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166章(太傅他后悔了更新至36章)

“等等”  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裴钰的眉头微微地拢了起来,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莫太傅说他不答应166章?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莫太傅说他不答应166章(太傅他后悔了更新至36章)

莫太傅说他不答应166章

“等等!”

  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裴钰的眉头微微地拢了起来。

  裴钰似乎没有要跟面前人寒暄的意思,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可来人却不死心,小跑两步,追上了裴钰,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次,裴钰停下了脚步,瞥了一眼自己跟前的人,带着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耐烦,启唇:“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孟沅澄仰着一张小脸,满面笑容:“有空吗?我知道京城中新开了间酒楼,厨子是从百济回来的,要不要去尝尝异域口味的食物?”

  “听说那里最出名的就是一道叫做炒米糕的食物,甜中带辣,听起来味道好像还不错。不过,这百济只是个附属小国,过去来进贡时带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香料蔬果,想来这食物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但是吃惯了京城的这些食物,偶尔尝尝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钰的脸色跟孟沅澄对比鲜明,一点笑意都无,十分冷淡地摇了摇头。

  孟沅澄并未因裴钰的冷脸而失落,继续道:“不然去喝茶吧,最近我府上来了不少新茶,我知道你很爱品茶的。”

  裴钰还未说话,孟沅澄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去骑马?”

  “不过你好像不喜欢”,孟沅澄像是想到了什么,“去钓鱼?”

  像裴钰这样的书生,好像都爱些比较文雅的玩乐,像是下棋看书,都是她觉得无聊的事。

  不过为了裴钰,她可以勉为其难地为他牺牲一点,去陪他做这些无趣的事。

  裴钰盯着面前似乎是陷入沉思的孟沅澄,巴掌大的脸,秀眉拧起,看上去十分苦恼。

  “微臣还有正事要做,并无什么空闲陪公主殿下玩乐,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完这话,裴钰便离开了,留下孟沅澄还呆呆地站在原处。

  孟沅澄似乎是并未反应过来,直到裴钰的身影已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还依旧望着那处。

  “公主?”

  丫鬟的手在孟沅澄眼前挥了几下,孟沅澄这才回过神来。

  对于裴钰的臭脸,丫鬟也为孟沅澄不值:“公主,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对您说话的,真是不知好歹!”

  “追着公主您的王孙公子不知有多少,个个家世都比他好,也不知他傲个什么劲。就仗着公主您对他有些兴趣,便开始摆架子了。”

  孟沅澄望着远处,喃喃道:“我对他可不是一点兴趣。”

  “那么多世家公子对公主您献殷勤,奴婢不懂,您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后面的话丫鬟不敢继续说下去。

  看上裴钰也就算了,若他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倒也不枉费公主这番真心,可裴钰这人,说好听些是清高,难听些就是不识好歹,公主这般低声下气地向他示好,他倒是一副冷脸,从不给些好脸色。

  这裴钰除了长得一副好皮囊,她倒是看不出还有哪里好了。

  公主从小受万千宠爱,长到如今,还从未受过这般气,也不知这裴钰是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待公主。

  听到丫鬟的问题,孟沅澄忽然一笑,道:“真要论原因,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喜欢这事本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即便是有比他更有才华,更有权势的人,更……”

  “更什么?”

  孟沅澄本想说比裴钰长得更好的人,可细想之下,像裴钰这般面如冠玉,肤白貌美的清纯模样,配上他那张冷脸,这般的人,还真不好再找第二个。

  若是裴钰知道她用清纯二字来形容他,定是要气死了。

  不过,裴钰那张脸,肤色如玉,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用清纯二字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

  配上他的身材,从头到脚,没有哪一点是孟沅澄不喜欢的。

  裴钰这人,完完全全像是按孟沅澄的喜好所长成的。

  只是这张脸的主人脾气倒不像长相这般让人欢喜了。

  孟沅澄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还没见过裴钰真正发火的模样。

  她这般缠着他,故意烦他,他好像最多也只是横眉冷对,也并未有多明显的怒气。

  “没什么”孟沅澄拍了一把丫鬟的头顶,像是数落,“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抱怨起了,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还说得头头是道,倒是教导起我来了?”

  “奴婢不敢!”丫鬟赶紧解释道,“奴婢只是为公主不值,何必放低身段去向他示好,还得不到什么回应。”

  “你个小丫头,感情的事你懂什么。”

  丫鬟小声嘀咕道:“奴婢明明跟公主一样的年纪,公主哪里就很懂了。”

  “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不过她这话倒是说到孟沅澄心里去了。

  纵使孟沅澄是个明朗的性子,不开心的事从来不会久记,可长久以来,在裴钰面前碰壁,遭他冷眼相对,也是有些难堪的。

  可若是让她就此放弃,她又是难以做到。

  “走了。”

  前一刻孟沅澄还是一脸的失落,可下一刻又像是恢复了精神,丫鬟后知后觉赶紧跟了上去,还很茫然:“公主,我们这是去哪?”

  “饿了,去吃东西,他不去,我们俩去。”

  她知道裴钰今日来上朝,便也跟着起了个大早,想着能约他出去,可没想到,人倒是见到了,照旧被拒绝了。

  可惜她大早上地空着肚子打扮了许久,还特地换上了身新衣裳,只是裙衫很美,但她想让看的那人却是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孟沅澄走远之后,几个官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道:“这公主未免让皇上宠得太过了,竟在宫中就做出这样拦下男子调笑攀谈的举动来,实在是不得体!”

  “我们这位公主确实是被宠得不像话了,若是她想,恐怕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要派人为她摘了来,更何况是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公主这回可是着实在这位裴大人面前碰了壁,裴钰似乎完全不为公主的追求所动,冷静得有些过了头。”

  有人嗤了一声,讽刺道:“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公主身边追求者甚多,见多了殷勤示好的男子,裴钰正是知道如此,因此故意反其道而行,故意冷眼相对,反倒引起了公主的兴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此人盯着裴钰离去的方向,虽早已看不到裴钰的身影,看他眼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之意。

  众人倒是未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似乎觉得他的话还有些道理,纷纷点头:“这么看来,这位新晋的吏部侍郎似乎是不简单啊!”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短短两年时间,便到了如今的位置,少说也是有些手段的。”

  “女子以色侍人的见得多了,像咱们这位吏部侍郎一般靠脸的男子倒还是少见了。”

  听到这里,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这也是你我羡慕不来的,谁让这裴大人‘姿色过人’呢!”

  ……

  从年初宫中夜宴孟沅澄再遇裴钰,算来也有半年的日子了。

  从认出裴钰那日到如今,孟沅澄可谓是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接近甚至是去讨好裴钰,不过裴钰似乎是对她全无印象,早已忘了三年前的事,对她的主动追求更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对她也从未有过多好的脸色。

  孟沅澄仔细想来,在她面前,裴钰好像连笑容都是鲜有的。

  孟沅澄放下手中的茶杯,问身旁的丫鬟:“说起来,你有看过裴钰笑着的模样吗?”

  丫鬟愣住,不知公主为何会有此疑问,不过待她仔细回忆过后,却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奴婢跟着公主见过裴大人几次,他似乎永远是那张……”

  孟沅澄垂头丧气,叹道:“你说说,我究竟是哪里不好了?从没有男人像他一样能让我这般低声下气地去迎合讨好,可他却还偏偏这么……”

  说到这,孟沅澄猛喝了一大口的茶水,却不慎被呛到,咳嗽了起来。

  “公……小姐,你没事吧?”

  丫鬟轻拍着孟沅澄的后背,拿出手帕为她擦去了沾上的茶水渍。

  看着孟沅澄缓过来,丫鬟劝道:“既然他这般不识抬举,您干脆就别理他了,省得自己找气来受。”

  话是这么说,可是说得轻巧,做起来就难了。

  明明裴钰总是不给她好脸,总是不理她,但让她就此放弃,她还真是难以办到。

  “好,我决定了!”

  “公……不是,小姐你决定什么了?”

  “这半个月内,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小云你监督我。”

  小云:“......”她还以为公主真下了决心,要远离这个冷酷的男人了,没想到就只是这样而已。

  “监督您这事,奴婢倒是能做到,可奴婢怕的是您做不到。”

  “你这是小看我……我说到做到”孟沅澄承诺道,“这样吧,若是我没做到的话,就给你十两。”

  小云一听,自然是高兴起来,小声道:“公主说真的?”

  “那还能有假?”孟沅澄看着小云明显的笑意,“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你还没赢呢。”

  小云只是笑,也未反驳孟沅澄。

  她可是太了解公主了。

  两人从酒楼中走出来,孟沅澄忍不住地抱怨道:“以后再也不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难吃!”

  孟沅澄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先是邀约裴钰被拒,连来吃个东西,都这般难吃,这一日就没有顺心的事。

  “啊……”

  小云听着孟沅澄的话,知道她是心里不快,只是安静听着,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她不过才分神片刻,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摊,就听到公主的惊呼。

  她回头一看,公主不知何时已摔到了地上。

  “公主,怎么样?哪里伤着了?”

  孟沅澄脸都皱成一团了,指了指自己的脚腕处:“这里,好疼啊!”

  孟沅澄哪里受过这种罪,眼里都是泪花。

  她本是心不在焉地走着,也不知从何处突然蹦出一块石头,她一个不小心就被绊倒在地上,脚也因此扭到了。

  孟沅澄感觉到手心的刺痛,举起手放到眼前一看,手掌多了些擦伤,都是血丝。

  小云赶紧要去扶,可只见孟沅澄忽然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前方。

  孟沅澄揉了揉被泪水糊花的眼睛,视线清晰了些,确认自己是没看错人,正朝着她走来的不是裴钰又是谁。

  她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裴钰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没错的。

  那么,她如今这般受伤脆弱的模样,至少也该激起些他心中的怜惜之意吧。

  孟沅澄低下了头,心中十分纠结,若是裴钰来扶她,她要不要接受呢。

  她今日上午被冷酷拒绝的受伤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呢,她才决定了这半个月内都不要理他的,若是就这么接受他了,也太没面子了。

  可若是不接受,她又有些舍不得。

  “公主?”

  “干什么?”

  “奴婢扶您起来吧。”一直在地上坐着也挺凉的。

  “什么?”

  孟沅澄赶紧抬起了头,眼前哪还有裴钰的身影。

  “裴钰呢?”

  小云朝着孟沅澄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小声道:“裴大人走过去了……”

  孟沅澄往后转头一看,果然,裴钰早就走远了。

  “他就能这么对着受伤的我视而不见?”

  小云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气死她了!

  伤口更疼了。

  孟沅澄怒气冲冲地让小云把她扶了起来,抬着受伤那只脚,跳着往裴钰的方向去了。

  “裴钰,你给我站住!”

2. 第二章 公主就喜欢我这种人,不是吗……

  孟沅澄这一声,说不上多大声音,可还是足以让裴钰听到,也足够让周围的路人侧目。

  小云也没想到裴钰还真的就停下了脚步,心里还嘀咕着,这裴大人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听话的人。

  孟沅澄在小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裴钰面前,还未说话,却是先伸出手在裴钰眼前挥了挥。

  裴钰眼中是明显的疑惑,他还未开口,孟沅澄先说话了。

  “你能看到我吧?”

