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蜀地的地方(蜀中人文地理)

属于蜀地的地方(蜀中人文地理)(1)

邛崃火井镇,羌笛传人何东全正在吹奏羌笛。

属于蜀地的地方(蜀中人文地理)(2)

吹奏羌笛的羌人在一起交流心得。

属于蜀地的地方(蜀中人文地理)(3)

邛崃火井镇,羌笛传人李忠庭。

□自古以来,音乐就是羌族人生活中的日常组成部分,羌族民间音乐原始古朴,格调清新,犹如远古先民的呐喊之声,而羌族的歌舞也需要羌笛伴奏。

□羌笛是羌寨里羌人们在田间地头解闷的消闲之物,光着膀子干活时、打完麦草歇息时、炊烟缭缭归家时,农人们就会从腰间掏出羌笛,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2006年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在民间日渐式微,面临“消逝”的困境。其他民间乐器也慢慢难再普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笛,是边塞诗里的“常客”。“全唐诗900卷,与‘羌笛’相关的有371首。”身为羌族后人,资深羌族申遗专家张善云如是说道。东汉时期,马融《长笛赋》提到“近世双笛从羌起”,至今已有2000余年历史,“在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及黑水县一带的羌族地区,还有羌笛的身影。”

2006年,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在民间,却日渐式微,面临“消逝”的困境。“现在全国会吹羌笛的最多百余人,精通者更是没多少。”羌笛吹奏及制作技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陈海元说,“有个600来人的羌寨,曾经一个人都不会吹。”

羌笛之源边塞诗“常客”羌管悠悠霜满地

羌笛,是边塞诗里的“常客”。王昌龄《从军行》有云,“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高适《塞上听吹笛》感叹,“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戊楼间”;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记录,“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范仲淹《渔家傲》抒情,“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全唐诗900卷,与‘羌笛’相关的有371首。”世界申遗专家、四川大学特约研究员,西南财经大学、西南民族大学客座教授张善云,身为羌族后人,专门做过统计研究。“其中,直写‘羌笛’有120处,写羌笛独奏曲‘落梅曲’有246首,‘闻柳曲’有25首。若是没有羌笛,唐诗宋词将逊色几分。”他说。

这些流传至今的边塞诗,记录了曾经驻边将士们的苦乐,也保留下了羌笛的曾经被寄托的思念和深情。彼时,羌笛是边塞上常见的一种乐器,然而,它并没有出现在唐代的“十部乐”中。“古时戍边的,大多是羌族士兵。”张善云说道,羌笛并未正式进入唐代宫廷,只是少数民族或是军队中兵士一种自娱自乐的乐器。

“古时有五方之民的说法,即南蛮北狄东夷西戎中华夏,其中,西戎的‘戎’,就是我们羌族。”他娓娓道来。《说文·羊部》中曾提到:“羌,西戎牧羊人也,从人从羊,羊亦声。”羌,属他称,即当时中原部落对西部游牧民族的泛称。同时,羌族也是少数民族中唯一一个有甲骨文介绍的,在这些来自3000多年前殷商时代的文字中,唯一一个关于民族(或氏族、部落)称号的文字,即“羌”,这也是中国人类族号最早的记载。

“在汉朝,我们西羌占了当时中国人口的四分之一,”张善云很自豪。曾经,有羌族人在的地方就有羌笛的声音,而那些穿越时空,流传至今的诗句中,有着羌族士兵们悠悠扬扬、呜呜咽咽的笛声。

战乱年间,南迁的羌族人民将羌笛从西部携带到南方。所以,在杨柳依依的江南,也曾有过它们的身影。柳永在杭州游历时填了一首《望海潮》:“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南唐后主李煜更是长叹:“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

羌笛之寻600人羌寨,无人吹响羌笛声

自古以来,音乐就是羌族人生活中的日常组成部分,羌族民间音乐原始古朴,格调清新,犹如远古先民的呐喊之声,而羌族的歌舞,也需要羌笛伴奏。

东汉时期,马融曾在《长笛赋》中提到,“近世双笛从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龙吟水中不见已,截竹吹之声相似……故本四孔加以一”,由此可知,自汉代开始,羌笛就已流传于甘肃、四川等地。2000余年过去,羌族后人今安在,羌笛身影何处寻?

