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程蝶衣回眸（霸王别姬程蝶衣完美外衣下的猥琐）

《霸王别姬》改编自李碧华的小说，其实电影并不是小说的第一次改编了。小说的首次出版于1985年6月，早在1981年香港导演罗启锐便请李碧华将小说改编剧本《霸王别姬》，拍摄成2集电视剧。但那次，无论是剧本还是演员，都不甚出彩，电视播出后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要说是小说不好那也不是客观的说法，李碧华的小说，其故事之诡谲，文笔之妖娆，文风之冷冽，奇情巧思，前所未有，独一无二。和张爱玲一样，她也出身于大家族。在那个旧时代的末世，她自小便听得许多故事，见得许多故事，也就写得许多故事。但与张不同的是，她的作品中尽是怪力乱神，她笔下那些宛如鬼怪妖精一样的人，在演绎着她往复轮回的生死观，信奉善恶终有报以及今世写前生。因为扯上了生死，她的故事中不由得带上了奇丽诡异。再加上冷眼所见之人性与情事，她的故事就难免辛辣和冷淡。

这样的小说风格，拍出来是很需要一番改编的。

一转眼到了1988年，陈凯歌出席电影节时，徐枫主动约他会面，且拿着李碧华的小说专程来见他，见了便说做出这样一部电影非陈凯歌不可。陈凯歌就坐下来很认真的看了几遍这个剧本。

李碧华原小说旧版中的结局是，段小楼后来移民到了香港，成了一个普通人，他在香港的时候，见到了代表京剧团来访香港的程蝶衣。

程的长相面目全非，变得猥琐，而且已经结婚了。他们在香港的浴室相见，坦诚相待

“——哦。我倒有个爱人了。”蝶衣细说从头，“那时挨斗，两年多没机会讲话，天天低头干活，放出来时，差点不会说了。后来，很久以后，忽然平反了，又回到京。领导照顾我们，给介绍对象。组织的好意，只好接受了。她是在茶叶店里头办公的。”

当程蝶衣随着京剧团从港回到京之后，只留下段小楼，在港的街头四处游荡

陈凯歌跟李碧华说这个结局得改。他觉得原结尾过于世俗化的悲情，电影应该着重于个体在大时代浪潮冲击下，人性的迷恋与背叛，电影的篇幅有限，应该让各个人物更加锐化，个性更加鲜明和决绝一些。所以，电影剧本除由李碧华改编外，还有编剧芦苇参与合作，两人将剧本反复修改接近一年。

终于，在1992年时，各项筹备完成正式开拍了。作为主要角色的张国荣，给陈凯歌带来了出其意料的惊喜。不但带来了香港成熟市场下的演员的职业化作风，敬业认真，更以他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改变了陈凯歌的轨迹，也推动了陈凯歌的艺术思维。入戏极深的张国荣从眼神到动作，时时刻刻都在体会程蝶衣。他的这种全身心投入，和融入的带有自我风格的角色演绎。又启发了陈凯歌的信对剧本的二次创造。

所以最后的结局是程蝶衣跟师兄，受过时代大浪潮的冲击后，重又登上了自己心爱的舞台。师兄二人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唱罢最后一句，用他送给霸王的那把注满他感情和幻想的宝剑自刎了，蝶衣在师兄小楼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用极具仪式感的艺术死亡方式，保留了自己的初心。表现了他是一个执著的、有洁癖的人。他的洁癖不仅仅是生活中的，也是感情和事业上的。

这个结局看似悲情，其实比原著要唯美多了。

电影里，他的自S是因为对自己一生感情错付的幡然悔悟，绝望而S。其实，如果对比原著和菊仙的死亡来看，他的心早已随着菊仙的S而S去了。

剧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具，那把剑。少年蝶衣和小楼给张公公唱完戏之后，小楼在张公公府上一眼就看上了那把剑。一边把玩着剑一边对蝶衣说：“霸王要是有这把剑早就把刘邦砍了，到时候当上了皇上，那你就是正宫娘娘了。”蝶衣：“师哥，我准送你这把剑”

　　 蝶衣把师哥的戏言当做了誓言。从这刻起，这把剑令程蝶衣牵挂了一辈子。长大后，蝶衣因为小楼要娶菊仙而闹翻。到了袁四爷府上借酒浇愁时发现这把剑，为了当初的约定蝶衣出卖了自己，换来了这把剑。他想凭这把剑令师兄想起小时的誓言，赶走横夹进来的菊仙。结果小楼看到这把剑后，却早已忘记当年自己的许诺。蝶衣心灰意冷，转过身向众人宣布，以后跟小楼各唱各的。

此后，菊仙嫁给了小楼，在戏班生活一段时间后。菊仙看出了程蝶衣对小楼的感情，对他多有同情和怜惜。所以文革时，这把剑被段小楼一边揭发蝶衣，一边跟蝶衣撇开关系的时候扔进了火里时，菊仙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从火里捡起那把剑。那是因为她是最懂蝶衣的人，她知道那把剑对于蝶衣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蝶衣因为段小楼而对菊仙有敌意，而最后懂他的人却只有菊仙，最疼他，可怜他的也只有菊仙。那也是蝶衣感到痛苦的原因，所以他才在菊仙抢回了他的剑后还要追上去骂骂咧咧，他不要一个他最讨厌的女支子出身的女子的可怜。

看到菊仙一身红衣吊在房梁上时，他崩溃了。他刚受到一直深爱着的师兄的背叛，又见到了最了解自己的菊仙的离去。他却在受辱之后不敢像菊仙一样，硬气离世。

　 他其实当时就见识到了师兄的真本性，并不是霸气可以护自己终身的西楚霸王，而是人到中年随波逐流、唯唯喏喏的俗人。但是，他仍有最后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在师兄心目中比菊仙要重要些。虽然都是下九流的行业，但是他一直坚信自己比菊仙更高贵，在师兄心目中更有份量。于是，他坚持下去，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当他坚持了漫长的岁月，重新登台，师兄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原来，师兄是最自私的人，他并没有多重要，这个世上最了解他，最怜惜他的仍然是他看不起的伎子菊仙。最后一丝幻想消失，他得了自己的答案，最终死心离去 。

电影过于理想化了，美化了蝶衣，其实原著小说更贴近人性。如果蝶衣真的是位感情生活双“洁癖”的人，他就会像菊仙那样，在看清师兄真面目的那一刻就自刎而死。菊仙是剧中最具有人性的一个人物，她看透世事，又敢爱敢恨。相比起她来，程蝶衣更女性化一些，更懦弱更世俗。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在自己被折磨的最艰难时刻他都没有死，雨过天晴也就更加不会死了。原著结局更符合他这个人物的“人设”，一个懦弱的人应该比S更难受的苟活于世上。

菊仙其实倒是一个极具个性的人物，以李碧华以往的作品来看，她才应该是女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