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挖鸟窝散文(寻雀窝乡土散文)

今天上午,闲得没事干,拨通了一位乡邻的微信,然后有意识地聊起了老家的过往,还有村里的每一个人。要说这也一直是存在我心底的一个愿望,很希望以从小生长的村庄为背景,结合她一百多年来的过往和历史变革,写就一部长篇小说,然后此生哪天溘然离世,也算回报了养育自己的乡土一回,今生再也无憾了。当然我也知晓其中的艰难,大量的人物和故事,需要精心去搜集素材,询问村庄里年老年少的人们,尽可能多角度、相对客观地去还原每一个人物和细节,这不仅仅需要时间,更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甚至需要长期蹲点在村里、炕沿边,抑或是田间地头,走访每一个街巷。

时代发展得如此快,从小生长的村庄也在渐渐老去,记忆里的不少老年人慢慢地离世,有的更是随儿女离开了村庄,迁居到了更远的地方,村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喧闹和欢乐,有的只是站在大街上半天却看不到一个过往的人影,有的是可怕的冷清和寂静。这些年我尽量每年都回去一到两次,但呆不了多久就想着要离开,作为一名离乡多年的游子,若是拷问自己的内心,依然深爱着这片土地,但她现在的冷清和冷漠,又让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想要多待几天。曾经所有的那些美好,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了记忆里,那里有我想念的美丽田园,还有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烟火气,不管是眼泪,还是童年的点点滴滴,都清晰地记录在册。

农村挖鸟窝散文(寻雀窝乡土散文)(1)

寻雀窝,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做的事,也留存着我童年里无法想象出的美好。

每年阴历四五月间,也正是老家草长莺飞的时候,农民们开始在田地见忙碌着种地、锄地,不少野生的候鸟飞回来,开始恋爱、搭窝、筑巢、下蛋孵蛋,这也是它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特别好的一点是,这些野生的小鸟从来都不进入人们的院里,这和麻雀的那种不要脸是截然不同的,相形之下,它们更懂事,也更腼腆和雅致。

那时,我也只是八九岁的孩子,正是吃粮不管闲事、爬墙上树、淘气能害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捡到它们的蛋,对它们会产生致命的伤害,让它们这一年的辛劳全部白费了。

小时候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放牛这件事的。那时,家家都养着牲口,或牛、或马、或驴和骡子,这都是人家庄稼地里干活必不可少的配套,没有它们,人们的日子可是没法过下去的。家家也不是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习,更没有业余时间补课这一说,于是,放学后,或者是星期天,赶着牲口去草滩这些活计,便交给了我们半大不小的孩子们。特别说明一点,那时家里养的羊,都交给职业的羊倌儿来放,基本上就不用我们操心什么了。所以那时的我们,基本上除了课堂,就是和大自然同在了,现在每每想起来,既然觉得无限神往。

草滩就在我家的后面,一直向北延伸出十几甚至几十里地,方圆多少里也没有几个村庄,只是离家近的地方,都已被牲口啃得差不多了,要想把家里的牛放得更好,吃草吃得更饱,就需要往北走出好几里地甚至更远,然后牛分散开了,开始埋头吃草,我们小孩子们把随身带的口袋往地上一展,或学着大人那样卷着抽旱烟,或互相打闹,大一点的孩子进入了青春期,懂得了搞对象,便和心仪的女孩偷着使眼色,到更偏僻的林子里去谈情说爱了。而我们这些人,也不操那个心思,只想着自己能怎么玩耍得开心,于是总是想着办法打闹,这其中有去挖跳兔子(学名跳鼠)的,有找沙葱葱吃的,也有给家里拔兔子草猪草的,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在草滩的周围,一个莲针堆挨着一个找雀窝。

那时草地上的野生鸟,有山雀,百灵鸟,也有喜欢水的河鸡子(学名叫不来),这其中以山雀居多,后来也才知道,它们都是一夫一妻制,一日为夫妻,终生是伴侣。随着天气的日渐转暖,山雀两口子也开始寻找合适的搭窝处。选择在哪里,它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窝必须隐蔽,不能轻易被其它动物发现。其次,尽可能比周围的地势要高一些,这样在下大雨时不容易被淹。还有,要背风的地方。坝上的风沙比较大,每年春天几乎天天都在刮风,而且一刮都遮天蔽日飞沙走石的那种,连走路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只有到了五黄六月,风才会渐渐停了。

草滩里的莲针,像坐莲一般,属于干旱地带的一种灌木,爬地蔓延生长,浑身带尖带刺的那种,不小心碰上了肉皮,总会被扎出血来。但夏天来临时,也会在枝上长出小小的绿色嫩叶,掩映住下方那几十平方厘米的土壤,到了秋天还会结出红色或紫色的“莲针蛋蛋”,这应该是它们的果实,揪几粒塞在嘴里,微微发甜,然后将核子吐掉,将其中的汁水噎掉,同时嘴唇跟着也染了色,或红或紫,乐此不疲。

