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看不厌的穿越重生小说分享(书友追捧的穿越重生必看小说合集)

大家好,我是冉宝的daddy,今天给书友们分享三本穿越重生女频类的小说,喜欢的小伙伴们请点赞留言。

第一本:《我的明星男友》作者:佐罗

简介:爱情,应该是令人期许的美丽感动,但如果...爱上的是一个由始至终根本不存在的虚构人物呢?那么是否还会认为这是一场美丽的恋爱盛会?齐雨桐,一个刚进大学门青春洋溢的少女,正打算轰轰烈烈的谈一场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谁知道一切都还来不及开始,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就已经悄悄占据她的心,从此以后她的眼里就甚么都容不下了。……

百看不厌的穿越重生小说分享(书友追捧的穿越重生必看小说合集)(1)

内容:齐雨桐巧笑倩兮的低垂着头,忽然瞥见服贴在墙上的巨幅月历,水墨的淡淡笔触轻描淡写的描绘出夜空的景致,一轮盘月孤单的挂在半空中,陪伴它的只有龙飞凤舞的一阙词曲,是苏东坡的\"木兰花令\",碰巧是她父母最喜欢的词,据称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之一。

梧桐叶上三更雨。惊破梦魂无觅处。夜凉枕簟已知秋,更听寒蛩促机杼。

梦中历历来时路。犹在江亭醉歌舞。尊前必有问君人,为道别来心与绪。

这首词是苏东坡在旅途之中听闻夜雨而思念弟弟与友人之作,悲秋而思人,藉此表达其思念之心。

作者真情流露,是一首相当感人的作品。

视线离开夜色往下移,停在日期的数字上,几乎立刻通透觉悟,嘴角不经意的绽放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然后不着痕迹的带出一句:\"珊瑚婚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如今的现代人连\"皮婚\"都撑不下去,想持续到\"珊瑚婚\"年更是难如登天,他们却能跨越屏障持续至今,确实有庆祝的价值。

\"我们已经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再加上原本的周休二日总共五天,我们一家三口到\"衫林溪\"度假,你看如何?\"齐士元问。

度假?一家三口?那不就变成普通的家庭聚会了?不成!不成!这绝对不可以!这个日子意义非凡,当然不能等闲视之,应该大肆庆贺才对,不过那毕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她可不想去充当一只超大型电灯泡。

平日胡乱照亮也就算了,但结婚周年纪念日还要盲目的参一脚,再白目之人也懂得适可而止,这粗浅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懂?当然打定主意绝不同往。

\"这次度假我从缺,你们小两口就开开心心去过二人世界吧!我已经这么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安心去玩吧!\"

她这只灯泡太刺眼了,去了就等于把所有浪漫气氛全给赶跑,不合适。

\"可是...\"裴彩茵仍然犹豫不决,并非怀疑女儿的理事能力,乃是基于做母亲的天性使然,只要顶上母亲这个头衔,对儿女的关切悬念就永远无法放下。

一切的优柔寡断全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齐雨桐非常明白,正因为明白而被深深感动,感情丰富的她眼眶很快转红,但她却不得不立刻收起情绪的波澜,直接而坚定的表明立场:\"不用再可是了,就这么决定。\"

说着说着忽然扬起清亮的眸子问:\"对了,你们预备何时出发啊?\"

要想停止时间的耗损必须由她主导,否则母亲的踌躇不会结束。

齐士元和裴彩茵相视了一眼,齐士元回:\"星期三一早出发,预计中午抵达。\"

星期三?不就是后天?时间相当紧迫,他们两人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时间虚耗在这里十分不智。于是,她顺水推舟的说:\"那得快点去收拾行李了。那边气候较冷,记得要多带几件厚一点的衣服御寒,如果外套不够现在还来得及去采买。\"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对着一双父母亲眨了几次眼,抛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彷佛在提醒他们可别不小心丢三落四了,角色至此几乎完全的对调过来。

\"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那我...\"裴彩茵已经准备打消外出度假的念头,这个意图却被齐雨桐洞悉,她随即赶着鸭子上架,倾上前亲亲双亲的面颊,然后断然宣告:\"那你们就快点去整理行李吧!我也要回房去了。\"一溜烟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丝毫不给裴彩茵转圜的机会,还杵在当下的裴彩茵被丈夫轻轻延揽入怀,两人无奈的捕捉着女儿仓皇逃逸的身影,对于这个百般疼惜万般宠爱的女儿两人只能束手无策。

回到卧室后她才发现自己在匆忙之中竟然忘了关电视,尹智厚轻锁眉梢的愁容还在萤光幕上大力放送,心口被剧烈的撕裂开来,她赤裸裸而血淋淋的心清晰可见。她一直等到痛楚终于过去,才忍痛关掉电源,等画面终于完全静止后,她悄然的走上前探视那只乌鸦。

饲料和水都相当充足,他似乎没吃多少,头来个大幅转弯然后藏在羽翼下,闭着眼,似乎正睡的香甜。纸盒的头顶是一片自由天空,只要愿意他可以任意来去自如,从敞开的窗户飞向浩瀚宇宙,她从没想过要留他一辈子。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延伸着,他张开眼睛,黑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像是防备,又像是有话想说似的,结果沉默依然持续下去。

\"快点吃饭喔!吃得多才会好得快,外面的浩瀚天空正在等你呢!\"她小心翼翼的抚摸他身上那件被墨汁渗透的黑色羽毛,为了避免牵动他翅膀上的伤口,她的手指粗浅的从他那一袭又乾又硬的羽毛表面轻轻掠过,不过他似乎不喜欢人类的碰触,不高兴的退后两步,仰起下巴锐利的瞪了她一眼。

她扯动嘴角淡然一笑,坐进书桌,开始在空白的信纸上努力的写下文字,写完后她翻出了信封写上地址,把完成的信纸细心的折叠起来塞进信封里装好密封,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外出投寄,一抬头却看见那只黑色乌鸦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锐利的爪子在平坦的桌面抓破一道又一道裂纹,七零八落的木屑懒洋洋的躺在桌案上。

\"你可以到处走动了啊?那你翅膀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她亲切的问,当然那只鸟是不可能回覆她的,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窗户没关,只要你没事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投奔外头的自由世界。\"她试着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喙,又被狠狠啄了一口,柔嫩的手腕出现一个小小的伤口,微微渗出血丝。这是他第二次啄伤她,她丝毫不以为意。

\"真对不起!你一定不喜欢人碰你吧!\"好像她的碰触亵渎了他似的,她低低的道了声歉,清浅一笑。

\"像你这样多好,既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为谁伤心,要是我能像你这么放得开就好了。\"叹息声不经意的溢出了口,凝重的神情与难以掩饰的浓烈渴望在她内心旺盛的燃烧起来,她的身体彷佛立刻就要被烧成灰烬似的。再一次的吐出一声叹息,慢慢的趴在桌上,姿势被一股深沈的静谧凝固在当下,直到在一阵尖锐的声音打破宁静,她才吃惊把身体打直坐正,到处巡视了一圈,却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你就这么喜欢尹智厚?\"

声音阴冷空灵,窜入耳中的同时也撩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毛孔张开冷汗直落这么恐怖的体验她还是第一遭碰上。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冲击她的心绪,无法预期即将面对的会是甚么样的灵界物种,她吓得动都不敢动,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完全被深刻确实的恐惧感掳获。那款款的鼻息,似是寒霜的凝冻煞气,在在显示出并非出自人类,在心理准备功夫尚未做足的当下,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当场活活吓死。只是就这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起来,没有方向也找不出对象,万一被趁机偷袭岂不是难逃毒手?死就死吧!总之得先确立自己究竟是在和谁说话才行。

她不自觉的咬牙,屋里的灯光泛着淡淡的暖意,家具摆设也依旧一丝不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存在。是她多虑了吧!她想,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再度将她冻结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尹智厚?\"覆诵了一次。

\"是谁在说话?\"她刚刚已经确认过屋子里并没有任何不明物体,那声音想必是来自屋外,虽然畏惧胆寒,但她还是慢吞吞的站起来,机械化的移动脚步接近窗口。外头林立了许多高大建物,凉爽的风切过两幢高楼旁的缝隙继续扑向前方,天空还像往常一样平凡无奇,不过明亮度明显的减弱不少。

屋外甚么也没有。既没有背上长出一对翅膀的白色飞马,也没有传说中的独眼巨人,当然小飞侠彼德潘里的精灵仙子也不存在,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处仍旧是一个寻常世界。她松了口气。

\"是我。\"

像用指甲猛烈的刮着黑板似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还刺刺的疼,一次比一次清楚尖刻,耳朵有毛病的假设第一个就被推翻了。声音出自于她的房间,她完全没有退缩的权利,惶恐的眼神在室内到处找寻,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找不出声音出处远比实际见鬼还令人觉得恐惧,她吓的猛打哆嗦,想逃出房间发软的双腿却连一步也动不了,只能定在地上等着谜底揭晓。

\"你...你在哪里?\"生平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不结巴才奇怪。她没被当场吓晕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书桌上。我就是你救回来的那只乌鸦。\"这回他明明白白指出自己位置,反正她看上去已经饱受惊吓,多一点少一点根本没有任何差别,索性让她一次吓个够本算了。

书桌...上的乌鸦?集中十二万分的精神她才终于把那言语中的重点抽丝剥茧出来,底下的一双脚简直像是别人的脚似的,没有知觉也没有力气,大脑下达指令他理都不理,从头到尾一味的瘫软下去。在各种家具支撑下她终于勉强回到桌边,那只乌鸦正昂首阔步的朝她走来,他在桌面的尽头停住,偏着头定定的望着她。

乌鸦,居然会说话?这太科幻太神奇了吧!现在是在播映科幻片吗?她抬头四下瞄了几眼,确定自己站定处还是在家中,不过真实世界里怎么会出现这种超乎想像的惊人生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会说话?\"她试着问,语气还是不稳,遇上这种事谁都无法保持冷静。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黑乌鸦的眼眸漆黑的彷佛是宇宙黑洞似的,里头看不见一点光,也没有所谓的生命,只有一片阴郁的死寂。

\"实现我的愿望?你知道我的愿望是甚么?\"她诧异的回视他,忘了其实自己应该怕他的。

\"我已经听你唠唠叨叨嚷了一夜,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愿望是甚么?\"

\"那...\"她真的嚷了一夜吗?她怎么都不知道。满腹疑虑却无法顺利化为言语,她一时不知该说甚么好。

\"我的伤势明天晚上应该便能痊癒。伤势复原所代表的意义是我的法力也同时恢复,所以明天晚上我就能送你回\"流星花园\"去见你的心上人尹智厚了。\"冷冷的目光掠过她震惊的脸庞,木然而僵硬的转向窗外淡淡的亮白。

\"可是...你为甚么会有法力?又为甚么肯帮我?\"法力?为甚么一只乌鸦会有法力这种东西?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月历,2009年7月4日,一个科技爆炸的年代,这样一个世代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嘛!

\"你不用问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去见尹智厚就行了。\"乌鸦冷冷的问。

\"我想...\"可是怎么去?她还来不及问清楚就被他无礼的打断了。\"只要你有心想去那就行了。我会尽我的能力帮你。\"

\"你为甚么要帮我?\"恐惧像潮水一瞬间消退而去,取而代之是一股热切期盼。

\"你救了我,我报答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她还有很多疑问待解,他已趴下来闭起眼睛继续先前的睡眠,未再开口说话。

她呆呆的望着他,有种如梦似幻的虚幻感,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白日梦而已!待会儿梦醒后,乌鸦还是乌鸦,她也还是她,两种物种各自回到既定的轨道中,从此再无交集。这天晚上她完全睡不着,书连一本都看不下,也没心思打开电视,几乎甚么事都做不了,于是对着夜空发了一夜的呆。

翌日早晨,她帮乌鸦换水和饲料时,再度试着和乌鸦说话。\"你说要带我去尹智厚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啊?\"

回覆她的是乌鸦那双冷漠无神的黑眼眸,以及由始至终的沉默。

\"你说话啊?\"她又问了一次,乌鸦依然一句话也不说。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非常正常而合理,乌鸦本来就不应该会说人话,昨夜果真是做梦而已。认清事实后她感到非常失望,要见尹智厚一面,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她早该有所觉悟的,现在醒悟虽然为时不晚,但她还是期盼着会有美梦成真的一天。

清晨的薄雾没有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嗅得到一股微微的湿气,太阳较往日起的稍晚,昨夜留下的冷瑟依然淡淡的充盈周围,屋里的静物被迫缠绕上一圈又一圈已经褪色的昨夜记忆。

