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的四季人生(从浊世公子到一代高僧)

从浊世公子到一代高僧 |弘一法师简传

弘一法师的四季人生(从浊世公子到一代高僧)(1)

李叔同先生“由一个浊世公子,而留学生,而艺术教育家,最后成为律宗高僧弘一大师,真可谓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从浊世公子到一代大僧

在上海的这段日子被李叔同自己称为“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只可惜,这幸福的生活维持的时间短暂,1905年,李叔同生母王氏病逝。

在李叔同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李筱楼就去世了。失去父亲后,李叔同是伴着母亲的殷殷叮咛日渐成熟起来的。他从母亲身上继承的,不但有正直的人格、深切的同情心,还有对佛的虔诚。母亲的去世,使李叔同陷入了极度的哀痛当中。他清楚地记得,母亲咽气的那一刻,他因为正往市上选购棺木,没能在床前送终。每每谈起此事,他心里都十分哀伤。对于他当时的心境,描写李叔同的话剧《芳草碧连天》的编剧、导演赵大民先生谈到:

因为他对母亲至孝。他母亲去世的时候46岁,好像他有了本领刚想孝顺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个时候母亲去世了。所以他认为幸福时期已过,他就为自己起名叫“李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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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

母亲去世以后,李叔同带着全家,将母亲的灵柩送回天津安葬。李家作为天津的富宦之家,按照当时的习俗,丧事是要极体面堂皇的操办一番的,要披麻戴孝、念经、出大殡的。但是接受了西方新学的李叔同对于这些俚俗的繁文缛节非常反感。他认为,父母之丧虽是人子至哀至戚的事,但不在乎那些虚伪的礼节。尤其是对于有些人,父母在生不孝,死后却大肆铺张的做法,更认为是可恶的欺骗。因此,李叔同力排众议,参照东西各国开追悼会的事例,略为变通,另订新的文明丧仪。在当时天津的《大公报》上,李叔同刊登了一篇《哀启》。李叔同的孙女李莉娟讲到:

在丧礼的时候,他也做了一些丧礼改革,在天津也是非常轰动的。在举行丧礼的前六天,就在天津的报纸《大公报》上作了一些报道,就说哪天要举行丧礼,但是丧礼不许送什么绸缎呀、钱呀,都不许送;要送花圈、鞠躬、做挽联、奏哀乐。他把丧礼的议程都在《大公报》上公布了,程序,谁先鞠躬等都公布了。丧礼上的改革,当时都喊他李三爷,因为大排行他行三。人们都说,李三爷在天津又办了一件奇事。当时戴青纱,戴白花,在天津是很特殊的。因为按照历史延续下来的丧礼都是穿很重的白孝,有哭什么的,都取消了,他自己弹钢琴,自己谱曲,自己写哀歌。

李叔同革故鼎新地为母亲办了这次丧礼,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在距离今天将近一个世纪以前,那是清王朝统治的时期,慈禧太后专横地把持着朝政,戊戌变法被扼杀,封建势力正在反扑。在一切都很守旧的社会背景下,一个26岁的青年倡导丧礼改革,是需要相当的胆识的。著名的《大公报》对此作了追踪报道,称“李叔同君广平,为新世界之杰士也”。

这个大家族中庶出的儿子,5岁上没有了父亲,如今又别了生母,顿觉游丝飞絮、飘荡无垠。从前觉得“父母在,不远游”的李叔同,如今没有了牵挂,于是他决定东渡扶桑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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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日本

说到这里大概很多人都有个疑问。李叔同受到了西学的深刻影响,在上海求学期间学习的也是英语,为什么又会在此时选择到日本去留学呢?话剧《芳草碧连天》的剧作家赵大民先生做出了解释:

最早他的计划当然是去西方求学,当时因为日本一个是比较近,另一个日本是接受西方比较快的。我们有很多东西都是通过日本转到中国。比如鲁迅先生最早翻译的东西《一个青年的梦》等等,都是通过日文转译到中文的。李叔同虽然留学在日本,但是学习的都是西方文化。比如绘画,他学习的都是赛尚的油画。赛尚的画是印象派的,李叔同的画很有印象派的风格。另外西方的戏剧,小仲马的《茶花女》等等。

1906年李叔同考入日本美术教育最高学府---东京美术学校西洋画科,成为中国第一批美术留学生中的一员。在这里,他大量吸收了西洋美术的纯正理论,也受到东洋美术的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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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绘《少女》(木炭画,留日时作品)