  裴钰:“……”

  “微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孟沅澄眼里的水汽尚未退去,因为疼痛,嗓音也有些哑,听上去倒是比平日的声音听上去软了不少,还带着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委屈。

  “你刚刚明明看到我摔倒了,为什么都不来扶我?”孟沅澄越说越委屈,眼眶又红了些,“我的脚扭伤了,很痛的。”

  裴钰像是听到了多惊讶的事,对孟沅澄的这番诉苦十分不解:“微臣也不是大夫”他的视线往下,落到了孟沅澄的脚踝,那里染红了一小片,“若公主真有什么伤,即便微臣过问一句,也不能缓解公主的疼痛。”

  “那你就不能来扶我起来吗?”

  这时的孟沅澄远不像平日看上去的那般明朗,脸上也没了在裴钰面前最常见的笑容,整个人垂头丧气的,看上去像是没得到主人安抚的小动物,“即便是陌生人,你看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不该这么冷淡地视而不见吧。”

  “公主说错了,我不是什么热心的人,遇到这种事更不会出手帮忙,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公主不是早该知道了吗?”

  孟沅澄一时被裴钰的理直气壮搞得愣住了,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是啊,裴钰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明明很清楚的。

  可孟沅澄还是气不过,小声嘟囔道:“真是冷血!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哪知道这话被裴钰听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接道:“旁人是否讨厌我,我不清楚,可公主似乎就喜欢我这种人,不是吗?”

  “你……”

  孟沅澄很想有骨气地反驳裴钰这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她还真没有什么底气否认。

  她就是该死地喜欢裴钰这个人,即便他这种性子,她也都喜欢得不得了。

  “我如何?”

  孟沅澄气得牙痒,但又拿裴钰没什么办法。

  “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看着裴钰的背影,孟沅澄心想,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站住!”

  裴钰这回连头都懒得回了,语气都有些不耐:“公主还有什么事?”

  孟沅澄来到裴钰面前,扬起头,望着他,突然道:“你说遇到陌生人有难你不会帮忙,好,即便于私我们没什么关系,你要以君臣身份来论的话,我的身份足够能吩咐大人为我做事了吧。”

  裴钰似乎是没想到孟沅澄会这样说,也有些惊讶:“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好啊!”孟沅澄撇开了小云搀扶着她的手,盯着裴钰,“我要你背我回府!”

  见裴钰半响不回话,孟沅澄有些心酸,难道他就这么讨厌她吗?

  即使心里多难受,可面上孟沅澄还是强撑着,在外人看来,孟沅澄活脱脱就是个利用权势威逼良家妇男的嚣张女子。

  孟沅澄就那么站在那里,裴钰一直没有动作,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怎么?你不愿意?原来你就是这么忠君爱国的?为人臣子者让你做这个还委屈你了?”

  小云看着两人这么僵持的局面,看样子是谁也不愿意退步的,她也只能打圆场道:“公主,不然奴婢先扶你去旁边休息,你等着奴婢,奴婢去找轿子去。”

  “不要!”这个提议立刻被孟沅澄给一口拒绝了,孟沅澄望着裴钰,她就是要看看裴钰是不是就真要这么跟她对着干。

  小云无奈,试想了一下去劝裴钰能成功的机率,好像不太大。

  偷偷瞄了一眼裴钰,这个想法立刻就消失了。

  裴大人看上去也不太好惹啊!

  小云内心大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能不能立刻消失啊?公主跟裴大人赌气,为什么我要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啊!

  细想过后,小云决定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当哑巴比较好。

  小云闭嘴安静地退到了一边,屏气凝神地观察着两人,也不知要僵持到何时去。

  “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她立刻捂住了嘴。

  可是,这一幕真让她太过惊讶了。

  原本看着裴大人有了动作,她还以为裴大人是会转身就走,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上前一步,背对着公主半蹲了下来。

  孟沅澄似乎也震惊得过了头,直到裴钰开口询问,她这才回过神来。

  “公主,不走吗?”

  “嗯……哦……走,当然走了。”

  过去她也只能想想裴钰多跟她说几句话,看到她的时候,至少不要那么冷淡,被裴钰背着,跟他这般亲密的接触,是孟沅澄还从未想过的事。

  孟沅澄双手揽住了裴钰的脖子,脸贴在了他的背上,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从这里到宫里,距离不算短,要裴钰这么一路把她背回去,着实也是有些为难他的。

  当时她不过是一时气上头,才说了这话,她本以为裴钰是不会答应的,没想到,他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竟这般顺从她。

  如今冷静下来,孟沅澄便开始后悔了。

  裴钰背着孟沅澄走了一段路,孟沅澄开始别扭了。

  “你放我下来。”

  裴钰面不改色,也未依孟沅澄的话放下她,只是问:“公主又有何事?”

  裴钰这语气,在孟沅澄听来,他完全就是把她当作了个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人。

  他愿意背她,恐怕也只是嫌她烦了,不想在这事上多做纠缠。

  “不要你背了,我自己会回去。”

  裴钰微皱眉,对孟沅澄突然起来的脾气不太懂。

  “公主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裴钰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可这时候,孟沅澄一听到,却是鼻子一酸,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你撒谎。”孟沅澄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讨厌我的话,为什么看见我当没看见?不讨厌我的话,为什么看到我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还有太多太多,孟沅澄都说不完的例子。

  “公主对讨厌的定义似乎跟我有些不同。我对普通陌生人都是如此的。”

  听了这话,孟沅澄的心情更低落了。

  “是啊,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所以对着她的时候,跟对着街上的一个路人没什么区别。

  孟沅澄知道,这是裴钰的真心话,可这话比起他说他讨厌她还更让她难受。

  “我这么缠着你,是不是给你造成很大的困扰?”

  “公主想听实话吗?”

  “你说呢?”

  “困扰确实是有的。”

  “我……”

  小云这时突然喊道:“公主,到了。”

  孟沅澄的话就在嘴边,却被小云打断,也说不下去了。

  裴钰将孟沅澄放了下来,看了眼孟沅澄,并未说些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公主,你怎么了?”

  明明裴大人已走了好远了,公主却还是呆呆地望着裴大人离开的地方出神。

  “没什么,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放弃了?”除了不喜欢她这件事,裴钰其实没有哪一点是错的。

  就连不喜欢她这事,也根本称不上是错的。

  若不是她一厢情愿地去纠缠他,又怎么会得到那些冷言冷语。

  “依奴婢来说,公主有那么多选择,是大可不必自降身段非要裴大人不可的。”

  “是啊,那些男人变着法地要讨我欢心,费尽心思,我为何又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裴钰不可呢?”

  小云有些意外:“公主这是想通了?”

  孟沅澄却没再说话。

  因脚上的伤,孟沅澄有些日子没有出门。

  每日在宫中闷着,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公主,你在屋里待了好些日子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想去。”

  这些日子,她是一直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放弃裴钰,也放过她自己。

  今日一想,从那日裴钰送她回来,到如今,也有七八日了。

  还从未有过这么长的日子,她都没与裴钰见面。

  她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整日都没什么精神,像是丢了魂一样。

  原来想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这么多日子,孟沅澄总算是想明白了。

  既然放弃裴钰让她这么难受,那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比起面对着裴钰的冷言冷语,还是见不到裴钰更让她难受。

  可上次就已经是不欢而散,才过去没多久,孟沅澄想自己若是再主动上门去找他,她又有些拉不下脸。

  不过孟沅澄还未忧心半日,给她去见裴钰的借口便来了。

  当天夜里,她便从父皇那里听来了三日后王叔大寿的消息。

  王叔此次五十大寿是要大办的,听说朝中官员尽数接到了邀约,那么裴钰自然也是会去的。

  孟沅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寿宴当日,孟沅澄特意早起,妆容衣裙首饰,都是用心搭配过了。

  这么久不见,她当然是想以最美的模样出现在裴钰面前。

  一番梳妆打扮后,到达王府时,时辰已有些晚了。

  可孟沅澄没想到的是,就是因此,让她目睹了门口发生的这一幕。

  裴钰今日未穿官服,一身淡青色长袍,上有精致暗纹,袖口是花纹滚边,腰间是玉色腰带,身量高大,虽是偏瘦,可并不过分消瘦,反倒是看着精神十足,跟他面前的几人相比,更是出众了。

  说起裴钰面前这几人,不说相貌如何,光是身姿仪态,都已先输裴钰一大截。

  孟沅澄倒也不是多肤浅的人,除去这些,更重要的是这几人站无站相,十分懒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纨绔子弟败家子的气息。

  看了他们,再看一旁的裴钰,顿觉神清气爽。

  孟沅澄暗自叹道,怎么是越看越喜欢了。

  这样叫她如何能放手。

  孟沅澄正欲上前,却看见不远处的几人有了动作。

  她立刻停了下来。

  这会是看明白了,这几人是借着寒暄的由头,故意奚落裴钰呢。

  孟沅澄虽然心里不快,可想着顾及裴钰的面子,还是忍住了要上前跟他们理论的冲动。

3. 第三章 他什么地方最让我满意,不如直……

  那几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未刻意抬高声音,可也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孟沅澄自然也听得清楚。

  “原来是裴大人来了!”其中一人挡在裴钰跟前,还探了探头,往裴钰身后看了看,似乎是有些意外,语气听上去让人不怎么愉快,“怎么今日不是跟着公主一起来啊?”

  另一人跟着帮腔道:“看你说的,这种场合对于裴大人来说虽是勉强了些,可好歹为官也不少日子了,见也该见过些世面了,即便公主不在,肯定也是能应付的,你说是吗,裴大人?”

  裴钰并未答话,安静地站在那里。

  “待会进去了,可要多吃些,这些东西裴大人可能见都没见过,有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不过也别太急了,当心噎着。”

  “怎么这么说呢?裴大人虽是出身贫贱,可该有的礼节肯定有的,怎么能做出像你说的那般狼吞虎咽的失礼举动来?”

  明明是被他人围堵,恶意地取笑奚落,独自一人,可在裴钰脸上看不到半分窘迫,相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一丝波澜起伏都无。

  见裴钰没什么反应,有一人忽然朝着裴钰伸出了手,抬起了裴钰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裴钰的脸,裴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退了一步。

  “长得确实不错,细皮嫩肉的,怪不得让公主如此着迷”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裴钰,眼里是露骨的下流,“不过,仅凭相貌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想必其他地方也是让公主十分满意吧。”

  其余众人听了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吧,说说你是如何伺候公主的,也让我们学学?我可是仰慕公主许久了,虽公主不是初次了,可这样的美人,若是能春风一度,倒也算不得亏了。”

  “若是以后公主腻了你了,我也可以再寻一个恩客,别的不说,这京城中的夫人小姐,我可是都熟得很。”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裴钰这时终于开口了:“说我可以,不必带旁人。”

  裴钰无意跟这些人有冲突,赢了也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并无什么意义。

  听了裴钰的话,这人大笑起来,十分不屑:“看不出来,裴大人对公主这般衷心啊,不顾自己都要维护公主,这般真心,我看了都要感动了。”

  “外人看来,裴大人似乎是苦于公主的纠缠,被迫妥协,但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啊!”

  他伸手在裴钰脸上拍了拍,继续道,“可我就是要说,你能奈我如何?”

  “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不过是四品官,谁给你的胆子对我这么说话的?还是说你不知道我爹是谁?”

  孟沅澄压抑的火气在这一刻终于是爆发了。

  这群混蛋,一个个都是只会吃喝玩乐坐吃山空的废物,仗着自己的出身,倒还有脸欺负起裴钰了。

  不管裴钰出身如何,好歹也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才到如今的位置,这些靠爹的酒囊饭袋到底有什么底气这么对裴钰啊!

  孟沅澄提起裙子朝着这群人走了过去。

  “不如来问我?”