这两天室内出奇的安静,像有人把这一切用巨大的玻璃罩子套住一样,连一点声音都进不去,当然也同样出不来。没有出口和入口,是一个封死的泥穴。

两天过去了,也该死心了吧!她绝望的想,慢吞吞的刷牙洗脸,清澈的水流不断冲洗她濡染胭脂的面颊,不论如何冲刷都无法拭去她脸上那抹嫣红。

乌鸦的伤似乎已无大碍,他正试着展开翅膀,仔细察看伤处,经过两天的调养表层已经结痂,痛觉大幅降低,体力也逐渐恢复,虽然别的事还完全使不上力,和愚蠢低俗的人类沟通倒是不成问题,不再局限于只能简短谈论而已。

这个女孩正为他填装新水和饲料,晶莹剔透的眼神总是带着一抹鼓励,在她凝视他时,他也同样回眸注视,从她洞开的瞳孔往深处望,可以看见人性的善良温暖,以及诚挚无伪的心意。真是令人厌恶的女孩,他早晚会把她那颗心呈献给他的主人,用如此珍贵之物回冥界邀功想必功劳不小,主人将会给他甚么样的赏赐呢?还真是让人期待。

他憎恨人类拥有一颗无谓的心,并且摒弃心灵所散发出来的温度,这两样东西总是不断刺激他,好几次都几乎逼疯了他。因此,他曾经对主人立誓,决心要铲除人类世界中所有的温暖,把光明驱散,让黑暗永远统御人间。为达成目的,首先她就不该存在,早该有人将她丢进幽深的地底,任凭她的血肉之躯遭受风雨无情的侵蚀直到腐烂败坏为止。这里终究必须回归黑暗。

随兴思量着,直到细微的敲门声响起,到处悠游的想像力才终于从天空拉回地面,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等着齐雨桐解决门外的短暂麻烦。

\"谁?\"清脆的嗓音嘹亮的播放着。

\"是我。我可以进来吗?\"柔美婉约的声音出自于裴彩茵之口,大概是因为出门在即,故而来和她说说体己话儿。

齐雨桐走上前已打算开门,手刚刚放置在门把上,忽然想起齐家的家规,顿时停下了动作。这是齐士元订下的规矩,可不能怪罪到她身上。谁教齐士元自己立下规定,家中任何一名成员欲前往其他成员房间拜会前,必须揭示三道通关密语,由主人出题,客人掷出回应,能正确答题者方能进屋一叙,此乃施法当年苏小妹三难才郎的典故衍绎而来。

她从小到大至少被考问过一百余次,试题的内容相当广泛,非但含盖了历代历朝的古文典籍,连稗官野史也不放过,记忆中她自己就曾经有十几次被谢绝来访的经验。

\"想进屋来,请先说出通关密语。\"门后的她淡然一笑。

不过究竟该出甚么样的谜题呢?裴彩茵的文学涵养深厚,普通试题对她而言太容易了,欲找些艰深难解的问题留难裴彩茵,但仓卒之间又甚么都想不出来,这下该怎么办好?有了!有了!就先由宋词测验开始吧!诗词歌赋对她而言会不会太容易了些?不管了,先问再说。思定后她重新展露笑颜。

\"请出题。\"门外的裴彩茵笑吟吟的说。

\"请吟出秦观的鹊桥仙。\"她的声音停歇,裴彩茵立刻毫不迟疑的吟诵起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诗词对裴彩茵而言果然还是太简单容易了。

\"请出第二试。\"

\"清人蒋坦在着作\"秋灯琐忆\"中有一则脍炙人口的小品,内容可爱有趣,兼具幽默,伶俐与俏皮,系记载一对夫妻间之闲情逸致。我说上文,你接下文。上文是:\"秋芙所种芭蕉,已叶大成荫,阴蔽帘幙;秋来雨风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俱碎。一日,余戏题断句叶上云: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请接续。\"

裴彩茵不假思索的接续下去:\"\"明日,见叶上续书数行云: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字画柔媚,此秋芙戏笔也,然余于此,悟入正复不浅。\"\"

看来古文也一样难不倒裴彩茵。那么第三试应该出甚么题目呢?不管出甚么题目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差别,同样难不倒裴彩茵和齐士元,即使早已预知结果她还是不愿放弃,决心奋力一搏。她深思了一下,有了,就来一首诗歌吧!

\"第三试是吟唱。我将选定一首诗,前头由我先唱,当我停顿之后请你接续。且听了: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齐雨桐清亮的音质霎然而止,原该接续下去的裴彩茵却意外的沉默下来,她对这首源于两汉的乐府并不陌生,全文当可朗朗上口,但问题在于她不会吟唱,按规矩此试算她输了。不过她很讶异女儿居然能唱出这么古老的诗歌,现代的人对这首诗虽然陌生,但提起:\"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这句俗谚想必就一点也不觉得了。

\"我输了。\"裴彩茵认输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要紧!输了还是可以入内。\"齐雨桐含笑拉开房门,有始以来头一回扳倒裴彩茵让她多了几分得意,唇边的笑意一直停不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继续荡漾着。

裴彩茵面带微笑的走入屋内,笔直朝她走去,直到彼此近在咫尺后才停下脚步,握住女儿素雅的手,唇瓣轻启,已打算一如往常般喋喋不休起来。由于深黯母亲的心思,她想都没想过要阻止母亲,仍然一脸笑意的等待厚重的叮嘱降临,互执的手传递着彼此心中的温暖。

\"你怎么会吟唱乐府的?从哪儿学来的呀?\"裴彩茵觉得奇怪,夫妻俩向来只要求女儿背诵诗词歌赋和阅读古籍经典,古乐府连自己都只限于吟诵而已,女儿究竟打哪儿学会?倒是令人匪夷所思。恐怕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年头学校居然还有诗词吟唱社这种老掉牙又不合潮流的社团吧!

\"在学校上课学来的啊!\"抿着嘴角轻笑,笑容里有几许调皮和卖弄玄虚的意味。

\"学校?我不知道现在的大学有教这门课。\"是她与学校生涯脱节太久的关系吗?以至于对如今许多大学课程已不再熟悉?

不想再捉弄母亲,齐雨桐决定说出真相。

\"不是正课,而是社团。我从进大学起就加入\"诗词吟唱社\"了。\"甜美的笑容还持续着,在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笑靥。

\"\"诗词吟唱社\"?也真只有你才会加入这么希奇古怪的社团了。\"裴彩茵闻言不禁失序的笑出声响,灿烂耀眼极了。这种社团想必也只有女儿会参加吧!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齐家子弟,有这样一个女儿让她感到无比欣慰与骄傲。

\"加入的人不光是我一个而已。\"轻微的表示抗议,并且加以说明:\"还有珊婷,佩佩,朝阳...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个人呢!\"

十几个人?没想到那些千百年留下来的古老词藻居然还有人懂得欣赏,看来现代年轻人的独特的观点也不容小觑。不过她倒不清楚在那十几个人之中,其中八名女生是被女儿强迫推入火坑,另外的三男二女则是因为听说这个社团特别容易混水摸鱼才蒙混而入,剩下的三名男生全是为了追求齐雨桐而来。

\"喔!\"裴彩茵漫应了一句,决定把话题拉回主轴。\"小桐,你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吗?你不再考虑一下?你真的想自己留下来吗?\"她殷切的期盼着女儿改变心意,但女儿眼里释出的光芒却教她大失所望,她不得不放弃劝说继而叮咛起来。

\"那你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门窗记得关好,三餐要正常饮食,晚上不要太晚睡了....\"这会儿裴彩茵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因为放心不下爱女而唠唠叨叨的叙说个没完的极普通的妈妈,时间彷佛一下子回溯到女儿的童年时代去了。那时的她还是个非常紧张的新手妈妈,只要女儿走路蹦跳,她的心立刻跟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视线总是紧紧追逐着女儿的身影。看来无论光阴如何流泻,对母亲而言孩子永远没有长大的时候,他们始终是那个纯真,荏弱,需要爸妈的保护的孩提,一如卡通剧中的主角蜡笔小新一样,岁月流逝了几十年他仍旧固执的停留在五岁的当下,做一个永远的五岁男孩。

\"妈,你放心吧!你要交待的事我都明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和爸爸就放开怀抱尽情去玩吧!记得要把最美最好的记忆编织起来,回来时带给我喔!\"

齐雨桐的眼眶微红,唇边兀自挂着感动的笑容,她随性的送给裴彩茵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真情流露的在她耳畔低语:\"我永远爱你,妈。\"

\"我也爱你...\"裴彩茵一时激动的流下眼泪,怔怔然望着女儿。

\"只是分开三天而已,你怎么一副好像要和我生离死别一样?\"情不自禁跟着裴彩茵落泪,想想又觉得太过感伤,于是抿着嘴角展露笑容,这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把裴彩茵逗的破涕为笑。想起出门在即,生离死别这话总带着点不好的兆头,随即嘟起嘴巴假意斥责:\"嘘!不可以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连想都不能想,不然是会倒楣的。\"说穿了还是一个相当迷信的女人。看来迷信这种特质和年纪及学历没有任何关系,性别则或许有,至于关联性的深度就无从得知了。

\"是。对不起!\"说话犯了母亲的禁忌,齐雨桐一脸歉意的道了声歉,不过再这么感伤下去,恐怕太阳下山她还出不了门,索性半推半就将母亲送出房门。\"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和爸爸出门吧!\"

\"可是...\"

推力停止下来,裴彩茵的脚步也跟着打住,她一直频频回顾,似乎还想重新叮咛,眼看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简直比十八相送更加缠绵悱恻,决定送佛送上天,直接牵起母亲的手走到车库,把人送上擦的光鲜亮眼的银色WISH的助手席上,门关上后,对早已恭候在一旁的齐士元真情流露的说:\"小心开车。我爱你,爸爸。\"跨上前给了父亲一个拥抱,让他的心一阵悸动。

\"嗯!嗯!\"他装酷的冷哼两声,始终未依随着情绪起舞而说出富饶亲情的言语。不能怪他,一个大男人又身兼父亲的角色,总不能像个小娘们似的成天把爱挂在嘴边吧!他毕竟不是一个浮夸之人。即便内心认同她的话,颜面上却也不得不顾。虽说仅止于此,不过齐雨桐认为足够了,父亲表达感情的方式向来低调含蓄,这样的回应已经相当的出人意表,是他个人的一大进步。

\"开车吧!\"齐雨桐含笑的挥挥手,齐士元夫妇也只好依依不舍与女儿道别,引擎声起动,车子终于朝既定的目的地蠕动起来,排气管排放出来的淡淡白烟在空气中袅袅上升,然后从此消失不见。

确定大门已确实锁好后,齐雨桐信步走回卧室,思量着在这三天自己应该如何安排。除了不可一日无视的\"流星花园\"外,其余的时间该做些甚么?有甚么事是她想做或是非做不可的吗?答案是没有。也许有,只不过她一时想不出来而已。叹了口气,软软的趴卧下来,鲜嫩的左颊熨贴上冰冷的桌面,脑海里似乎多了几分清醒。

\"继续上回的话题吧!\"寒意凌人的声音再次扬起,一如记忆,她整个人弹跳起来,视线立刻移向乌鸦落脚的纸盒方向,精准无误的捕捉到乌鸦还来不及合上的喙。

\"真的是你在说话?\"瞪大的双眼闪着一丝诧异,但强度比第一次显然减弱不少。

\"你无须怀疑。\"一道冷光袭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要带我去尹智厚的世界也是真的啰!\"根本无庸置疑。

\"我没理由欺骗我的救命恩人。\"寒意削弱几分,语气转为淡薄。

\"我能不能问你是甚么?为甚么你会说话?\"单纯的好奇。

\"这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已经回答过你了。\"冷锋贯注,她忍不住再度打颤。他是说过那不重要,如果这也算是答案的话,那他的确已经给过答案了。

\"你不想回答也不要紧,不过有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应该说清楚。\"

他偏着头瞪视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如果我接受你的提议,离开这里去找尹智厚,那我这个人本身将会失去甚么?又或者我还能不能回到现在的世界?\"她深爱尹智厚,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唯有一件事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得的事,那就是自杀,她不忍心让父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无穷无尽的伤痛。

\"只要你选择了一方,你就必须放弃另一方,二者你只能择一而待。\"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选择了尹智厚的世界,我就会死去?\"

\"不是死,只不过是消失不见而已。\"他摇头。

\"若是如此,那很抱歉,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她断然拒绝了。

\"为甚么?你不是很爱尹智厚?甚至为他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他讶异极了,眼中流过一抹难以置信。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愿意为他牺牲自己,不过那是指在我父母辞世之后。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何况是死?我不能让他们为我伤心。\"真让她二择一的话,她宁可留下来,纵然一生无法与爱相随,至少无愧于天地,兼而对得起一双父母,个人的快乐幸福比起父母的大爱相对的微不足道。人的一生并非只是图一己之欢而已。

\"你宁愿自己悲伤也不愿意让他们为你伤心?\"

\"确实如此。\"清澈透明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坚定不移,决定已经释出,就断无可能再变卦更改,全凭个性使然。

\"不要紧。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他冷漠的表示。想用人类渺小的理智与他强大的法术相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人类果然是既可怜又愚蠢的动物,就算经历千百年的洗礼及传承似乎依然改变不了甚么,还是毫无长进。是了,他们一向狂傲自大,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做的事也全都是为了迎合别人而做,从来不去深入省思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天天蒙混过日子,一天拖过一生,直到老死也还是浑浑噩噩,真是可悲又可怜。

第二本《血染皇城:炽凤归巢》 作者:春风骄阳

简介:远在漠北,听闻丞相府大姑娘夏行芜与离王二月十七大婚,他撇下漠北单于和公主,扔下拟好的两国条约,策马狂奔了两天两夜赶回汴京,十八年来他从未那般失态过,那是第一次他尝到一种叫做失去的滋味,所以他回来了,抛下功勋虚名,不顾一切。 “若当日我真嫁了……”夏行芜没有说完。 “我便杀了他。” “那我不就是寡妇了?” “我娶你。” “那若我当日真的死了……”夏行芜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会死而复生。 “不会,当年你偷吃了我的九转大还丹……

百看不厌的穿越重生小说分享(书友追捧的穿越重生必看小说合集)(2)

内容:盛冬的汴京城将将透出一线光亮,清早儿便开始下起雪珠儿,北官胡同打更的梆子声儿一声儿响过一声儿。

早第一声梆子声儿响,丞相府里里外外的仆人婢子们就忙着张罗了起来,隔着帘栊都听得见外头的喧嚣。

今儿个是晋国贞化六年二月十七,放在往年的确算不得什么节庆,可按礼制今儿个夏行芜及弈,正是离王府与相府结上秦晋之好的大日子。

“咱们姑娘真美。”双连将手中的胭脂放到到一旁,嘟着嘴巴咕哝道:“那些个没眼力劲儿的,眼见着姑娘大喜,也不知道堵在外头嚎什么丧!”

