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老舍散文收获(散文朱克俭蛐蛐和蛐蛐草)

读老舍散文收获(散文朱克俭蛐蛐和蛐蛐草)(1)

读老舍散文收获(散文朱克俭蛐蛐和蛐蛐草)(2)

蛐蛐和蛐蛐草

文/朱克俭

蛐蛐,蟋蟀之俗称,像其声而已。

儿时,恐怕没有什么比蛐蛐更好玩的了。

1

模模糊糊地记得,好像是在老院子一宿舍二楼,长走廊的尽头,小卫家的门口,第一次看蛐蛐斗架。

据说,小卫的父亲是右派,不用上班;又似乎是个隐形人,从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大院里我们这一角的发小,好像都有个严厉的父亲。譬如阿智,只是为了赛虎——我们大家共养的一条狗,爬进食堂仓库偷了点什么,就被他父亲抽一顿后,挂了牌子示众。各种小打小骂就更不用说了。

瘦高的小卫比我大不了多少,也许就因为家里最宽松,几乎所有的新把戏,象养鸽子,养狗,都始于他。

我记得,他的蛐蛐罐不下十个。高矮胖瘦,各种各样,有陶盆有瓷杯,盖子更是五花八门。一罐绝对只住一个蛐蛐,一山不容二虎。每个蛐蛐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什么金元帅,铁将军,黑旋风,大虎钳……但他轻易不肯示人,除非谁带了足以与之挑战者来;而且,战前,先必经他目测,看可否与他哪员战将相匹敌;不够格的话,连揭盖子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宁可关上门,看自家的蛐蛐轮番斗着玩。

2

此前的小玩意,我玩得最多的,可能是蚂蚁。

如:故意掉几粒饭,看它们奔走相告,抬得东倒西歪,撞撞跌跌;或在它们雨天搬家的长途跋涉中,用樟脑划出一圈圈一道道白线,看它们鬼打墙似的到处碰壁;或将一只大头黑蚂蚁捉到一群小头的红蚂蚁中,看它们如何围猎,挣扎,逃窜,通风报信,组织两军对阵;或干脆一壶水,灌进新发现的蚂蚁窝里,看水灾中的救援,踩踏,抢草浮游,寻岛求生的壮阔场景……这时,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俯瞰小人国的大仙。

再就是苍蝇,记得那是刚当勘探队员不久,来做客的文叔教我玩的。屋里进了苍蝇,他不拍死;而是先找张纸,撕成小三角的碎片,将其中一角,用指头搓尖;再窝着手掌,罩住苍蝇,另一只手,指头小心地伸进去,捏住蝇翅;然后,把纸片的尖角,插成苍蝇的尾翼,放飞;于是,苍蝇变成了蝴蝶,又像是空中的船帆……最后,把门窗大敞,让插了白旗,晕头晕脑的它出去,生死由命。我曾问文叔:它家人还会认识它吗?

“知了”最笨,吸树汁时,伸手可抓,想要它叫,只要捏压腹腔就成,屡试不爽。一吸树汁便忘乎所以的,还有一种金龟子,我们叫“哼哼”,墨绿色甲壳下透着五彩虹光,喜欢停在茎内有白汁,我们称之牛奶树的枝叶上,跟“知了”一样好抓。一抓住,就用细线勒入它的颈缝,系紧,提着线甩几圈,就看它老老实实地绕着圈子飞,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行止由人。

萤火虫也很有趣,关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提盏小灯似的在夜色里东躲西藏,尤其是停电的夜里,萤光映脸,鬼鬼祟祟的……

3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远不及斗蛐蛐那样让人振奋!

蛐蛐有两种斗法。

一种是平地战。取一个公共的空罐,罐内浅土,一马平川,什么也没有。双方把自己的战将,从自己的罐内取出,先后入场。后入场者须尤其小心,不得惊扰,更不能触及先入场者。

双方入场后,一般都会各占一边,紧靠罐壁,静场片刻;然后,各自的主人用蛐蛐草——我们叫“听子”,在各自的战将嘴前轻拂,挑逗;战将便会张开八字形的牙钳,凶相毕露,谓之“开钳”,同时,振翅而鸣,以壮声色;接着,“听子”会引导两将逼近,对峙,双方“听子”退出,任两将对吼;突然,或一将先发,或两将同启,猛扑,交钳,撕咬,扭打,摔甩……胜负一般一两个回合便见分晓,少有几退几进的顶牛。败者迅速掉头,沿罐壁鼠窜;胜者有的追击,有的则昂首于原地,振翅欢呼,经久不息。

