成了。将铁圈捆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挨个树下转,瞅准一个,慢慢将竹竿递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铁圈向撅着屁股的消息靠拢,铁圈像张圆了的大嘴,离消息越来越近,那黑物却全然不觉;一个抖动扣上去,消息“吱呀”一声,滚进了铁圈袋子里,像孙猴子进了如来手掌心,这黑虫便只有在袋子里打滚乱撞的份了。

还有一种逮法,叫“粘消息”,和一块面团,放在水里洗呀洗,将淀粉都洗净了,剩下一团粘粘的叫“面筋”的东西,一股脑堆在竹竿顶上,专黏蝉翼,黏上就没跑。相比用铁圈袋子扣消息,这种逮法一是成本高,每次都得用面粉,那时候的面粉值钱呐;二是使用效率低,面筋用不多时就不粘了,威力顿时大减;再就是黏蝉翼,如果消息冒死挣扎,极容易将蝉翼弄断弄残,看着一个翼翅不全的消息落在手中,满足感、成就感都要打折扣。但无论哪种逮法,能逮到就是硬道理。

有多少次,仰着脖颈、避着日头,围着一棵棵树转来转去,脖子都酸了,眼都流泪了,却劳而无获?又有多少次,大中午头躲着大人偷偷窜出去,被发现了落一顿数落?但它就是这般神奇。消息一叫,孩子们的魂儿都没了;消息成片叫翻天,孩子们中了邪似的满村跑。看着它在手掌里蠕动、低鸣,看着它成团成群在袋子里惊悸乱舞,孩子们简直得到了整个夏天——这样的夏天怎能不爱呢?

它们对夏天的贡献,又远远不止如此。夜里,人们在零散地乘凉、闲聊着家常时,还有一群人,拿着手电,在树下寻着一个个不起眼的洞口,那有可能是消息牛的栖息地。有经验的,将它们挖地三尺揪出来,或用树枝引出来。消息牛圆不溜丢呈肉球状,比成虫显得笨拙而可爱,更是人们桌上的美餐。可怜这圆滚滚的肉球,尚未见到晴日,尚未化茧成蝶,尚未附在枝头俯瞰万物,在黑暗里被捕捉到,就永远陷入了黑寂之中。如此,它们尚不如消息自由而幸运。它们下入油锅被炸,口感、味道都比消息更甚,但究竟是悲是喜?夏夜里的蝉鸣,随着晚风、借着月光阵阵袭来,再回味这听起来不咸不淡的“合唱”,是否正是哀怨树下子孙的壮烈呼号呢?呜呼!悲哉!

毕业了,各种场合里,桌上常见那一盘盘炸得焦黄的消息或消息牛。它们保持着鲜活的外形,但终究沦为了只只高蛋白,被嚼碎嚼烂,落入便便肚囊。无论它再美味,我却始终不敢开口品尝。看见它,我就想起那些碰到铁圈或面筋而抽身逃窜的飞虫,划出长长的弧线,呼啸着飞奔到另一处枝桠翠叶中。是呵,它们临世过活,不过短短一季时光,却从子孙到成虫,遭到世人一路追逐捕杀,世界如此残酷对待,你又何必以无休止的劳作,来装饰这个空乏的世界呢?我却幻想,如有还魂的灵丹妙药,让盘里的消息再飞动起来,盘里的消息牛再滚落进泥土,让用餐的食客,也像树上被惊扰的黑虫一样,大呼小叫、四散离去——那这种惩罚,是否应当像夏日烈风一样来得平常而自然?

我曾在萧瑟秋日里,扛着竹竿,仰望树梢,看见一个静止不动的消息。抠下来,它已浑身僵硬,两只芝麻大小的圆眼珠,充满了白色。它已经终老世间。

我倒是能接受,在伤离别的季节,它无声无息地谢幕。

但谁能受得了,一个没有蝉鸣的夏天?热干闷寂的时候,唯有蝉鸣,像兴奋剂、强心剂,让人们精神为之一振,让人们忽然意识到:噢,夏天来了!噢,这才是夏天!如果没有蝉鸣,你相信,夏天真的来了吗?

在装有空调或风扇的屋中高谈阔论或洋洋得意的人类呀,其实你们远未曾征服夏天,就因为它们年复一年的出现,它们才是夏日的主宰。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杨连峰,山东利津人。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现供职于省直机关。业余创作小说和散文,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当代小说》《风筝都》及地方日报等报纸刊物。

蝉鸣一夏美文 蝉鸣夜话散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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