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那一刻与你相见的作者(常与吾妻争高下作者)

《常与吾妻争高下》

作者:言浅

只为那一刻与你相见的作者(常与吾妻争高下作者)(1)

简介:

谢玄文能清谈论辩,武能上马安天下,一众郎君羡慕,一众女郎爱慕。

但能清言,善明理的谢七郎,也有不如意之时。

比如:多次被心上人拒绝。

初次告白,张口就来:“你可愿意做我的妾?”

陈子衿:我不做谁家的妾,王谢桓庾也好,顾陆朱张也罢,便是司马家,也绝无可能。

见心上人跟其他小郎君谈笑风生,谢玄气笑了:“看不上我谢家,总得找个比我更好的,这才能让我心服口服吧?”

陈子衿: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纳妾在于情投意合,我们两不相靠。

追求心上人之路,道阻长且跻,谢小郎君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剧场:与谢玄论辩的那些年】

初识

谢玄:娶妻娶贤不娶色,红颜祸水!

陈子衿:世家子弟大多温润而泽,这般对女子评头论足,北伧而已!

谢玄:北有北伧,南有南貉,野人配土狗,倒也相得益彰。

婚后

谢玄:年下男二,寂寞君王,蓝颜知己……陈子衿你搁这养鱼呢?

陈子衿: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谢玄:子养鱼,安能不知我也是你塘中一鱼?

精彩节选:

河汉迢迢,明月皎皎。

今夜始宁县的街市热闹非凡,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礼记有云,祭日于坛,祭月于坎,故而乞巧节这天,一众郎君与女郎齐聚河畔,纷纷放水灯祈愿。

女拜织女,男拜魁星,只盼神明能听见凡间的祈祷,令人人得偿所愿。

船橹轻轻摇动,将那一池清辉搅皱,停泊片刻后船上走下几个身影,待最后一位下船的女郎站稳后,又是轻舟溯洄,周而复始,那些承载着美好心愿的水灯也随着小船来去带起的波涛流动,往远处漂去。

谢家几个兄弟正陪着家中的姐妹在河畔放水灯,只听见小弟谢琰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咦,仙女真的来了。”

几个郎君抬眼看去,眼前的少女看着和家中幺妹道辉差不多年纪,身姿窈窕,清秀绝尘,未施粉黛但肤色晶莹,卷睫虚掩着那双明眸,樱桃小口不点而朱,典型的江南美人。

谢瑶推了推谢玄:“这小娘子好生俊俏,小小始宁县竟藏有此等佳人。”

谢玄神色不变,淡淡回了句:“尚可。”

谢瑶随即揶揄:“阿遏,你尚未定亲,可要为兄替你打听打听这是谁家女郎?”

大哥谢朗一门心思看着妹妹们放水灯,生怕她们不小心落入湖中,只听见了定亲、打探这几个字眼,以为谢瑶又看上了谁家女郎,斜眼瞪了他:“婚姻当从父母之命,岂能擅自做主。”

结果,却听见谢玄一本正经回道:“娶妻娶贤不娶色,红颜祸水犹未可知。方才听弟弟妹妹们叫饿,我去那边看看,可还有巧果卖。”

看着谢玄离去前,一向沉静的眸子染上片片阴郁,谢朗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

大伯新丧,阿遏母亲早亡,他又何来父母之命。

“大哥,你日常教导我们谨言慎行,今日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谢瑶拍了拍谢朗的肩膀,无奈地说着。

不小心戳到了弟弟的伤痛处,谢朗也有些尴尬,黑着脸瞪了谢瑶:“还不是你多嘴惹事!”

刚下船的陈子衿与陈子佩姐妹俩亦是听到了谢玄的这番话。

陈子佩只瞥了谢玄一眼,霎时一张脸通红,喃喃自语:“那位郎君风神俊朗,颇有阮籍之风,看起来像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大多温润而泽,能这般对女子随意评论,估摸着是个北伧而已。”陈子衿刚下船,莫名其妙就被人评论一番,本就心情不好,方才那人口音听着也不像本地的,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多半是衣冠南渡后迁徙来的。

陈子佩素来嫉妒长姐,又见她嘲讽自己心仪的郎君是北伧,愤愤不平:“我看,是那郎君说你红颜祸水,你心生怨恨才这般诋毁人家。”

不远处一阵喧嚣,陈子佩见众人都围在那处,心中好奇:“可是有表演?我去看看!”

