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人的乐园故事大全(走进戛姆底系列4)

小矮人的乐园故事大全(走进戛姆底系列4)(1)

苗族“小花苗”家居住地的韭菜坪是贵州最高峰(王述康摄)

小矮人的乐园故事大全(走进戛姆底系列4)(2)

跳花节上的苗女们(高锡杰摄)

小矮人的乐园故事大全(走进戛姆底系列4)(3)

看稀奇的苗族妇女(高锡杰摄)

一九八七年八至十月,水城特区开展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普查,时任特区文化局副局长的汪龙舞负责境内南开东半区的钨铅戛姆底、新发,干河大寨、银发,青林海发等苗寨的采访。上期,汪龙舞欣赏到了声入云霄的喊歌,在戛姆底的最后一天,他居然听到了“真假”坐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就跟着他去寻找答案吧……

A

动人故事顶替“坐歌”

我们重新回到熊兴文家中。

熊兴文一改原先的戒备态度,将火塘扒开,添上一抱柴吹旺。李学英忙着给我和祝文华各倒了一碗茶水,然后将一个半边砂锅放到柴火上,为我们炒包谷花“宵夜”。

我重新拿出录音机,请熊兴文和祝文华演唱“坐歌”。“坐歌”即坐在一起所唱的山歌,多为苗家青年男女正、二、八月上山“坐坡”“游方”、逛花房时对唱。祝文华告诉我,“坐歌”除了少部分诉苦情、讲根底的传统歌词外,大部分为情歌内容。熊兴文说“坐歌”的内容多得很,问我喜欢哪种。我说就选老一代传下来的,较有独立性和好听的那种。熊兴文听后略一思索,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将乌木烟杆在火塘边石块磕了磕,然后双眼微闭,吐出烟气,缓缓地开了口:

有一天啊乌鸦噪,

妹妹长大堵门了。

和门一样齐,

和门一样高。

妹妹呀!

从小阿妈不吃给你吃,

从小阿爸不穿给你穿,

如今长大了,

你却悄悄离家走远了……

这是一首逃婚歌,叙唱的是姑娘和自己心爱的人走了,阿妈十分伤心,要两个兄弟去将逃婚的妹妹找回。两兄弟到处访问打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纳雍地盘上找到了正在高兴地举办婚事的妹妹。看到妹妹生活得快乐辛福,两兄弟放下了心,赶回家告诉悲伤中的阿妈“妹子已找到合心郎”,并表明“这可是好事一场”。唱词分段推进,舒缓平静,叙事性强。演唱中,熊兴文如僧人诵经似的平推稳进,脸上一派严肃漠然,泥塑石雕般一动不动,要不是那不时翕动的嘴唇和胡须,人就像入睡了一样。

一曲唱完,我们几个像被催眠般昏昏欲睡,熊兴文见状,不好意思地连声说自己唱得不好听,提不起大家的劲。我回过神来,乘机要熊兴文摆两个好听的故事来醒醒脑。熊兴文重新燃起叶子烟,为我讲述了一个安山匠郁罗多智斗邪魔和野兽的幻想故事。

我惊奇地发现,唱歌平平的熊兴文竟然是个讲故事的天才。他那土音浓重的苗腔汉语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苗家传统民间故事的方言特色。他拿捏着故事中各种不同角色的性格和腔调,抓脚舞手,眼动眉飞,将整个故事讲述得异常生动。熊兴文从唱歌时的严肃中脱壳化变,完全改变了刚才的冷漠石佛形象。讲到郁罗多设计将山邪魔和一起来报复的野物们用九十九把火烧死在石头城时,熊兴文憋着嗓子,从喉咙底下震颤着发出一阵低沉瘮人的超低音调,学着邪魔野物们临死的呻吟和哀号:“菩萨哟!我们一个都打不脱了……”声音断气落肠,屋里昏暗如豆的煤油灯光也好像在随之簌簌跳动,听得人满身直冒鸡皮疙瘩。

郁罗多的故事讲完了,我放下记录本,从李学英手里抢着为他续上一碗苦茶水,由衷地称赞他讲得好。瘦精巴猴的“熊老者”完全变成了个朝气勃发的老小孩,他再启记忆,又为我讲述了一个儿时听来的美妙爱情故事——“虫包姑娘”。

“虫包姑娘”讲的是天神王诺吐家的幺姑娘爱上了孤苦无依的苗孤儿戛鲁吒,变成了个谷秧虫包来亲近并嫁给了他。财大势大的土目官爷看上了漂亮无比的虫包姑娘,硬要将自己的九寨太太来换虫包。虫包姑娘设计处死了土目官爷,让戛鲁吒当上了九寨寨主后回到了天上,生下了戛鲁吒的儿子奴港扎朵,并将其送转凡间给一对孤老抚养,自己则被父亲压在了大山脚下。奴港扎朵长大后上天寻母,智斗自己的外公天神王和九个娘舅,救出母亲,并与父亲相认,一家人得以团聚……整个故事讲述中,熊兴声情并茂,亦庄亦谐,使我堕入故事的虚幻空间而不能自拔。听着他的讲述,我自始至终立耳惊张,神清气爽。这个貌不惊人的“熊老者”啊,谁能料到他那干瘦单薄的身躯里,竟会蕴藏着如此动人的能耐和魅力呢!