为保护被追击者,主人会赶紧用“听子”轻轻挡在追击者的前面,让它咬草止步。

但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两将刚一交钳,就听“啪”的一声,什么也没看清,一只蛐蛐已被甩出罐外,仰面躺在地上。这时,主人只能心痛地把它捧回自家罐内,休养生息。这样的败者,至少三天不能再战,甚或,就此报废。

另一种,是攻守战。

这有主宾之分。战场设在主家罐内,罐土中埋有洞穴,一般有前后洞口,洞身都很短。主方战将肯定是守在洞里,客方战将攻洞。

这是不对等的搏杀,攻方不是自信心爆棚,轻易不会答应。攻守战的叫阵,比平地战要长得多,有时是你一声我一声,彼此交替,有时是旗鼓相当的对吼。当然,也有只咬不叫的,但极少。对鸣够了,始攻洞,攻守战比平地战的进退略多,咬中带挤。若守者败了,会从洞后溜走。胜者绝不追击,谁胜谁在洞里高歌。一般守者输了,主人会要求换将再攻,客方主人若不主动告退,可能换至无将可换。否则,让客敌占洞不出,叫个不停,面子丢得有点大。

两种斗法,都难免意外。

有的看似猛将,在自家的罐里,耀武扬威,一置身战场,却无论怎么挑逗,就是不开钳;有时两将相遇,仅仅是发丝一样的触角相互一拂,其中一只掉头就走,另一个既无追击的兴趣,又无欢呼的激情;还有,刚过一招,其中一只自以为大胜,振翅欲鸣,另一只突然反扑过来,前者卡在半声中哑火,败得连翅膀都收不拢。战败有的是实力不济,有的是状态不行。时有不服气的主人,把败者捉出来,窝在合掌内,使劲摇晃,然后再战;更有甚者,将其置于左手掌心,右手握拳,敲左腕,使之在掌心被连续撞击——我们称为“打毬子”,再战。这样撞疯的勇者,并非都愿意应战,因此,蛐蛐的恶战,有时会转为主人的争吵。

还有些刺激斗志的手段,对手不易察觉,比如喂辣椒,喂酒……但风险也只有自知:可能,未及参战已暴毙。

意外与精彩,都是津津有味的笑谈。

4

围观过蛐蛐斗架后,蚂蚁苍蝇还有啥意思?

只是,也算点基础,学捉蛐蛐,很快就上手。

蛐蛐一个显著的特点,是得瑟。这正是它安知祸福之处。它自鸣得意的声音,特有弹性,我们仿其鸣,也是轻吹双唇,使之震颤。其震颤之舒缓和急促,也许有各种表情,只是我们听不出来。我们只听得出响亮还是嘶哑。响亮的,一般个头较大,但刁钻和狠劲,却未必。夏夜,我们在蚊帐里,便能听出窗外叫声的方位和远近。若不是怕惊动父母,孩子们恐怕会夜夜梦游于月色了。

白天是彻夜得意仍难自抑的延绵,断断续续,成了我们寻其踪迹的向导。从房前屋后的墙角旮旯,到大院后山的草丛,四处都有翻过一遍又一遍的残砖碎瓦。蛐蛐似辨足音,我进它息,我去它唱,而不相干的过路脚步,于它毫无影响。孩子们蹑手蹑脚,走走停停,与蛐蛐比静气,比耐心,比狡猾,蛐蛐的表达欲控制不住,终于被一步步锁定藏身之所。

结果往往出人意料。也许,就在一块土疙瘩下面,轻轻掀开,它坦然在目:发丝似的两根触角,晃来晃去,似在想最后一逃的诡计。有时,可能在一道墙缝里,你明明知道它在里面,可就是够不着,再长的蛐蛐草也无济于事。最可恼的是:它似乎已明白你无可奈何,冲你叫得特别欢,气得你对着里面撒尿,尿完后,你等它蹦出来,不料它歇口气,叫得更欢了。

更多的时候,是发现了特征明显的蛐蛐洞:小指大,圆,洞口散落着一小堆均匀的碎泥颗粒。这时,先得把周围细察一番,看有没有可能相连的其他洞口,以防狡兔三窟。然后,沿洞小心地往里面挖,不好挖,就灌水,慢慢灌……有时,费尽周折,一无所获,反而在另一个地方,突然蛐蛐大叫,像是转移注意力,又像是对你的嘲笑……但大多数情况下,会有惊喜。