人多的地方危险也多,纵然陈子衿也不喜欢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出门前阿耶关照姐妹二人要同去同回,此刻她也只能追着陈子佩的身影,跟到了那众人聚集之处。

人群中,两个人正争论不休。

“分明是你偷了我的钗子,被我逮个正着,如何还能反咬一口?”说话的黄衣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此刻神色焦急,脸都有些红。

另一边被她揪着不放的是一个白面书生,听那黄衣女子这么说,也反唇相讥:“你这女郎怎么回事,这钗子乃是我买来,准备送给未婚妻子之物,刚刚不过借着月色拿出来擦拭一番,怎么就成了你的?”

“这钗是我娘留给我的,如何就成了你买来的?”

“那我们便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

两人各执一词,围观的众人也不知该信谁的,若要说报官,这大晚上谁来搭理?

陈子佩听了一会儿,顿感无趣,她见那黄衣女子面相泼辣,揪着书生的衣领死活不松手,冷哼了一声后大声说道:“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子拉拉扯扯,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你才是小偷。”

众人窃窃私语,认可陈子佩观点的人不在少数。

黄衣女子听见陈子佩这么说,气得眼眶都泛红:“哪里来的小娘子,怎能随意颠倒黑白?”

陈子佩不以为意:“你可知我阿耶便是始宁县县令,明日见了官,我看你如何辩驳。”

见县令之女都发话了,众人更是频频点头。

“小娘子,你快将这钗子还给这位郎君吧。”

“就是就是,真闹到官府,免不了受牢狱之苦。”

“东西还了这事还是算了,毕竟一介女流,郎君也莫要追究了。”

……

陈子衿见状,不得不从人群中走出,对那两人说道:“家中妹妹不懂事,妄自评判,二位见谅。”

又从钱袋里取了些碎银:“今夜乞巧节,大家都是高高兴兴出来的,我看这钗子颇为精巧,不如我将它买下,这些银钱你们二位平分,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那白面书生见状,朝陈子衿拜了一拜:“小娘子貌美心善,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同这女郎纠缠,若你喜欢这钗子,卖给你便是。”

说罢,将手中钗递到她手中。

陈子衿颔首,取了钗子后,将碎银分成两份,正要递给二人。

黄衣女子喊道:“不行,这钗子乃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便是给黄金我也不能卖!”

闻言,陈子衿浅浅一笑,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已见分晓,钗子是这位娘子的。”

书生见情势不利,忙怒斥陈子衿:“你这小娘子,竟然同她一起诓骗我的钗子,明日我定要将你们二人一同送官!”

陈子衿不屑与他辩驳,反问一句:“既是送给未婚妻子的心爱之物,走在路上还要拿出来小心擦拭,又怎会这么大方就转手卖了?”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斥责那书生有辱斯文,不仅窃取小娘子的钗子,还要颠倒黑白。书生见行迹败露,恨恨地瞪了陈子衿一眼,趁众人不备,匆忙逃脱,消失在月色中。

黄衣女子取回自己之物,感激地握着陈子衿的手:“多谢女郎今日出手相助。”

陈子衿说了句无妨,迎上人群中一双沉静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观人需观心,只看外表者,多半目光短浅,不能成事。”

这话一说,谢玄便知是在含沙射影了,自己方才在河畔对大哥说的一番话,显然是被她听见了。

让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无妨,他一个世家子弟,与女子计较,有失身份。

于是他也不再停留,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几块巧果后,也离去了。

黄衣女子对陈子衿再三道谢:“我与郎君走散,此刻还需先去寻他,今日真是多谢女郎了!”

看热闹的众人散去后,陈子佩冷冷一笑:“陆太守若知道你这般能出风头,只怕那接亲的花轿要连夜来将姐姐抬走。”

提到陆太守,陈子衿依旧无动于衷,陈子佩继续刺激:“告诉你也无妨,阿耶阿娘将你的庚帖都备好了,就等着送到陆家。”

她继续自言自语:“长姐这般天人之姿,嫁给一个比阿耶还大的郎君着实有些可惜,不过我听阿娘说,年纪大的郎君会疼人。”

陈子衿终于憋不住:“你这么喜欢,不如让陆太守来疼疼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远。

“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陈子佩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对一旁伺候的婢女说道,“小翠,我累了,不想逛了,我们乘船回家吧!”

小翠有些疑惑:“可是大人吩咐,两位女郎要同去同归呀?”

陈子佩瞪了她一眼:“姐姐这般美丽聪慧,自然有办法回去,轮得到你这蠢丫头担心吗?”

