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学生对现代诗歌如何看（现代诗歌自修课）

现代诗歌自修课：

传统、语言、现实、人物、我

温经天

一、现代诗探索的方向之一：传统

传统是古，传统就是面向诗词中的现代意识和现代派意象原型，挖掘我们的诗歌文化精髓。

比如杜甫诗歌的多种体例所彰显的诗歌美学和所涉及的诗歌母题，这个值得深入研究。又如白居易的新乐府诗，怎样达到阅读性和音乐性的和谐共生，值得今人思考。一直有现代派诗人致力于新新乐府的写作。再如李商隐的意象诗，他对意象的捕捉与传情和隐喻，值得做个系统的文本分析。还有李贺的诗，他的诗几乎算最早的超现实主义诗歌，象征意味突出，”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这类诗句换位到今天，我们的白话文又该如何书写呢。二李的诗歌现代特征很浓，他们是学界研究的重点。还有王维、韦应物、孟浩然等唐代诗人各有特色，也有很多诗人崇拜之，仿写之。很多诗人注重对唐诗的重构。

不少诗人发起重构诗经、唐诗的旧体诗词小组，定期开展诗词重写去活动，用白话文的方式，一半翻译加一半创作，视为重构，汲取古诗的精魂。如此这种练笔式的探索，手到心到，容易见真知，你或可一试。另外，还有诗人专门研究词牌，写出几百首词牌意象重构诗集。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学习传统不是学习格律和传统词语，而是要学习传统诗词的题材多样化，传统诗词的抒情明晰性，特色诗人的创作逻辑与个性审美。比如寒山、识得二圣，他们的苦修、禅机作品足足直接影响了美国诗人20年，至今仍影响现代诗的发展。又比如这几年文化自媒体和出版界持续大 火的苏轼，他的诗词里的人生修为、境界、感性的天地与理性的洞察，都值得学习。

二、现代诗探索的方向之一：语言

语言就是“中”。

语言涉及到语言学，涉及到现代汉语，也涉及到符号学。现代诗的语言首先要懂得索绪尔和雅各布森的理论，了解能指和所指。在此基础上了解语言的基本结构：音素、名词、动词。这是重点。虽然音素属于西方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拉丁语为主的词语音色，但不代表汉语文字就没有音色和音乐性。双音节词语，词组，句式，句法，都有形式感的讲究。汉语文字最大的特征是意象和隐喻本身就自带，因此汉语的凝炼本身就有诗的特性。这一点跟外国诗歌存在明显的不同。因此汉诗发力的点不是诗歌意蕴的含蓄内敛，而是诗歌结构上的张弛有度。汉语语法是一个关。但现代诗无定法，因此可以创造，语法的破格经常存在，这无可厚非。但写诗不是让你脱离语法，而是以创新和艺术性为根本原则。

三、现代诗探索的方向之一：现实

现实即“今”。

现代诗就是以意识投射现实的产物（这里主要指深层意象派以及传统意象诗，隐喻之诗），当然有的诗派是以理性介入现实（如意象诗，或日常题材诗），还有的是以虚构过滤现实（如智性诗），还有以感性为主去呼应现实（如传统抒情诗）。由此可见，诗写的对应物都是现实。当然也有一部分诗属于说理说境的诗，比如新禅诗、证道诗等，介于新古典和逍遥随性之间，这类就是幻象诗。

之前我也提过，幻象之诗与现实之诗之分，是相对历史流派的诸多诗歌分类中更为简单的分解形态。这类本文暂时不提。回到现实之诗。现实是什么？是我们当下生存的自然、社区、城市、社会和世界吗？对，但不全面。现实不仅仅是客观现实，不仅仅是当下，也有历史。现实包括：客观现实、历史现实、日常现实、心理现实、异常现实等，这些都具有存在主义的质素，即是存在。我们的现代诗写作就是要从现实取材，筛选，挖掘，观察，洞悉，组合等等，去写作。

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人的意识也是边界的，现实却无穷大而深、广而密。现实对写作者来说是源泉、是诱惑、是秘密，更是一种召唤，甚至训诫。现实题材取之不尽，但很多人已经写呆了、写俗套了、写得板结了。必须去发现新现实，用新角度去重构它。在现实与人的两端，我们不难发现，两端都很复杂，并不是绝对的一对一，多对一，一对多，而是多对多。因此可知，现代诗写作本身就具有诗意现实的复杂性。之前我说到语言这个向度，提到了诗语言的含混性。也提到传统这个向度，可以归纳为诗精神的绵延性。下一期会讲到诗的最后一个向度：全球。提前归纳，那就是诗手法的多变性。现代诗四个探索向度，通向四种本性。回到现实，我们不仅要理解现实，还要对应上面谈到的现实对应物，形成诗意现实，它至少包括：精神现实、超现实、玄思现实和异质现实（个性又无法归类的）。

文前面所说的异常现实和后面说的异质现实不是同一个事。异常现实就是和客观与历史都不具有同一性的现实，比如某些突发事件，如灾难，战争，病du和复杂极端的社会事件等。这类极端的现实统称为异常现实。

异质现实则属于诗歌写法层面，它不是客观现实而是写作现实，就是不属于日常也不属于传统情感思维和超越意识的写作手法。它因人而异，无法完整拆解。有点微分不尽的意思。这是因为现代诗写作的本质是自由，每个诗人都在创新，很多大诗人的诗歌往往人到中年暮年甚至去世后才被全部挖掘发现，文本价值超越了同代人，文本特征具备独创性，根本无法归类，那么他的诗就是异质的。异质现实有很多种。