最令人吃惊的,是从洞里缓缓爬出一条红头蜈蚣来。能让蜈蚣守洞的蛐蛐,要多厉害有多厉害。越厉害的蛐蛐,越讲排场,据说,除了蛤蟆蜈蚣之类外,还有毒蛇守洞的,我没见过。不管有没有神异守洞,最先出洞的,一定是不会斗架的母蛐蛐,就是肚子大,两根后尾之间,还多一根刺的那种;然后是崽蛐蛐,小,背上鸣翅不全,没钳,也不斗架;最后才是战将亮相:披盔带甲似的一身油光,常见的是褐色,也有头部黑亮或暗红的,那往往被视为有王者相。好蛐蛐暴露后,从不乱蹦,总是屈着后腿,肌腱突显,一动不动地伺机;更有甚者,居然临危振翅,敢对捕手示威,这数秒对视,便是下手的最佳时刻。

捉蚰蛐有巧。象捉蚱蜢那样,窝着一只手掌蛮拍是不行的,往往不是拍漏就是拍残拍死了,蛐蛐比蚱蜢娇贵得多。

我们是左手掌窝着,悄悄下落,挡在蛐蛐的前面;右手掌窝着,象铲子一样,从蛐蛐后面悄悄贴地向左掌推进;两眼紧盯着蛐蛐,就在它刚要蹬腿启跳的一瞬,两掌窝轻合;合掌后摇一摇,王者已毫发无损地窝在掌心;然后,右掌再渐渐抓拢,凭手心的感觉,将其转移到右手半握拳中。

这时,小伙伴中早有啰喽取出备好的小纸筒,递过来,将筒口与拇指轻轻挪开的拳眼对接,蛐蛐便顺顺当当地进了纸筒。最后,把筒口扭糖纸一样扭紧,对着阳光一照:活影生动,大功告成。

不过,仍不可大意。

有一次,捉到家,取出纸筒往罐里倒,有个纸筒空了,只飘下几点极碎极碎的纸屑:囚禁者居然咬穿纸筒,逃之夭夭!

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后来,我们斗蛐蛐时,常对胜者丢一句话:要是那只没跑,看谁更厉害。

其实,我们连它到底长什么样都记不起了。

5

玩蛐蛐,有样东西不可少,那就是蛐蛐草。

捉蛐蛐时,引其出洞,常用它;蛐蛐斗架时,逗其开钳,诱其叫阵,撩其撕咬,阻其追杀……须臾都离不了它。

见识蛐蛐之前,我们玩过霸王草。这应该是世间最常见的一种野草,一般在杂草丛中高出半个头,一径上来,顶分数穗,状如吹没了伞布的微型伞架。

在我们眼里,霸王草有男女之分:一种粗壮结实的,我们称公霸王;一种柔弱细瘦的,我们称母霸王。

此前,大家重男轻女,只扯粗壮的来玩。一次各扯一大把,每根都把头上的穗挽成一个结,然后两根之间穿结拉扯,比韧劲,谁的茎断穗落,谁输,这样轮番争斗,剩有的幸存者,赢在最后。此谓斗霸王草。贫瘠的年代,一把野草,也可以玩得天昏地暗。

斗蛐蛐后,我们才知晓母霸王草的妙用:取鲜嫩者,从顶上均分其穗,撕开其茎一端,分别向下折叠,再两指捏紧上推,褪尽茎内的肉质部分,草端便只剩下一丛纤细轻柔的长绒,触哪哪痒,这根小草,便成了能在好斗的蛐蛐之间,挑起种种生死大战的魔棒。

于是,最不起眼的霸王草改名成了蛐蛐草。

蛐蛐草于蛐蛐,不亚于斗牛场上血色的红布之于斗牛!

为什么一根至柔的草能左右一对至刚的钳?

是谁发现的这个秘密?

6

我第一次看小卫的蛐蛐,好像带了些做“听子”的蛐蛐草给他。草换见识——不对等的交易,含着友谊。我不记得我学着养的蛐蛐,是否跟他的斗过,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未赢过他的。

我从老院子搬出后,曾想在新的住地也像他一样,成为那里的开风气者;结果,被威严的父亲发现,命令我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当作封资修的垃圾给倒了。

谁知,就在我倒尽蛐蛐不久,从来都是革命力量的父亲,也成了革命的对象。从此,我再没玩过蛐蛐,以及蛐蛐草。

但我有时会傻想:

人世间,有没有无形的蛐蛐草?

读老舍散文收获(散文朱克俭蛐蛐和蛐蛐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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