小翠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夜色渐浓,已经过了跪拜神明的最佳时刻,此时河畔放水灯的人群渐渐散去,陈子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然而心中的烦闷并未消散,她索性独坐岸边,看着那一盏盏远去的水灯发呆。

母亲离世后,她在泰山羊氏住了近十年,临及笄前才回到陈家,虽然已有面对继母与同父异母妹妹的心理准备,但在知道妹妹子佩只比她小半岁之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慨,照时间推算,父亲和那位继母,岂不是在母亲久卧病榻时就勾搭在了一起?

况且自她归家后,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继母唯恐影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明里暗里地撺掇着将她早日嫁人。

然而阿耶一直未肯松口。

她父亲陈述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少时也曾被人戏称堪比卫玠,虽是末等士族出生,但十分懂得把握时势,从他入赘泰山羊氏,到之后羊氏原配病故后攀上吴郡顾氏,运用婚姻拔高门第这门艺术,他早已修炼得登峰造极。

凭子衿的姿色,便是皇宫也能入得,因此陈述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契机,结识建康城内的高门大户,有意推介子衿。

但前些日子顾氏从吴郡回来后,带回来一个消息,让他动了心思。

吴郡太守陆裕妻子过世已有多年,目前正在相看合适的女郎作配,陆家乃是江南四大姓氏之首,更重要的是,会稽郡太守一职空缺已久,目前一直由陆裕代管,若是能与他攀上亲,得封会稽太守,还不是如同囊中取物。

嫡长女继承了他八,九成的容貌,又有泰山羊氏这样的娘舅家做支撑,这一颗好棋,如今正是该出的时候。

父亲的筹谋,继母的算计,陈子衿正思考着她该如何摆脱这桩令人恶心的婚事,忽然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

“怎么,不偷东西改杀人了?”

方才那书生被谢玄按住了手臂,正龇牙咧嘴地喊痛。

陈子衿回眸,竟然是他!

“我再也不敢了,小郎君,快放开我吧!”那偷人钗子的白面书生连声求饶,“我杀鸡都不敢,哪敢杀人,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这多管闲事的小娘子罢了。”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看向谢玄。

“方才我见这人鬼鬼祟祟在你身后,徘徊了许久似乎是准备将你推入河中。”谢玄按着那人的手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陈子衿顿时气愤,连连几脚往那人身上踹,边骂道:“整日就知道欺负女人,留你在这世上也是糟蹋口粮!”

谢玄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上一松,倒又叫那人给溜了。

看来是个惯犯,十分擅长逃脱。

“阿遏,你原来在这,该回去了!”谢瑶远远地呼喊声传来,不消片刻,人已经出现在谢玄与陈子衿面前。

他对陈子衿印象颇深,不到一个时辰再次相见,谢瑶大大方方地介绍起来:“小可谢瑶,此乃我家弟弟谢玄,见过女郎。”

陈子衿也行了个礼:“原是陈郡谢氏,素来听闻谢七郎君芝兰玉树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堪当此盛名,小女颍川陈氏,前几日随家父初到始宁县。”

谢玄却不领她这溢美之词:“不过北伧而已。”

陈子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小女愚钝,听不懂谢郎君在说什么。”

“说什么呢,阿遏?”谢瑶不解地看着他,北伧不是南方人侮辱他们这些北方人的言辞吗?

谢玄摇摇头,貌似歉意地说了句:“此等粗鲁的言辞,女郎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陈子衿听他这话,不慎呛了口风,连连咳嗽。

夜空的上弦月恣意将清辉洒落人间,月色下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的确有被称之为谢家之宝树的资本。

就算是宝树,也是棵外强中干的树!

这几日陪着陈述熟悉了始宁县的环境后,上一任县令王恪即将动身前往建康任职。

王恪乃是琅玡王氏一族支系,此番前往都城是连升两级的喜事,始宁县几家士族一合计,决定在他临行前设宴饯行,王谢两家素来交好,又是姻亲,于是今日的筵席便由谢安牵头,设在了谢家的东山墅。

迎来送往,新上任的陈述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陈夫人将陈子佩一番精心打扮后才带着俩姐妹出门,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再过几个月子佩便及笄了,她定要为她筹谋一户好人家。

今日的宴会,始宁县内的高门子弟都会前来,就是最佳的契机。

进门没多久,陈子佩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谢玄,口中不自觉呢喃:“竟然是那天的郎君。”

陈夫人问道:“你认得他?”