夏行芜头上挽着流云髻,发间斜斜地簪起红玛瑙鎏金步摇,一袭火红嫁衣为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添了几分动人动的红晕,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捏着锦帕虚歪在偏堂的贵妃榻上,闭着眼假寐:“她们净是些什么东西,你便凭她们说去,管能逞些口舌之快,我倒不信这相府还能让几个没见识的妇人翻了天去!”

说话的是丞相府东苑的正主儿,丞相夏正明嫡亲的女儿夏行芜,母亲萧氏去得早,夏行芜自小儿便被搁在最受宠的苏姨娘屋里头教养着,女儿家本就生得极美,又是相府的嫡长女,因着,被苏姨娘娇惯得不成样子,就说是要那天上的星星,苏姨娘怕也要去试上一试的。

“回头叫李妈妈去禀了祖母,这府里什么三教九流的出身人家都能进,还不乱了套?成天抻长了脖子惯作些幺蛾子,后院儿里乌烟瘴气的成什么样子!”

双连往地龙里加了炭火,火苗蹿地更旺了些,言道:“旁的院儿里,姑娘们见不惯姑娘您出身好,如今就要嫁给咱们离王殿下,她们心里恨得紧!自个儿没本事却还来怪姑娘的不是。”

“她们这样想却也不错,我的确是有赖这出身才能得偿所愿。”

夏行芜情系离王,这在汴京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丞相府的夏大姑娘私传花笺给离王,更是不顾惜女儿家的矜持,当众掌掴邀离王出行的兵部尚书家的赵四姑娘,一早便在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姑娘,姑娘!”雪绘打帘而入,手脚麻利地在行芜身上盖了件儿狐皮大氅,道:“自个儿的身子也不仔细着,看着真叫人着急。”

雪绘穿件儿石榴红对襟小窄袄,头上盘起两个圆髻,赶清早儿忙里忙外地冻得小脸儿通红,模样娇俏可爱,叫人心疼得紧。

“雪绘最是没大没小惯了,今儿个姑娘就要出嫁了,再喊可就要唤声离王妃了,赶明儿个叫外人听见了,还道我们姑娘房里出来的丫头是顶儿没规矩的呢。”双连年岁长些,惯是个沉稳的,和雪绘倒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知道了知道了。”雪绘不情愿地瘪了嘴,朝双连比了个鬼脸儿。

双连将放在雕花红木矮几上的半敞开的书往里推了些,腾出些空地儿摆上一碟蜜饯,一碟核桃:“今儿个府里忙络,约是顾不上姑娘的山药糕,我便自作主张叫人添了两样儿姑娘平日里爱打牙祭的吃食,姑娘垫垫肚子先歇着,过会子离王府来人,我便来叫姑娘。”

夏行芜手中把玩着造型别致的信匣,这玩意儿她宝贝得紧,无它,里头搁的是离王楚离一封亲笔手书,只四个字“丞相定夺”。

贵重紫檀嵌配玉石作盒,体呈长方,边角略圆,偶以黄花梨代之,盖面盒边均嵌玉石,人物花草刻划入微,华美细腻,一见便知是件儿稀罕物:“难为你能这样为我记挂着。”

夏行芜随手拈了颗蜜饯放入口中,边拾起手畔的书卷,寻常女儿家多读些文人骚客的诗集,可夏行芜手里却分明是阔于先生的《列国志》,倒真不似深闺中教养出的千金姑娘。

不过一会子工夫,夏行芜手托香腮,倚着绣并蒂海棠的引枕竟是昏昏沉沉地睡了。

雪绘伸手去虚扶被双连给拍了开去,嗔怪地白了雪绘一眼,言道:“姑娘今晨许是起得早,现下真的乏极了,咱们出去候着便是,别在这儿扰了姑娘歇息。”

“也是这么个理儿,还是姐姐想得周全。”雪绘应了声儿,便欢喜地跟着外头的人忙活开了去。

房内一片寂静,香几上的累丝镶钻红石熏炉中燃着苏合香,透过小巧的红宝石镶边盖子飘溢出几许淡淡的香雾。

眼看着晌午,阴了许久的天儿也终于放了晴,和煦的阳光给银妆素裹的汴京都镀上了雍容的金色,与这一片祥和的景象不同,此时本该喜气洋洋的丞相府已经乱了套。

南府内院前大厅,贵重紫檀雕虬案上,设三尺来高福寿松竹古铜鼎,墙壁上悬着个朱红金漆大匾,匾上皇帝亲笔题“国之肱骨”四个大字,地下两溜红木交椅。

前堂鸦雀无声,丫鬟婢子跪了一地,个个儿恨不能将头埋到地底去。

丞相府的主子,晋国百官之中地位最尊贵的丞相,夏正明,正面沉如水地坐在上首位子,“你们给本相一五一十地交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姑娘今晨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说没就没了!”

与皇家联姻的大日子,堂堂相府嫡女莫名其妙地死了,且不论相府颜面无存,单是亵渎皇室这条大罪便不是区区一个丞相府承担得起的。

大婚当日夏行芜无故身死,更可悲的是,或虚情,或假意,她的亲生父亲,端得连副悲拗的模样都无暇伪装。

“早前儿就听东苑伺候的婢子说过,芜姐儿近来总是病恹恹的,约是真染了什么顽疾也说不定。”说话儿的是相府的继室孙夫人,夏行芜平日里与她为难,她倒巴不得夏行芜早些去了才好。

闻言,一旁暗自垂泪的美妇人杏眸一瞪,手缩在袖管里气得直抖:“往日里芜姐儿衣食用度皆过了妾身的手,断不可能生了莫须有的顽疾,如今芜姐儿不明不白地去了,夫人是当家主母,没有拿出半分主母的睿智来也便罢了,怎的竟还说些个昏话,便叫妾身的芜姐儿枉死了吗!”

美妇人可不正是苏姨娘,苏姨娘入府十好几年也没个一儿半女,夏行芜打小儿在她身畔将养了十年,她心头自是爱极了,早便把夏行芜看作亲生女儿一般,如今夏行芜无故身死,无疑是在她心口狠狠捅了一刀,再听孙夫人这轻快的语气,哪里还坐得住。

2

孙夫人到底是继室,夏行芜却是实打实的嫡长女,若叫她坐实了眼睁睁见嫡女枉死的罪名,汴京城中诰命贵妇的圈子她也不必呆下去了。

“老爷,您听听,苏姨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儿,妾身掌家十来年可有半分苛待了芜姐儿的?她今儿个一顶高帽儿扣下来,叫妾身今后可怎么活!”孙夫人哭天抢地的干嚎了起来,现下倒真有几分死了亲闺女的模样。

夏正明叫她嚎得心烦,喝道:“都给我住口!眼下什么时辰了还使些幺蛾子!”

见夏正明动了真怒,孙氏忙适时地收了声儿,捏着帕子委委屈屈地揩了眼角,却是谁也没瞧见借着锦帕遮掩,她私下里给双连递了个眼神。

双连眼珠儿一转,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言道:“大姑娘今儿个赶早儿起身就不利落,奴婢心道许是姑娘夜里梦魇着了没休息好便没做声儿,现下想来姑娘连日来似乎都有些乏力,约是真如夫人所言染了急症也说不准。”

“净胡说!姑娘身子一直好的很,哪儿来的什么急症!”雪绘气急败坏地朝双连斥道:“姐姐当着老爷夫人的面儿怎能浑说一气!”

夏正明本就铁青的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他能在朝堂屹立不倒凭的就是过人的眼力,不善地扫了眼一旁的孙氏,道:“现下这情形合了你的心意了?你且说说你有何法子能助咱们阖府上下免了这掉脑袋的大罪!”

孙氏被瞪得发怵,心知自己的手段终是不能瞒住,但夏行芜终归是死了,眼下这当口儿丞相不但不会挑破,反而要助她遮掩,护她周全。念及此处,孙氏的心定了,“皇上圣旨赐婚,相府嫡长女嫁入离王府,两府联姻,如今芜姐儿不在了,妾身虽是继室不假,但到底也是相府的正室夫人,咱们贞姐儿可不就是您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这使不得,芜姐儿生前咱们做父母的没能护她一世周全,如今芜姐儿去了,怎么还能给人抢了她的心头爱啊!”苏姨娘泪如雨下,哭求道:“老爷,芜姐儿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这么对她!”

孙氏恶狠狠地白了苏姨娘,厉声道:“难道我的贞姐儿就不是老爷的女儿?两府联姻是皇上金口玉言,皇命难违,你要老爷为了一个死人将咱们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雅琴,此事便按你说的操办,王府那边我去说明缘由,王爷的心思长远得很,断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与我为难。”夏正明亲热地握起孙氏的手,叮嘱了两句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

夏行芜一缕孤魂神情淡漠地瞥了眼孙氏,只一瞬,目光驻到她身后,夏行贞穿了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外罩大红缎绣氅衣,累丝嵌红宝石牡丹金步摇簪发,说不出的雍荣华贵,旁人看了倒该以为今儿个大婚的是夏行贞才对,一身儿衣裳应时应景儿,夏行芜竟是到眼下才知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二妹原也是个心气儿极高的主儿,不知这场景她们母女究竟设计了多少遍!

贞化六年二月十七,艳阳高照,风和旭丽,离王以侧妃之位迎娶丞相府二姑娘夏氏行贞,离王进宫请旨,用半副鸾驾,八抬大轿,十里锦红,虽只是侧妃的名分,规制比起寻常王府的正妃也是不遑多让,此后汴京城内离王专宠侧妃的言说便由今日轰动的排场而来。

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忙着借风姿俊逸的离王的大婚沾沾喜气,谁还记得今儿个本该出阁的夏大姑娘呢。

丞相府东苑,弄月堂前正中央摆四架长凳,上头架起一口楠木棺柩,五尺铭旌竖于前,棺柩下搭起供奉香炉,简单地设了灵位,娟秀小字题于上,“爱女夏氏行芜之灵位——母苏氏立”。

偌大的园子现下只有苏姨娘雪绘两个,雪绘跪在行芜灵前,两眼哭得通红,手里捏着一叠纸钱,一张张地朝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盆儿里填。

苏姨娘跪坐在一旁扶,扶了椅脚才堪堪撑住身子不至滑落,不知哭晕了多少回,苏姨娘早已面无血色,一双美丽的桃花眼肿得活像个核桃,哪里还有半分往昔的风姿。

“芜姐儿,姨娘对不住你,让你遭了奸人的毒手,都是姨娘对不住你。”苏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行芜伸出手虚无地拂过苏姨娘亲手立下的灵牌,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从前我最是厌憎苏姨娘伪善,可十年来她待我如亲生女,不曾稍有违豫,反观我那生身父亲和亲生祖母,竟是忙着受人恭贺,连来吊唁都是奢望。

夏行芜心中悲痛,高声嘶吼道:“若我夏行芜命当该绝,你这贼老天收去便是,何苦叫我留下受这锥心之痛,若我夏行芜命不该绝,你便还我命来!”

话音未落,丞相府上空电光交错惊雷轰响,苏姨娘骇了一跳,忽然使尽力气朝夏行芜的棺柩跑了过去就要开棺,雪绘道是苏姨娘悲痛过渡魔怔了,忙起身去拉。

苏姨娘死命地挣扎,嚷道:“芜姐儿,是芜姐儿活过来了,老天舍不得收了我的芜姐儿把她还给我了,雪绘,你快放开我!”