山雀就是发现了莲针堆里是绝佳的筑窝地,也满足它们对窝这个生儿育女的家的所有想法,于是雄雀在表达了对雌雀的爱慕并得到了认可以后,算是正是恋爱并结为夫妻了,便分头开始忙碌了。

农村挖鸟窝散文(寻雀窝乡土散文)(2)

(莲针蛋蛋)

首先两只山雀会在莲针堆里的合适位置滚出一个浅浅的圆圆的小土窝,直径有七八公分,深度大约有十来公分,然后飞出去到处衔些绒绒的细细的干草回来,一圈一圈地从底部向上绕着搭起来,中间都是互相搭接的,而且内外分好几层,与周围的土地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做到密不透风。不仔细看,还不会轻易发现的了。若是从上方看下去,就像埋在地里的小锅一样,只是它通体呈现一片草灰色,看着就特别温馨暖和。

这样的草窝,我也不知道山雀它们要搭多久,那时也不琢磨这些,只知道它们彼此都任劳任怨,天天飞来飞去,为这个小家奉献着所有的精力。

窝搭好以后,天也彻底变得暖和了,这时的风不知不觉也小了许多。于是,两只小雀的恋爱也终于开始修成了正果,雌雀开始在温暖的窝里下蛋了,一颗、两颗、三颗,一般下到四颗时,就不再下了。这时就和新婚过后的两口子,男的忙着干活挣钱,女的在家里备孕直至生孩子坐月子一样,雄雀忙着在外面奔波,找吃的,不管是草籽、小飞虫抑或是昆虫,都会衔回来,自己舍不得吃,都先要喂给雌雀吃,满足它对营养的需要。有时候雌雀累了,烦了,也会飞出窝去舒活一下筋骨,这时候雄雀便会留下来守着雀窝孵蛋。它们对彼此是绝对忠贞的,绝没有婚内出轨这一说。

有时候,两只山雀中的一个也会立在莲针堆的枝头,观望着周围的危险和动静,而另一只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溜达警戒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明情况,便会第一时间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发出警报,通知伴侣安全撤离。再过上些日子,小雀终于破壳而出,浑身连根毛也没有,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红红的身体,血管都暴露在外面,眼睛紧闭着,显得有气无力,几只小小的瘦弱的身躯互相依偎在一起,等待着爸爸妈妈找吃的回来。而它们的嘴角,都是嫩黄的颜色,这是幼雀的典型特征。

这个时候,两只大山雀就更忙了,轮流不停地飞出窝去找吃的回来,喂了这只,然后再喂那只,一只也不落下,并且及时把幼雀拉的粪便衔出去,保持窝里的干爽洁净。长大后我才明白,这就是父母之爱的公平之处,绝不偏向任何一个孩子。有时候,人走过去,幼雀以为是它们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会支棱起脖子,张开黄黄的嘴茬,三角形的喉咙都可以看到,冲天不停地叫几声,累了再趴下,然后继续仰天张嘴叫着。

幼雀的食量是惊人的,它们需要不停地吃,然后不停地拉,这样才能快速长出羽毛,然后不断地褪换掉嫩羽毛,长出浓密的新羽毛。这时,山雀爸妈不仅要出去找吃的,回来喂给幼雀,同时也需要继续孵化,给幼雀必要的温暖。而且,它们还得预防一些带着恶意的昆虫,包括田鼠什么的把雀蛋或者幼雀吃掉。

小时候找雀窝的过程中,也亲眼见过一种昆虫,我们当地人叫“油葫芦”(不知道学名),头尖肚子大,会流窜到雀窝里把雀蛋啃烂,然后把蛋壳里的蛋清喝掉。我长大后也想过,其实我们和这“油葫芦”差不多,都属于窃贼一类。