张善云说,羌族主要聚居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茂县、汶川、理县、松潘;绵阳市北川羌族自治县、平武县;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县;贵州省江口县、石阡县;其余散居在阿坝州黑水、九寨沟、马尔康等县。“在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及黑水县一带的羌族地区,还有羌笛的身影。”

茂县人陈海元,现任中国羌族歌舞团团长,也是羌笛吹奏及制作技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2006年5月,羌笛演奏及制作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羌笛入选非遗,太好了。”

陈海元说,在民间,羌笛演奏被分为两派。其中,“羌笛吹奏与制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龚代仁,被称为是羌笛“龚派”的掌门人;雅都乡四寨的何克之,被称为是另一派何派掌门人。“两派曲风各有特点,相比之下,龚派曲目比较陈郁忧伤,何派则比较轻快欢畅。”

关于羌笛的“大事记”,他了然于心。

1964年,何克之曾作为四川少数民族的10名代表之一,受邀赴京参加“全国少数民族群众业余艺术观摩演出”。国庆节当天,他被邀请作为羌族代表到天安门国庆观礼台观礼。1987年,他演奏的《思念》被台湾人改编成舞蹈,获得台湾民间文艺表演一等奖;1999年,他在意大利举办的国际民间艺术节上演奏的《羌韵》获特别贡献奖,被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

羌笛,看似台前风光,但在“滋生沃土”的民间,它却逐渐式微。

“现在全国会吹羌笛的最多百余人,精通者更是没多少。”陈海元说,羌笛演奏较多的,分布在茂汶羌族自治县及黑水县一带的羌族地区。他出生在茂县维城中村,是龚代仁的徒弟。在他印象中,小时候,曾在村子里见到老人演奏这种古老的乐器。“那时候觉得很神奇,怎么两根竹管就能吹出曲子来呢?”

不到百里之外的汶川,两位羌族后人也在寻找羌笛。

2009年前,何东全和李忠庭祖祖辈辈生活在汶川县的羌族村寨直台村。在羌族的民族传统中,红白喜事离不开唢呐,40多年来,两位老人辗转在茂县、理县、汶川三地,以吹唢呐为生。“23岁时,我刚开始吹唢呐,碰见过一位八旬老人,他问‘你会不会吹羌笛?’那是我第一次听见羌笛。我说不会后,老人家一直念叨,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不会呀。”何东全回忆。

后来,他和李忠庭问遍村里所有人,仅有几位老人知道羌笛,没有一个人会吹。直到两年后,他们第一次巧遇羌笛。“我俩送亲到茂县,看见一位50多岁的老人吹奏乐器,调子是我们羌族的歌,乐器我没见过,肯定是羌笛,比唢呐好听。我们问他,能不能教我们?结果,他摆摆手走了。”

从那之后,何东全和李忠庭就记在心上,“想着再等等,等到有机会了就去学羌笛。”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近30年。

羌笛之困民间渐式微 羌族不再闻羌笛

2009年,由于地震受灾,汶川县直台村、木梯村从三千米海拔的阿坝州西羌寨整体迁徙到邛崃南宝山。那年除夕夜,羌族人陈学龙坐在灯笼下想了整整一夜。“做了个决定,我们600多人,要在汉化融合的地方,传承好自己的文化。”

他开始搜集散落在民间的羌族文物,成立了尔玛民俗博物馆馆,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上,瞄准了古乐器羌笛。2013年,他从茂县请来于建平、孟德刚等会吹奏羌笛的人,来邛崃教羌笛演奏,包括何东全和李忠庭在内,共有5人报名。“最后学会的有3人。”

曾经,有羌族的地方就有羌笛。张善云说,近现代时期,羌笛依然常见。“算是羌寨里羌人们在田间地头解闷的消闲之物,光着膀子干活时、打完麦草歇息时、炊烟缭缭归家时,农人们就会从腰间掏出羌笛,呜呜咽咽地吹起来。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普及和热门了。”

不止是羌族的羌笛,汉族的二胡、蒙古族的马头琴,这些民间乐器,在民间都不再普及。

“一来,留声机、收音机、音响、电视、电脑的逐渐出现,转移了年轻人的兴趣;二来,它和吃饭、劳动是两回事,是非生活必需品的存在。”对于羌笛在民间的式微,张善云和陈海元有着同样的看法。“到了现在,羌寨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哪有人花时间来学习羌笛?”

