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撼枯枝晚更寒静舣小舟谁得似（枯树赋树犹如此）

褚遂良《枯树赋》

《世说新语》里有一则故事叫“金城泣柳”：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桓温北伐时路经金城，看见从前自己做琅琊内史时种下的柳树，都已经有十围那么粗了，感慨地说：“树木都已这样，人又怎么能受得了时间的变迁呢！”他抓着柳树的枝条，泪流不止。

先解释一下地名：

金城，在今天的江苏省句容市。

琅琊，本来在山东省青岛市，但东晋南迁后，在南京地区也搞了块地叫“琅琊郡”。

南京和句容挨着，所以桓温做琅琊内史时能去金城种树。

在这个故事里，桓温很有些多愁善感。

当年的树长大了，又不是长死了，没必要那么难过吧。

看到这场景，固然会想到自己已经老了，但同时也该想到，总有人正年轻啊。

董其昌《枯树赋》

到了南北朝，庾信写了篇《枯树赋》，他对这则典故做了改编：

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这段文字最大的修改就是把柳树写残了，然后桓温才感慨“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除了这个最大的修改，庾信在遣词造句上，也用了不少心思。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依依，树枝柔弱、随风摇摆的样子，最早出自《诗经·采薇》，那也是个今昔对比的故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

汉南，按字面翻译该是汉水南侧。

但金城并不在汉水南侧，而是在长江南侧，考虑到汉水是长江的支流，这里该是用汉水代指长江。

此外，庾信用“汉南”，或许是受《诗经·汉广》的影响：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南山乔木大又高，树下不可歇阴凉。汉江之上有游女，想去追求不可能。

所以，“汉南”是树木茁壮成长的地方，也是人们想去又去不了的地方。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摇落，草木凋零的样子，最早出自先秦宋玉《九辩》：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江潭，江边。

原来故事并没说这棵树在江边，庾信为了烘托气氛加了这个背景。

谭延闿《枯树赋》

这篇《枯树赋》，不仅在文学史上很有名，在书法史上也有一号。

一开始，是褚遂良写了这件作品，之后赵孟頫、董其昌都临过，清代的谭延闿也曾用颜体写过。

另外，还有一个故事，也可以用来宣传《枯树赋》，那就是毛泽东同志很喜欢这篇作品。☺

据毛泽东晚年的生活秘书张玉凤回忆，1976年周恩来、朱德相继故去，毛泽东重病卧床。

某天，毛泽东让张玉凤给自己念两遍《枯树赋》，等张念完，他情不自禁背诵起来，直到赋的最后——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文字 | 依依咸鱼癸

插画 | 摇落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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