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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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1)

一句话:

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余华《活着》

正文:

写余华的《活着》我特意和自己说不要重看。

之前,每写一本好书随笔我都不可避免地要重读一下,至少是翻看一下才能保证自己的读后感精准,但对于这部小说,考虑到它已经在我身上留下深刻的,不可抹去的印迹,还是不去重读,而靠着对它的记忆来记录河水潺潺留下来的沙粒吧。

那一年是2004年,我第一次听说《活着》。那年冬天,我正在采访写作一本关于青年导演的访谈录,采访一个江西籍男孩(几年后他是刘亦菲、周润发主演的电影《铜雀台》的制片人),他当时正帮着编剧王斌(和张艺谋有过多次合作)做事。他大谈王斌对他的帮助,还谈到张艺谋的电影《活着》。

“《活着》有没有看过?”他问。

“还没。”

“《活着》都没看过啊,”他脸露出惊讶,“那你要去看看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活着》。

回来后我自然先找了那部电影来看,但看的过程中并没太多惊喜。虽然葛优、巩俐、郭涛等人的表演无可挑剔,故事也很好,但我觉得它没有《红高粱》那种恣肆和浪漫的魅力。大概是两年后,我才第一次看到了《活着》原著。那本书是在石景山一个旧书店里买来的。一看就是当时流行的那种名作家合集盗版。字非常小,它把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十八岁出门远行》《在细雨中呼喊》都装订在了一起。

我当时是不拒绝盗版书的,所以书一到家就先躺在床上看《活着》。

现在还记得看它开头儿时的感觉。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我喜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他们的茶桶就放在田埂的树下,我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里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废话,在姑娘因我而起的窃窃私笑里扬长而去。我曾经和一位守着瓜田的老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我有生以来瓜吃得最多的一次,当我站起来告辞时,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孕妇一样步履艰难了。然后我与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门槛上,她编着草鞋为我唱了一支《十月怀胎》。我最喜欢的是傍晚来到时,坐在农民的屋前,看着他们将提上的井水泼在地上,压住蒸腾的尘土,夕阳的光芒在树梢上照射下来,拿一把他们递过来的扇子,尝尝他们和盐一样咸的咸菜,看看几个年轻女人,和男人们说着话。

它很不一样。

从我当时不算丰富的阅读经验来讲,这小说的开头儿完全将我迷住了。因为它诉说的那种生活好像不是我曾经看到的生活。或者说,它不但高于我见过的乡村生活,还高于我见过的中国作家小说里写过的乡村生活。等过了几年,我又增加了一些阅读经验后才知道,它的故事开头儿是偏西方式的,偏重外国文学的,有点儿翻译味儿的口吻。有点儿像一些黑人题材小说。有一本小书《简·皮特曼小姐日记》,书里讲述那个黑女人一生的故事时就和《活着》的口吻很像。不那么文雅彻底,又不那么通俗彻底,有一点嬉皮,有一点儿粗颗粒,有一点儿像乡村歌手的歌词。

《活着》的开头儿即使在我自己创作小说超过十年后来看还是非常优秀的开头儿。这在中国作家的作品中不多见。它,通俗上口、富有浪漫田园生活意味、富有有趣的细节和乡村闲谈的传说感,它具有一种世界通用的故事讲述感。

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2)

之后,小说第二个让人惊喜的地方出现了。

“我”在田间碰到了一位赶牛的老人。老人一边赶牛,一边用几个不同的名字叫牛,让“我”感到奇怪。

老人又吆喝起来:“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我”就问老人,这牛到底有几个名字。

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

“可你刚才叫了几个名字。”

“噢——”老人高兴地笑起来,他神秘地向我招招手,当我凑过去时,他欲说又止,他看到牛正抬着头,就训斥它:

“你别偷听,把头低下。”

牛果然低下了头,这时老人悄声对我说:

“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就多叫出几个名字去骗它,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就不会不高兴,耕田也就起劲啦。”

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3)

有趣、出奇又很生活。

这段对话把这老人的狡黠写的与众不同,同时还让人感到了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二喜、有庆、家珍、凤霞、苦根,这些名字在这样的语境下代表了故事后面会讲到的人。果然,老人和“我”坐在一棵树下,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开始给“我”讲述他的故事。从这儿开始,故事的讲述者“我”,一个收集歌谣的青年就变成了老人的“我”。所以小说的叙述情绪和所用语言也从最开始的浪漫变成了沧桑。

老人姓徐,名叫福贵。家境殷实,祖上几代都是地主。他的父亲,那个老地主最喜欢的就是跑到自己家的田里去方便,而徐福贵当时最喜欢的是赌博。这一段儿赌博,作者写的相当有猎奇性,他写道“我”赌博赌上了瘾,“我”赌博后和妓女睡觉,又让妓女驮着我走,还有意经过岳父家丢尽脸面。印象很深的是写福贵的老婆家珍是如何劝说他戒色的。家珍给福贵做了几道菜,每道菜上面都不一样下面都是一块肉,家珍的意思是女人外表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但徐福贵就是不知道悔改,没多久就把家的田地、房产都输光了。

作者写徐福贵输光家产的那个晚上充满了戏剧性,虽然文字浅淡,是一个老人缓缓在诉说,但他是如何着了龙二的道儿,如何骂退家珍,输了之后怎么回家,回家后父亲怎么把欠款换成铜钱让他挑担子去还账,父亲又是怎么一命呜呼的,匆匆几页,干净利索。读者在阅读这一段时会感到一种命运的仓促感。

这里想到了一句电影台词。宝莱坞电影《新年行动》中,沙鲁克汗扮演的男主总是说“命运就是婊子,它可能随时翻脸。”放在这里多合适。

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4)

