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退休生活(无悔的退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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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退休生活(无悔的退休正)

认真的退休生活

无 悔 的 退 休 证

—一个老教师的真实故事

潮州 陈君积

那年暑假,当你的教龄满三十年时,你激动地写了一首旧体诗发表在报纸上,诗云:“三十春秋握教鞭,老牛奋蹄未敢闲,肩破滴血犹负轭,埋头惟求春满园。”诗仅四句,却是发自一位教师肺腑的心声,具体而又概括地反映了一位普通教师三十年教师生涯的艰辛奋斗和理想追求。诗写完时,你兴奋地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往窗外一望,忽见皎洁的月光照在阳台几盆芝兰花上,像雾纱,像牛乳,你心里不禁怦然一动:多像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呵……

你清楚地记得,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是中秋节,那是你告别广州某高校,来到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海南岛加积中学工作之后的第一个大节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刚到海岛时,繁忙的工作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无暇去思念遥远的家乡和亲人;而上午,也许是人们张罗过节的吆喝声勾起了你心头的隐隐之思,但很快又被紧敲的上课铃声冲散了。那天晚上,单位里的人们把简陋的桌凳移到屋前的旷地上,端上一盘盘土产的杨桃、香蕉、饼食,斟上一杯杯山茶,在融融的月光下,絮絮而谈,抒发那个时代的情怀,享用那个时代条件下赏月的情趣。而你,却因为第二天早上的教务所系,无暇去抒“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幽情,更无暇加入同事们赏月的行列,而是扭亮光线昏暗的电灯,在窗前的桌旁坐下,聚精会神地改起作文来。窗前柔美的月光,耳畔甜美的欢笑,多少回在诱惑着你,而你克制住了自己,专注地把心血和汗水倾洒在学生作文的园地里。当你拧紧那支红水笔,走到屋前月光下时,人们已经散去;此时的你如释重负般舒展手臂,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仰望蔚蓝色的天空中那轮升到中天的明月,竟是那么惬意,那么满足。

此后,你就怀着这种“中秋节夜笔耕不辍”的豪情,走着漫长的教师之路。你少年时,由于家境贫寒,早早就得了胃溃疡病,常常胃痛,还出过血;上大学时,沉重的学习负担和缺衣少食的生活,又使你患上严重的神经官能症,每天仅能睡三四个小时,常打瞌睡,头晕头疼。但你都挺过来了,人们常在操场上看到你的身影,在书店里看到你的行踪,在报刊上读到你写的豆腐块文章。你是为了能在教坛上站得牢、扎下根,为了不误人子弟,为了给国家输送合格人才,而在和病魔搏斗,在不断充实自己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都在艰难地摸爬滚打,你终于挺过来了,真快,一晃就是三十年了。三十年,你教过的学生就有两千多,此刻,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在你眼前浮现:你资助过的那个女生林诗美,还有那个山村小男孩符猫猫,他们的后代该不会辍学了吧?那个调皮的男生王秋桂,你带他下乡搞教学实验,和他睡同一间房,晚上替他盖被子,大清早带他替五保户挑水,使他变成一个好学生,小秋桂啊,他也会教他后代做好事吧?还有……你笑了。是呵,那么多学生,怎么能都记起呢;时间隔了那么久,又怎么能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不过,有一点你是相信的:各行各业都有你的学生,他们正在为祖国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人尽其力。想到此,你又微微笑了。

写完那首旧体诗后,你忽然想到,距离退休的时间仅有六年了,心里不禁焦急起来,接着便产生了“赶快做”的念头。你拖着病躯,坚持年年承担两个毕业班的繁重教学任务,还利用别人打麻将、泡电视的时间,读书、写作。六年的时间即将过去时,你这只老牛,以“滴血的肩”,拉动沉重的犁耙,不但出色地完成了教学园地的耕耘任务,还出版了一本指导学生作文的书,还在省级以上的刊物发表了几十篇文章,获得市、全国优秀教师的称号。熟悉你的脾气的人知道,你这样做,不是为了个人的所谓名誉,而是想在任职期间,尽量挖掘自己的潜能,为教育事业多做些有益的事。只有这样,当接过那本退休证时,才不会心里感到空虚,心中感到有悔。你奋斗了,你拼搏了,你的目的完全可以达到。是的,再过半年,你就要退休了,你将会给自己的教学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前夕,你却突然病倒了,检查的结果是:腰椎间盘突出。你腰腿刺痛,弯腰曲背,不能坐,不能睡,痛苦不堪。这一次发作竟这么严重,来探望你的同事劝道,你的教龄已有三十多年,干脆提前办理退休手续,在家养病休息算了。同事们走后,你的心像一锅滚开的粥,不停地翻腾着。你想到,再过几天就要上课了,自己能继续走上讲台,站完最后一班岗么?真的就这样趴下,成为社会无用之人么?你实在于心不甘。你咬住牙关,忍住刺痛,用手死劲扳住硬板床的床沿,慢慢地坐了起来,一个决心在脑际闪过:加强理疗力度,稳住病情,尽量争取康复,站完最后一班岗。于是,理疗、药疗、按摩、体育多种疗法并举。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人们发现,开学那天,你弯着腰,瘸着腿,慢慢移动着身躯,艰难地站到讲台上。学生们从你微蹙的眉头和板书的艰难动作中读懂了你的意志和精神。两个多月后,人们才发现,你的腰挺直了,步履也基本恢复常态。而你也更忙碌了,经常备课到深夜,经常穿梭在学生中间,耐心解答疑难问题。七月初,你把学子们送进了高考试场,才舒了一口气。一个多月后,当一个个学子高兴地接到高校录取通知书时,那本“中华人民共和国退休证”也送到你的手中。手捧着这本沉甸甸的证书,你激动地抚摸着证书封面上共和国庄严的国徽,无悔无憾地颔首笑了……

(刊于《老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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