陈子佩的脸颊微赧:“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王恪见陈述携着家眷前来,忙起身将他领到谢安跟前,为两人互相介绍一番。

陈述朝着谢安拜了一拜:“在下陈述,小字述之,颍川陈氏。”

谢安倒是有些意外:“颍川陈氏?那陈逵是……”

“乃是在下堂兄。”陈述回道。

入晋之前,颍川陈氏也曾盛极一时,奈何人丁单薄,几经蹉跎后,已渐渐没落。

到了第七代子弟这,也就族中的陈逵略有些名声,谢安对他印象颇深。褚裒北伐洛阳时,陈逵乃是军中前锋,又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倒也算是能文能武。更有好事之人曾将他与谢家兄弟做过一番比较。

只可惜天妒英才,似乎就是自从他故去后,陈家也渐渐衰落为末等士族。

男人们寒暄,陈夫人却在打量着谢玄。

的确是生得风姿爽朗,容貌昳丽,又听谢安向陈述介绍几位子侄后才知晓,原来他是谢安的侄子,尚未定亲。

她看了看陈子佩那娇羞的模样,了然了几分。这谢家小郎君固然好,但陈郡谢氏这样的门庭不是陈家可以肖想的,子佩若是真喜欢,怕也只能做个妾室。

士族门风高洁,士大夫虽说携妓游玩亦是常事,但都是婚后行径。眼下人家尚未娶妻,又如何能先纳妾?

互相认识了之后,女宾们便和男宾分开入座。

“咦,我又看到了仙女姐姐?”小谢琰正牵着母亲的手准备入座,陈夫人携着两个女儿坐在主桌,同席的还有谢安的妻子刘氏,和他的侄女谢道韫。

见陈子衿依旧没有反应,小谢琰仰起头问母亲:“阿娘,仙女是不是听不见我们凡人说话呀?”

谢夫人顺着谢琰的目光看去,对着陈子衿笑道:“小娘子,这是幼子阿琰。”

“失礼了。”陈子衿对着谢夫人致歉,她这才意识到这小男孩在和她说话,笑眯眯地腾出身旁的位置让谢琰坐下,“原来你在跟我说话呀。”

然而在陈子佩母女俩看来,不过是娇柔做作,装腔作势罢了。

“仙女姐姐,你可认得我?”小谢琰年纪虽小,但模仿家中几个成年的郎君,端得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可不是仙女,你可以喊我陈姐姐,也可以喊我子衿姐姐。”谢琰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粉雕玉琢的模样看着甚至惹人喜爱,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草蚂蚱递给谢琰,“喏,姐姐路上拾了点芦苇编了一个草蚂蚱,送给你。”

谢琰年纪小,见这草蚂蚱栩栩如生的模样,喜欢得紧,谢过了陈子衿之后,便捧在手里专心致志地把玩了起来。

谢夫人颇有眼力见识,先前听闻新任县令家中有两个女儿,便循着座次冲陈夫人笑了笑:“外子谢安,娘子可是陈家夫人?”

陈夫人见是谢安妻子,忙堆出一脸笑:“见过谢夫人,这两位是家中女儿,长女子衿,次女子佩。”

两位陈家姐妹经由母亲介绍,分别朝谢夫人行了礼。

谢夫人见了陈子衿与陈子佩,无不羡慕:“陈夫人真是好福气,果真还是女儿家乖巧。”

“哪里哪里。”陈夫人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为陈家添个男丁,谢夫人这话虽是真心,但还是戳到了她的痛处,但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陈子衿正陪着谢琰与草蚂蚱玩耍,谢琰询问这蚂蚱为何是黄色,陈子衿解释了一番后,又将孔夫子遇见蚂蚱人的故事讲给了谢琰听。

谢琰更是喜欢她了,这个姐姐,不仅长得像仙女,会做草蚂蚱,还能说有趣的故事。但是他年纪尚小,对刚才那故事不免有几分疑惑:“子衿姐姐,孔夫子乃是圣人,为何要让着那无知的蚂蚱人。”

“夏虫不可语冰,孔夫子正因为是圣人,才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呀。”

陈子衿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前几日与谢玄碰面的场景,她的目光飘向邻桌,恰巧迎上谢玄的眸子。

原来他也听到了。

谢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移开目光,似乎告诉她,他就是听见了她那番言论,正在坦坦荡荡地看着她。

到底还是她先败下阵来,被他盯着陈子衿颇感不自在,只得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慌乱之际还将茶盏打翻。半杯水倒在了衣裙上。

