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伤心画不成前一句:一片伤心画不成

一片伤心画不成前一句:一片伤心画不成(1)

纳兰性德说,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有时候并非人情薄,人也非草木。只是人老去,无论多么声泪俱下,就算照哭丧队那种唱法,老天都不会因我们的泪腺拉长了虔诚了,从而得到护荫一般可召唤多一条生命。

我不像别的孙子那样总是与外公玩耍。第一是我是住在城市的,过年才会回去一次;其次是我总擅自出去,偏离在舅舅的大鱼塘边捡蜗牛,逗小狗,在跟兄弟姐妹游玩,但是也不知怎么始终跟他们疏远。关于人的记忆也属于有一部分死亡。

所以家乡最多回忆的是关于泥沼和鱼塘味,鸭鹅猪鸽子鸡的粪便,菜市场酸臭味和鞭炮声,却没有一点人的记忆。有时候我更多不在拜年,而是去掰芦苇,枯萎的野草野花或者干掉的农作物去。去拔掉一颗颗死亡。无论是春节还是什么日子,死亡都是恒逸不变的。

从我意识到人不是长生不老开始:我总是会很恶毒地焦灼地预想这种场景:“起来,起来!外公快撑不住了。我姐姐说过不了今晚!医院已经拒绝留院。”果然今天下午看到未接电话有十七个妈妈的电话其中一个就是这样的发生。

好。我说。

或许……我唯一关心过的,就是关心他会死的事,是这样的方式。

上课的时候,我的生死课老师通常教我们去给老人院做义工、探望濒死老人、模拟葬礼、生人学会活在现在、学会默哀。

所以这一切是意料之中的突兀,突兀是他是亲人。外公与我一生并不多见面,最后一次见是他刚刚切除他的三分之一个胃躺在病床上。却这样子落魄地见“最后一面”了。其实每个亲人从年龄最大到最小在我心里都已经排好位置,大概会知道谁可能离开我们,这心理准备过早不免觉得自己很可笑卑鄙。

我笑了一下。

但实际上这份冷静又热得心脏砰砰直跳,在人间和冥界的结界,落下了一颗脆弱冷静心脏同时又在热煎,导致我的腿在飞奔来回收拾行李,宛如一只兔子。

噩耗是,48小时核酸挡住了我们的进程,我们和外公几乎无法接触了。家里人说,如果赶不及,就不要浪费机票钱和时间了,外公也在勉强用药支撑而已(本来已经不行了)……大概意思是,我们见不到了。我说,好。我也准备好外公随时死亡的那一刻。

在等的时候,我看着路边灯,月亮挂在灯泡上,随着日出熄灯。我跟老师说,老师说,陪他说说话。

坐车回家了,开车的路上,妈妈突然发消息来——我爸仙游了。整个事情不到半天,从我接受消息到仙游。死了有什么可视频的?妈妈说。我说,妈妈那是之前发给您的消息。

打电话过去,妈妈哭的一塌涂地。跟初生儿一样崩溃。

我什么都做不到。反而洒脱。老公说,他应该不辛苦了,胃癌晚期结束了。妈妈说,外公临走前是他双手抱着他的胃部的。我买了个大力水手水晶球,对老公说,我买了个长得跟外公很像的水晶球哦。在底下写下了他的忌日5.13。然后我拍了几张月季花。

突然间,觉得人生没有什么要紧事了,而每次白事就像在预演自己的死亡。

一个人的死也许不足及令人反思,却令人团聚。什么团聚?生人团聚了,生的欲望团聚了。还卸下了,什么卸下了?愁怨卸下了,烦恼卸下了。

因为择日的问题,妈妈跟我说第二天就要火化,上山安葬了。

就这样,外公就变成了一盒骨灰盒。

也许,是变成了精灵。我的朋友们说。我们有一天也会的。这是每个人的结局。

我跟小伙伴说,外公从去世到现在还没有一天,就随观音姐姐修行啦。

“葬好了,上车回去把我爸……将牌位放上……”妈妈发信息告诉我每一步。

以往,每次出去撒野都不免会在各个地方看到坟包。几乎没有一个一样的——松树品种各一,坟包大小不一,有的有墓碑有的无,有的挂着新花圈,远看像风筝坠落了,有的只是光秃秃一个土堆,有的长满枯草,有的是新叶,有的埋在自家房子旁边,有的在游乐园旁边。

但无论怎么样,他们的样貌都慢慢在记得住他们的人脑中渐渐浑浊了,更何况像我这个从来不是在这里生长的人,又更何况看过、路过后,也不会在心里停留很久,即便看见的时候生出了深深的悲伤。所以无论曾经多在乎,多纠结过的痛,或者曾经在意多少目光,没人真的从头到尾、从最细微处在乎过你,连死亡如此深刻的都不曾被记得太久,更何况活生生的。原来忘记这件事,生和死的样貌几乎一样。

生人交汇过后又像坟包里面的面容一样一点点腐烂。坟里头是你也是我,开车呼呼的时候就跟路过自己一样远远地抛在脑后。一些房子热热闹闹门前泥地沾满落华,一些房子空空荡荡,门前只有越来越厚的马路,时代变更像汹涌波浪,将他们淹没将他们填埋,海面的声音和人烟气越来越高涨,远看像一股股坟包上堆满的田野。

这次路过田野,看到了排得整整齐齐的有墓碑的坟包。而旁边是整齐的一堆堆肥料,一边埋着去世的人,一边是要准备孕育生机。

《若有清明在,难守容颜老》死去无闻,生来野长。坟头烈烈长吟,冥纸伴草旋舞。青丝燃尽作别,白头告老,想是去年仍犹,清明数载,却翻十数春秋。恕老妪涸眼纵泪,难辨官人,青杉忆染当年,执扇粉底,哪有三生誓言。终于此风,岁月安好,没有官人,清明晚年。

几十年后即便你回到家乡,感觉没有任何变化的是死亡。

一样的坟包此起彼伏,一样的春天盖过旧的坟墓。起起伏伏,犹如音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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