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日寇血洗60人的小村庄(十余名亲历者口述)

作者:中舍未静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1939年日寇血洗60人的小村庄(十余名亲历者口述)(1)

1939年日寇血洗60人的小村庄(十余名亲历者口述)(2)

1939年日寇血洗60人的小村庄(十余名亲历者口述)(3)

原文:

1942(辛巳)年农历腊月初九(公历一月二十五日)大清早,丰台桥村民们刚吃过饭,看到村西南2里的李家房子的人们四散奔逃,好像炸了窝,一辆大板车(当时老百姓对运兵车的称呼)朝着丰台桥开过来。此时村里正住着八路军的一个连队,是昨天夜里住进来的。放哨的背着粪箕子,化装成拾粪的,一看大板车来得飞快,就鸣枪报警,并藏在桥底下。听到枪响,大板车加快了速度,眨眼就到了桥头,放哨的八路军甩出了一颗手榴弹,炸碎了大板车的挡风玻璃。坐在驾驶室里的一个日本曹长当场被炸死。车离桥只有一粪堆远停下,后面又开来两辆大板车。

这两辆大板车,本来一辆停在了邱家铺,(李家房子西1里)一辆停在了李家房子。

停在邱家铺的鬼子下车后,把村民聚拢在村中大道旁碾棚边,都令其跪下,开始拷问八路的情况,并时而搬起冻硬的粪疙瘩往人们头上砸。这时,从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走出一个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帅气,姓史,名叫四顺,年19岁,鬼子一见就把他抓住,问村里有没有八路,四顺摇摇头说:不知道。其实他外出干活昨天才回来,在别人家玩了半宿,真的不知道。数九天,寒风刺骨,鬼子却让他脱光衣服,踩住他的脚尖,照着脑袋就是一拳,打了一个仰巴叉。这个倔小伙儿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又被鬼子打倒。当鬼子问他有没有八路时,他还是说,不知道。鬼子一挥手,从军车上下来一个拿洋刀的鬼子,洋刀出鞘,闪着寒光,冲着四顺的脖子一蹭,四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吓哭了,鬼子怒吼着:不许哭!这时,鬼子又从人群中揪出了年轻力壮的李玉亭,勒令他脱光上衣,跪在地上,还是问有没有八路?李玉亭说不知道。两个鬼子拿起一个破车檐子就往他头上砸,砸得他脑袋都开了花。拿洋刀的鬼子又到近前,刚要下手,只听丰台桥响起了枪声,鬼子立刻上车,直奔枪响的地方,李玉亭这才从阎王爷的门口溜了回来。

停在李家房子的那辆大板车则受到了特殊的礼遇。李印堂等拿着长箭秆糊着红绿纸的小三角旗跪着相迎。鬼子还没来得及伸手,听丰台桥枪响,村民李春年看见鬼子车来时,往外奔跑,被鬼子发现开枪打死了。鬼子一走,人们都想跑,有个高大爷却不让,鬼子制造完丰台桥惨案回来人们还在那跪着死迎。鬼子随手砍死了李荣。李记荣被掌了天灯。鬼子令其站在高粱茬子上,从头上浇下汽油,点着了被活活烧死。李玉瑞被鬼子用杈子把他脑袋打得都是大窟窿,一手食指被打成了终生残废,直到死也不能弯曲。其妻李马氏跪趴在地上,总想抬头看看,刚一拱身,“叭”的一枪,一颗子弹从她的后背就穿了过去,划了一条八寸长的大口子,愈后留下一道大疤,疤痕处的皮肤象一道道横着的树叶。

三辆大板车汇到一块,死了曹长,鬼子们都疯了,从丰台桥西南踏冰过河包抄过来。八路军在庄里开枪阻击,掩护着老百姓们往东北跑。往南、往西跑的都被鬼子圈了回来,村民耿志仁的大腿上还挨了一枪,仆倒在地。

向东、往北和八路军一个方向跑的都脱了险。八路军在一里地远的南小庄子(今小捞鱼庄)村西的坟地里趴了下来,枪口朝西,他们身穿着棉小袄子、头戴毡帽头,和百姓一样。鬼子不知虚实,就没敢远追,在丰台桥村外迅速占领了至高点。在村东南约300米处有个三间房(因住着三户人家而得名),鬼子爬上房顶晃着小旗哇啦啦地嚷。村东学校房顶上也站着鬼子晃着小旗呼应。

鬼子的包围圈快速合拢,开始抓人、放火。

赵文庆,村南一里赵家铺人,60岁,大高个儿,被鬼子抓住,强迫其点火烧庄,并用木棍子敲着他的脑袋,打得梆梆直响,窟窿一个挨一个,血滋滋地往外流,整个人都成了血葫芦。