“可要去我房中换身衣服?”谢道韫见状,问道。

陈子衿抖了抖裙角,冲她摆摆手:“无碍,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过会儿就干了。”

再抬头时,谢玄已经与其他男宾在交谈。

“谢郎君,我敬你一杯酒吧。”

谢玄的神色淡漠,拒绝道:“抱歉,我不饮酒,便以茶代酒吧。”

陈子衿在心中暗自咂舌,真是清高自傲啊,别人敬酒是敬他,他却反而故作姿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谢安今日高兴,大发雅兴,筵席结束之后意欲携着一众嘉宾在花园的凉亭中吟诗作赋,家中几个孩子,他最为欣赏侄女谢道韫,便也邀请女郎们一同前去。

见此刻众人都往外走,陈夫人刻意放缓步伐,将陈子佩拉到身边,问道:“方才看你的眼睛一直盯着谢小郎,可是中意他?”

“阿娘,莫要乱说,叫人笑话。”陈子佩望着谢玄的背影,却看见他和陈子衿走在一处,心中不禁气闷,“你看看长姐,哪里有点士族女子的模样,乞巧节那日,她还说谢郎君是北伧呢,今日又上赶着去倒贴。”

陈夫人按了按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继续再说下去,这样的场合下,陈子衿丢了面子,无异于整个陈家丢了面子。

这会儿谢琰献宝似地一直跟谢玄重复自己今日听到的新故事。

陈子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孔夫子与蚂蚱人,夏虫不可语冰,这样的词句一遍遍在谢玄耳边回荡,不知道他可会觉得刺耳。

似乎察觉谢玄又在看她,陈子衿目不斜视,边走边说:“我没有在笑你。”

谢玄收回目光:“我也没有在看你。”

小谢琰一脸疑惑:“哥哥,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两人同时开口。

小谢琰又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哥哥,你觉得子衿姐姐好看吗?”

不知是今日天气炎热,还是走了许久的路,陈子衿看着谢玄的脸,似乎有些泛红,忽然间,她也很想知道答案,于是跟着小谢琰一起,一本正经地停下,等待谢玄的回答。

“尚可。”他嘴里蹦出两个字。

陈子衿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转身,牵着小谢琰的手继续往前走,然而小孩子认死理,他觉得子衿姐姐就是九天仙女,于是固执地回过头去,对谢玄说了句:“夏虫不可语冰。”

听到这句,陈子衿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倒引得众人频频侧目,此刻两个容貌绝尘的少年少女一同走着,竟是一幅别致的风景,令人犹如置身夏日林中,两侧是挺拔秀美的树木,树下是娇艳欲滴的花朵。这画面竟让谢安等人追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朝气又美好,和谐又宁静。

谢安陷入了沉思,这些年他看着谢玄一点点长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整日喜欢佩戴香囊,一身娇气的小男孩,感慨道:“道韫明年五月就出嫁了,也到了为阿遏定一门亲事的时候了。”

王恪颔首:“安石可是看上了述之家的丫头?”

谢安不置可否,王恪这才发觉自己酒后失言,谢家这样的门第,又怎会看得上陈家。

陈述亦是敏感,明显看出了谢安的意思,此刻也不气恼,笑着对王恪说了句:“长女子衿已经备好庚帖,小弟已准备在吴郡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几人顺势接住这台阶往下,谢安点点头:“那真是可惜了。”

陈子衿隐隐约约听见庚帖和吴郡,心重重地往下坠了一坠。阿耶前几日还有些犹豫的意思,怎么今日忽然就像下定了主意似的?

继母和妹妹巴不得她早日出嫁,必然会想尽办法促成这件事。

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她也不好让外祖和舅舅贸然插手陈家的事。

眼下唯一的法子,便只有自救。

阿耶的目的很明显,不过是想利用她的婚事为自己换取功名,若是能有一位比陆裕更加合适的对象,阿耶必然会放弃将她嫁到吴郡这个想法。

她初来乍到,对始宁县的一切都不熟悉,一时半会,又能上哪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阿琰的草蚂蚱被他扯散了,我方才寻了些芦苇,可否劳烦女郎再替他做一只?”

陈子衿抬起头,谢玄正站在她面前,递了芦苇叶到她面前,虽然是看着她,但一双眼睛毫无波澜。

她咬咬牙,除了共天下的王与马,还有谁家的门第,能比得上陈郡谢氏呢?

眼前这棵宝树,不正是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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