雪绘心里痛极,抱住苏姨娘说什么也不撒手。

早在那道雷电闪过行芜就失了知觉,此刻更是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耳边隐隐地似乎有苏姨娘的喊声。

行芜一手虚扶着头,边伸出另一只手去探摸,指尖传来一片冰冷坚硬的触感,是楠木!

行芜养尊处优惯了,娇养出一身毛病,衣食用度更是格外挑剔,经年下来竟也娇养出了一手能摸出许些材质的本事,这楠木有些年岁,还泛着湿气,显然是次等的材料,可此时行芜的一颗心都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张口欲出声却发现喉咙火烧似的。

这厢苏姨娘和雪绘撕扭了一阵儿,倏地听见棺柩“咚咚”地响,雪绘胆小,惊叫一声便往苏姨娘身后躲,苏姨娘也顾不得其他,扯着雪绘,言道:“愣着做什么,开棺!”

“开,开棺?”雪绘惊惧地瞧着行芜的棺柩,咽了口唾沫,可抬头见苏姨娘希冀的模样,终是银牙一咬,应下了。

棺盖从外头被一点一点挪开,行芜叫光晃地眯起了眼,一只手搭在额前遮挡着,意识方才清醒了过来就听苏姨娘喜极而泣,呼道:“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闻言雪绘三步并作两步,踮起脚尖探头往棺柩里瞧了眼,便欢天喜地地叫开了去:“真活过来了!真活过来了!”

3

行芜心下欢喜极了,吃力地张了张口,苏姨娘见状忙提起裙裾,小跑着到一旁的方几边儿倒了杯水,雪绘抬了凳子垫脚,轻手轻脚地将行芜扶坐起身喂了水。

行芜约是累极,话儿都没说上一句便又昏睡了过去,骇得苏姨娘双腿一软,亏得雪绘探了行芜的鼻息说是“真活了”才叫苏姨娘宽了心。

今夜相府注定无法平静,一批又一批的府医被送进东苑,不多时又眉头紧锁地走出来,最后竟是连宫中都惊动了,派了几位御医出来,一时间竟也说得上热闹。

“活了?!”东偏院的孙氏屋里头传出似惧似怒的吼声。

透光半开的窗户趁着烛火能看到双连跪在孙氏面前,有些难安的模样,道:“奴婢遵夫人的吩咐,把药粉和了蜜水浇在蜜饯上亲眼见大姑娘吃下,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活过来了。”

孙氏怒极,要不是这个时候打杀了双连会招人口舌,她哪会在这儿与双连废话,“你且先回东苑伺候着,给我看看夏行芜究竟是人是鬼,我倒要看看她耍得什么花样!”

双连心里发苦嘴上不得不恭敬地应了声:“是。”

“姑娘!”雪绘端着药汤打帘而入,手脚麻利地在行芜身上盖了件儿狐皮大氅,忧心道:“打从前儿个姑娘醒了便魂不守舍的,看着真叫人着急。”

行芜缩在袖管中的手一紧,生生的将打着旋儿的眼泪忍了回去,她还没有嫁给楚离,一切,都还来得及,前世的老路,她夏行芜断不会再走一遍!

“姑娘赶紧喝了这药汤,您这身子总是拖着不见好怎么行。”

行芜挪了挪身子将绣着并蒂海棠的引枕推到一边,露出一道暗格:“这里面的物事儿找个没人的角落烧了吧。”

雪绘闻言手里的药汤也不顾了,急忙问道:“姑娘,那可是离王殿下赠予你的亲笔手书,平日里您宝贝的紧,便是我都不给碰上一下呢,怎么说丢就丢了?”

“你只明白我再不是只会跟在楚离身后摇尾乞怜的那个夏行芜便好。”那信匣中的书笺只四个字,从前她兴许不懂,可打前儿个楚离半副鸾驾迎夏行贞入府,她总算是明白了。

好一个“丞相定夺”,他要娶的不是她,不是夏行贞,而是夏府的势力,夏正明的助力!只要是夏正明的女儿,无论是谁,楚离不在意。

行芜藏不住心思,脾气是大了些,可在汴京的贵女中却是顶有名儿的,端得是一副真性情又出手大方的主儿,有这样的主子谁不欢喜?雪绘惯是行芜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丫头,又岂能不了解自家姑娘是什么脾性?

打从前儿个姑娘醒了似乎和从前就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里变了雪绘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姑娘不会是癔症了吧。”

“死丫头,瞧你这张嘴!浑说些什么胡话!当心我稟将你罚出府去!”帘子高高打起,苏姨娘煮了清粥送来,正巧听见雪绘兀自嘀咕,不由得气急,边还为行芜拉了拉搭在腿上的大氅,道:“芜姐儿前些时候受了棺木里的湿气,怎么也不多穿些?今儿个外头活能冻死个人,要是……”

看到苏姨娘,行芜心头暖了几分,熨贴着心头叫她近乎哽咽,出声唤道:“母亲。”

苏姨娘上衣穿着件儿水绿色绣花儿短褥,下配雪缎百褶长裙,衣料是番邦进贡的天蚕雪缎子,寻常官家的夫人姨娘怕都是没得穿的,这衣裳还是行芜前年随口叫人做了送去西偏房的,苏姨娘平日里爱惜得紧,逢人便说是大姑娘送的,叫孙氏看着都眼红。苏姨娘端得是府里尝惯了人情冷暖的,待行芜俨然亲生女一般,只怪行芜当时叫鬼迷了心窍,竟是厌起了她,为这苏姨娘没少偷着抹眼泪。

此时听行芜唤她“母亲”,苏姨娘竟是不可置信地颤了起来,眼泪疙瘩滚滚地往下落,边还扯起雪绘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边还不住嘴地应着:“诶!诶!”

雪绘心里替苏姨娘高兴,眼眶里的眼泪也打着转儿,吸了吸鼻子,嗔怪道:“苏姨娘倒是这个时候了也不忘了宝贝自个儿的衣裳,赶明个可得赔我件儿好的,不然我可不依。”

“赔你,赔你,你这妮子最是小气。”苏姨娘脸上掩不住地欢喜,行芜能同她亲近已是已是叫她喜出望外,哪儿成想一场劫后重生,行芜竟能唤她一声“母亲”,这便是叫她死也值了。

“谁让姑娘最疼我呢!苏姨娘可是醋着了?”

瞧雪绘那得意的模样儿,苏姨娘白了一眼,道:“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这话出去可不能浑说,不知道的以为芜姐儿调教的是顶没规矩的。”

雪绘瘪了瘪嘴,朝苏姨娘比了个鬼脸儿。

行芜打心眼儿里欢喜,她不知为何能够重活一回再走一遭,只感谢上苍,到底还是没有弃了她,前世她亏欠的人,今生总算还有机会偿还。

“姑娘,赵管家刚传了话儿来,说是咱们丞相叫姑娘拾掇拾掇到书房去。”隔着门帘外头有人高声禀道。

这厢听了通禀,雪绘忙扶了行芜起身。

穿过三进的院子,再转过抄手小廊便看见书房前挂着有些年岁的匾额,见来人是行芜,赵管家忙弓着身子引了行芜进去。

书房里夏正明端坐在书案后,左手边儿是五姑娘夏行惜,衣着藕丝琵琶衿上裳,外罩一件儿锦绣双蝶钿花衫儿,下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发间簪着翡翠金步摇。

行芜看着一身儿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女子,这便是她的五妹夏行惜,也是孙氏的嫡亲女儿。

夏行惜恭敬地向进来的行芜问了安:“我听着丫鬟婢子说姐姐身子不爽适,现下可还好?”张口就满是关切的味道。

“也没什么打紧,只是叫五妹妹操心了去,我这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只一句话,便叫夏行惜便愣了愣,行芜一向是个飞扬跋扈的,贵为相府嫡长女,万千宠爱也真无人敢挑了她的理儿去,可今儿却对她假以辞色,怎么看都觉出些蹊跷来,再细瞧瞧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得作罢。

夏行惜因笑道:“咱们姐妹间哪里用得着如此客套,看大姐姐无事我便放心了。”

说话间,婢子沏好了壶茶端了上来。

4

夏行惜端起茶盏放到唇边咂了一口,叹道:“姐姐房里吃的用的一贯都是极好的,就单单说这午子仙毫,只是父亲这儿和姐姐房里有得尝尝。”

行芜淡淡一笑却没有再接话。

“我听说,姐姐醒来后忘了些子事情,可传了府医过府?”终于,夏行惜率先开了口。

闻言,行芜偏过头看着窗边次瓷盆中栽着的一株长寿松盆景,状似无心地说道:“赵管家真该管住了这些个就好扯闲话的奴才,这才多大会子功夫,竟传到妹妹耳中了。”

赵管家也是个心思伶俐的,忙接了话儿来:“大姑娘说的是,这些日子是奴才疏忽了。”

夏行惜闻言一怔,手指紧紧地绞着袖笼:“也怪我耐不住好奇,与他们不相干的,姐姐若怪只管算在我头上,莫要苛责了他们。”

夏行惜惯好用些扮无辜的把戏,敛起了眸底的寒意,行芜微微一笑:“瞧妹妹说的,你我姐妹间哪儿说得着责怪?我也只是气不过那些个奴才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罢了,哪里会与妹妹因此不睦,不反倒叫人闲话了去,父亲看着也不会舒心不是。”

行芜话音一落,对上夏正明冷下来的眼神,叫夏行惜心头一突,讪讪地收了声,心中却是直打鼓。

慈爱地看了行芜一眼,夏正明眼中带着些许欣慰:“行芜,病了数日倒明事理了些。”

行芜心底冷笑,俏脸上神色不变,言道:“任谁到阎王殿走了一遭怕也都会懂些是故。”

夏正明端起茶盏的手顿住,笑道:“你这丫头自小胡闹惯了,不想如今说起正经话来倒一套一套的。”

“从前女儿糊涂,叫猪油蒙了心,如今已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似是没料到行芜会与他这般针锋相对,虽从前这个女儿骄纵了些,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说得上尊敬爱戴,可今儿个再看却像变了个人。再一想前儿个的事,她心底有怨也不足为奇。

“行芜,你可是怪父亲送你妹妹入离王府?”

行芜抬了眼帘,笑说道:“女儿孤陋寡闻,只听说有父债子偿,倒还真没见过哪个府里的姑娘代姐出嫁的。”

说着话儿,绣着万寿松的帘子被高高打起,只见一个瓜子儿脸的美妇人走了进来,可不正是行芜的继母,孙氏,只见她头上盘起双刀髻,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下边配着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发髻上簪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间坠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几步上前周正地行了礼:“方走将到门口儿妾身就听见芜姐儿的说话儿声,眼下看芜姐儿气色约还是虚了些。”

夏正明恼恨孙氏当日使些下作手段,险将整个儿相府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不给她什么好脸色,敷衍地挥了挥手,道:“说罢,今儿个来有什么事儿。”

孙氏脸上的笑一僵,讪讪地说道:“老爷也知道明儿个是皇后娘娘生辰,按说妾身是该带着惜姐儿和芜姐儿进宫的,可近些日子芜姐儿身子不利落,妾身前来与您商量商量是不是明儿个就叫芜姐儿在府里好生歇着。”

夏正明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单手拿着茶盅,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啜着:“你若是得了闲把心思往正途上用用,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歪脑筋!说到底芜姐儿是府里的嫡长女,你掌家多年该晓得分寸。”

“在京里,芜姐儿的嫡长女位分有些声誉的人家谁不晓得?媳妇哪里敢贪墨了她的好处去,这若是传扬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夏正明大怒,瞪着眼睛,斥道:“原来你竟也怕被人戳脊梁骨麽?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个阴损事儿当日碍着相府颜面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幸而芜姐儿活着,否则看我不打杀了你!”

“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这些年为了相府劳心劳力哪点儿对你不住?怎的到了今儿竟还没换来您口中一星半点儿的好儿劳。”说着,孙氏捏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夏正明刚要开口呵斥,却听行芜略带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叫母亲费心行芜于心有愧,我这身子也好了大半了,左右也是闲着,就随母亲和五妹一同进宫,母亲觉得可好?”

孙氏哪里听不出行芜话中之意,她既点出了身子好了,就冲着她嫡长女的身份和夏正明的维护,孙氏的小算盘是白打了。可让孙氏心惊的却是行芜这番话恭敬谦谨,进退有度,十多年来她何时开口唤过自己“母亲”,又哪有一次给过好脸色,这哪里还像是那个汴京城中的纨绔小姐,莫不是身子好了脑子也灵光了许多?