同时,羌笛演奏的难,客观上也造成了它的式微。

属于蜀地的地方(蜀中人文地理)(4)

(何东全和李忠庭吹了近四十年唢呐,这给他们学习羌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羌笛学成了,唢呐也没丢下。)

“吹奏羌笛不简单。”在陈海元看来,吹羌笛最重要的是要练成“鼓腮换气法”,因为羌笛演奏的最大特点是不能换气,要一口气吹完。于是吹奏中,要保存口腔的气,然后用鼻腔吸气去供应口腔,鼻腔与口腔的气要接上。

即使吹了40多年的唢呐,学吹奏羌笛时,李忠庭仍然觉得“有点难”:“对比唢呐,羌笛是双管的,等于要用双倍的气功去吹,而且中间不能间断,还要手脑结合,确实不容易。”为了学会“鼓腮换气法”,他们咬着吸管对一碗水吹泡,气泡不能停,维持时间越长越好。

“吹久了,头晕得很,嘴巴木,还会撕裂嘴唇,”李忠庭告诉记者,另外两个一起学习的村民,完全没有基础,练习到后面,实在是吹得肚子疼,只有选择放弃。

有着唢呐基础的何东全、李忠庭,学习一个月后,吹响了传统曲目《思念》。“当天,我们和村寨里30多个人,通宵喝了20多斤酒。”何东全回忆,村子里两位80来岁的老人,专门找到他要摸一摸羌笛。“除了搬迁到邛崃,老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羌寨,他们拍着手,用羌语念叨‘终于听到了,终于听到了’。”

羌笛之问“消逝”的羌笛 前路还能走多远

不吹唢呐的日子,何东全和李忠庭就在镇上打零工,扫大街、捡瓶子、做装修散工,加上低保和国家补贴,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能挣到1000块钱。

2014年,他们开始义务教学,教想学的村民羌笛演奏。今年7月,他们第一批学生共4人,终于会勉勉强强吹响羌笛了。“学了快一年了,现在吹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学说话一样,要一句一句吹,不能连贯”,尔玛民俗博物馆馆长陈学龙说,现在村寨里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来学习吹奏羌笛的也都是40、50多岁的中年人。

陈海元的师傅——“羌笛吹奏与制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龚代仁,一生教导出的徒弟中,只有三五个能精通羌笛演奏;到目前为止,陈海元自己的徒弟中,能够精通羌笛的也只有二三个。

“羌笛学习的要求越来越高了,现在不仅要有音乐理论,文化基础,更要本人喜爱,”谈起羌笛的传承,陈海元沉默了片刻,“没有更多资金去专门培训,

只能是学习者的兴趣爱好,加上本身学习难度比较大。从90年代开始,他利用寒暑假,在茂县的几所小学免费办班,教授羌笛演奏。“但也只是一个基础知识的普及教育,真正能够吹好的,真的是太少了。”

而已经在失传中的,还有羌笛的曲目。曾经诗歌中频繁出现的“落梅曲”“闻柳曲”,早已失传了,只能从那些流传千古的诗句中去感受曲中情韵。“流传到现在的羌笛曲目只有30多首,大多是通过口口相传传下来,这些曲目,都是反映羌族人民的迁徙、战斗、与大自然做斗争的过程,风格是悲壮的。”张善云说,现存的羌笛曲目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羌魂》,该曲正是羌族人民举家南迁的见证,有不舍、难过,更有抗争、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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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身边唯一的羌笛,挂上幸运结装饰。)

面临传承困境的,还有羌笛制作。何东全说,羌笛的原材料,要生长在海拔2500米深山中的油竹,最佳采竹时间在4-5月。而羌笛哨口部分的制作,更加讲究,材料最好选用9-10月,含水量较少的竹子,采下之后,选择尺寸合适的,在火炕坑槽中放置一年左右,再将吹起来声音一样的,在清油里至少泡上一个月,阴干后才算是做好了一个哨片。“粗算下来,做一支羌笛,至少要花上一年多。”

不久前,何东全的第一支羌笛坏了,市面上大概200块钱一支的价格,让他有点犯难。趁着回汶川送亲的机会,老人去山上采来油竹,自己琢磨,制作出了一支羌笛。虽然音准或许有问题,但老人却很珍惜,他在羌笛上,挂上了家人亲手缝制的幸运结。

他和李忠庭,总是随身带着羌笛,想到了就拿出来吹一吹。“那个时候最快乐,什么烦恼都没了。”华西都市报记者张路延见习记者杜江茜摄影陈羽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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