  在听到孟沅澄声音的那一刻,裴钰抬到一半的手落了下来,眼中的冷霜也立刻消散,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看到孟沅澄出现,这人有些惊慌,立刻换上了副谄媚的笑脸,对着孟沅澄道:“公主是何时来的?”

  孟沅澄没给他好脸,冷声道:“我方才好像听见有人问他是如何伺候我的?”

  其余人立刻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定是公主听错了。”

  “那你就是说我乱说话了?”

  “微臣不敢!”

  孟沅澄的目光从这一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我看你们是有很多问题,问他做什么,我本人就在这里,来问我不是更好?”

  孟沅澄认出了为首的这人正是太尉刘成之子刘子夷。

  往日好像有见过一两次,对她献过不少殷勤,不过她全心全意都只在裴钰身上,并未给刘子夷什么好脸。

  没想到今日竟让他寻了个机会,竟找了这么多人来一起羞辱裴钰。

  刘子夷脸上堆着笑,对孟沅澄十分恭敬:“我们与裴大人是旧相识了,许久未见,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寒暄几句”刘子夷转向裴钰,“你说对吗?裴大人!”

  不等裴钰说话,孟沅澄道:“你问他做什么?以为他帮你说话我就……”

  “公主……”

  孟沅澄有些没好气地回头瞪了裴钰一眼:“不准说话。”

  他这算什么,没看出来她是在帮他出气吗?难不成他还真要做什么以德报怨的老好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公主……”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说话了?就算要当好人,也要看看值不值得吧!”

  “微臣并不是要当什么好人,只是时辰有些晚了,微臣要先进去了。”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这一群人要怎么闹是他们的事,不要耽误了他去给王爷贺寿。

  “微臣不喜欢迟到,方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了。”

  孟沅澄:“……”他这算什么。

  众人此时倒是让出了一条道,裴钰抬脚便要往里走,十分坦然,看不出一点不自在。

  刘子夷还在暗喜,他就说裴钰应该不是个爱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向公主告状的。

  可刘子夷还没庆幸到片刻,就见裴钰忽然回头,轻飘飘地说道:“我想公主应该很早就到了,那么那些话,公主也应该听清楚了。”

  “至于如何处理,由公主自行决断。”

  “你……”

  刘子夷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裴钰会在临走之时来这么一出,亏他还觉得裴钰是个磊落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没想到也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心机小人。

  “公主,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一定是早知公主你在一旁,所以才故意激我说出那些话的,公主你别被他骗了。”

  “他还说一直很讨厌公主,看到公主就心烦……”

  “闭嘴!”

  孟沅澄看着眼前的人,厌恶到了极点。

  他的谎话张口就来,还能面不改色地这么倒打一耙。

  “他说什么我没听到,但你的话我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孟沅澄上前一步,走到刘子夷跟前,“你不是要跟他学如何讨我欢心吗?那我便告诉你。”

  孟沅澄从头到脚地仔细观察了刘子夷一番,十分鄙夷:“若是不去换个头,换副身子,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你除了投了个好胎,还有哪一点能比得上他?”见刘子夷低着头,似乎在小声嘀咕什么,孟沅澄忽然一笑,“不服吗?不过谁叫我跟你一样呢,也这么好命,投了个好胎,不过我比你命更好,生来就是公主,你爹都得看我的脸色,更何况你!如今这个形势,你就只能听我的呢,对我唯命是从,再不情愿也给我受着。”

  孟沅澄瞥了一眼面前的刘子夷,道:“跪下!”

  刘子夷一脸的惊讶:“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孟沅澄的声音很冷,“你方才的话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要你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僵持许久,刘子夷终于是在旁人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我错了。”

  “说什么呢?有出声吗?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呢?”

  “我错了,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孟沅澄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行了,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下次记得,要问什么直接来找我便是,我定会为你解答的。”

  小云这时候走到了孟沅澄身边,小声提醒道:“公主,该进去了。”

  “知道了。”

  一路上,孟沅澄都在抱怨:“你说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人?我明明决定了今日不主动跟裴钰说话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一幕,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这么欺负他,害得我都忘了生裴钰的气,还这么主动去帮他。”

  “不过,怪不得那些人这么爱拿身份压人,刚刚那个刘子夷的脸色可难看了,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可又不得不听我的,这感觉确实是挺好的。”

  小云道:“那公主开心吗?”

  “开心什么?我明明是替裴钰出气的,结果他倒好,直接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小云:“……”

  孟沅澄一进厅内,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裴钰。

  虽说是坐在偏僻的位置,可她看裴钰倒是一点没闲着。

  左右坐着的都是女子,含羞带怯,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小云也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地感叹道:“裴大人还真是受欢迎呢!”

  孟沅澄咬牙:“是吗?”

  小云还未发现孟沅澄的脸色,跟着答道:“是啊,裴大人年轻有为,有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听说在如今可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良婿人选,好多姑娘小姐都倾心于他,公主你不……”

  对上孟沅澄幽深的目光,小云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些人哪比得上公主呢。”

  这一晚上,孟沅澄根本无心其他,目光全落在了裴钰身上。

  但是裴钰是十分自在,不受方才之事的影响,饮酒说笑,一点没落下,只是对她熟视无睹。

  孟沅澄越想越不甘,饭菜一口未动,酒水喝了不少。

  等到宴会结束时,孟沅澄已有些微醺。

  看到正要往出走的裴钰,孟沅澄上前两步,拽住了裴钰的衣裳。

  裴钰回头,正对上了双颊酡红的孟沅澄。

  “你要去哪?”

  孟沅澄脑子还算清醒,只是说起话来有些结巴。

  “这么晚了,自然是回府。”

  “我今日帮你出气了,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夜深了,我想早些回去歇息。”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你对着其他女子都能笑得那么开心,对着我就永远这么一副冷脸,我还帮了你的。”

  裴钰盯着孟沅澄,忽然不说话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

  “公主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这些并不是我要求公主为做的,说起来,都是公主自愿的。”

  “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真是不要脸!”

  她是喜欢他,可他这么直白一点情绪都不带地陈述这个事实,让她很……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

  “我如何不要脸了?公主不是最喜欢我这张脸了?”

  “你……”

  孟沅澄有些晕,这些话竟是从裴钰口中说出来的。

  他平日明明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淡模样,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可今日怎么……

  孟沅澄凑到裴钰跟前,揪住了裴钰的脸,拧了一把,听到裴钰轻呼一声,这才确认,原来这不是她的梦。

4. 第四章 公主这是在占我便宜?

  裴钰冷着一张脸捉住孟沅澄的手,从他的脸上给移开了。

  虽然周身都散发着酒气,但是看着又是十分清醒,裴钰都不知她是醉了无意识的举动,还是故意借着酒劲报复他。

  裴钰将孟沅澄的手放回到了孟沅澄的颊边:“拧你自己的脸。”

  孟沅澄还真就上手了,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啊……好疼!”

  裴钰:“……”

  没想到她还真的动手。

  孟沅澄的颊边立刻红了一片,裴钰无奈,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对自己也下这么狠的手。

  “我要回府了,公主也早些回去吧。”

  裴钰正欲转身,腰间又被一双手给紧紧地搂住。

  “公主这是占我便宜?”

  孟沅澄不服:“想抱我的人多了,你该偷着乐才是。”

  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说她一个姑娘家占他的便宜,怎么看都是他占的便宜比较多。

  “那公主该去找那些想的人去,他们定会感恩戴德,就不要勉强我这个不识抬举的人了。”

  孟沅澄不跟他继续纠缠这个,反正她都抱了,才不要轻易撒手呢。

  她追他这么久,快半年的日子,他都没怎么搭理她,更别说好脸色了。

  以往她想着要给他留个好的印象,光顾着迎合他了,在他面前一直是收敛着自己的性子,可这么久以来,似乎也没见他对她有什么改观,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继续压抑自己。

  他真是比她父皇还难伺候。

  偶尔心情好了,会多跟她说几句话,心情不好,任由她劈里啪啦地说一大堆,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到她的时候,比陌生人还不如。

  真的让她很累啊!

  “我头晕,你送我回去。”

  “我拒绝。”

  没想到裴钰竟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从这里回宫去很远的,而且天色这么晚了,你就能放心我独自回去?”

  “我相信王爷早有安排,公主不必担心。”

  “可是我就想要你送我!”孟沅澄抬起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裴钰的一点点侧脸,月色映照下,更显出裴钰的俊秀。

  下一刻,孟沅澄就发现了裴钰有些泛红的耳朵根。

  孟沅澄问:“你耳朵怎么红了?害羞了?”

  裴钰面不改色,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只说了一个字:“冷。”

  “若是公主肯松开手,不这么挂在我的身上,让我早些回去的话,我想,公主应该就不会看到我的耳朵因为受冻而泛红了。”

  孟沅澄不理他的讽刺,伸手想去碰他的耳朵。

  微微泛红的耳根,这不符合裴钰一贯所表现出来的性情,对孟沅澄来说,更像是有了新的发现。

  她已经在想象着裴钰脸红的场景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想要看到这一幕,还没什么指望。

  在孟沅澄的手差一点就要碰到裴钰的耳朵时,却被一把捉住了。

  趁着这个时机,裴钰果断扯开了孟沅澄放在他腰间的另一只手,回身,与孟沅澄面对面的站着。

  孟沅澄一只手被裴钰握住,还呆呆地望着裴钰。

  “公主,玩够了,该回去了。”

  裴钰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裳,如今与孟沅澄的距离不过咫尺,近到足以孟沅澄看清裴钰胸前的刺绣纹样。

  孟沅澄一抬头,就撞进了裴钰如墨一般的双瞳中。

  裴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今夜的月色,配上他这般的风流韵致,丰神俊朗,孟沅澄竟一时盯着他出了神。

  孟沅澄觉得自己是没救了。

  裴钰松开孟沅澄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未再说些什么,也不等孟沅澄作何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孟沅澄原本并未有多少的醉意早已消散干净。

  回想方才的事,孟沅澄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时她与裴钰可说是贴身挨着,但裴钰竟无一点旖旎之想,连气息都未乱一分。

  若是其他正常的与裴钰一般的青年男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少说也该有些冲动血气的,但裴钰竟是丝毫都没有。

  孟沅澄想着想着,竟开始有些失落了。

  她也不知是该欣赏裴钰的坐怀不乱,君子之姿,还是该悲伤于自己对裴钰没有一丁点吸引力的这一事实。

  孟沅澄想不通,难道她竟毫无一点身为女子的魅力吗?

  第二日,孟沅澄去向父皇请安时,恰好听到他们似乎正在商议出行一事。

  孟沅澄对这事兴致缺缺,正欲退下,却被叫住了。

  “澄儿,等等。”

  “父皇叫儿臣有什么事吗?”

  “方才朕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孟沅澄点头:“嗯,父皇正与林大人商议去泰山祭祀一事。”

  孟沅澄不懂,这封禅大典在她有记忆以来,父皇只去过一次,并且她也不曾参与,这事又与她有何关系。

  “这次你随朕一同前去。”

  孟沅澄大惊:“为什么?”

  “你最近未免太过胡闹了,朕可是听说了不少你的事迹,正好借此机会,你与朕一同前去,斋戒清修几日,修身养性,也好改改你这急躁的性子。”

  孟沅澄怎么可能愿意。

  不说去了那里每日听那些僧人诵经念佛,无聊至极,连吃的也都是清粥小菜,一点荤腥不沾,这哪是去修身养性的,分明是去吃苦受罪。

  她要是真去了,恐怕再回来时,一定会消瘦不少,面如菜色。

  孟沅澄跑到父皇身边,求道:“父皇,别让儿臣一起去了。父皇明明知道儿臣最讨厌去那种地方,天天听那些佛经,而且我又听不懂,真的很无趣的,父皇要怎么罚儿臣都可以,只要不让我去泰山。”

  皇上看了孟沅澄一眼,问:“怎么都可以?”