回了回神,再看夏正明阴沉的脸色,孙氏终是服了软:“既然芜姐儿身子好了,就好生准备着,明儿我派人去东苑接你。”

孙氏走后,行芜语声悲戚:“女儿感激父亲垂爱,可我却不想父亲再为了我惹的后院儿不宁,今儿您这般敲打了孙氏也便罢了,左右我不过是气不过您将二妹嫁去了离王府,细想想,却是女儿自己没那姻缘,怨不得旁人。”

闻言,夏正明欣慰地点头:“你呀,生得聪明伶俐可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怎么能成,今儿个见你终于是开了窍了,父亲高兴。”

夏正明乐意扮个慈父,行芜也乐得与他虚与委蛇,高门大院儿里所谓亲情,前儿个她便见识过了,夏正明今儿个唤她过来,孙氏又卡着时机进门儿,甚至连个通禀的婢子都没有,行芜若还不知夏正明对她的试探,那这次死的也真是没意义了。

难道行芜真说她怨恨,夏正明便能将夏行贞接回相府婚事做罢?所说不过是得了好处还妄图假做个慈父罢了。

这便是王侯将相之家的亲情,虚伪,寡淡,她夏行芜不稀罕!

清晨赶早儿,连下两日的雪总算是停了,道上积着一滩连着一滩的雪水,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踏着雪气儿从北官胡同驶出,车轮滚动在一块嵌一块的青石板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芜姐儿,等会儿进了宫你可要谨言慎行,万不能胡闹了去。”孙氏只恨不能提拎着耳朵,千叮咛万嘱咐道。

府里的闯祸精若是能消停了太阳可真该打西边儿出来了,夏行惜无声地撇了撇嘴,却在孙氏警告的目光下,掩起了脸上的鄙夷之色。

5

孙氏愿意作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正妻模样,行芜也乐得成全于她,似平常一般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应道:“我有分寸。”

“芜姐儿你若是明事理便好,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你与离王的事在这盛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要知道不论从前如何,打前儿个起离王侧妃便是贞姐儿了,你一个姑娘家名声始终是最重要的,今儿离王也会入宫,为了女儿家的名节和咱们相府的颜面,你可不能再出了岔子了。”这一番话孙氏说得倒真真儿是言辞恳切,叫行芜有些惊讶地掀了掀眼皮儿。

待看到孙氏母女两个眉来眼去时,行芜心中也有了计较,离王,其生母熹妃红颜薄命,因此离王打小儿被皇后娘娘养在膝下,加之皇后娘娘这些年并无所出,对待他俨然便如亲生子一般了,落在有心人眼中,皇帝的这些儿子当中,离王显然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一个。较为耐人寻味的是在从前离王年轻有为却并无妻室,孙氏母女眉来眼去,看样子是早打起了晋国这位如日中天的王爷的主意了,难不成她还想把另一个女儿也送进王府去?那倒有趣了。

瞥了眼夏行惜母女急功近利的嘴脸,行芜心底冷笑,你们欠我的债,终是要与你们一笔一笔讨还的。

容不得她多想,只听车夫一声:“朱雀门到了”,一阵轻微的震动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前头陆陆续续地已经有许多贵女进了宫,孙氏半点儿也不含糊,递上漆着金边儿的大红色函帖,表了身份,由专门的宫人引着上了为她们准备的轿辇。

上轿前,行芜不经意间一瞥正巧对上夏行惜意味深长的笑意,还似往常一般行芜略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昂地从鼻尖冷哼了一声。

坐进有些颠簸的轿辇中行芜的大脑高速地开始转了起来,方才夏行惜那一眼中森然的寒意她确信没有看错,看来今儿进宫并不会如想象中一般太平了。

果然,不多时,行芜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伸手微微打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去,便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顶轿辇,几个宫人小跑着过来,其中一个更是指着起轿的宫人大骂:“谁家的小姐这么没规矩,敢冲撞了我们海郡主!”

起轿的两名宫人闻言顿时慌了,他们哪里知道会在这儿遇上郡主,海郡主是海王爷最疼爱的女儿,可不是寻常高门大院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可比的,实实在在的一朵带刺儿的玫瑰,论心计,海王府的后宅全在她掌控之中,这么一尊大神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愿意得罪。

行芜坐在轿子里将事情听了个十之七八,她不用去看也知道孙氏母女压根儿就没与她同路,这幅场景怕也是孙氏算计好了的。

外头两个宫人急得直冒冷汗,却听轿子里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落轿。”

轿子刚一落地,行芜吸了口气从容地走下轿辇,看着鹤立鸡群般的海郡主,同时海月也在打量着行芜。

行芜身穿苏绣月华锦裳,下着一袭月白色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袖口处以银丝线勾勒出几抹木槿花纹,腰间用银丝软烟罗系成个蝴蝶结,坠一条淡紫色宫绦,鬓上斜簪一支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饶是容貌上乘的海月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个风华写无双”的绝代佳人。

不见丝毫慌乱,行芜缓步上前,朱唇轻启:“行芜不知海郡主在此,更是无意冲撞郡主,若是无意间有失礼之处,还请海郡主海涵。”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相府的夏大姑娘。”女子多会对美貌的女子心生嫉妒,海月也不例外,只见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着行芜讽刺道。

行芜不卑不亢地甄首道:“承蒙郡主夸奖,行芜愧不敢当。”其间大家风范一览无遗,断不会叫海月抓了错处去。

“与传闻中真真儿是判若两人,要不是我有幸见到大姑娘向离王求亲的大胆之举,今儿还真是不敢认你呢。”海月步步紧逼,半点儿不留情面。

“须知传闻不可信,有时眼见也不一定属实,如此浅显的道理,郡主怕是不需行芜来提点。”行芜淡笑自如,不卑不亢,凭她相府嫡长女的身份,虽比不得海郡主位份尊贵,可要真较起真儿来也是不落下乘的。

海月似乎没想到行芜敢当众给她难堪,一时间颊如火烧,“大胆夏行芜,本郡主贵为皇室宗亲,你一介布衣氏族之女,竟敢冲撞本郡主,你可知你这是以下犯上!”

闻言,行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黛眉,俏脸上却丝毫不见气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退了一步倒叫海郡主更得理不饶人了,真当她是吃素的不成!

“我夏府在晋国屹立百年,繁荣昌盛,家父每思及此,便倍感皇恩浩荡,郡主口口声声鄙夷我相府为低贱之流,难道你不知相府的荣耀全赖陛下信任?此为藐视皇权,此其一,郡主讽刺天下布衣氏族卑贱,殊不知咱们晋国朝堂之上十之六七父辈皆为平民,凭得一手好才华科举入仕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尊贵,郡主方才一席话岂非蔑视了这些文武大臣,此其二。郡主今日拦下行芜若只是为了探讨这些,还请郡主另请高明。”

闻言,海月气得双手缩在袖管里不住地打颤:“夏大姑娘好一张利嘴,只是不知你面对离王皇兄时是否也如现下这般能言善辩,如此也真不负了你不顾廉耻的名声!”

离王始终是根卡在她心口的倒刺,便是不爱了,却也时刻提醒着她她当初有多愚蠢。

行芜眸色一寒,冷声嗤笑道:“郡主如此说倒叫行芜受宠若惊了,行芜声名在外可若真要与郡主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海月听得一头雾水,当下便蹙起了黛眉沉声问道:“夏行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芜状似惊讶,樱桃小口微张,上嘴皮儿贴着下嘴皮儿这么一搭,道:“海郡主难道不知道坊间的传闻?”

海月面上没什么旁的表情,倒像是真的不知情,偏偏她身后的两个丫头捂着嘴巴低呼了一声,见状,行芜轻轻弯唇一笑。

6

海月眸光似刀子般剜了两个丫鬟一眼,寒声道:“你们说,她口中坊间的流言是什么?”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边往后退边摇头:“奴婢,奴婢不知道。”

“夏行芜,你说!”

被指了名的行芜扬了扬眉,低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海王府内宅的事,左右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海月闻言大怒,指着行芜的鼻尖娇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个贱民敢拿本郡主做消遣?”

“是与不是郡主心中该有盘算才是,悠悠之口,您又能以何阻之?”

海月俏脸一寒:“夏行芜,你也知道什么叫悠悠之口麽,有闲情瞎操心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郡主在海王府一手遮天,连嫡亲的母亲都被你打压了下去,如此手段真真儿叫人望尘莫及,行芜年少虽也曾行出一些荒唐事,可也只是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两相比较,行芜还真是不得不服输。”

海郡主掌控欲极强,她在海王府的作为在盛京城中算不得什么秘密,正因如此,背地里对她嗤之以鼻的人也不在少数,行芜本不想与海月撕破了脸皮,可她今儿若是一退让,不就正称了孙氏母女的心意。

海月最听不得旁人对她的明朝暗讽,海王妃之事更是她的痛脚,往日里有两个婢子私下议论,被她听了个一丝半缕便被下令,赏了一丈红,今儿个行芜倒是做足了全套,气得海月手缩在袖笼里的手直打颤。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人,竟敢对本郡主无理,来人,给我掌嘴!”

一声招呼,海月身后的两个丫鬟便扑上前来,一人摁住行芜的手,一人扬起巴掌眼看就要朝着行芜的脸蛋儿掴下去。

忽然,被束住双手的行芜娇叱一声:“大胆!你们今儿若是敢对本小姐动手,回头本小姐定叫人砍了你们手脚去喂野狗。”

两个丫鬟一听顿时被唬住了,手上的力气稍一放松就被行芜挣了开来。

海月气急,怒目圆瞪,扬手掴了两个丫鬟每人一耳光,大骂道:“废物!”骂完,转首恶狠狠地瞪着行芜:“相府大姑娘好大的本事,竟敢威胁我海王府的人,我倒是好奇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夏丞相的意思!”

说到底海月也不傻,相反地,她头脑伶俐得很,方才也只是被行芜激得红了眼,现下冷静下来顿时逮住了关键,她就不信拿住了夏相藐视海王府这个由头,夏行芜还敢跟她叫板。

“郡主若是认为拿住了我父亲做挡箭牌我就没法子,那么你大可掌我的嘴巴,看看我夏行芜到底是敢不敢。”行芜冷冷一笑道。

海月闻言面色一沉:“你就不为你相府考虑考虑?”

“海郡主是个聪明人,你认为单凭你空口白话,海王爷会为了你在朝中树下我相府这个敌人?”

海月听了哪会不懂她的话中之意,相府虽比不得海王府家大业大,可到底世袭为官,百年来盘根错节关系复杂,这背后的关系网谁能数的清呢,海王爷即便再怎么疼爱她也是不会拿满门荣耀来供她挥霍的。

可是……

海王爷固然不会为了她这个女儿与祁安候府为敌,那么祁安候就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让他丢尽脸面的不孝女向海王府兴师问罪。

海月冷冷地笑道:“你以为丞相是个蠢货?”

行芜平静地与海月对视,缓缓开口道:“不,父亲何其睿智,可惜他这一生最大失败的就是生了我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海郡主可以不在乎你那两个丫鬟的性命,但是我夏行芜今儿就放下话来,要么你下手利落点儿杀了我,否则,只要我夏行芜还有一口气在,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行芜作出破釜沉舟的样子,眸色森寒地瞪着海月,她在赌,赌海月不会愿意与一个疯子结下仇怨。

此时,海月胸中那股子闷气更是涨了几分,她就是真打了夏行芜的嘴巴,相府的太夫人和丞相还真能任由夏行芜胡闹?如是想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可对上这个盛京中鼎鼎大名,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纨绔小姐她心中还真是没有把握。

仔细地盘算着利弊,海月不由得有些沮丧,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叫她日后在京中如何做人?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骑到她头上了?

看着海月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脸色,行芜心头略定,看样子是真把她给唬住了,没想到这纨绔世家女的名头还真是好用,俗话说傻的怕愣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么个理儿了。

行芜把头一拧就要走,忽然感到身后掀起一阵衣袂拂动的微风,听得身后响起“咔嗤”一声,似乎是有人纵身从跃下踩到了地上的树枝所致。

行芜脚步未停,却听身后传来一男子轻佻的声音:“怎么,这么简单地就想走?”