“虫包姑娘”讲完,时间已经是大半夜。走出熊兴文家,祝文华告诉我,熊兴文这个“鬼老者”又精又鬼,开头给我唱的逃婚歌其实是酒令,不是“坐歌”。真正的“坐歌”是男女对唱的情歌,调子也新鲜好听得多。他不愿李学英再开口唱,故意答非所问,用又长又闷的酒令“麻”我,以便让我们早些离开。我恍然大悟,“好在他后面拿出真本事,两个故事都讲得精精彩彩,还算够意思。”

B

凉山顶唱真坐歌

我有些遗憾没有听到真正的“坐歌”,祝文华说不要紧,他就是唱“坐歌”的行家,随我愿听好多都可以,他都无条件地给我演唱。并说还有几个好故事,准备摆给我听。我一听大喜,忙问什么时候能给我唱摆,祝文华说明天他要放牲口,到时我和他一起上山,保证让我听个够。

第二天一大早,祝文华的妻子将孩子坐在地铺上,走过来捅开火炉,给我们烧水洗脸,随后又端出半砂锅稀饭热上。我和祝文华洗完脸后匆匆喝了两碗稀饭,按照昨晚的约定上山放牲口。

山道逐渐升高,远处的山岭慢慢变矮,太阳在不知不觉中将霞光辉转换成一片蒙蒙雾气。迎着一片明亮清爽,我们终于来到了戛姆底后面高高的钨铅大岩凉山顶上。

我们从南面缓坡口走进中间的平台坡地,祝文华将戴在牲口们头上的嘴笼逐一取下,牲口们散乱地边走边啃草,慢慢地隐没在周围的石包林丛中。

在一块平展的草地卧石前,能干的祝文华很快地就地取材,刀砍手搬地弄来几抱干柴和疙蔸,燃起了一堆篝火。火烟袅袅而上,随风飘荡,很快就与乳白的山岚雾气搅合在一起,溶化成一片半透明的青灰。远山若隐若现,像罩上了一层稀薄面纱,我看着眼前的景象,顿觉心旷神怡。

我将录音机重新换上磁带在石包上放好。祝文华收敛起笑容,在蓑衣上庄重地盘腿而坐,不用我请,便对着录音机抑扬顿挫地唱了起来:

人人讲我们两个好哟,

要走才好,不走不好。

太阳升起挂高山,

妹送哥爬到山顶上。

哥妹转脸回头望,

一个獐子在岩上。

獐子踩泥跳下岩,

压弯岩下嫩马桑……

这才是真正的“坐歌”!声调柔和平缓,亲切优美,曲子调式比“酒歌”“饭令”多,旋律变化也增添了不少转合,音阶起伏不大,但却婉转多变,说唱叙述中“唱”的成分大大增加,听起来十分舒心悦耳。祝文华不愧是高手,每首“坐歌”的演唱都要换一个新调门,每段唱完后都将歌词用汉语翻译过来重复述录一遍。他两手抱拳放在胸前,头往前倾,双目深情地望着录音机,将声音控制在轻重适中的范围,唱得专心致志,有情有意,仿佛回坐到了少年时的花坡上,守望着初恋的妹儿……

后会有期戛姆底

将这几天来所录的苗语资料翻译核对完毕,我大获丰收,笔记本记满了翻译整理的资料,远远超过了我预想的采访结果。我准备赶回乡政府安排下一阶段的采访。

走到戛姆底右面的山梁上,剩下的全是下坡路,通往乡政府的公路已依稀可见。我收住脚,要执意送我的祝文华就此止步,他却说要再陪我走一程,送我到山下公路边。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家里还有好多活路等着他呢。他有些怅然若失地停了下来,从肩上取下挎包帮我背上,我紧紧地握了握他粗壮的双手,说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走下了山梁。

走了好远,我回过头去,祝文华还站在高高的山梁顶。落日的余晖把天空的浮云映得通红,四周的景物全镶上了一层烁金,他深嵌在戛姆底明亮的蓝天上,满载霞光地对我直挥手,显得无比的清晰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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