  孟沅澄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待朕从泰山回来,便为你选一夫婿,择日成婚,朕管不了你了,那便找个人来管你?”

  孟沅澄一听这话,脸都皱成了一团:“不要!”

  “父皇你明明知道儿臣喜欢谁的,要我嫁也可以,除非父皇让裴钰娶我。”

  皇上叹了口气,吩咐殿内其他人退了出去。

  “朕知道你心悦裴钰,而且,不光是朕知道,恐怕这全京城的人都没有不知道的。”

  孟沅澄委屈:“那父皇还要把我许给他人?”

  “裴钰是好,为人稳重,不轻浮,不攀附权贵,是有真才实学的,朕也十分欣赏他,若是他能成为你的驸马,朕也可放心了。但是朕也知道,裴钰对你并无意。”

  孟沅澄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儿臣就是喜欢他,其他人即使再好,我也不要。”

  “那你要朕如何?朕下诏命他娶了你?以裴钰的性情,定是不会拒绝的。”

  孟沅澄想也没想就摇头道:“不要,这样做,即便他真娶了我,他不甘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孟沅澄也不愿强迫裴钰。

  可孟沅澄又何尝不知道,她如今这般一厢情愿地追着裴钰,也是在勉强裴钰。

  “朕年事已高,近两年的身子大不如前,也陪不了你多少日子了,若是朕走了,留下你孤零零的一人,朕又如何放心得下?”

  孟沅澄从背后抱住父皇,低下头,放轻了声音:“父皇胡说什么呢,你还健朗得很,再活几十一百年都不成问题。”孟沅澄继续,“再说了,父皇你说过了,要看着我出嫁,抱皇孙,享天伦之乐的。”

  “以后我不要听到父皇说这样的话,不然我就不理父皇了。”

  “父皇是早有准备,朕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朕往后若是去了,除了你,也再没有别的牵挂了。”皇上叹气道,“可惜你无兄弟,几个姐姐大你许多,又早已嫁人,成了家,朕若一去,这皇位易主,你便无人照顾了。”

  “不会的,再说了,儿臣也不小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朕如今最忧心的便是你的婚事。朕知道你心悦裴钰已久,可这半年多过去,朕看裴钰也未对你有什么感情,不如,就这么算了。天下男子这么多,若你喜欢,朕便为你在这全天下招驸马,总能为你觅得个如意郎君的。”

  原本孟沅澄从未考虑过此事,但是今日听她父皇这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孟沅澄是真的听进去了。

  或许,她真的该放弃裴钰了。

  皇上继续道:“这一次祭祀之行,朝中众多大臣也会同去,不乏有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青年才俊,借着这次机会,你也可多与他们接触,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告诉朕。”

  孟沅澄一脸凝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当然,裴钰也会去,你大可去像过去一样,围着他转,可朕要提醒你,也许你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眼中都只有裴钰一人,所以才会这般执着于他,这一次你试着看看周围人,也许会发现,其实优秀的又何止裴钰一人。”

  孟沅澄情绪十分低落,脸上也没了笑容,只是答道:“儿臣会认真考虑的。”

  原来有父皇宠着,孟沅澄一直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孟沅澄从未想过父皇会离她而去这事。

  今日父皇的话却让她第一次认真思考了将来的事,即使是皇帝,天下尽在掌握中,可也是会死的,终有一日也会离开她的,而这一日可能比她想象得要来得更早。

  孟沅澄一路上忧心忡忡,甚至连迎面而来的裴钰都未发现。

  直到撞上了裴钰,孟沅澄这才停了下来。

  孟沅澄揉了揉额头,连跟来人计较的心情都没有,头都没抬,越过他便要继续走。

  裴钰自然发现了孟沅澄的不同寻常,一回头,便只能看到孟沅澄的身影逐渐远去,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5. 第五章 这是男人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裴大人!”

  一位公公从不远处朝着裴钰跑了过来,并小声地喊了一声,见他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由得心里埋怨了几句。

  这位裴大人今日是奉召入宫,明明说是早就进宫来了,从兴德宫到御书房,即便不用走的,就是蹦着来,也早该到了。

  就这么短的一点距离,皇上在御书房内等了半天,却还迟迟不见裴大人的人影。

  皇上还以为这裴大人是迷了路,找不到方向,这才差他来寻裴大人。

  他一出御书房,沿着长廊走到尽头,一拐弯,就看到了站在那处的裴大人。

  原本以为裴大人是走到哪处去了,没想到就是近在咫尺。

  “裴大人?”公公走到裴钰身边,又叫了一声,“皇上还在等着呢!”

  也不知这四周无人的走廊有何好看的,这位大人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裴钰回头,看到眼前人,道:“知道了。”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

  “谢皇上。”

  看着眼前的裴钰,肃宗问道:“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何事?”

  “不知。”

  “十日后,朕要前往泰山封禅,你也一同前去。”

  “是。”

  “你不问问朕为何要让你一同前往?”

  “微臣不敢。”

  “此次成安公主也会随朕前去”肃宗暗中观察着裴钰的神色,发现在听到公主时,脸色并未有异,连眼神都毫无变化,“朕知道公主对你是一往情深,钟情于你。”

  裴钰道:“公主厚爱,臣实在不敢当。”

  “朕把她娇宠得不像样子,她做事向来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也不考虑旁的,肯定也让你难做了。”

  “能得公主垂青,是臣之福分。”

  “她是朕的女儿,朕自是了解她的,朕虽宠她,可爱卿也是国之栋梁,若真让爱卿困扰,朕肯定也不会任由她胡来的。”说到这里,肃宗看了一眼裴钰,语气稍稍变了,“但是,若你们二人心意相通,你能成了驸马,朕肯定是高兴的。”

  见裴钰未开口,肃宗继续道:“这次泰山之行,除了封禅一事,让她同行,也还有一目的。朝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大臣之子,或是像爱卿你这般出众的当朝臣子,都会一同前去,她总是围着爱卿你转,一直都未去结识借此机会,让她能与这些人多多相处,也许就发现其他人的好了。”

  肃宗话锋一转,询问裴钰的意见:“你说对吗?”

  裴钰此时低着头,看不清面上是何表情,只听他道:“臣不敢妄加评议。”

  “若此次她真有心仪的人了,朕能得一良婿,爱卿也不必再因澄儿的追求而苦恼,岂不是一举两得。”

  “皇上英明。”

  “行了,你退下吧。”

  “是。”

  看着裴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肃宗叹了口气,道:“澄儿,朕只能帮你到此了。”

  一旁的公公奉上茶,劝慰道:“皇上用心之深,公主定会感受到的。”

  “若是这次能让澄儿如愿,也不枉朕的苦心了。”

  “皇上不是说了,还有其他公子大臣前去,即便这裴大人死脑筋,可若公主能看中其他人,皇上也不必再为此事烦心了。”

  “她是朕的女儿,朕可是太了解她了,她是心性单纯,但就是执拗得很,她看上的人,轻易是不会放弃的。”

  “那皇上为何还……”

  “过去澄儿总是围着这裴钰转,全心全意都放在裴钰身上,身边没有其他男子,裴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机感,可这次,朕看澄儿方才是真的把朕的话放在心里了,这次去了,她定会试着跟其他人多多接触,这样一来,裴钰自然是会有所动作的。”

  公公似乎没听明白,一头雾水:“为何公主跟其他男子来往,这裴大人就会坐不住呢?”

  肃宗看了一眼他,道:“你肯定是不懂的,这是男人的胜负欲和占有欲。若是在他心里,澄儿有一点位置的话,以往一直在他身边的女子,突然疏远了他,并且还有了其他男子围着她,向她示好,他看在眼里,心里是定会有落差的。”

  公公奉承道:“奴才自小就进宫了,不懂得这些身为男人的心思,皇上真是英明!”

  “她是个女子,又生在帝王之家,接近她的男子多数是冲着她的身份而来,若不为她寻个真心对她的人,朕如何能放心得下?要是真选错了人,朕如今还在,还能护着她,可朕以后去了,那不怀好意的人又如何会好好待她!”

  “皇上勤勉为政,爱民如子,受天下百姓景仰,自有上天庇佑,定会万寿无疆!”

  “你尽会说这种话让朕开心,只可惜朕到如今也无一子,皇位无人可继,澄儿也无个照应。”

  那日肃宗的话,孟沅澄是真的放在了心上,也认真考虑过了。

  接着的几日,她都未出宫去,每日在肃宗身边,陪着下棋赏画,一同用膳,连肃宗都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怎么转性了,竟还能安分地待在宫中每日陪着我?”

  “父皇怎么这么说我,我陪在父皇身边,父皇不高兴吗?”孟沅澄将手里的茶送到肃宗面前,“父皇不是总说时常不见我,如今我陪在父皇身边,父皇还嫌我烦了?”

  肃宗接过茶,喝了一口:“朕可没说你烦,不过朕看你人虽在这里,可心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才没有呢。”孟沅澄否认,不过她这次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么久以来,她的心思全放在了裴钰身上,如今,陪着父皇的这几日,她才察觉,父皇确实已老了很多。

  “儿臣给父皇捶捶背。”

  肃宗笑着点头:“好。”

  “国家大事儿臣是不懂,可是哄人开心,儿臣是最会的,若是父皇累了乏了,儿臣一定会来陪着父皇。”

  “难得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朕这么疼你。朕还以为你这心都放在了裴钰身上,早忘了我这个父皇了。”

  孟沅澄辩解道:“哪有的事,父皇这是冤枉我了。在我心中,谁人都比不上父皇重要。”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旁边的公公也不敢打扰,可眼看时辰快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提醒道:“皇上,该上朝了!”

  “知道了。”

  肃宗起身,正欲离去,孟沅澄却拉住了他:“父皇,等等。”

  “怎么了?”

  孟沅澄伸手将他肩上的一小片落叶取下,在肃宗面前晃了晃:“这还有个东西呢!”

  肃宗拍了拍孟沅澄的头,看上去十分愉快:“数你细心!”

  “好了,朕去上朝去了,你陪了朕这么些日子,朕知道你肯定要闷坏了,想去哪里便去吧,想去见谁自然也是可以的。”

  肃宗这话里有话,孟沅澄听出来了。

  “儿臣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还是留在宫中好了。”

  “也罢,随你。”

  下朝后,几位官员正在闲谈。

  “我听说皇上这次泰山之行,除了封禅之外,还另有目的。”

  “张大人何出此言?”

  “这次朝中一些新到任的年轻官员,按以往规矩,他们的品级是够不上此等盛事的,这次也会跟着一同前去,除了这些人外,太傅、太师还有亲王家的公子世子,也都被通知到了。”

  “好像是,不知皇上大费周章,叫上这么多人同去究竟是为何。”

  张大人压低了声音:“还不是为了成安公主。”

  “这是为什么?”

  “据说皇上有意在这些人中为公主挑选驸马。”

  “原来如此。”

  “皇上对成安公主真是恩宠有加,为了给她选个夫君,这般用心,我都羡慕了。”

  “何大人羡慕的话,不妨也去试试。”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已有妻妾,儿子又只有三岁,如何也够不上了。”

  “你们忘了一人了。”

  “谁?”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

  这人指了指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裴钰,众人立刻明白了。

  以过去孟沅澄的所为来看,她对裴钰可说是一心一意,可就是这裴钰不懂得变通,面对这天大的好事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要把这好事推给别人,真是愚蠢至极。

  裴钰这时出现,几人跟着打了招呼:“裴大人。”

  “裴大人这是往哪去?”