行芜转首,循声望去,便见一男子头戴束发银冠,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白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衣缘饰有银色刺绣,肩头绣着淡青色祥云图纹,银白两色相拼宽腰带,腰间系一条青色玉环宫绦,优雅高贵,一双狭长的凤眸饶有兴致地睨着行芜,薄唇缓缓勾起。

夏相府的大姑娘夏行芜?那个鼎鼎大名的花痴女?前阵子他还见过一面,便是她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矜持向离王告白的那日,他记得那天在夏行芜脸上看到的痴迷和势在必得,可到了今日,他竟无法将记忆里那张脸与她眼前的女子重叠到一起。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行芜将男子眸中的兴味收入眼底,还未来得及开口海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海月见过巫凉公子。”说着,扭着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对着男子盈盈施了一礼。

巫凉公子……

行芜的大脑飞速地搜索着关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信息,咸巫氏的传人,也是咸巫氏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相传咸巫氏是上古神族的后裔,能够看透过去预言未来,咸巫氏的天女更是各国皇帝争相求取的对象,因由预言,得天女者得天下,关于咸巫氏的传说太多分不清孰真孰假,但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

巫凉公子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他最擅长的便是批命,精准无比,独独这一条就让皇帝都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

7

行芜心头一凛,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前世只巫凉一句“世子大才,可平一方”,秦老王爷便将自己的孙子扔进军队,不问死活,而三年之间秦世子更是官拜一品掌一方兵权,死而复生这种事说出来怕是没人相信的,这个时候若是一步错等着她的就是妖孽之名,万劫不复,一念及此,行芜学着海月的样子福了福身子,道:“行芜见过无(巫)良(凉)公子。”

精神紧绷的行芜丝毫没意识到她失口将“巫凉”念成了“无良”。

冷眼扫了眼周遭想笑又不敢笑的宫人,巫凉面色一沉,如果不是行芜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他还真要认为她是故意的了。不过看着此时敛去了周身锋芒的夏行芜,他心中更是好奇了起来,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副不为人知的面孔。

“夏大姑娘不必多礼。”

行芜闻言直起了身子双手交叠至于身前,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与方才撒起泼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察觉到行芜对他隐隐的防备,巫凉眸光一闪,优雅地迈开步子走近行芜,而此时行芜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纤纤玉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愈发地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巫凉在行芜面前站定眯起狭长的凤眸盯着她看了半晌。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大姑娘好生奇特的命格。”

巫凉的声音似一阵春风般和煦,可落在行芜耳朵里不亚于魔音灌耳,压下心底的慌乱,行芜仰起头冲着巫凉咧了咧嘴:“巫凉公子有随便给人看面相的习惯么?”

巫凉挑了挑眉,笑道:“不,你是第一个。”

“那么也就是说,我是第一个有幸让公子相了面的人?”

“没错。”巫凉勾起唇角,他倒是好奇这夏行芜究竟想说什么。

行芜眼珠一转,蓦地笑开了去:“那巫凉公子的话行芜只当是玩笑话听听便过去了。”

“呵呵”巫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漂亮的眉眼都弯成了一弯月牙儿:“把话绕了这么一大圈儿,大姑娘只是想说我看走了眼?”

行芜也不否认,大方地点了头,道:“若是巫凉公子随口一言便能作相面之说,那行芜也未尝不可。”

“哦?你且继续往下说。”巫凉被行芜挑起了兴趣淡笑道。

行芜脑中转着江湖术士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我看公子你天庭饱满,两穴伏熙,两腮隐隐现红光,本身命理阳罡太盛,注定一生脱不开桃花命运,莺莺燕燕环绕身边。”

瞧她那样子还真是像模像样,巫凉看得乐不可支,至于行芜口中的什么命犯桃花他一概自动屏蔽了。

“大姑娘深藏不露,巫凉佩服,佩服,哈哈,哈哈哈。”说着,他又笑了开来。

海月在一旁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在她眼里巫凉公子既然叫住了夏行芜,很明显便是要帮她报仇,可眼下看着巫凉眸底的笑意,海月的心凉了,比起不甘更多的是嫉妒,当即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大胆夏行芜,竟敢对巫凉公子无礼,你爹娘没教过你规矩麽!”

“爹,娘”两个字算是戳到了行芜的痛楚了,听着海月不加掩饰地讥讽,看着她脸上鄙夷的神情,行芜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行芜不如郡主幸运,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自然是缺乏教养。”

闻言,海月俏脸上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可下一刻行芜说出的话便让她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

“只是行芜心中也有些疑惑,王爷王妃固然对郡主疼爱有加,可为何郡主却能做出府中弄权,损母七分的不孝之举,我时常在想,若我的母亲还在,我必定日日奉茶,膝下承欢,以报母亲生育大恩,我夏行芜固然缺乏教养,但与郡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说这番话时,行芜的俏脸上闪过三分落寞,还有七分是对海月不加掩饰的鄙夷。

巫凉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半分也做不得假,有了这个认知,巫凉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怜惜,世人只知那个桀骜不驯罔顾廉耻的夏行芜,却不知她竟是个孝顺如斯的女子。这些年,她在相府,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海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人当着自己心仪男子的面前这般批驳,换了谁都很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罢。

巫凉还未张口便听不远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寻声看去可不正是孙氏和夏行惜携着一众官家夫人小姐陆陆续续地朝着这边儿来了。

一见孙氏母女,行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早不来晚不来,她们时间掐算得倒是精准,若是自己还是当初那么没脑的夏行芜,今儿还真叫她们捡了大笑话去。

似是被巫凉的出现惊着了,孙氏正愣了片刻,也亏得她脑袋转得快,忙小步上前抓住行芜的手臂问道:“芜姐儿怎么了,身子可还大好?”

若不是孰知孙氏的伪善,看着她脸上焦急的模样,行芜还真是没准儿被糊弄过去。

不着痕迹地挣开孙氏的手,行芜摇头道:“叫母亲挂心了,我没事。”

听了她这话孙氏眼底闪过一抹失望,面上却是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心了一般,转首拉着夏行惜上前对巫凉见了一礼,后边儿的妇人和些个贵女也有样儿学样儿。

“叫巫凉公子和海郡主见笑了,芜姐儿自小儿就没规矩惯了,冲撞了郡主,请郡主大人有大量,万莫与她计较,改日妾身定当带着芜姐儿亲自登门致歉。”

接着,巫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孙氏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丞相夫人刚来就知道大姑娘冲撞了海郡主,这未卜先知的能力饶是巫凉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孙氏缩在袖笼中的手心儿全是汗,赔着笑脸讪讪道:“妾身卑微,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左右不过是了解芜姐儿的脾性罢了。”

海月听了孙氏的话脸色稍霁,瞥了眼闭口不言的行芜只道她是怕了,当即拿捏起郡主的架子来冷哼道:“我看着夫人你也是个知礼数的,怎么就把夏大姑娘教育成了这副模样,不过想想也是,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也不能跟自己的亲生女儿相提并论不是。”

孙氏闻言脸色一变,她这些年苦心经营出的贤惠大度的形象今儿就要毁在夏行芜的手上不成?!不!她决不允许!

第三本《孤女重生之妃比寻常》 作者:可乐同学

简介:心理医生婴穿到古代,父母亡故,祖父入狱,千金小姐转眼寄人篱下。 孩童时的偶然相遇,成年后的相知相许。 从孤女成为王妃,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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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进入腊月之后,新年的气氛也紧跟着来了,满府喜庆之色。尤其是对穆老太太来说,饱受欺负的外孙女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以后再也不用受苦。虽然说不上是喜事,对女儿早逝的人,实在是个安慰。

碧云轩里则是冷清许多,苏锦秋早就言明,父母重孝未满,一应节日都不过。不管是除夕守岁还是十五元宵,她就在碧云轩自己过节,不参加穆家的集体活动。

“还是妹妹这里清静,特意来躲个闲,没打扰妹妹吧。”穆六娘笑着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苏锦秋正在炕上坐着看书,连忙把书收了,起身道:“这么大的雪,姐姐怎么过来了?”

从昨天开始,鹅毛大雪下个不停,下人打扫都来不及。亏得老张买回来的小玩意多,不然屋门都出不去,再是千金小姐也挺无聊的。

“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想着妹妹就过来坐坐。”穆六娘笑着说。

丫头接过大氅和雪帽,苏锦秋让着穆六娘到里间炕上坐下来,炕几上正有茶壶茶杯,苏锦秋正喝着的热茶。便随手拿新杯子给穆六娘倒了一杯,道:“喝杯热茶去去寒气,这一路过来挺冷的。”

“多谢。”穆六娘笑着说,有几分感慨地道:“还是妹妹这里清静。”

苏锦秋心知她说的是潘妤,却是笑而不语。

从潘妤进门那天起,她就能感觉到穆六娘对潘即的厌恶,即使脸上笑着,妹妹两个字叫着很亲切,刻在眼底深处的恨意却逃不过苏锦秋的眼睛。

这是苏锦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潘妤是黑莲花心机女,但穆六娘与潘妤这是初次见面。别说穆六娘,穆家上下对潘妤都是一无所知。

就是穆六娘察觉到潘妤的行事不对,但潘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伤害到穆六娘的利益。

不喜欢可以理解,恨从何来?

“妹妹在此独住,远离事非之外,实在是件好事。”穆六娘笑着说,道:“妹妹还不知道吧,上午潘家来人了。说潘大人亲自去了东宫把东西送还,太子一笑而过,说是小事一件,无须介怀。”

“太子大度,如何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苏锦秋说着。

她没有见过太子凤启,但凤启大度之名却是京城皆知。作为太子储君,说起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中苦楚却非常人可体会。太子大度是必需的,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苏老太爷却说过很多次,凤启是真大度,并不是装的。

至少在度量上,凤启十分有未来君主气场。

“哼,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穆六娘冷哼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连自己亲爹都要坑,想想真是可怕。偏偏世人就吃她那一套,哭一哭就觉得她真可怜。殊不如贪上这样的女儿,家人更可怜。”

苏锦秋不禁看向穆六娘,穆六娘跟她是真不见外,啥话都敢说。潘妤进府之后,一直跟她保持不好不坏的关系,尤其是两人京城认识的,看起来要比跟穆家的女儿亲密些。想了想道:“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收错东宫的东西,可不是小事。也不知道潘大人会不会怪罪潘姑娘惹下这等祸事。”

“如何会怪罪,来人还说是姑娘委屈了,不该让姑娘一个人上路。”穆六娘嘲讽说着,看向苏锦秋道:“还特意说,潘太太进庵堂念经去了。”

苏锦秋听得点点头,潘勤并不是后爹,相信七岁半的女儿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并不奇怪。只是道:“潘大人果然是爱女心切。”

“潘大人……也是难得的。”穆六娘神情有些感慨,话语却显得很中肯。

苏锦秋认同的点点头,潘勤为人确实还不错。只是吴氏就真倒霉了,摊上这种继女。

“不过她再是会算计,潘家也没说要接她回去,只是捎了东西些过来。”穆六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又道:“潘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是吴氏所出,潘大人就是一时间被骗,也不会一直被骗。女人家总是要靠娘家父兄的,何必把事情做绝……”

苏锦秋想了想,道:“此事……只怕也非潘姑娘所愿。”

回想起潘妤当天的反应,表现出来的紧张害怕的情绪是真实的,再是演技高超,有些基本反应骗不了人。

最有可能的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东宫内侍找到潘妤时,突然而来惊喜与机会,以潘妤的性格不可能把送到嘴的肉往外推。东西收下,人情承下,细想之后又觉得害怕了,实在是救人这种事情被拆穿的几率太高。

就是以后找上门未能拿婆子当借口,但得罪的是太子,下人未必能背起这个黑锅,要是连累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担忧会被拆穿,那就要考虑应对方案。收错礼,回神过来去认错,时间间隔很短,又是主动自首,可以请求宽大处理。太子大度闻名京城,得到的结果,怎么样总比后来捅出来强。

八岁失母少女被大冬天赶出门,精神压力如此情况下,路上做错事很正常。对潘妤来说这是完美的借口,而且更能引得人同情。没见过她的穆老太爷,穆老太太信了,同共生活几年的父亲也信了。

东西送回京城,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给潘勤。别说潘勤本来就相信幼女,就是是不相信,心理恨潘妤,事情出来了,而且是连累全家的大事,他也只能去处理。就像穆六娘说的,有这样的孩子,父母也挺可怜的,这是个连亲爹都坑的主。

拿着东西登门谢罪,就算太子不计较,也得给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孩子小不懂事,不会处理。更何况东宫内侍去送礼时肯定也看到这情况,此事已经压不住。先把欺君之罪抹平,家族灾难消了,名声相比之下就是小事。

如此一番,潘妤所担忧的后续麻烦处理完毕。借着一送一还,跟太子搭上了关系,至少太子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潘家有个可怜的失母少女。虽然机率不大,万一以后太子想起来,随口说一句话,潘妤的命运就能完全改变。

与此同时还狠狠报了仇,潘太太吴氏,次是彻底完了。虐待继女的名声传遍京城,又被发配到庵堂,弄不好一辈子都要在庵堂度过。

“虽然没有见过潘太太,我倒是挺可怜她。”穆六娘忍不住说着。

苏锦秋默然,是挺可怜的,都生两个儿子了。也没犯什么错事,就因为跟继女不合,惹出风波被打发到庵堂去,正室当成这样也窝囊。顿了一下道:“现在事情是挺大的,总是会过去的,看到孩子分上,潘太太也不会有什么事。潘大人之所以不接潘姑娘回家,只怕也是担心将来矛盾会越来越大,不如寄居外祖母家里,倒是省些事非。”

“潘大人是清静了,江城侯府就不太平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穆六娘说着。

苏锦秋只得笑笑,顿了一下直接问道:“姐姐很不喜欢潘姑娘?”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她只是好奇怪,穆六娘对潘妤的情绪从何而来。

“我倒是想喜欢她,如何能喜欢的起来。”穆六娘满身疲惫的说着,道:“潘姑娘进府这半个月,老太太只怕委屈了她,一直叮嘱我要多照看她,要常与她说话解闷。但每每与她说话,我都得十分小心,一言不好就哭起来,老太太那里我又要落不是。”

“潘姑娘的眼泪……是多了些。”苏锦秋有几分同情地看向穆六娘。

怪不得穆六娘说她这里清静,至少穆老太太抓人时,没那么容易找到她。先不说潘妤的心机如何,就看她平常行事,稍有不好就落泪,就是别人欺负她,相处起来是挺累的。

穆六娘继续吐槽道:“妹妹住的远不知道,潘姑娘吃饭穿衣都挑剔的很,就是在老太太屋里坐着,衣着打扮也都很精致。就连身边的丫头婆子,穿衣打扮都十分讲究,与众不同。”

苏锦秋听得直笑,心中却不觉得意外,想想潘妤进门头一天摆的谱,走的就是高贵大小姐路线。

用各种细节透露,姐有钱,姐很有来头,姐的爹爹是从四品京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快点来巴结我吧,巴结我就有好处。

比较之下,江城侯府已经落到需要子孙经商去维持生计,潘勤两榜进士出身,这个年龄就是从四品京官,将来前途肯定很不错。

潘妤头一天进府,连二房人马都来了,可不就是冲着潘勤这个四品官嘛。

如此笑了起来,气氛显得活跃许多。穆六娘吁口气,有种吐槽完毕心情舒爽之感,便把关于潘妤的纠结话题带了过去,跟苏锦秋闲话起来,道:“大雪堵门,连花园都逛不得,妹妹在屋里做什么消遣呢?”