耿兆祥,也上了岁数,耳聋,也被逼打着放火,双手把着陈秫秸一处一处地点,因吓懵了,鬼子已走了很长时间,他还在机械地点,当时,村里黑烟蔽日,火光冲天。

村民吴赵氏回忆,她在庄头营姑家(今滦南县洪庄,离丰台桥十五六里)都看到了大火苗子。第二天从此经过,看到大树都烧成了煳家雀。

吴会珍回忆,当时她在十几里外的井里庄,也看到了大火冲天。

耿凤久家的高粱壳子棚直到第二年种地时还在冒烟。

桑秋莲,刚结婚一年的小媳妇,18岁(至今健在),昨夜从娘家桑庄子回来,因家道富裕,穿着红旗袍,红鞋,伪军非说她是妇女主任不可,采住头发就打,还用刺刀扎她的下部和大腿。旗袍被刺破,棉裤也穿了好几个眼,幸运的是里边还剩一层布没透??鬼子拿它耍着玩,之后,几个人又抻起她的胳膊、腿,使劲往高悠,摔下来,再悠。直到把她摔晕、不能动了,再捡起来往火里扔,不知怎地却滚到了一边,大火迅速把她烤醒,后来又被鬼子圈到了杀人场,全程见证了一场惊心裂肺地杀戮。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上边有人来拿着一张照片找桑秋莲,问她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原来那照片上的人是在东北被抓的汉奸,他供认在丰台桥一次屠杀中,打死过一个妇女。人们告诉调查人员,那女的一定是被摔晕过去的桑秋莲。在那次屠杀中一个女的也没有死,但在那种情况下,压根就不敢看,哪里还认得?

耿文德的媳妇,怀揣大肚,就快临产了,被鬼子一脚把孩子踢死在肚子里,而后,不管她死活,仍逼着去集合,她只好忍痛和大家一起跪在杀人场里。

鬼子把村民集中至村东的路北的小庙前,说是开会,把男的女的分开。押着行至桥北从缓坡上踏冰过了河西,绕至桥南鬼子3辆大板车停的地方,小清河水流在这里急转弯,与主河滩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坑,因此,人称三角坑。这坑直上直下,常年水流不断,夏天存水,冬日结冰,坑沿上有一棵大榆树。鬼子令村民全部跪下,男的在南,女的在北。鬼子向人们大声喊叫着:八路什么时候来的,有多少人?

鬼子连连问了几遍,人群中有人说:黑介来的,不知道多少人。鬼子再问,就没人吱声了。

发怒的鬼子从男人中间拉出了李树增(李家房子人),此人因手多一指,人皆称他“六指手”,靠杀猪为生,他是夜里来给八路军跑号的(传递消息的)。鬼子将其踢跪在河坡上,问他八路的情况,他说不知道,鬼子举刀便砍,六指手用手呼拉刀,砍掉了手指,他连连说:“我家六口都等着我吃饭呢。”他话音刚落,又一个鬼子举起了刀,唰的一下,他的头就掉了,连身子一起栽下河坡,掉在冰上。

“好!”鬼子们哇哇地大笑。

鬼子走后,这里曾来了两个孩子,大的叫李增祥,11岁,现已故去;小的叫耿志林,9岁。耿志林回忆说:“六指手的脑袋和脖子只连着一点皮儿。”当时参与收回六指手尸体的李家房子人李建文也如是说。

经历了鬼子大屠杀现在还活着的人回忆当时被害者的惨状:

洪景玉,村里大户赵老印的姑爷,阁楼坨人,与其妻赵文礼搬来丰台桥帮赵家管理事务。他也被拉了出来,一刀刺在胸上,还不住地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又连遭三四刀,不醒人事,后来昏昏迷迷活了四五天,也断了气。

李树森,李家房子人,先天到妹妹家过腊八,吃的牛肉饺子,住下没走,鬼子一来,他正犯腰疼,跑不动,被拉了出来,肚子上被鬼子扎了一刀,抬回家两天后就死了,他的坟现就在村西一里处,其后人还为其立了碑,冲东偏北与其挨刀的地方正好相对,仿佛在日夜控诉着日寇的暴行。

王进库,小捞鱼庄人,早晨来小清河挑水,因河水清而甜,小捞鱼庄人都吃这里的水。王进库的姐姐是村民赵文玉之妻,姐姐便留兄弟吃早饭,这是王进库巴不得的事,因为他在家连糠菜都吃不饱。这天吃得是秫米粥,这对他来说,就等于改善生活。正吃着,村外枪响,王进库撂下饭碗就跑,他姐夫赵文玉的三弟赵文志却把他叫住:“表弟,跑啥?咱们都是好人。”

王进库一听也对,便住了脚。万没想到也被赶进了杀人场,被鬼子豁开了肚子,把吃得溜饱的秫米粥从胃里全倒了出来,流了一地。当家人给他收尸的时候,他手里还死死地举着“证明书”(良民证)。

劝王进库别走的赵文志,在鬼子进庄搜人的时候,真的泰然自若,竟脱光衣服倒进被窝,随手裹了一条大被单子装起了病。伪军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向他要大被单子(联合票),他也土迷心实,爽快地就把身上的大被单子递了过去,其实伪军要的大被单子是当时流通的一种货币联合票,长约半尺,宽约二寸,人们形象地称其为大被单子。伪军将他押到杀人场,推到河里,万恶的鬼子一刀砍下,连小便带卵子齐刷刷地给削了下来,掉在了冰上,可怜赵文志赤条条地卧在冰河!