  “出宫回府。”

  “这次泰山之行,裴大人肯定是胜券在握了。”

  “恐怕回来时,我们都不能再叫裴大人了。”

  裴钰思索片刻,立刻懂了他们的话外之音。

  “以裴大人跟公主的情谊,若想再进一步,这岂不是轻而易举?”

  “何大人说得对!”

  “若日后裴大人高升,可不要忘了我们才是。”

  裴钰无意过多解释,只是道:“各位抬举我了,我并……”

  裴钰话未落音,被其余几人打断:“那不是公主吗?”

  “是,正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不用说了,肯定是找裴大人的。”

  裴钰朝孟沅澄来的方向望去,她果真是朝着这边来的。

  “看来我们几个要先走了。”

  可让众人都惊讶不已的是,在经过裴钰身边时,孟沅澄并未停留,甚至连眼神都未给一分。

  望着孟沅澄离去的背影,裴钰不发一言,瞳中幽深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大人?”

  裴钰转身,向其余人道:“我先走了。”

  其余人这下更是安静不下来,各种猜忌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每回上朝时,公主必定是会拦住裴钰的,怎么今日……看着就跟陌生人一般……”

  “说起来,公主追裴钰也有半年日子了,这裴钰不识好歹,木头一根,许是公主也没了耐心。”

  “也是,一直被娇宠长大的公主殿下,能坚持这么些日子,已是不可思议了。”

  “怪不得皇上要费尽心思地为公主选夫婿,原来如此!”

6. 第六章 要是日后我想通了,看上了别人……

  这日,裴钰回到府上,府里的下人赶紧迎了上来。

  “大人,有人送来封书信。”

  “何人送来的?”

  “是个男子,送到府里便离开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给我吧。”

  “是。”

  下人将信递给了裴钰。

  裴钰立刻拆开了信封,快速地扫了一眼,便将信重新折了起来,放回了信封中。

  下人小心地观察着裴钰的脸色,虽说他家大人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似乎开心不开心都是一样的表情,可今日他竟还发现了大人称得上是明显的情绪变化。

  拆信之前好像还隐约看得出心情似乎还不错,但看完信后,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他不明白,还应该有什么吗?

  他摇头,答道:“没有了。”

  这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过去府里也常有人来送信,不过多数都是个丫头,还是公主身边的人。

  帖子里所写的也大多是些邀大人出去玩乐的内容。

  过去收到这些帖子,大人十次有九次都未赴约,公主却是个坚持不懈的人,虽未收到回音,照旧是隔几日便派人送来新的信。

  若是大人再无回信,公主便会亲自上门来。

  每次公主来,都是由他请进来,带入府中,到了书房门口,还未等他敲门,公主便直接推门进去。

  他肯定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便在门口守着,听候吩咐,也会听到些房中传出来的声音。

  多数情况下都是公主在说,他家大人偶尔会接两句。

  “公主为何不敲门?”

  “敲门的话,你听到是我,谁知道你会不会开门,难道我要傻傻地等在门外吗?我来都来了,肯定是要见到你的。”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没时间。”

  “你有时间看这些闲书,就没空陪我出去,这些书什么好看的,都是死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我不比它们好看?”

  裴钰似乎是放松了些,声音听上去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公主,身为女儿家,也该有些矜持才对。”

  “若我矜持了,你会喜欢我吗?”

  “看来公主是学不会了。”

  “什么都藏在心里,连喜欢也不说出来,就叫矜持吗?就跟你一样,心里想什么我一点都猜不到。”

  裴钰沉默,没有答话。

  孟沅澄很无奈:“你看看,你现在就是这样。”

  “我告诉你,你现在要是不珍惜我,要是日后我想通了,看上别人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等着这一日的。”

  孟沅澄:“……”

  她算是被裴钰给吃定了。

  裴钰这般笃定的语气,像是拿准了她不会移情别恋,她明明就该反驳回去,她要找一个男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孟沅澄却对自己没有信心,她似乎就是非裴钰不可。

  “不过,你到底有没有看过我写给你的信啊,你知道我最讨厌写字读书了,那可都是我一句一句亲笔写的。”

  “没有。”

  孟沅澄十分沮丧,裴钰一门心思地看书,从她进来到现在,正眼瞧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算上来也就只有她刚进门的时候,裴钰抬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清是她后,脸上也看不到一点惊喜,目光立刻又回到了书本上。

  见裴钰这样,孟沅澄也有了脾气,突然大声道:“我!走!了!”

  裴钰被孟沅澄突然的脾气不解,抬眼望向孟沅澄,而后只是点头:“嗯。”

  孟沅澄更是火大,就这样?

  孟沅澄气冲冲地拉开了门,才迈出一只脚,身后便传来裴钰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我府上的门经不起摔。”

  “……”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男人,她都已经如此生气了,他却还只关心他的破门。

  孟沅澄不理他,继续往出走。

  “等等!”

  裴钰再次叫住了孟沅澄。

  孟沅澄心里还有些许期待,想着裴钰会说些什么。

  可裴钰就是裴钰,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让她顺心。

  “公主若是有时间,还是多练练字。”

  孟沅澄回头瞪了裴钰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去练吧!”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往日里公主来府上,虽然大人看不出多高兴,但也不像这些日子以来,周身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了,下去吧。”

  “是。”

  下人刚走出两步,裴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收拾间客房出来。”

  “是。”下人觉得奇怪,他来府上一两年了,也大概了解了大人家中的情况,知道大人父母早已故去,每逢节日,连走动的亲戚都没有,为何又突然要收拾间客房出来,这是给谁住呢?

  “另外,找几个丫头回来,往后在她身边伺候。”

  “知道了。”

  这么看来,大人口中的这个‘她’应该是个女子。

  “立刻着手去办。”

  “是。”

  裴钰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按她信中所说的日子,那么恰好是他从泰山回来后,她便能到达京城。

  虽早已知晓此事,但如此突然地收到来信,似乎又有些快了。

  孟沅澄正在坐在花园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芙蓉花,将花瓣一片片地扯了下来。

  旁边宫女手中的两个篮子已经装满了花瓣。

  “七,八,九……”

  “公主!”

  孟沅澄没想到自己做这等无聊的事还做出了些意思,小云叫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心烦:“别打扰我,我都数到一半了。”

  小云也不知是如何,明明孟沅澄都这样说了,她却还是继续打断孟沅澄:“公主,奴婢……”

  孟沅澄将手里的花扔开,终于抬起头看向小云:“什么事这么急,都说了让你别打断我,现在好了,我数到一半又白数了。”

  “公主,奴婢真的有话要跟你说啊!”

  孟沅澄一抬手,吩咐两边候着的宫女退下了,这才对着小云道:“好了,说吧,要是你说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看我怎么罚你!”

  小云小声嘀咕道:“要是公主听了这事还有心情的话……”

  “说什么呢?”

  “没……”

  “你到底要说什么,赶快说,跟谁学会卖关子了。”

  小云偷偷瞄了一眼孟沅澄的脸色,斟酌又斟酌,这才开口:“是这样的……公主今日放我假,我出宫后,先是回家了一趟,看了我娘,还把公主送她的东西带给她了,我娘可高兴了,激动得不得了,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伺候公主,还让我……”

  孟沅澄打断了小云的话:“你怎么这么啰嗦了?直接说正事!”

  “哦,这是前面的铺垫嘛,不说这个,就没有后边的事了。”

  “……”孟沅澄拿她没办法,“好吧,那你继续,尽量省去些不重要的过程。”

  “嗯,然后奴婢在家里帮着我娘把衣裳洗了,把屋顶的洞也补上了,然后还打了水,买了很多米面,最后吃了午饭我就出来了。”

  孟沅澄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可算是从家里出来了。

  “我回宫的路上,经过一家绸缎庄,竟然碰上了个熟人。”

  孟沅澄终于忍不住问了:“你的熟人,难道我认识吗?”

  “公主见过的,就是……就是裴大人家的下人。”

  “哦。”

  “奴婢跟着公主也常去裴大人府上,所以看到小丁,我就进去打了个招呼。”

  “嗯。”

  “然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看小丁看的布料花色根本不像是男人用的,我还以为他有了相好的女子了,就问了一句,谁知道……”

  孟沅澄已直觉不对了,便没有再继续问。

  有些事,她不知道还好些。

  小云这会说到兴起,根本没功夫注意到孟沅澄的脸色,接着道:“他说这是他们家大人吩咐他来的,说是过些日子府上要来一位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为那位姑娘准备的,而且,他还说裴大人对这位姑娘可用心了,面面俱到,大人自己不懂姑娘家用的那些胭脂水粉,便将所有种的全都买下了,那位姑娘还未到,就已为她配了丫鬟,生怕有丁点没想到的地方……”

  “够了!”

  孟沅澄不想再听裴钰对别的女人有多好这件事了。

  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裴钰不仅是对她如此冷淡,对所有女人也都是如此,所以虽然裴钰现在不喜欢她,至少他心里也是没有别人的。

  可是今日小云的这番话却让孟沅澄不得不清醒过来。

  她早该想到的。

  其实裴钰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过他已有心仪之人,不过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总当这是裴钰用来拒绝她的借口,其实从来不是的。

  她了解裴钰,他从来不屑于用这样的理由。

  “公主,你去哪?”

  看孟沅澄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云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怎么说着说着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越说越多,才害得公主这么伤心。

  夜里,孟沅澄翻来覆去地也睡不安稳。

  小云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荡。

  ‘裴大人对这位姑娘可用心了’

  ‘生怕有丁点没想到的地方’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只不过他的心全放在了别人身上。

  辗转反侧,孟沅澄闭上双眼,想让自己睡去,反倒是越来越清醒,心口也总像是堵着一团东西,闷得心慌。

  孟沅澄干脆掀开被子,随手披了件衣服,出了寝宫。

  夜已深了,四周十分寂静,偶尔的几声猫叫,竟还有些瘆人,好在宫中四处还点着宫灯,让孟沅澄不至那么害怕。

  孟沅澄心下烦闷,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处极偏僻的角落,四下无人,连灯也无一盏。

  孟沅澄此时才开始害怕起来。

  虽说这皇宫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可皇宫这般大,也有她未曾去过的地方,就像如今她身处的这处。

  往日小云最爱说些不知从谁那里听来的奇奇怪怪的异事,如今独自在这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隐秘处,那些怪事又从孟沅澄的脑中冒了出来。

  孟沅澄心里紧张,脚下滑了一下,身上披着的外衣就落到了地上,谁知突然的一阵风,将衣服吹得更远。

  孟沅澄摸着手边的石头,进到了假山后面,捡到衣服,她正要起身,却听到了隐约的人声。

  “我可想死娘娘了。”

  孟沅澄大惊,宫里如何会有男人的声音,还是在此三更半夜的时刻,更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还称呼另一人为娘娘?

  接下来便是女人的一声轻吟:“你轻点,这么猴急!”

  “娘娘不也想了吗?”

  这个声音,孟沅澄觉得好像格外地耳熟,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一阵令她脸红心跳的声音。

  细细簌簌,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应是在宽衣解带,然后,就是......

  孟沅澄虽无经验,可听来学来的也不少,自然知道这是何动静。

  也不知这二人要到何时去,她也不能就此在这里等着他们离去,可这两人正好在距她不远的斜对面,她此时若是出去,定会让那两人发现的。

  “啊......唔......”