苏锦秋不动声色的把话本藏了藏,笑着道:“能有什么消遣,不过做些针线。”

穆家虽然是大家族,但对女子教育十分不用心。像穆六娘她们,只读了女四书,平常也就是做些针线,诗词之类的书家里都不让读,担心移了性情。

“也是,天天闷在屋里,也就是能做这些。”穆六娘说着,有几分羡慕地看苏锦秋一眼。

江城侯府这几年家境是比以前好多了,但穆四爷经商挣钱也就这几年,才把外头的门面撑起来。家里连针线上的人都没有,所需衣物都是发布料到各房,主子带着丫头婆子做。她还做着穆大太太那份,做针线都不算是闲了消遣,根本就是份内事。

苏锦秋笑着道:“虽然说天气有些冷,踏雪寻梅却是件难得乐事,等放晴了,还是要出门逛一逛才好,总闷在屋里也实在无趣。”

苏怀玉可以天天出门,不会有人管。她就不行了,不管是以前在家里,还是现在在江城侯府,最多就是逛逛园子。

“那妹妹一定要叫上我,我在前头实在是……”穆六娘顿住没往外下,再说就显得太失态。

如此说着闲话,就有婆子进门传话:“老太太请苏姑娘过去。”

抬头看到穆六娘也在,又补充:“六姑娘也请同去。”

“出什么事了吗?”苏锦秋问。

婆子道:“老太太说几日不见姑娘,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

“噢……我就来了。”苏锦秋说着,潘妤这个外孙女来了,亲孙女尚且往后靠,更何况她。

家常外衣换掉,丫头拿来大氅,手炉,苏锦秋穿戴妥当便和穆六娘同去穆老太太院里。从后门进去,就听里头笑声不断,是潘妤在哄穆老太太开心。

潘妤除了会哭,还十分会笑,至少会逗人笑。从某方面说,苏锦秋也挺佩报潘妤的,不管心术正不正,智商真够用。这样的年龄都能大人哄的团团转,将来前途肯定是大大有。

“你们来了,快来看看,这是刚才知府太太派人送来给妤儿的。”穆老太太欢喜说着,江城侯府虽然是侯府,爵位还在,但因为十几年出过事,早就朝廷上边缘上。当地官员根本就不把侯府当回事,连面子活都不愿意做。

结果潘妤来了,知府太太马上派人送东西,还知府大人与潘大人是旧识。等天气放晴了,还要接潘妤进府去玩。

说白了,不就是巴结潘妤,这样的外孙女才长脸。

苏锦秋看看桌子上摆着的四匹缎面以及几样小玩样,顿时无语了,忍不住看向潘妤。

不显摆会死吗……

而且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穆六娘也是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尤其是看到旁边潘妤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话是穆老太太说的,平常肯定要顺着搭几句穆老太太开心,此时却是一言不发。

“苏姑娘近日可好,天气越来越冷,你还要自己保重。”潘妤上前说着,一脸担忧的模样,眼眸里却带着一丝得意。

苏锦秋现在是比她有钱,但那又能怎么样,苏家已经彻底完蛋,潘家却是在慢慢上升中。官太太们会巴结她这个四品官的女儿,而不是入狱阁老的孙女。

“我很好。”苏锦秋说着,顿了一下道:“倒是潘姑娘,一直挂心路上的事,现在事情完了,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潘妤心头紧了一下,为此事她确实牵肠挂肚半个月,苏锦秋特意提起,好像揭她短似的。便道:“天气越来冷,想到在狱中的舅公,我实在是……”

说不上刑不上大夫,这种天气入狱,日子岂能好过的了。

“不劳潘姑娘挂心,京中自有安排。”苏锦秋说着,不然祖父入狱受苦,她哪有心情享受这等细致生活。

“现在的人都势力的很,舅公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潘妤继续说着。

“老太爷如何,不劳潘姑娘操心。”苏怀玉的声音从后门传过来,硬是打断潘妤的话。

说话间就见苏怀玉从后面屏风转过来,带着一脸风雪,却是满脸喜色。连穆老太太都没理会,直走到苏锦秋耳边小声道:“魏王殿下即日进京。”

魏王凤池回来之日,就是苏老太爷出狱之时。

苏锦秋第一次见魏王凤池是在八年前,刚刚穿越过来,还没满月。在眼前晃的只有奶妈和嬷嬷们,连母亲俞氏都没见过。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两个奶妈嘴很紧,对家里的事几乎没提过。当然她也不着急,考虑到古代的医疗状况,第一件事是要活下来。

那天奶奶刚把她喂饱,正要眯眼睡觉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久了老婆子脸,突然两个大帅哥走过来,实在很振奋。

“大爷。”屋里下人对右边的男子见礼,奶妈赶紧抱着她走过去。

苏锦秋自觉得也见过不少美男,电视网络上各色美男应有尽有。饶是如此,被一左一右帅哥美男包围时,仍然有种惊艳之感。

“我家囡囡真乖。”右边的苏墨玉从奶妈怀里接过苏锦秋,本来想亲一下,发现女儿脸太小,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像贤弟,长大以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左边帅哥笑着说。

苏墨玉笑着十分温柔,看着苏锦秋的小脸,道:“更像贞娘,真好,我的乖女儿。”

“呵呵……”左边男子笑着。

苏墨玉好像想起来似的,突然抬头道:“兄长家里的嫂子也快生产了吧,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你喜欢儿子?”男人问。

“同窗的李公子与张公子才结了儿女亲家……”苏墨玉高兴说着,突然顿住了,有几分遗憾的道:“一时间忘了兄长……”

男人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结儿女亲家,这有什么,我允你。”

“不,不是的。”苏墨玉连忙说着,笑着道:“我也就是想到这里随口一说,而且儿女婚事虽然说是父母做主,也要看各自眼缘。”

男人听得微微一笑,道:“也是。”

差点被这么订下亲事的苏锦秋,当时就觉得很幸庆,并没有细想。

直到很久以后,苏锦秋才知道左边的帅哥是魏王凤池,永昌皇帝最爱的儿子,苏墨玉最好的朋友。

两人如何结识,连苏老太爷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两人相识与幼年。要不是皇室结亲另有一套标准,与苏墨玉是妥妥的儿女亲家。

“消息很确切,这几日魏王殿下就会进京。”苏怀玉满脸高兴的说着,虽然已经给苏锦秋说过,忍不住再次说起,实在是太高兴。

苏老太爷状元出身,官至阁老,就是现在倒霉入狱了,也不会跟一般犯人关在一起。另有单间侍候。刑不上大夫,当权的大臣们也得为自己考虑,以后万一进去了,岂不是要受到一样的待遇。

只是这样当然不足以让人放心,苏老太爷入狱的当天下午,魏王府管事当天就来了。直接明言,请苏家上下放心,已经给远在边关的魏王送了信。牢中的苏老太爷,魏王府肯定会打点,绝不会让苏老太爷吃苦。

冲着过世苏墨玉的面子,魏王接到传信肯定会马上回来。阁老入狱在外头看来可能是天大的事,但在魏王这里就是小事一件,他回宫之后求求永昌皇帝,没有不成的。

苏锦秋回屋之后一直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不悦,却不像苏怀玉那样高兴。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就是没有魏王殿下,祖父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苏怀玉有几分惊讶地看向苏锦秋,道:“魏王殿下挺疼你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苏锦秋解释道:“姑姑误会了,我对魏王殿下没什么偏见。只是觉得此事并不用麻烦他,而且朝廷之事,越是扯牵到的人多,对祖父越是不利。姑姑也晓的,祖父并不喜欢父亲与魏王相交。”

苏老太爷会反对,倒不是觉得魏王为人有哪里不好,而是阁老的儿子与亲王关系过密,难免引人测目。尤其是永昌皇帝喜爱魏王,已经让许多朝臣觉得不安,有大臣上折子让魏王就藩,结果被永昌皇帝训斥。

皇位也好,家族排续也好,永远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尤其是苏老太爷这种士大夫,最看中这个,要维护正统。

“老爷已经过世,老太爷如何还会……”苏怀玉说到这里感伤起来,道:“不管怎么样,老太爷能早一天出来总是好事,姑娘也有个依靠。到时候跟老太爷一起回老家去,总好过在这里受鸟气。”

虽然住进来才几天,一直是拿钱砸人,但穆家上下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不爽。要不是来之前苏老太爷有吩咐,她真想带着苏锦秋出去住。

“我们还离不开穆家。”苏锦秋说着。

苏老太爷就是能放下仕途政治,还有她将来的婚事。留在京城说亲与回老家说亲,对象肯定是天差地别。之所以安排她来穆家,就是不想她背上长女失枯的名声,以免难议亲。

虽然八岁就想亲事是早了些,苏老太爷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寻门亲事。士大夫的标准想法,女儿家找户好人户嫁过去,也就是疼爱了。

苏怀玉看看苏锦秋,不禁叹口气,千枝玉叶的千金小姐,确实得找户好人家才行。便有几分违心的道:“现在这样住着也挺好,前后分开,不用觉得碍眼。”

“只是寄居几年,吃用自己的,能碍谁的眼呢。”苏锦秋笑着说,道:“姑姑陪着我再忍耐几年,总不会一直这么住下去。”

苏怀玉生性豪爽,见不得人做藏头露尾,自然对穆家上下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潘妤来之后,各种显摆,各种冷艳高贵,她都有点扛不住,更何况苏怀玉。

一连几天,穆老太太那边传唤,苏锦秋都没过去,索性装起病来。这么冷的天跑过去看潘妤显摆,她情愿屋里坐着绣花。

让婆子找来针线,又叫了一个会针线的嬷嬷来指导,苏锦秋是真打算学学针织女红。实在是话本都看完了,大冬天没啥取乐的,学学针线就当是消遣了,至少能做荷包之类小东西,过节送礼也有东西可送。

坐到半下午,苏锦秋正想着起身走走,穆六娘来了。连下了几天雪,天气终于放晴,想约苏锦秋园子里转转,好歹能走动一下散散心。

“我也累了,正好跟姐姐一起走走。”苏锦秋笑着说,唤来丫头拿大厂和手炉。

穆六娘无比羡慕的道:“妹妹‘病’了这几天,我想着你也是闷了。”

苏锦秋还能装病,她就是真惨了。穆老太太一向挺喜欢她,常叫她过去,现在好像怕冷落她似的,叫的更勤了,天天对着潘妤,心情如何爽的了。

江城侯府的花园不小,侯府向来有自己的规格,穆四爷挣钱之后,家里还整修过一次,现在看来十分像样。连下了几天雪,一路过去都有婆子打扫,直走沁心亭处。

丫头拿来褥子,两人坐下,穆六娘舒口气道:“还是出来逛逛好。”

苏锦秋同情地看向穆六娘,话却不好说,只是含笑不语。

穆六娘见苏锦秋心情不错,想了想便问:“怕问了让妹妹伤心,一直没敢张口。舅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苏锦秋神情显得十分黯然,声音放低了,道:“没犯事,只是……”

“是我多嘴,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穆六娘马上说着,笑着道:“还是游园看景好,难得这样的好天气。”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苏锦秋笑了起来,话题既然说起来了,还不如直接说破了。