到达日本后的第二年,李叔同剪去了脑后的长辫子,报名参加了东京美术学校西洋画科的入学考试。进入东京美术学校后,抱着吸收西方绘画理念的宗旨,李叔同开始了他从未接触过的西洋绘画学习。李叔同的孙女李莉娟说:

他的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彻底,他对艺术也想追求个究竟,不只限于中国绘画这种绘画方法和绘画技巧,他也想把西洋画和裸体画,所有的绘画技巧,都想问个究竟,学个究竟,追求个究竟。

西洋绘画注重写实,进行人体写实练习是一项必修的课程,然而寻找裸体绘画模特,成了李叔同在刚开始学习西洋绘画时最棘手的问题。这一年的11月,带着浓浓凉意的秋风开始吹遍了日本东京的各个角落,这一天,正在练习绘画的李叔同无意中发现了给他送饭的房东女儿,刹那间,李叔同发现了自己寻觅已久的最佳模特人选。

从此,这位日本姑娘成了李叔同的专职模特,从一张模糊不清的李叔同当年的画作上,我们仍能依稀看到这位日本姑娘的神韵,每当画作完成,李叔同都会让这位日本姑娘评价一番。在一段时间的合作后,由于相同的爱好,又彼此真诚相待,两人开始跨越画家和模特的界限。话剧《芳草碧连天》的剧作者赵大民先生讲道:

李叔同一生都是追求真善美,这是他的文化人格,他也是个多情的人。后来两个人逐渐产生了感情。后来在归国的时候他就决定把雪子带回来。当时他就跟雪子说好,说,我不能把你带回天津,对你对我都有很多不便,我想把你带回上海。雪子当时也同意了。后来他就把雪子放到上海,自己回到天津。从他们相识到分开大概有10年以上的光景。

在日本期间,李叔同以无畏的态度创造了很多中国艺术史上的第一。而其中最为重要的贡献就是戏剧。1906年他与曾孝谷发起成立了春柳社推演新剧,1907年2月春柳社在东京演出了《茶花女》中的两幕,轰动一时,迈出了中国人话剧艺术实践的第一步。而促成这次话剧演出的,是安徽省遭受的一次水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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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岁的李叔同1904年在上海演京剧《黄天霸》造型

1906年,长江中下游发生水灾,沿江各省均受灾严重,这个消息传到日本后,春柳社准备在东京组织一场以赈灾募捐为目的的义演,已经开始广泛接受西方艺术熏陶的李叔同立即想到演出新式话剧。赵大民先生说:

当时因为戏排得不成熟,不想演,但是国内的水灾来了,为了救济国内的水灾,这些热情的远方游子决定提前演出。这个戏当时只演出了《茶花女》的第三幕,就是阿芒的父亲去见茶花女这一段,全剧的高潮,李叔同亲自扮演,受到日本各界的极大好评,认为他演的非常好,他们卖票的收入救济了水灾。也看到李叔同青年时代爱国的情怀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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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左)在《茶花女》中的扮相

如今我们还能看到两张老照片,照片上的李叔同身着女装,这正是他在日本公演话剧时扮演茶花女的剧照。

而后,李叔同又组织演出了《黑奴吁天录》等多部作品,成为将话剧带入中国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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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园和洋书房

1911年李叔同从日本毕业回国,并回到天津,在直隶高等公立学堂担任教师。他以其高尚的品格情操、精湛的艺术造诣、渊博的学识和认真负责的教育态度,开创了中国近代艺术教育的一个新局面。

回到天津后,李叔同自然要回到粮店后街62号的宅邸。此时,主持李家的主要是李叔同的二哥。回津后,在二哥的帮助和支持下,李叔同在家中“意园”旁边改造出了一间“洋书房”。

“意园”和“洋书房”也是早年李叔同在天津进行艺术活动的重要载体。“意园”是李叔同故居内的小花园,坐落在“田”字形宅院的中部。它小巧精致、环境幽雅,兼有藤萝架,四周被竹篱围起。李叔同年轻时常在这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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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园旁边,就是李叔同的洋书房。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李叔同从日本留学返津后,常在洋书房里接待宾客和开展创作。在这里,我们可以鲜明的感受到,早在90年前,这里就是中西文化艺术交融的前沿。李叔同的孙女李莉娟告诉我们:

他从日本回来带来了很多在日本创作的画,挂在家里,包括有一些女人像,封建家庭有一些不接受,挂在洋书房,裸体女人像。洋书房也是区别于中式的布局,过去窗户一般都是糊纸的,那个是玻璃的,还有一架钢琴。家里都是中式的建筑,唯独有这么一间挺大的屋子,方方正正的,都是玻璃的门窗。并且还是上几登台阶,门口还有一个小花园,叫“意园”,种了很多的竹子、藤萝,还有假山石。很用心。当时感觉家里的布局很合理。另外还有一个中书房,那里的布局就完全是清代的家具了。我父亲回忆过,说洋书房里有很多的书架,在上海住的时候有很多帐单都带回来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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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半裸女像作品

在李叔同的这座洋书房里,他除了会见青少年时期结交的津门士子外,还接待过“天涯五友”之一的袁希濂。每逢节假日的闲暇,袁希濂都是洋书房的常客。两人在这里谈起“天涯五友”的聚散,回顾近十年来的人生遭际,不禁感慨唏嘘。

天有不测风云,也正是在1911年,李家遭变,两家钱庄倒闭,百万家资倏忽之间荡然无存。

家里破产,再加上上海还有他所牵挂的人,李叔同在1912年春节前夕离开了天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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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和创刊

1913年春天,上海《天平洋报》创刊,李叔同被聘为编辑,主编副刊画报。同时他在城东女学教授文学和音乐。这年秋天,《太平洋报》负债停办,李叔同遂应老友经亨颐之聘,到杭州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担任图画和音乐教员。1915年,又应南京高等师范校长江谦之聘,兼任这个学校的图画音乐教员。

李叔同在浙江第一师范任教时写过《近世欧洲文学之概观》、《西洋乐器种类概况》、《石膏模型用法》等文章,介绍西洋文学艺术各方面的知识。他教的图画,采用过石膏像和人体写生,这在国内艺术教育上是个创举。音乐方面,他利用西洋名曲作了许多名歌,同时又自己作歌作曲,向学生灌输新音乐思想。学生中有图画音乐天才的,他特别加以鼓励和培养。如后来成名的丰子恺的漫画、刘质平的音乐,就是李叔同一手培养起来的。

在这个时期,为了改革中国美术课历来只授临摹画帖的状况,他开设了室内室外写生课,以训练学生绘画基本功。1914年他在教课时采用了男性裸体模特写生,具有历史性的开创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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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

1918年正月十五,来到杭州六年后的李叔同,因醉心于佛法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教,为正式出家做着积极的准备。谈到他决心出家的原因,李叔同的孙女李莉娟说:

我们不敢贸然去猜测他出家的姻缘。按照佛教来说,是出于他对佛教的感情。还有就是他的学生丰子恺先生评价他的老师,他出家的因素就是他艺术的升华。他讲,人生有三个台阶,第一个台阶就是温饱,就是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很满足了。如果再继续,就是要学艺术、学文化,达到艺术上的尽善尽美。艺术再升华一步,就是思想意识。所以思想意识上的升华注定他要皈依佛教。1919年暑假他出家了。

正月十五过后,在上海的日本妻子听说李叔同已经准备出家,便在李叔同挚友杨白民的陪同下,从上海赶到杭州,李叔同得知后,不好回避,于是同意在西湖边会面。初春的西湖,时常阴霾蔽日,淫雨往往不期而至,妻子恳求李叔同不要弃她而遁入空门,但是李叔同去意已定,在送给妻子一块手表后,便离岸登舟。小舟在西湖的薄雾中渐渐远去。

关于这一幕场景,李叔同的同学黄炎培曾在《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一文中写道:

船开行了,叔同从不一回头。但见一桨一桨荡向湖心,直到连人带船一齐埋没湖云深处,什么都不见,叔同最后依然不一顾,叔同夫人大哭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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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法名弘一。从此,中国艺术界少了一个艺术家李叔同,中国教育界少了一个教育大师李叔同,佛学界多了一位高僧弘一法师。他精研戒律,将失传300年的南山律宗拾起,成为南山律宗地十一代宗师。

出家后的李叔同虽然过着“行云流水一孤僧”的生活,但并未完全脱离与艺术教育的关系,除了专研律部,还继续作词作曲。1942年,一代艺术先驱李叔同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享年63岁。弥留之际,他还写了“悲欣交集”四字,一面欣庆自己的解脱,一面悲悯众生的苦恼。

一帆风雨,只有人归去。由一个浊世公子,而留学生,而艺术教育家,最后成为律宗高僧弘一大师,真可谓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如今,粮店后街62号的李叔同故居已经得到了修复,故居重建后,这里将成为文化交流和展览的“新书房”。以这里为中心,海河东岸将建起一个占地约3.98公顷的新文化中心。在这里,我们依稀能够找到大师往日的身影,耳边仿佛还能响起那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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