  孟沅澄也真是倒霉,脚下的那块石头也不知是何时早已有了裂缝,孟沅澄在此处站了许久,石块裂开,她脚下一空,惊慌失措下叫出了声,就在孟沅澄以为自己会被那二人发现时,一只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7. 第七章 他说话的时候,唇从她的耳边轻……

  孟沅澄明显能感觉到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是男人的手,她立刻挣扎起来,双手握住了男人捂住她口鼻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身后人似乎也没料到孟沅澄会来这一手,并未有什么防备。

  听到身后的男人闷哼一声,孟沅澄当即又抬脚往男人的脚上踩了去,不过凭孟沅澄这般纤瘦的身材,即便是用了大力,对这个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来说,也如同隔靴搔痒,根本不造成什么伤害。

  就在孟沅澄的手肘快要撞上他胸口的时候,这一回,他早有了准备,擒住了孟沅澄的手臂,将孟沅澄的两手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再次捂住了孟沅澄的口鼻。

  男女毕竟是有区别的,孟沅澄感受到身后人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

  她整个人都完全地被纳入了男人的怀中,甚至还能听清他的心跳声。

  孟沅澄心里惊慌,虽不知道这人是如何进到宫中的,可此处偏僻,又无侍卫,若是这个男人想对她做些什么,她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何况不远处还有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孟沅澄思来想去,强行逃走应该是难做到了,只能晓之以情。

  她正要开口,男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想做什么,先她一步,在她耳边近乎耳语道:“你想被发现?”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唇从孟沅澄的耳边轻轻擦过,孟沅澄浑身一个激灵,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权衡之下,孟沅澄放弃了跟他沟通。

  算了,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万一这个男人被刺激得对她做出什么来,那她真是得不偿失。

  孟沅澄倒是想着安静下来,可不远处那两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令孟沅澄面红耳赤的动静一直传来,她就是想当个聋子都做不到。

  身后的男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孟沅澄倒霉地发现,他的呼吸似乎也粗重起来。

  贴着她的属于身后男人的胸膛温度也逐渐升了起来。

  孟沅澄心里叫苦不迭,这个男人或许本来没有劫色的意思,听着那两人的动静,万一还真把他听得激动了,那她不就成了盘中肉。

  她一个小姑娘听这声音都会有心猿意马,别说身后这个男人了。

  谁来救救她!

  孟沅澄忽然感到擒住她双手的力消失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人调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身后人的胸口了。

  孟沅澄心想,这正是个好机会,她倒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偷入皇宫,还敢劫持她。

  没想到头顶一只大手下来,将她的脸按进了他的胸口,顺带连她的耳朵都一并捂上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这人突然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孟沅澄这才发现,外面的动静早已没了。

  “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这人一直拉着,跟着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处亮堂的内室。

  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孟沅澄这才看清眼前人。

  竟然是裴钰!

  这个混蛋,方才她那么害怕的情形下,他竟然还能一直不表明身份,就是故意想吓唬她,看她出丑的吧。

  怪不得她方才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

  过去她总觉得裴钰身上的这股子香味很好闻,又不像是大多人常用的那几种香,还特意问过他,不过他也没有告诉她就是了。

  她早该猜到的,这个香除了裴钰,她就没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

  可是不对啊,裴钰的声音她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方才他出声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听出来。

  这个人,为了吓唬她,连声音都是假装的。

  孟沅澄甩开裴钰的手,有些生气:“你这是干什么?”

  “耍我很好玩吗?”

  她方才脑中已经想象了无数种她的凄惨下场,现在告诉她,原来一直那个所谓的坏人一直都是裴钰。

  裴钰启唇,还未说什么,倒是先咳嗽了两声。

  孟沅澄见他脸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红,下意识地关心道:“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孟沅澄就恨不得打自己几拳,关心他干什么,他明明才捉弄了她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裴钰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也不知我就说了那一句话,公主竟能联想到那么多。”

  孟沅澄怒视裴钰:“你还装?”

  都已经露了脸了,还弄成这种声音干什么。

  裴钰又咳嗽了几声,额头上还冒出了些汗珠。

  看裴钰这模样,分明就是受了凉,染上了风寒。

  孟沅澄也做不到再继续追问他,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关心他,生硬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怕你晕过去了。”

  孟沅澄也不知道她的话这么有效,话音刚落,裴钰似乎还真站不稳,要倒下去。

  孟沅澄的手比脑子反应更快,赶紧上前扶住了裴钰。

  “真是没用!”孟沅澄小声地骂了自己一句。

  她没想到裴钰还真不客气,一有人扶着了,就立刻靠了上来,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把她压得都站不起来。

  “你怎么这么重?”

  孟沅澄一边抱怨,一边把裴钰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裴钰头转到另一边,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回过头来去端桌上的茶杯。

  孟沅澄先他一步拿过了茶杯:“都凉了。”

  “无妨。”

  “我去重新给你加点热的。”

  裴钰却握住了孟沅澄的手:“不必了,我为臣子的,不敢让公主为我斟茶。”

  孟沅澄的好心被他当了狗肺,她也不伺候了,挣开裴钰的手,道:“随便你。”

  回到室内,又喝了些茶,裴钰似乎是恢复了不少,脸色也比方才自然了很多。

  孟沅澄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想起那对偷情的男女,她又是十分好奇。

  从那个男人的称呼来看,那女人一定是宫里的人,极大可能还是父皇的某位嫔妃。

  怎么有妃子敢如此大胆,竟敢在宫中与男人私通!

  可惜天太黑,孟沅澄根本未看清两人的长相。

  裴钰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孟沅澄,一张小脸整个都皱了起来。

  虽然她未说什么,但光从她的神情,都能猜到她如今在想些什么。

  裴钰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耳珠。

  方才他说话的时候……如今她耳珠还泛着红。

  孟沅澄见裴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忍不住踢了踢他的腿,裴钰这才将视线从她的耳边移开,回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了?”

  “刚刚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裴钰没回答。

  看裴钰的神色,孟沅澄肯定他是知道的。

  “到底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

  “公主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

  果然是后宫的妃子。

  “是谁?哪一宫的?我一定要去告诉父皇。”

  “你怎么不说话了?”

  裴钰:“我也不知。”

  “你骗我,你肯定知道。”

  裴钰望着孟沅澄,道:“后宫这么多妃嫔,多数一年半载都不能见皇上一面,年纪尚轻,有些跟你都差不多的年纪。”

  “那又怎么样?”孟沅澄一时心直口快,拿了裴钰来做比较,“若是以后你的妾氏背着你与其他男人偷情,你会希望一直被瞒着不知道吗?”

  裴钰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我连妻都没有,何来的妾氏,况且,我何曾说过要纳妾了。”

  “那假如是你以后的夫人……”孟沅澄的假设还没说到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了闭上了嘴。

  裴钰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干嘛那么害怕他啊!

  她这只是假设而已,他有必要那么不满意吗?

  “不管,我就是要把这事告诉父皇去。”

  裴钰沉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孟沅澄怒了:“如何是我不该管的?她是父皇的妃子,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裴钰知道孟沅澄如今正是气愤的时候,一时半刻是冷静不下来的。

  “好,那公主自便。”

  “不过公主要去将此事告知皇上,敢问证据在哪里?你连那两人的面容都没看清,又从那里去从后宫这么多妃嫔中找出那人来,那个男人你更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孟沅澄立刻道:“你跟我一起看见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我今夜一直在这里值夜,何时出去过?”

  “你睁眼说瞎话!”

  孟沅澄急了,脸都跟着涨红。

  “即便让你找到那两人,他们像我这般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这事,你又如何呢?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方才那里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你空口无凭,若真是去了,也没什么用。”

  孟沅澄不得不承认裴钰说得确实有道理,即便裴钰跟她一同目睹,但他铁了心地不跟她站在同一阵营,她还真没什么办法。

  难道就只能任由事情这般发展下去?

  她才不要。

  孟沅澄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两人给抓出来。

  “我要去告诉父皇,你这个为人臣子的,不想着为君解忧,竟还欺上瞒下。”

  裴钰又猛地咳了许久,孟沅澄看他这般虚弱憔悴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心疼:“我说着玩的。”

  孟沅澄看着裴钰,又想起了今夜她是为何才辗转反侧,突然有些伤心起来,小声嘟囔道:“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快来了,就染上了风寒,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你怎么知道?”

  孟沅澄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裴钰在问她什么,他听到了,并且没有否认。

  “知道就是知道了,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孟沅澄转过身,背对着裴钰,“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回去歇息了。”

  “等等!”裴钰叫住了孟沅澄,“泰山……”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再缠着你的。”她也是有尊严的。

  裴钰身边没有女子时,她大可以像过去那样,可往后便不同了。

  “嗯。”

  ‘嗯’你个大头鬼!

8. 第八章 我们之中,你才是第三者

  跟裴钰又是不欢而散,孟沅澄回到寝宫时,都已快到丑时。

  这一夜折腾这么久,孟沅澄确实累了,眼皮都在打架,只想立刻躺到床上去。

  一进屋内,她正要脱衣服,手一摸到肩上,却摸了个空。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披了件外衣出去的,如今这衣服又去哪里了?

  可孟沅澄哈欠连天,脑子混沌一片,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已无暇考虑这些。

  管他呢,不就是一件衣服,丢了就丢了。

  第二日,孟沅澄醒得很早。

  她这一夜虽然是睡着了,但是睡得极不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想着要查出那一对男女这事的原因,孟沅澄连做梦都跟这有关。

  梦中,依旧是一男一女被她撞见偷情,不过却跟她昨夜所见的事实有所出入。

  这一次,这对男女是在屋内,而她是在屋外意外撞见的那人,屋内的动静传出来,孟沅澄一度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孟沅澄只记得自己眼前像是有一层浓雾,无论她如何揉眼睛,那层雾气始终不曾消散,明明屋内烛火明亮,可她用尽了方法,也无法看清屋内的两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孟沅澄心急,忍不住又往前探了探头,这次离得更近,那个女人的脸依旧是糊成一团,可男人的脸渐渐地清晰起来。

  屋内的两人似乎也发现了孟沅澄。

  男人忽然回头,就对上了孟沅澄的视线。

  孟沅澄只记得梦中的自己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这人回头看她的这一眼,手中的物件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

  为什么会是裴钰?!

  梦中的裴钰跟孟沅澄印象中的裴钰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在发现孟沅澄的存在后,他竟松开怀里的女人,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他打开了房门,任由孟沅澄看个清楚。

  孟沅澄还未从眼前这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惊中出来,却又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她在质问裴钰,听起来,她跟裴钰似乎还是夫妻。

  这才是这个梦让孟沅澄最觉得惊悚的一点。

  “你跟她什么时候开始的?”孟沅澄听到自己笑了一声,“或许说你们从来都没断过来往?”

  裴钰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发现,丝毫不见慌张。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裴钰无所谓地答道:“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裴钰身后的那个女人穿好衣服,也起身朝着孟沅澄走来。

  孟沅澄惊讶的是,她也压根没有半分羞愧。

  “你们……”

  那个女子挽上裴钰的手臂,头靠在了裴钰肩上,裴钰回握住了她的手,还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孟沅澄算是看明白了,她也无力再跟他们纠缠,抬头望着裴钰,问道:“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娶我?”