苏老太爷既没有谋反,也没有犯下杀头的大罪,就是说站错队都有些勉强。只是权利交替之时,需要当他当靶子,也可以说是一个信号。

当今永昌皇帝会当上皇帝是个意外,原本只是个小透明皇三子,运气却是出奇的好,前头两个兄长都短命。没多久先皇驾崩,作为皇帝最年长的皇子登基成为皇帝。

没当过一天太子,没受过一天皇帝教育,甚至于他本人在此之前连当皇帝的想法都没有。赶鸭子上架一般,就这样继位登基。永昌皇帝能依靠的只有嫡母宋太后,有威望,有手腕,政治水平爆棚,外挂一样的存在。

改革税制,击退匈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就是现在永昌皇帝提起宋太后,也是一脸敬重,那是不得不感激的存在。不管是皇位,还是宋太后为朝廷为国家做的。

但是,宋太后执政太久了……

在永昌皇帝刚登上皇位的几年,尤其是内忧外患之时,永昌皇帝是真心感激宋太后。没有宋太后,他这个皇帝会当的很苦逼。

随着时间的推移,永昌皇帝由原来的不懂到后来的慢慢了解,熟悉。从小透明皇子到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已经能完全适应。

就在永昌皇帝开始想掌权的时候,突然发现权力并不在自己手上。宋太后无子,也没有当女皇的意思,只是她执政太久,超强的能力得到太多人的信任。就连永昌皇帝自己都承认,嫡母好有本事,好厉害。

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尤其是当了这些年皇帝的人,心里如何能舒服。那种扎在心底的别拗,别说诉诸于口,就是理智上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宋太后给他恩典实在太多了。

直到两年前,宋太后病逝,遵宋太后遗命另修陵园,最隆重的葬礼。对嫡母恩人的过世,永昌皇帝伤心之余,只怕也是松口气。压在头顶的大山没有,终于可以当个名符其实的皇帝,大权在握,随心所欲。

宋太后在朝时制定的各种政策继续执行,但是宋太后重用的臣子全部换掉。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更换也是必然。

苏老太爷就是宋太后一手提拔的阁老,皇帝与太后并没有争执,更没有撕破脸,但硬要分派,苏老太爷就是太后派,死忠与太后。

在宋太后过世之后,苏老太爷就开始遭受各种冷遇。若是苏老太爷肯急流勇退,主动辞官,永昌皇帝肯定赏赐黄金百两,让他风光告还乡。但苏老太爷一直没退,虽然很积极的跟帝派靠拢,仍然不够。

直接入狱,罪名不重要,给世人一个都能看到的结果就可以了。

永昌皇帝不是狠心的皇帝,不会看臣子不顺眼就杀一批,他只想把自己的人换到重要位置。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治理朝堂,享受一下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有任何掣肘约束。

入狱的时候苏老太爷就说过,他不会有事,关他一阵子放出来,最多就是罢官。当然罢官之后,日子会很不好过。

“四处寻苏姑娘,姑娘在这呢。”管事媳妇匆匆过来,脸上神情又是惊又是急。

苏锦秋不禁问道:“什么事?”

“老太爷,老太太请您过去。”管事媳妇急切的说着。

苏锦秋眉头皱了一下,潘妤又要显摆?

正想寻借口推掉,就听管事媳妇道:“京城魏王府来了,指名要见姑娘。”

管事媳妇的步子显得很匆忙,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正房去,心都悬了起来。京城魏王府来人,对现在的江城侯府来说,实在是件诚惶诚恐的事,别说她一个下人,就是屋里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都是正经危坐。

雷霆雨露均天恩,上次的天家的恩赐已经让江城侯府承受不起。面对朝廷,面对皇室成员,穆家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惶恐之感。

一句话可以决定一家人的生死荣辱。

穆六娘虽然没像管事媳妇那样,脚步显得有急促,脸色也显得有几分焦虑。不自觉得看一旁边的苏锦秋,雪狐大氅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简单的发髻,精致的面容。脚步不快不慢,下摆随着脚步晃动。

脸上神情比之刚才说笑时是有些凝重,却并不紧张,显得十分冷静自制。年龄虽小,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果然是阁老的孙女。

从正院大门进,只见门口丫头婆子站成两串燕翅,排列的十分整齐。人数虽然多,却是一声咳嗽声都不闻。

为首的婆子看到苏锦秋进来,连忙往屋里传话:“苏姑娘到……”

丫头打起帘子,苏锦秋和穆六娘一前一后进到屋里。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正中端坐,神情显得十分紧张。潘妤紧挨着穆老太太,虽然不像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那样害怕,脸上却是十分凝重。魏王府长史官和内侍过来时,潘妤正在房里陪穆老太太说话,便一起坐下了。

长史与内侍则坐与右侧,一言不发,虽然没有把不屑的神情直接摆出来,却显得高深莫测。茶碗摆在手边小几上,看都没看一眼,一副闭目养神的状态。

苏锦秋进到厅里,穆老太爷顿时拉下脸来,就要训斥苏锦秋,突然把魏王府的人招进穆家,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魏王府的长史和内侍连忙站起身来,给苏锦秋见礼,内侍直接跪了下来,低头恭敬的道:“给苏姑娘请安,代王爷问姑娘好。”

苏锦秋淡然道:“两位大人好。”

说着便在左侧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她同行的穆六娘也跟着坐了下来。

长史官依然站着,跪着的内侍没有听到吩咐依然跪着,只听长史官低头道:“王爷前日上午进京,知道姑娘暂住与此,便派我与李公公过来接姑娘回家。前天下午苏老大人就已经出狱,老大人一切安好,请姑娘放心。”

苏锦秋站起身来,还礼道谢,声音恭敬而淡漠道:“魏王殿下为苏家操心,臣女十分惶恐,请代我向王爷道谢。”

“姑娘太客气了,都是王爷该份内之事。”长史官恭敬的说着,又道:“外头车驾都已经准备妥当,请姑娘回京。”

苏锦秋却没动身的意思,复又坐了下来,看到内侍还跪着,便道:“公公礼太大,臣女担不起,还请起身。”

李公公赔着笑脸道:“姑娘没有吩咐,奴才不敢擅动。”

“公公太客气。”苏锦秋说着,却是对长史官道:“王爷厚爱,只是我来江城之前,祖父千万叮嘱与我,要我安心呆在江城,即使他无罪出狱,也不用回京。大人也是知晓的,苏家人丁凋零,族中并无合适长辈教导我。祖父担忧我失怙无教,这才让我来江城姑祖母家中,若是这样回京,岂不是违背了祖父所愿。”

苏家是实在没人了,不然以苏老太爷的性格,绝对不会把孙女送到外姓人家中。即使是自己亲妹妹家里,仍然不是苏家人。

长史官笑着道:“老大人考虑周全,全是为姑娘着想。王爷己有安排,回京之后姑娘就住在魏王府,由宫中嬷嬷教导指引,和公主郡主们一处。宫中教习更为妥当,比之在江城侯府更为妥当。姑娘归京之后,也能与老大人时常相见。”

此言一出,穆老太爷,穆老太太都愣住了,尤其是潘妤更是吃惊。皇宫采选时,除了给皇子们挑伴读,也会给公主郡主挑伴读,同受宫廷礼仪教导。都是十来岁的世家女子,出身高贵,知书达理,品貌端正。

潘妤都曾盘算过,再过二、三年也要回京参选。没想到苏锦秋不费一点力气,就因为苏墨玉与魏王交好,就能直接入选,点名入住魏王府。

“多谢王爷厚爱。”苏锦秋反应淡漠,都没有起身道谢,稍停一下却是道:“王爷恩准入宫陪侍虽是我的福气,只是我父母重孝未满,还需带孝守礼。再有我自小身体不好,吃药看病总不间断,如此身体想伴贵人,只怕是大大不妥。”

“姑娘误会,是小臣没把话说清楚。”长史官连忙说着,垂首解释道:“王爷与苏老爷相好多年,苏老爷和苏太太乍然去世,留下姑娘无所依靠,王爷岂不是心疼。又逢王爷膝下无子女,想抚养姑娘与膝下,等姑娘回京之后,王爷自会带着姑娘入宫,请示皇后娘娘,正式收姑娘为义女,封为郡主。”

郡主两个字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几乎是直瞪着苏锦秋,潘妤更是不必说,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

原以为是陪读,没想到是义女,封郡主。

虽然说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公主郡主不是随便封的。但以魏王在永昌皇帝面前的话语权,在他本人无子女的情况下,收个义女,妥妥的没问题。

苏锦秋缓缓站起身来,惊讶之后却没有任何喜色,声音越发的冷漠,道:“王爷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受宠若惊。天家恩泽本不该拒,只是苏家……父亲是祖父老来独子,不幸早亡,己让祖父伤心欲绝。我是父亲独女,祖父唯一的孙女。在祖父遭受如此打击之时,再离家养与他人膝下,我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父亲,又如何对得起疼我的祖父。望魏王殿下能体谅臣女一片孝心,成全我的孝道。”

长史官怔了一下,没想到苏锦秋会这么说,沉吟一下马上道:“原本来姑娘是担心老大人,请姑娘放心,此事王爷自会与老大人……”

“不用告知祖父。”苏锦秋打断长史官的话,斩钉截铁地道:“我是苏墨玉的女儿,绝不会认旁人为父。”

长史官彻底怔住了,直着眼看着苏锦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路上想过无数个可能性,就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还拒绝的如此彻底。

亲王的义女,请封郡主,竟然会被拒绝……

要不是苏锦秋说话条理清楚,话语如此坚决。他都会以为这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乱说的。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自是不必说,尤其是穆老太太都要捂住身前了。能当郡主那是投胎才能投到的造化,从来没有见过往外推的。

潘妤紧挨着穆老太太,身体却是有些微微颤抖,实在是太激动了。恨不得要对长史官说,苏锦秋就是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这样的好事就不该找她。她愿意把魏王当亲爹,早晚侍候,这个义女她来当,保证比苏锦秋好十倍,百倍。

就连穆六娘都忍不住看向苏锦秋,真的拒绝了……

李公公是魏王身边的老人,深知魏王脾气,虽然没有料到苏锦秋会拒绝,却是一句狠话不敢说,继续赔着笑脸道:“苏姑娘孝道,实在是天下女儿的表率,苏老太爷有您这样的孙女,实在是有福气。”

苏锦秋默然看了李公公一眼,虽然是极力忍耐,眸子里却透出不悦。

李公公顿时说不下去,把头低了下去。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苏锦秋仍然端坐与左侧,却是一言不发。

李公公是不敢说,长史官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不清苏锦秋的脾气,更不敢得罪。

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早就吓傻了,成了一对木鸡,虽然是自家主场,此时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穆六娘整理言语正要开口,就听潘妤怯生生地道:“两位大人莫生气,先请坐下说话,等我劝劝姐姐。”

没人理会,不管李公公还是长史官,根本就是无视,别说潘妤,根本就是连江城侯府都没看在眼里。

潘妤神情顿时僵住了,手里捏着帕子,不禁看向苏锦秋。

苏锦秋理理心绪,看向长史官道:“大人不用为难,这是我的决定,大人只管转述就是。”

“姑娘的话,我肯定会带到。”长史官低头苦闷的说着,不带回去没法交差,介就是苏锦秋拒绝的,这也属于差事没当好。顿了一下道:“出京之时王爷担心姑娘路上不便,特意让小臣备了些东西,既然姑娘不同去京城,不如把东西收下,也是王爷的一片心意。”

“王爷美意本不该拒绝,只是无功不受禄,还是请大人带回去吧。”苏锦秋淡然说着,神情十分果决。

长史官倒不意外,连郡主都不当,更何况是东西。心里直叹气,差事办成这样,魏王问起这要如何交代。只得道:“姑娘执意,下官不敢不从。”

苏锦秋道:“我在此间生活很好,什么都不需要。”

“姑娘生活的好,王爷也就放心了。”李公公赔着笑脸说,顿了一下又道:“王爷是真心怜爱姑娘,想抚养姑娘与膝下。此时姑娘重孝在身,此事确实不宜提起,以后再议也不迟。只要姑娘有心,一封书信,奴才自然来迎姑娘。”

苏锦秋唇抿了起来,道:“我意已决,请公公转达。”

李公公再不敢多言,只是低头道:“是。”

“劳烦两位大人为我走这一趟,也请代我向魏王殿下问好。”苏锦秋说着。

送客的话直接出口,长史官和李公公如何不懂,长史官道:“下官这就起程回京,不知道姑娘可有书信交与老大人。”

苏锦秋想了想,道:“姑祖母待我很好,江城生活安逸,请祖父勿挂心。”

“下官一定带到。”长史官说着。

说完长史官和李公公便向苏锦秋行礼退下,只是快走到门口时,李公公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正中坐着的穆老太爷和穆老太太道:“姑娘既愿意住在江城侯府,还请二位多加照顾,若是小心仔细,姑娘生活如意,王爷自有赏赐。若是有哪里不周全,哼哼~~”

连着两个哼哼,脸上神情三个字可以全述: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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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这里就结束了,喜欢的小伙伴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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