有一个卖黄蓿菜籽(也叫盐蓿菜籽)的人(黄蓿菜是度时饥民用来填肚皮的干菜)。不知怎地他也被圈住。他穿着一件破羊皮袄,跪在地上求饶:“我们家九口都等着我卖黄蓿菜籽吃饭呢!”鬼子上去就是一刀,脑袋蹦出脖腔足有一尺高,皮毛领子也被削下一条飞出老远,脑袋身子都掉进河里。

甲长耿老云、耿凤林,本来跑了出去,一看村里火光冲天,想回来救火,又不敢,竟以甲长的身份来到河里冰上,要给鬼子伪军做点饭吃。其实,他们先一天说起鬼子的事时,耿老云就说:“他们来时别惹,得当朋友待。”没想到这一厢情愿的买卖,竟让他的身上挨了数刀,当场就惨死在冰上。他老伴整理他血衣的时候,哭着让人看“七个眼啦!”

耿凤林挨了一刺刀,成了血人,肠子都出来了,当场没死,在冰上还向不到一里的小青坨(今南庄河)的方向爬着,因为那儿有一个治红伤的人叫张怀俭。但因伤势太重,勉强活了些日子就咽了气。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次屠杀中,挨了刀的竟活下来几个人。其中有赵文来,他正招待给八路军跑号的六指手吃饭,没跑得出,脖子后挨了一刀。他的妻子李凤银也在现场跪着,此人现在90岁了,还健在,在鬼子圈人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了桑秋莲挨打,可是鬼子杀人时,她的脑袋也挨了一刀,就懵了,不知道鬼子怎么下的刀,丈夫什么时候被砍也不知道。当时她还抱着一周岁的儿子。鬼子走的时候,她把孩子塞给秋莲,有气无力地说:“看看,我们哪还有一口子啊!”令她惊喜地是,丈夫赵文来竟还活着!脖子后血肉模糊,脑袋向前耷拉着,伤及了骨头,抬不起来,她就周着下巴将其搀回家。为了止血,李凤银抓了一把白面就揉在了刀口上,然后跑到小青坨找张怀俭,张怀俭也无技可治。她就找人把他抬到前小营谢海秋处,经治疗,赵文来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时年19岁。

魏国瑞,村东南三间房人,因跑的方向错误(正南),被鬼子圈回,他躲在了一个墙旮旯,看到了桑秋莲挨打,鬼子发现后,圈进了杀人场,从他脑后砍了一刀,他是最后一个挨杀的,头砍他的时候,忽然集合号响了,鬼子在匆忙中落刀,他倒在血泊中。鬼子走后,南小庄子的一个姓王的将其治好,为表达感激之情,认其为干爹。

村民刘永昌,被鬼子用刺刀从背后刺进,从肚子前出来,然而阎王爷竟没有收留他,后转到昌黎治愈,如今还健在。

崔弼,青坨人,小罗锅,鬼子恶狠狠地向他扎了三刀。当时,鬼子用刺刀扎着他的胳肢窝在冰上转圈,好像玩驼螺,他疼得嗷嗷直叫,而鬼子却哈哈大笑。

赵文庆,前面提到那个被打着放火的老人,也被赶进了杀人场,倒在了地上。不知是吓得装死,还是疼得晕死。总之,那颗血肉模糊的头让他逃过了刀光之灾。

男人杀完了,长跪着的女人们也都等着挨刀,出乎意料的是,鬼子向他们吼着:“八路来了,你们报不报?”

“报、报、报”女人们的声音不知是怎么喊出来的,当时,女人们挨刀的只有赵义林家,在圈人的时候,不过是用刀背砍了她的肩,并无大碍。

这次鬼子究竟杀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桑秋莲回忆说,仅在河坡上,她就看到的有十几个男人。李凤银也说:有很多不认识的外村人,也许是做买卖、串亲戚的赶上了,谁还有心思数呢?鬼子一走,满村子哭号声震天。

除了桑秋莲、李凤银,在场上跪着的知道姓名的还有:耿文玲的姥姥、大姐,耿文德的媳妇、耿文信的妈、耿文礼的媳妇……可惜,这些人早已作古。没法控诉了。

参与乐亭丰台桥大屠杀的鬼子、伪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理应写在中华抗日战争史上,让后人永远铭记。

(本文全按真实经历者讲述整理)

讲述者:

桑秋莲、耿文岭、耿志林、耿少勤、李凤银、刘永昌、耿文丰、耿文生、魏国瑞、耿文祥、王希成、李兰普、李建文、李玉柯、耿文民等。

后 记:

当我整理完这血泪史的时候,眼泪早已控制不住——战争中的老百姓是什么?

是菜?菜在割之前还需要呵护。

是牲畜?牲畜在被杀之后还能蹬蹬腿。

纵观历史,每一次战争,最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作者原名耿绍学,古河乡丰台桥村人,是文中被害者耿老云的曾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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