  裴钰却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那个女子也跟着讽刺道:“我跟他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我们早已约定,等他功成名就之时,定会娶我为妻,我一直等着那一日,可谁知道,你会从中横插一脚,要夺人所爱。”

  “你现在很伤心吗?那我告诉你,当时你逼他娶你的时候,我比你难过百倍,如今你也该尝尝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我们之中,你才是第三者。”

  孟沅澄猛地睁开了眼睛,终于清醒了过来。

  旁边有一人递来帕子,孟沅澄抬头一看,松了口气。

  是小云。

  那也就是说,她如今不是在做梦。

  “公主,你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

  看着孟沅澄擦过脸,小云接过湿帕子,放回了水盆中,又为孟沅澄倒了杯热茶,送到了孟沅澄手边。

  “奴婢一进来就看到公主你一头的汗,嘴里还喊着什么‘不是’、‘不是我’,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孟沅澄有些口干舌燥,将杯中茶水一口喝了精光。

  “你还听到什么了?”

  小云摇头:“没了。”

  见孟沅澄精神有些委顿,小云道:“公主,反正今日又没什么事,要不你多休息会?明日就要出发了,这一路虽然不远,可也要走上几日,舟车劳顿,肯定是休息不好的。”

  “出发?”

  “是啊,明日便要启程去泰山了,不是公主跟奴婢说的吗?还嘱咐奴婢早些将公主你的行李收拾好。”

  “哦。”要是小云不提,孟沅澄还真就忘了这事了。

  她本打算是好好调查昨夜那两人的,要是明日就要出发,看来这事也只能等她回宫来再说了。

  不过,这好像也是个好机会。

  除了少数几位贵妃,其余妃嫔都会留在宫中,从昨夜那道女声听来,孟沅澄确认不是自己熟知的几位妃子。

  既然那人留在宫中,这次父皇离宫,恰好是给了那人机会私会情人,两人是肯定会见面的。

  孟沅澄想着自己也不在宫中,那这事就只能交给小云去办了。

  “这次你不必跟着我去了。”

  孟沅澄话还没说完,小云便着急打断了,抢话道:“公主,为什么不让奴婢跟着去啊,奴婢还没去过这个地方呢,再说了,奴婢整日都在宫中,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去见识见识,公主怎么不让奴婢去了?”

  “你着急什么?我不然你去自然是有道理的”孟沅澄朝着小云招了招手,放低了声音,“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小云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事啊?”

  “耳朵凑过来。”

  孟沅澄在小云耳边说了几句,小云听完,有些发愁:“万一奴婢出事了怎么办?这个听上去很危险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公主你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都不在宫里嘛。”

  “让你去你就去,还这么多意见,我是使唤不动你了?”

  小云愁眉苦脸,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好吧,那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公主你可一定得救我啊!”

  “知道了。”

  第二日,孟沅澄坐在马车内,临出发之际,她又嘱咐了小云:“我交代给你的事记住了吗?”

  “公主,你就放心吧,奴婢牢记于心的,奴婢先说了,要是办不成,公主可别怪罪奴婢。”

  “要是办不好,当心你的小命。”

  “公主……”

  孟沅澄跟小云说话之时,意外瞥见了正往后面去的裴钰。

  裴钰似乎是感知到来自旁人的视线,侧过头,就跟孟沅澄的目光撞上了。

  孟沅澄赶紧移开了眼,又对着小云嘱咐了几句,说完便放下了帘子,再也没看裴钰一眼。

  马车动了起来,往前走去,孟沅澄坐在马车内,回想着方才瞥见裴钰的那一刻,心情至今还未平复。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那个梦的缘故,今日再看到裴钰本人,孟沅澄竟生出了些心虚来。

  孟沅澄暗骂自己没用,不过是个梦而已,而且在梦中,裴钰和他那个心上人才是对不起她的人,她又为何要心虚。

  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也可能是心底里某些想法的映射。

  孟沅澄心里不安,难道她内心深处还真有这种横刀夺爱的卑劣想法。

  孟沅澄又摇了摇头,暗示自己,不可能的。

  她虽喜欢裴钰,但从半年多前到如今,她能做的也都做了,裴钰也未对她有一点感情,如今要让裴钰低头,好像也只能强权逼迫,但这是孟沅澄做不到的。

  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即便是得到了,也没什么意思。

  虽然她如今还做不到放下裴钰,可日子一长,认识了新的男子,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辗转数日,终于到达了泰山。

  稍作休息后,孟沅澄便跟着父皇一同上了山,同行的自然还有一众大臣。

  众大臣在石梯下停步,分列而站。

  石梯上,每隔一节,便有一石柱,两人多高,中有熊熊烈火燃烧着。

  孟沅澄则是跟着肃宗踏上石梯,走到了山顶。

  整个祭祀仪式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等到祭祀完成后,孟沅澄这才扶着父皇往下走去。

  回到先前休息的地方,肃宗对孟沅澄道:“这些日子,朕要住在山中寺庙与弘法大师探讨佛理,想你也是不喜欢的,你便住山下的行宫,你们年青人也更聊得来些。”

  孟沅澄知道这是父皇特意安排,不过如今,她也没有多排斥了。

  反正裴钰已有心上人,并且这半年间,在那女子不在的情况下,裴钰对于她的追求一直是无动于衷,无半点三心二意,从未动摇,这么看来,他们感情甚好,裴钰对她更是从一而终,如此,她是如何也做不到再去缠着裴钰。

  这样的男人,若是属于她的,那她肯定是十分欣喜。

  但裴钰的所有表现已经明确地向她传递了他的态度。

  既然如此,她也该放手了。

  借着此次,多接触些其他男子也是好的,她就不信了,裴钰怎么就是不可替代的了。

  孟沅澄正想着,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公主,这是去哪里?”

  孟沅澄抬头看向身旁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你是?”

  “公主,臣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王舒,父亲是太常寺卿王裕。”

  “哦。”虽然孟沅澄还是不知,可也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家父正是主管祭祀,此次泰山之行,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嗯。”

  “公主可知道这封禅仪式的由来?”

  孟沅澄摇头。

  “那便由臣来为公主讲解可好?”

  孟沅澄还没答应呢,这人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这泰山封禅由来以久,古有始皇帝首登泰山祭祀,除了彰显其功绩外,还要表明他所有的权力都是天授,向上天告太平,感谢上天对天下的庇佑。后来,这便成了一种默认的仪式,有更多的皇帝登上泰山,举行祭祀,目的都是相同的。”

  “这样啊……”

  “公主知道为何要选择泰山吗?”

  孟沅澄都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为什么?”

  “因为这泰山被誉为天下第一山,登上泰山,也象征着我们对......”

  这一次,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

  “公主不爱听你说这些的。”

  孟沅澄顺着这声音望去,又是个陌生的男子。

  她竟不知道宫中有这么多年轻男子。

  “参见公主。”

  “免礼。”

  这人倒还识趣,主动地就开始介绍了自己。

  “臣是太仆寺少卿陈朗。”

  “嗯……”

  “公主,泰山此地风景极好,臣可带公主去游览一番,公主觉得可好?”

  孟沅澄:“……”

  赶了这些天的路,怎么这些人还能这么有精力。

  “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不管是游览还是讲故事,都明日再说。”

  躲过了这两人,孟沅澄却并未回山下行宫,随意走着,觉得有些累了,便在一处石头上歇下。

  “这么久未见,公主果然一点都没变。”

  听到突然的声音,孟沅澄警觉起来,可四处望了望,却没发现人影。

  “谁?”

  这时从孟沅澄身后走出来一人,孟沅澄回头,只见是个年青男子。

  “你是?”

  应该又是跟方才那两人一样的。

  “公主不记得我了?”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仔细看了看脸,好像跟记忆中的某人重合了。

  “是你!”

9. 第九章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裴钰……

  眼前的男人看着孟沅澄,见孟沅澄记起了他来,也笑了起来。

  “公主记起我了?”

  孟沅澄点头,却半天说不出名字来。

  明明是很熟悉的脸,连声音都十分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名字来。

  察觉到孟沅澄的窘迫,男人开玩笑道:“公主是只认得我这张脸,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离京也不过七八年,公主就把我忘得这么彻底,还真是让人伤心啊!我们当时还那么要好。”

  他还要继续说,孟沅澄及时制止了他:“别提醒我,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男人笑道:“好。”

  孟沅澄皱着眉头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七八年前,那时候她也才九岁左右,看这人的模样,应该也不过二十三四,那么当时,他应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那时候,经常带着她偷偷出宫去玩的……好像是当时的太府卿沈同的儿子。

  对了,孟沅澄终于想起来了。

  “沈子微。”

  沈子微眸中含笑,盯着孟沅澄:“还以为你真的忘了。”

  “你说得我好像多无情似的”孟沅澄上前两步,走到沈子微跟前,看了看他,感叹道,“不过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孟沅澄伸出手,比了比两人身高的差距:“我记得以前你没比我高多少的,怎么如今这般高大了,我都得仰着头看你。”

  “除了长高了些,公主看我,跟过去相比,还有什么变化吗?”

  孟沅澄摸着下巴,绕着沈子微转了一圈,然后道:“比以前更黑了。”

  沈子微:“……”

  “不止这个了。”孟沅澄莞尔一笑,“但是跟以前相比,你确实黑了好多,不过……”

  “不过什么?”

  “也更有男人味了,叫什么来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看全城的姑娘都要被你迷死了。”

  沈子微望着孟沅澄的笑容,眼中尽是温柔:“是吗?那公主你呢?”

  孟沅澄指了指自己,问沈子微:“你说我?”

  沈子微点头。

  “我就不跟其他人争了。”

  沈子微眼底的失落很快闪过,孟沅澄也并未注意到。

  “对了,你这几年去哪里了?你走了也不留封信给我,就突然消失了。”

  “我被派去渠州了,前些日子回京述职,刚到京城不久。”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赶了很久的路,想着休息几日,整理行装,可还没来得及去见你,就跟着父亲一同来这里了,知道你要来,所以就想着到此处再见面。”

  孟沅澄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沈子微,十分惊喜,能有个旧友在此,也好过这半个月都要她对着那些陌生的男人。

  “那你还走吗?”

  沈子微摇头,紧盯着孟沅澄:“不走了,往后就留在京中,这次回去后,便上任了。”

  “那太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说起些小时候的趣事,一路上聊得十分愉快,不知不觉间都已回到了山脚的行宫。

  “我还记得那次你要我带你出宫,我不敢,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谁知道你就跳到我背上,抱着我的脖子,说是我不带你出去,你就不下来了。”

  “我哪有这么无赖,我明明是很可怜地请求你,谁知道你那么无情,直接背着我去了父皇面前。” 孟沅澄才不承认,“说起来,那次我被父皇罚了三日的禁闭,你赶紧想想如何补偿我。”

  “不如就明日。”

  “啊?什么?”

  孟沅澄也只是玩笑而已,没想到沈子微还真是雷厉风行。

  “山下有个小镇,还挺热闹的,要去吗?”

  孟沅澄心动了,今日到达时吃的那些东西,想到要连着吃上半个月,她就心悸,虽然是个镇子,至少应该有些能吃的。

  “好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孟沅澄只顾着侧头跟沈子微说话,未注意到前方的人,沈子微提醒之时已晚了,孟沅澄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来人的身上。

  沈子微赶紧过去,拉开了孟沅澄,拿开了她捂着眼睛的手,仔细端详,看着只是有些发红,这才放心下来。

  孟沅澄声音透着委屈:“怎么样?是不是肿了?”

  沈子微安慰道:“没事,只是红了一点,过会就消了。”

  “真的吗?”

  孟沅澄眼泪汪汪的模样,惹得沈子微也心软不已:“真的,我还会骗你?”

  “好吧,可是真的很痛。”

  “公主走路也该看着路,只顾着跟旁边人说笑,这次是撞到微臣了,下次若是撞上别的,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孟沅澄正委屈呢,就听到了裴钰这一番不但不觉得歉疚,反倒还带着些指责意味的话。

  “关你什么事!你害得我这么疼,还有理了?”

