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保育神完整(朱大可花神媒神)
张大千:十二花神
中国植物神体系中的花神崇拜,是爱神崇拜的一种变体。无论在东方或西方文化中,花都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因此,中国农村普遍喜爱以花的名称来命名女孩,像“菊花”,“牡丹”、“红梅”之类,而男孩的名字,则往往指涉男性生殖器的形态,就像“玉柱”,“福根”,“铁蛋”等等。
但是,花神崇拜的出现较为晚近,直到明朝,才开始出现“百花神”的称呼,不过也仅仅是一种语词游戏而已。最典型的例子,是长篇传奇小说《镜花缘》,它一开篇就说,蓬莱岛上的百花仙子为给王母娘娘做寿,动员全体花仙子,策划了一场百花齐放的超级花秀,甚至还把百花按品质分成了三个等级。但这只是小说家的私人想象,而非民间文化中的共同信仰1。
张大千:荷花仕女
直到清代中期,天津杨柳青年画里才出现了真正的“花神”形象,并把祂们跟不同的男女人物对应起来,分别代表十二个月,共二十四位花神。在女性花神的名单上,都是一些著名的美人,像杨贵妃、西施、貂蝉和王昭君,而在男性花神的名单上,则是一些大名鼎鼎的诗人墨客,像屈原、陶渊明、苏东坡以及欧阳修等等,他们以采花者的身份,充当了爱欲与浪漫情怀的代表。花神,毫无疑问就是爱神的别名,只是因为打着花神而非爱神的旗号,更容易避开卫道士的攻击。
恋爱先于结婚,这是现代人的基本生活逻辑。但在古代社会,大多数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果,毫无情感可言。与这样的制度相对应,就出现了一类比较特别的神灵,称为媒神,祂们是专门为没有情感的男女牵线搭桥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月老。关于这位老先生的来历,我们并不是特别清楚。祂最早现身于唐代小说中,可能只是一个虚构人物2,但也可能有着更深远的神话背景,因为在苏美尔和阿卡德神话里,月神就是一位老人,名叫南纳,长着天青色的胡子,每天乘坐祂的新月船巡游夜空。
跟南纳相比,中国月老的头发和胡子都是银白色的,祂也没有乘坐自己的新月小船,而是坐在大地的台阶上,背靠一个大布袋,在月光下翻阅图书,其实更像圣诞老人的模样。祂手上的那本《幽冥之书》,可能来自冥府,记录着有缘众生的黑白名单;那个布袋里装的,也不是寻常的圣诞礼物,而是一些红色绳子,用来绑住那些有缘人的双脚。一旦被它拴住,哪怕两人出身世仇之家,门第悬殊,媸妍不等,甚至相隔千山万水,最终也一定会结为夫妇。对于众多的大龄单身青年而言,这看起来是比圣诞老人的馈赠更加美妙的礼物。
波提切利:《春》里的花神
在中国神话谱系中,媒神往往是一些不太起眼的小神,祂们在神界的地位,比爱神和植物神更低。由于月老缺乏权威,所以人们又请出了上古大神女娲,由她来担任人间的媒神。这也完全符合逻辑:当初,女娲嫌造人的工作过于劳累,于是把人分成男女,让他们彼此婚配,生儿育女,这样,她就再也不必费力劳神地造人了3。
这个策略果然一举奏效,女娲就这样成了神话里的首席媒神,人们还专门修建了女娲娘娘庙,用最高级的猪、牛、羊三牲来祭祀她,希望能够婚姻美满和多子多福。女娲的神力当然不容置疑,在她离开人间之后,人类非但没有迅速消亡,反而由于拼命繁殖,而弄得大地上挤满了人类。这种状况大概是女娲所万没有料及的。
媒神完成任务之后,婚姻神就粉墨登场了,祂们的使命是保证人们婚后生活的幸福美满。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和合二仙”。这对小神常见于年画和门神画中,形象是两个扎丫角髻的胖男孩,打着赤脚,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个身穿红缎衣服,手举绽开的荷花,另一个穿着绿缎衣服,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据说,祂们是寒山和拾得这两位唐代高僧的化身,象征着婚姻美满与家庭和睦4。
苏美尔圆柱印章拓片:月神南纳(最右坐者)
再下一个环节,就是怀孕和分娩。在这个阶段,希腊神话有一位著名的分娩女神,她就是阿耳忒弥斯,罗马神话里的名字是狄安娜,她主管丰产、孕育、以及接生和新生儿。中国神话没有如此细致的分工。上古时代,曾经有一个名叫女岐的女神,她从未与男人交合过,却生下了九个孩子,因此一度被当作生育女神,但后来却被人渐渐遗忘了,以至于在分娩生育的这个重大环节上,中国人却缺乏专职神灵的庇护5。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人们只好请出床神——床母,后来又请出观世音菩萨的分身——送子观音,来祝福妇女怀孕,也顺便保佑产妇和婴儿的生命安全。
最后一个环节是如何养育孩子,保证他们健康成长。南宋以后,主要是在明清两朝,主管这个领域的保育神,出现在南方沿海地区,她们的名字叫做“七星娘娘”。什么是七星娘娘呢?就是七位来自古希腊的美丽女神,她们专门保佑孩子从婴儿到十六岁期间的成长。
在七夕那天的黄昏,母亲会带着孩子前往七星娘娘庙,献上名叫“七味碗”的供品,祈求女神的保佑。这种“七味碗”就是七碗不同款式的糕点,例如汤圆、米糕、油饭、桂圆、红蛋、莲子、花生等等,分别献给这七位充满爱心的女神。而到了孩子十六岁时,父母会再次备好丰盛的供品,带着子女前往七娘娘娘庙祈福,让孩子在供桌下面爬三圈,站起来之后,这个孩子就算是成人了。严格来说,七夕节就是妇女儿童节,并且也是成年礼的纪念日,而不是现代中国人所谓的“情人节”。
注:
1.见《镜花缘》,第一章,《女魁星北斗垂景象,老王母西池赐芳筵》。
2.《续幽怪录》:“韦固遇老人向月检书,问曰:‘君何主?’曰:‘主天下之婚姻耳。’”
3.《太平御览》引《风俗通》:“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縆泥中于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縆人也。”《绎史》引《风俗通》:“女娲祷神祠祈而为女媒,因置昏姻。”参看鲁迅,《故事新编》,《补天》中对此的生动描写。
4.《通俗编》引《游览志余》:“和合神即万回哥哥。”按:《太平广记》引《谈宾录》及《两京记》:“万回姓张氏,弘农阌乡人也。其兄戍役安西,父母遣其问讯,朝赍所备往,夕返其家。弘农抵安西万余里,因号‘万回’。”今和合以二神并祀,而万回仅一人,不可以当之矣。国朝雍正十一年封天台寒山大士为和圣,拾得大士为合圣。
5.《天问》:“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金开诚,《屈原集校注》:“女岐:本为星名,即尾星,其星有九,又称九子星。九子星又演变为九子母的神话故事,进而又演变为女岐的神话。按闻一多《天问·释天》说:‘女岐即九子母,本是星名也。’余友游国恩引《史记·天官书》‘尾为九子’以释此文,最为特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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