小说中还有几个细节点,被作者精巧连线用以让读者能更清楚命运的素描线。比如,龙二开始称呼福贵是少爷,但福贵把财产都输给他后直接就叫福贵。等福贵找他要田地成了真正农民之后,福贵又连带着闺女凤霞一起叫他龙二爷。还有那段福贵老爹坦然面对自己家败时说的话。

“从前,我们徐家的老祖宗不过是养了一只小鸡,鸡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我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

爹的声音里咝咝的,他顿了顿又说:

“到了我手里,徐家的牛变成了羊,羊又变成了鹅。传到你这里,鹅变成了鸡,现在是连鸡也没啦。”

爹说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向我伸出两根指头:

“徐家出了两个败家子啊。”

一种国人和土地的关系写的新奇又通俗。

福贵在家败后,和母亲、女儿过起了普通农民的生活,穿粗布衣服,干活儿不惜力。家里的老长工和老佃农对他家的情感也有交代。这些都和我们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不太一样。等到福贵的农民生活终于过好之后,他的妻子家珍才带着儿子有庆回了婆家。可日子刚过稳没多久,福贵竟然因为一个孩子的玩笑落入到国民党连长的手里,被抓去拉大炮。

电影中,福贵是葛优来饰演,福贵的战友也是后来的县长春生是郭涛扮演,电影中把他们在战场上的生活演的不错,但如果我们去看小说,他们生吃大米,在别人抢大饼的时候春生去偷胶鞋,他们又用胶鞋煮米等情节时,能够感到一种波澜不惊下的惊心动魄。因为这一切都是关于人类永恒的大主题:生和死。

活着余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余华的惊世之作)(5)

在这个主题面前,写出来的任何情节都很吸引人。

福贵在败家后努力活着,在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努力活着,好容易后面回了家看到女儿凤霞已变哑巴,还是和家珍带着孩子们努力活着。“活着”两个字是这小说的名字,更是它写作的主题,每一个福贵命运的行为都可以用这两个字作为行为动因。可要想“活着”又必须和一些活着的基本要素联系在一起。

我们来看看“活着”因素有哪些。

在福贵刚回家没多久,他活着的要素是钱和粮食。他没办法同时养活儿子和女儿,万不得已就把女儿凤霞送了人。但凤霞在被送入不久又偷偷跑回家,福贵决定再困难也要一家人在一起活着。

他儿子有庆一边上学还要一边割草喂羊,每天往返跑五十多里,所以鞋总是坏。福贵就说有庆不爱惜鞋,有庆就养成了光脚跑,鞋拿在手上的习惯。

在后面,全国大炼钢铁,每家的炒菜锅都要上交给村里炼钢。这一段写的很有趣。锅都上交了,大家都去吃大锅饭。生产队长说的好,“鱼啊肉啊撑死你们。”“一个包子包了一头羊。”当然,这种好日子没坚持多久,很快全村断粮大饥荒开始了。家珍偷偷从自己娘家拿回了一点儿小米,还被队长发现要走了一把。这些,都比我们在书上看到的自然要生动,打动的多。

凤霞为了一块地瓜和人拼命是为了活着;福贵一家人大炼钢铁也是为了活着。等后面,日子好过一点,有庆因祸得福,跑步跑出县里名次,可县长老婆生孩子大出血,有庆给县长老婆输血死在了医院里。这是这个家庭第三次在“活着”两字前败下阵来。前两次是福贵父亲被气死和福贵母亲因为思念他病死。

这小说有一个魔咒,一直盘旋在这个家庭上空。当有庆去世后家珍也开始走不动了,病了。我们读者差不多是带着一种眼睁睁看着家珍就要被沼泽溺亡的心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为了冲淡这一悲惨,当然,也是因为生活本身也是悲喜交替而至,所以作者在这一部分安排了凤霞的婚事。

凤霞虽然漂亮但终究是个哑巴,结婚成了大难题。在饥荒年代拿过他家小米的队长给凤霞说了一个城里的搬运工二喜。二喜是个偏头,来相亲那天向凤霞偏头向家珍偏头,向福贵家的破房子偏头让人搞不清他的意思。福贵还说了两句风凉话觉得这个偏头是嫌弃自己家穷。但没想到,没过两天,二喜就带着朋友来给福贵家重新修房,还给家珍做了一个小炕桌放在床上方便吃饭。读者也在此时放了心,心想凤霞终于有了好男人嫁。

这一段是这部小说里难得的让人幸福的段落。凤霞婚后和二喜恩爱,又惦记父母总回家来看。凤霞还怀孕,学打毛衣,一家人有了新的期盼。可命运在这时候再次翻脸,让凤霞先是难产,二喜选择保大,母子平安后又让凤霞大出血身亡。一家人把凤霞埋葬。

凤霞去世,留下了孩子苦根。家珍也去世,留下了福贵老人。一家三个男人相依为命,二喜却在苦根四岁的时候因为干活意外身亡。苦根也在之后几年因为吃豆子涨肚离开了福贵老人。

直到此时,这一家人关于“活着”的故事才算讲完。一个年轻时骄奢淫逸的地主终究成了一个孤苦伶仃,和一头和自己同名的老牛过日子的庄稼汉。

余华在小说开篇曾写道,“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我想,这就是这部小说能够让无数人喜欢的原因吧。

最后延伸推荐一本书。曾在天涯论坛连载的《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虽然写作仓促,词句也不具多少文学美,但贵在真诚。作者在父亲去世后怀着一种激荡心情写下本书,可以算作另一个版本的“活着”。

下期预告:

《灯塔看守人》,[波兰] 亨利克·显克微支。我几乎迫不及待要把这篇小说推荐给书友朋友们。它并不长,如果有空,不妨先去读读它,再在下周看我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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