四、诗意现实的组成与各自代表诗人

前文说到诗意现实，对应五种具体现实，投射生成以下四种现实手法，包括：精神现实、超现实、玄思现实和异质现实。

这里可以将精神现实加以细化，心灵现实加精神现实。为什么精神现实可以分解？这是由于精神这个概念具有总体性，但精神现实手法与其他现实手法是并列关系、常态与非常态关系。

心灵现实主要指以我思故我在、我手写我心为哲学宗旨的诗人，他们认同怀疑主义精神，他们对事物有着理性的认知态度。他们的启蒙来自康德、笛卡尔、黑格尔。如波德莱尔，狄金森、里尔克、布莱恩特、晚期的叶芝，奥登，艾略特、帕斯、博尔赫斯、拉金、布罗茨基、阿米亥、策兰等。他们作品的思想性 特征突出。

精神现实这里特指诗与人的整体精神融合度较高的手法。它涉及到众多个性气质的诗人作品，其中包括：美国诗人庞德、弗罗斯特，普拉斯，安妮塞克斯顿，法国诗人马拉美、圣琼佩斯、艾吕雅，德国诗人特拉克尔，布莱希特，早期超现实主义诗人如亨利米肖、布勒东、拉美诗人皮扎尼克、波拉尼奥，东欧诗人米沃什、扎加耶夫斯基、里索斯，斯拉夫诗人茨维塔耶娃、阿赫玛托娃，圣卢西亚诗人沃尔科特，希腊诗人艾利蒂斯，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等。每个诗人作品的精神性都很独特，手法特点鲜明。他们作品的艺术性特点突出。

超现实这里特指新超现实主义诗人和后超现实主义的当代诗人们。并不包括1920年代的超现实主义诗人。评判标准是潜意识的非理性的本能写作。主要包括美国现代诗人，当今的主流，如勃莱、斯塔福德、詹姆斯赖特、查尔斯莱特、加里斯奈德、吉尔伯特、默温等。他们的诗歌是知觉感受的产物，深层意象的产物，受到中日印的文化影响、禅宗影响，幽玄美学影响较大。

玄思现实，主要指那些应用虚构和后现代哲学思维写作的手法。如史蒂文斯，特朗斯特罗姆，阿什贝利，毕肖普，乔丽格雷厄姆等，他们的特点是虚构、拼接、玄妙、蔓延等。

异质现实手法突出另类色彩，这里代表诗人如金斯堡，贝里曼，奥尔森，邓肯等，也有一些诗人的作品呈现异质特点，如普拉斯，沃伦，阿什贝利等。

有时候，诗可以解开哲学左右为难的论证困境，诗就是驱魔工具，诗就是具有能将具体和抽象、宏大和细微同时梳理清楚的魔法。而且诗用简洁明了的方式完成这一切。

五、诗，世界上的另一个自我

李安电影《双子杀手》讲了一个中年人遭遇追杀的故事，不出意外，杀手正是二十几年前的年轻的自己。成熟面对纯真？衰老面对活力？现实面对往日？诗歌何尝不是屡屡被追击，被诗的初心和诗的自由本质。如何实现解困，并不是主动和解，也不是相互歼灭，而应是自我的训练。

在后现代语境中，诗的存在感在降低，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艺术 科技产生的新形式新体裁不断糅合创造，人类对精神层面的渴求不断升级为声色享受，以及它的反面——禅修觉知。两者置身于物质世界的作息无律和广告娱乐的浸染下，人类难以避免迷失与摇摆。对自由意识的拷问，哲学家陷入了自设的后现代泥沼，而普遍意义的文学不是凋零就是被绑缚到影视文化的流量商业 消费心理场域。

诗者的存在之尴尬，并不在于受众反馈之冷热，而在于自我精神建设与自我诗艺建设的双重溃败。莫要再讲各种文艺载体的本质无不是诗意这样的废话，这不是现代诗的胜利。诗的题材开拓与挖掘，远远供应不上潜在读者的需求，甚至有亏于诗者的初衷与良愿。根本原因在于诗者束缚了自我本心，同时不了解所处时代与世界的特殊性。故此诗无丝毫创新却颓化严重，诗不再具备灵性而步入了平庸。

对诗语言的争论不休反映出写作者的见识与经验之匮乏。对诗主义的彼此轻蔑反映出诗运动家操盘的功利化企图。下面，我不提诗歌江湖与诗歌庙堂，只从诗创作的几个弊端现象出发，谈谈创作意识与创新道路的几点个人看法，从中希望得到有识之士与走心读者的批评与指教。

弊端一。口语没有错，错的是没有对语言的预处理能力。所以口语诗成了现实的情绪排泄物。

弊端二。抒情没有错。错的是非要用瓷盘子在微波炉里加热食物。

弊端三。文体融通很好。问题是许多人胡乱在化学实验室捣鼓量杯和制剂，企图顺手发现新元素。

弊端四。语言到达也好，超脱也好，都没错。问题是不要慢待语言，不要企图糊弄专业人士。

诗就是和另一个不存在的自己较劲。那个不存在的自己很有耐性，一而再看穿你的智力情商和经验，一而再地吸取你的视野想象力和觉悟，而你超越了另一个自己，才能成为新的自我。诗是一个自我灵性实现的渠道，一个快捷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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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天，河北承德人，著有诗集《不朽之风赞美诗》《旷世书》。现居北京、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