山雀孵化雀蛋和小雀时,是会投入全部精力的,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有一次地里下大冰雹,鸡蛋大的那种,把树叶和庄稼都打得光秃秃的。过后,我们再到莲针堆里找雀窝时,发现大雀依然卧在窝里,保护着身下的那几只幼雀,而它自己,早已被冰雹砸死了,眼睛紧闭并且塌陷了。但就是这样,它依然纹丝未动,宁可用生命去守护自己的孩子,也绝不躲避退缩。这也让我想起十九世纪俄国作家屠格涅夫写的《麻雀》,为了保护自己从树上掉下去的幼崽,大麻雀炸着翅膀,不停地叫着,奋勇向前冲着,宁可和作者领的大狗对峙,直至将其逼退,也要决心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们找雀窝时,最喜欢那些雀蛋还没有孵化出来,不管几颗,这样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窝里的雀蛋捡走,然后轻轻地敲开一个小口,将里边的液体吸到肚子里,或者就地摔个稀巴烂,看看里边有胚胎了没有,这样纯粹是为了过瘾。也有的会捡回家,或者用泥把雀蛋裹起来,然后用粪火烧熟了吃。而那些已经孵出来的小雀,是不好玩的,带回到家里也养不活,喂不了两天就饿死了。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把找到的雀窝里刚孵化出来没几天的小雀带回了家,放在堂屋里的地上,而我也蹲在地上,用水泡过的小米喂它们,希望借此把它们养大,并得到自己的驯化。就在我捡回去的那一天,高考落榜的大哥也回到了家里,因为心情不好,加上眼睛近视,他在进屋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带回来的小雀,走上去一脚就给踩死了,这可把我心疼死了。我拼命地捶打着他,哭着让他赔我的小雀。瘦弱得有些黑黝黝的大哥,表情焦虑,心里满是失望和无人理解的痛苦,哪里有心情理会我要求的这些,转身便进了屋。而无奈的我,只好无奈地趴在地上,边哭边使劲地用嘴凑近了吹着小雀的肚子底,但谁都知道,踩死了的小雀哪里还能活得了?

小雀就这样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

农村挖鸟窝散文(寻雀窝乡土散文)(3)

还有,我们伙伴们在放牛的间隙,在附近的莲针堆里一个挨着一个找,因为怕被扎,小心地站在莲针堆边,轻轻地扒拉开枝条往里边瞧,找不到也不觉得遗憾,若是找到了,看着草窝里那几颗雀蛋,心里马上就会变得欣喜,甚至激动得会跳起来,互相击掌庆祝。这时候,我们往往会把窝里的雀蛋捡走,每个人手里分到一颗。那时也不知道是谁编了一句瞎话,“雀蛋雁蛋照着阳坡捏不烂”,我们一直信以为真,于是照着样子做,将雀蛋捏在手里高高举起过头顶,对着太阳去捏,薄薄的蛋壳一捏就烂,里边的液体这时候就会不小心流到眼里,甚至鼻子里,于是大家一起哄堂大笑,觉得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这样一趟找下来,几个人会找到好多雀窝,也会捡到很多雀蛋,有的就地喝掉,也有的舍不得当时喝掉,便装在裤兜里,走不了几步便会碎在裤兜里,流了汤,粘粘的,把大腿的皮肤和裤子黏在了一起,走起路来很是别扭不自然。

还有的点子多,从附近吃草的马屁股上揪下几根马尾来,然后用找来的木棍把一头削尖,这是要插到雀窝边的土里的。另一头转圈削一个槽,将马尾巴搓成的套子拴在上边、扎紧,这样一个套雀的套子就完成了。接着将木棍套子插到雀窝边,埋起来伪装好,而窝里的雀蛋暂时不动,待大雀再回到窝里孵蛋时,我们就匍匐在不远的地方,眼睛一动不动等待着套住雀的那一刻。

过不了多大一会儿,急不可耐的大雀就飞回来了,它们在窝边溜达一圈,观察是否有危险存在。躲在不远处的我们,瞪大着眼睛,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距离近到几乎都能看清大雀纤细的腿和脚趾,还有它快速溜达着钻到窝里的一系列动作,直至把雀套住为止。这样的做法常常有收获,不光捡到了雀蛋,同时也把它们的爸爸或妈妈收为了囊中之物。到了家,为了防止大雀飞走,准会抓着它将翅膀生生地剪短,供自己玩耍。但是雀儿时刻都向往着蓝天,也向往着自由,养不了几天,不是自己绝食而死,就是被耗子洞里钻出的耗子吃掉了。

小时候这样的事情在夏天里经常干,但从没有考虑过雀的感受。直到后来,自己长大了,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作为父亲,慢慢回想过去时,也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些雀儿被套住时恐惧的眼神,还有它们没了孩子以后绝望的悲惨。是啊,它们也是父母,辛辛苦苦培育的下一代,却被我们当做玩物吃了玩了,甚至直接弄死了,它们不恨我们吗?它们难道不会诅咒我们吗?它们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是天堂里有灵魂,它们会悲伤地哀嚎和鸣叫吧?

何况,它们于我们人类而言,也是益鸟,整天忙忙碌碌帮着捉害虫,播撒种子,繁育后代,保持着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也从没有和我们抢着吃过一粒粮食,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我们,只为了满足一时的玩物丧志,或者一口馋欲,就要了它们后代甚至是它们自身的性命,这值得吗?

写下以上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对自己捡过的雀蛋和套过的雀,心里是充满忏悔的,如今年届五旬,再不能用童年的无知来原谅自己曾经的残忍,只有继续用余生慢慢谴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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