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话的演变 绝非戏说几个例字揭开南昌话的奥秘

本文所言“南昌话”为中老派南昌城里话。本文所有解说，都依据熊正辉先生赣语研究的里程碑著作《南昌方言研究》。

熊正辉，1934年出生。祖籍南昌岗上月池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曾任《方言》季刊主编、全国汉语方言学会会长。

熊先生从小说南昌话，长期研究南昌方言。

01

为什么“好”字只有一个读音

南昌话骂人贪吃称 “好吃鬼”，埋怨食物难吃说 “好吃个鬼”——两个“好吃”读音完全一样。（不像普通话，“好” 字有 hǎo / hào 两个读音。）这是南昌话声调最重要的特点之一。

普通话读去声（第四声）的字，在南昌话里有一部分读同上声（第三声）。例如下面横线前后的字，普通话有去声和上声的区别，南昌话却完全同音：

炮—跑 套—讨

臭—丑 窍—巧

靠—烤 好—好

注意最后一例：普通话读去声的 “好”，跟普通话读去声的 “炮套臭窍靠” 等字一样，在南昌话里并入上声。

那么，哪些去声字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仅限于声母是 p，t，c，q，k，h 的字。因此，“去声”的“去”，南昌话偏偏读作上声，就因为它的声母是 q。也因此，南昌话 h 声母的“好”字只有一个读音——读去声的“好”也变成上声了。

02

为什么“去”说成“qiě”

南昌话回家说 “qiě归”，完蛋说 “qiě货”，写出来当是 “去­­­归” 和 “去货”。“qiě” 实际上就是 “去” 字。

普通话好些读 ü 韵母的字，南昌话都读 ie 韵母或 e 韵母。例如：

锯弆（藏）普通话 ju 南昌 gie

去渠（他）普通话 qu 南昌 qie

鱼 普通话 yu 南昌 nie

许（远指）普通话 xu 南昌 he

“锯”读gie，“去”读qie，“鱼”读nie，一说就明白；“弆渠许”三字需要略作说明。

南昌话藏东西说 “gie”，即 “弆” 字，折合成普通话音 “举”，密藏的意思。《金史·食货志》：“其弆藏应禁器物，首纳者每斤给钱百文。”

南昌话第三人称说qie（或jie）, 可以写作 “渠”。表示 “那” 的意思说he，如 “he时间” “he 场中”，可以写作 “许”。朱熹的《观书有感》：“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上句用南昌话来说即为 “问 qie（它）那得清如 he（那样）”，其义豁然。

03

为什么吃饭说“恰饭”

南昌话吃饭说 “恰饭”，抽烟、喝茶说 “恰烟” “恰茶”。南昌话的“恰”（qia）和普通话的 “吃”（chi）读音相去甚远，感觉南昌话来路不明。其实正相反，南昌话的“恰”本字就是 “吃”（喫），是符合规律的音。普通话 chi 的来历反倒不好说，“吃” 只是借来表示意义的字形。

南昌话的 “吃”（qia）如果折合成普通话，应该读 “七”（qi）的音。南昌临近的官话方言，比如武汉话，比如九江话，吃都说 “七” 的音。不信，请九江人说 “八月十五吃月饼，越吃越好吃”，一定是“八月十五七月饼，越七越好七”。

qi 怎么就变成 qia的？不奇怪，这是成规律的语音现象。比方说，南昌话 “壁” 读 bia（壁蛇子）、“劈” 读 pia（劈柴火）、“迹” 读 jia（收脚迹）、“席” 读 qia（篾席子）、“锡” 读 xia（夜壶锡）。所以，“吃”（官话 qi）读 qia顺理成章。

还有，普通话的“一点儿”南昌话说“一dia子”，其实就是“一滴子”。“一点”“一滴”一个意思，只是“滴”读成 dia ，本来面目就模糊了。

04

为什么孺子路叫“二子路”

南昌孺子路，因纪念东汉 “南州高士” 徐孺子而名，南昌话叫 “二子路”。市内还有历史悠久的孺子亭，也叫 “二子亭”。只有新修的“孺子桥”，多说 “炉子桥”。打车说去“二子桥”，司机多半会反应不过来。

“孺” 也读 “而”，如 “先妣某母某氏孺人”。“孺人” 是对妇人的尊称，仅用于祖宗牌位和墓碑等处。

类似的情况还有：“如意”，一种象征吉祥的器物，南昌叫 “而意”。豆腐乳，也叫 “腐乳”，南昌话叫 “豆尔”，很多人不知道本字，实际上写出来就是 “豆乳”。南昌话 “乳” 读如 “尔”，跟 “孺” 和 “如” 读如 “而” 一个道理。

还有个问题：“孺” 读 “而” 好理解，可孺子路不是叫 “而子路” 而是叫 “二子路”，“而” 怎么变成 “二” 了呢？这是因为 “孺” 历史上原本就有平、去两个读音，且去声恐怕更为常见。例如鲁迅名句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孺” 就必须读去声。这样，下句的 “孺子牛”（仄仄平），才能与上句的 “千夫指”（平平仄）相对。用南昌话读就没有问题。

05

为什么鲫鱼叫“鲗鱼”

对南昌话的认识，专家的意见往往和公众的直觉不同。

有些字音，南昌话和普通话相差很远但来历相同。例如南昌话的 “鲗鱼” 本字就是 “鲫鱼” 。其中道理，跟南昌话管黄瓜叫 “勒瓜”、管冻豆腐叫 “堎豆干”（堎，借地名 “长头堎” 的音）还有关联……

《南昌方言研究》

熊正辉先生研究成果的首度结集

赣语研究里程碑式著作

【小测验】挑战正宗南昌话

以下10组字，哪几组在南昌话里是同音字？

时—世 八—爸 骨—谷

十—色 衬—秤 汉—汗

幼—油 原—圆 旦—蛋

谢—夏

基础分50分，答对1组加5分。

60分及格，80分优秀，满分100分。

答案

点击下方空白，静待结果出现。

时＝世 幼＝油

其他8组全都不是同音字

魏钢强，方言学者。著有《南昌话音档》（与陈昌仪合作），曾为《南昌市志》《南昌市简志》《南昌县志》撰写方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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