  裴钰的视线在紧紧挨着的两人间掠过,说出的话更是惹得孟沅澄火大。

  “明明是公主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你看我撞上来不会闪开吗?”

  “不会。”

  “你……”

  沈子微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虽然不懂这其中的缘由,可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些微妙。

  他上前挡在了孟沅澄与裴钰之间。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裴钰微微皱了眉头。

  “请问阁下是?”

  “裴钰。”

  “沈子微,即将到任的大理寺少卿,往后还请裴大人多多关照。”

  裴钰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再看站在沈子微身后的孟沅澄,她似乎是满肚子的怨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裴钰的脸色更冷了。

  沈子微转身,对着孟沅澄道:“那你先回去休息,我明日来找你。”

  “好吧,我回去了。”

  孟沅澄这话只对着沈子微说,完全把裴钰当成了透明的,视而不见,说完便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裴钰跟着要走,被沈子微拦住。

  “裴大人,往后你我就是同僚了,要不要去喝一杯,可以聊聊,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我常年在外,前些日子才回了京城,还有好多事要跟裴大人你请教。”

  沈子微脸带笑意,十分温和,说出的话也是找不出什么差错,可裴钰却拒绝了。

  “我有事要做。”

  虽然被拒绝,但沈子微脸色无异,并未有窘迫之意,只是道:“好,那便等下次吧。”

10. 第十章 裴钰从来不曾这般温柔耐心地对……

  第二日孟沅澄出门时,沈子微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等很久了吗?”

  沈子微笑了笑,朝孟沅澄走了过来:“没有,我也是刚到。”

  孟沅澄伸手在沈子微手臂上摸了摸,说道:“还说没等多久,这么凉?”

  已是深秋,虽然比不上冬日的极寒,但因她使得沈子微秋风中站了这么长时辰,孟沅澄有些过意不去。

  “往后别这么等着了,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不然我们也提前约个时辰,免得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沈子微说着将手中的披风展开,“给你的。”

  孟沅澄十分意外,可还未等她拒绝,沈子微接着又道:“我帮你?”

  “我……”

  “这几日天气转凉,要是你因跟我出去受了凉,我的罪过就大了。”

  孟沅澄也不好再说什么,任由沈子微给她披上,并且仔细系上了带子。

  孟沅澄并未意识到如今沈子微的这一举动有何不妥,只当是朋友间的正常行为,可她没想到,在旁人眼中,却是不同。

  眼前这一幕被站在远处的裴钰看得清楚。

  在裴钰看来,就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孟沅澄对沈子微的越界举动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也一点没有反对,反而还十分配合地让沈子微为她穿上了披风,甚至连领口的系带都是由沈子微亲手系上。

  同为男人,裴钰自然清楚沈子微的心思。

  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明明白白地彰显着他之所想。

  他喜欢孟沅澄。

  孟沅澄正低着头整理衣物,没注意到沈子微盯着她的眼神,裴钰却不能忽视。

  沈子微的眼神温情似水,情意绵绵,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这其中的情意。

  裴钰垂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薄唇紧抿着,气场更显冷冽。

  她看上去似乎很享受,两人站在一起,不说天生一对,倒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这样也好,她以后便不会再来纠缠她,正合他意。

  裴钰紧盯着远处的孟沅澄,没有动作,也并未离开。

  他还以为她是多有毅力坚持不懈的人,现在来看,她的喜欢也就不过如此。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直至旁边人出声,裴钰才有所察觉,原是昨日跟孟沅澄搭话的王舒。

  “裴大人也这么早。”

  王舒虽说是在跟裴钰说话,却是一直盯着远处的孟沅澄与沈子微,看上去不怎么愉快。

  见裴钰没说话,他继续道:“本以为裴大人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个沈子微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公主眼前,分明是算好了时机的。”

  “若是裴大人你主动的话,哪还有他什么机会,不过就是仗着过去自己与公主一同长大,相处了些时日,有些交情,但是再有交情,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离开这么久再回来,这点情谊也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他主动出现在公主眼前,我看公主早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裴钰却不这么认为,依他看,她跟这个沈子微倒是要好得很。

  两个人黏黏乎乎,全然旁若无人的样子,他与王舒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许久,都未被注意到。

  “我们这些人看上去是没什么机会了,可裴大人你不同。要我说,裴大人可要把握机会,若是让其他人中途抢了先机,那往后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裴钰反问:“是吗?”

  可是,他何曾说过想要这个机会了。

  “我先走了。”

  她跟别的男人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孟沅澄终于注意到了裴钰这边的动静,等她转过头来时,只来得及看到裴钰的背影。

  孟沅澄疑惑,也不知裴钰是何时出现在此处的。

  “我们走吧。”

  “哦,好。”

  旧友重逢,本就十分高兴,加上沈子微又是个体贴温柔的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孟沅澄很轻松,没有一点压力,暂时地忘了烦恼,把不开心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山下的镇子虽然小,可也算热闹。

  孟沅澄过去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京城,如今到了这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什么都想买来尝尝。

  “这个是什么?”孟沅澄指着面前的小摊上的东西问沈子微。

  “这是此处的特产,叫做煎饼,一般是用小米做成的,要尝尝吗?”

  看样子好像还不错,孟沅澄问:“好吃吗?”

  “很酥脆,味道还不错,试试?”

  孟沅澄点头,笑着说道:“好。”

  刚出炉的饼还有些烫,孟沅澄从沈子微手里接过时,隔着油纸,加上她心急想尝尝味道,一拿到手就咬了一口,立刻就被烫到。

  “啊……”孟沅澄轻呼一声,“好烫!”

  看孟沅澄这模样,沈子微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饼,将手里的水递给她:“先喝点水,凉的,在嘴里含一会儿,等水温了再吐出来。”

  孟沅澄照着沈子微所说,喝了一大口水,下意识地就咽了下去。

  “……”

  沈子微也笑了:“别喝那么多,一小口就行,含一会,不然起了水泡就不好了。”

  这次孟沅澄是记住了,小心地喝了一口水,两颊鼓起,直勾勾地望着沈子微。

  过了一会,孟沅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用眼神询问沈子微,见沈子微点头,她才将水吐了出去。

  “张开嘴,我帮你有没有烫伤?”

  孟沅澄依着沈子微的话张开了嘴。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沈子微垂下的眼眸,他们离得这般近,近到她都能听到沈子微的呼吸。

  孟沅澄有些分神,不知为何在此刻想起了裴钰。

  裴钰从来不曾这般温柔耐心地对她。

  若是裴钰在的话,这种情况下,他最多是看她一眼,冷冰冰的一句下次小心,便再没有别的了。

  不说像沈子微这般温柔细心,就是一句关心的话,也只是奢求。

  为什么她喜欢的不是沈子微呢?

  无论是家世、性格,沈子微没有哪一点比不上裴钰,甚至比裴钰更好。

  “还好没烫伤,只是有些许泛红,但是不严重,应该过会就能消了。”

  孟沅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怎么了?还是难受吗?”

  沈子微注意到了孟沅澄情绪的变化,跟方才的轻松相比,孟沅澄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不少,他还以为是因为疼痛所致。

  “嗯,有一点。”

  “那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好。”

  两人找了个客栈,坐下后,沈子微对孟沅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孟沅澄点头。

  今日本是开心的,可想起裴钰,孟沅澄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连孟沅澄自己也不知,裴钰这么不好,她为何还要一心想着他。

  果真,这感情的事,是难以控制的,更无什么道理可言。

  沈子微离开许久,却依旧不见人影,孟沅澄正想着要出去找他,刚到门口,就撞上了沈子微。

  孟沅澄问:“你去哪里了?”

  沈子微突然拿出一竹筒样的器物来,交给孟沅澄。

  “这是什么?”

  “想你被烫到了,肯定不舒服,吃东西自然也不方便,方才过来时见到有卖甘蔗汁的,就买给你了。”见孟沅澄接过之后一直没有动作,沈子微催促道,“卖这甘蔗汁的老板说很甜,不过我也没尝,你赶紧试试。”

  “嗯。”孟沅澄喝了一小口,点头,“挺甜的。”

  “那就好了,银两也不算白花了。”

  孟沅澄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两人早上出门,再回到住处的时候已是傍晚。

  沈子微将孟沅澄送到门口,孟沅澄朝他道:“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嗯?”

  “还有东西忘了给你。”

  沈子微握住孟沅澄的手,将一个油纸包放到了孟沅澄手上。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是雪花酥。”

  沈子微点头:“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有一次我偷偷带你出宫,你不小心摔下来了,牙还掉了一颗,一直在哭,我怎么哄你都没用,你哭个不停,还好我当时带了这个,给你之后,你就立刻不哭了。”

  “你当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吃着这个,我记得可清楚了。”

  “哪有的事,我才没这么傻。”

  “有。”

  “这么久的事了,你哪还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当然记得。”沈子微忽然盯着孟沅澄,认真道,“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从来没有忘记过。”

  孟沅澄猛地收回了被沈子微握住的手,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子微这近乎直白地表达,她即便想不懂也很难。

  “我……”

  “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明日?”

  沈子微似乎也看出孟沅澄的不知所措,故意岔开了话题,不想逼孟沅澄。

  “今日是去市集,明日带你做些别的,你肯定没做过的事。”

  “去做什么?”

  “明日你就知道了。

  望着沈子微的背影,孟沅澄回过头来,看着手中的雪花酥若有所思。

  沈子微对她的情意,她如何会看不出来。

  她真的该接受沈子微吗?

  孟沅澄闭上了眼,低声默念道:“若是裴钰……”

  “何事?”

  “什么?”

  孟沅澄念到一半,竟被打断了,看着眼前的裴钰,一脸震惊:“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公主你叫了我的名字?”

  孟沅澄:“……”

  她这么小声地念了一句,他也能听到?这是什么耳朵啊!

  裴钰瞥见了孟沅澄手中的油纸包,一猜就知道是沈子微给的。

  看孟沅澄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想必沈子微是极会哄女人的。

  “很开心?”

  “开心与不开心,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何是没关系?若是公主开心的话,定是对沈子微印象不错,要是能转向沈子微,我不也能轻松不少?”

  孟沅澄的脸冷了下来,面上浮现处一层薄薄的绯色,不过却不是羞怯,而是恼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

  把她看作包袱,看作累赘,因为甩掉她而高兴,她就这么让他厌烦吗?

  “你把我当什么?”

  “我敢把你当什么?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公主又何需生气,反正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因为被我戳破,就恼羞成怒了?”

11. 第十一章 裴钰,你就是个混蛋!

  孟沅澄盯着裴钰,眼眶微微泛了红。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裴钰,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刻薄尖锐的话。

  孟沅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苦涩。

  这么长的日子来,她不管不顾地追在他身后,不说没得到些什么,甚至就连他对她的态度似乎都是更加糟糕了。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只是喜欢他而已。

  在知道他已有意中人之后,也并没有要死缠烂打的意思,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被喜欢的人这般讽刺挖苦,她也会难过的。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明明有沈子微那么好的人,她却偏偏还放不下裴钰。

  原本的好心情被裴钰轻易地破坏,孟沅澄心里的酸涩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加上长久以来当方面的主动却得不到回应,孟沅澄压抑许久的情绪也忍不住爆发。

  孟沅澄将手中的油纸包狠狠地摔向裴钰,大声道:“裴钰,你就是个混蛋!”

  “我的喜欢就是这样,反正也不再属于你了,是如何样的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像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就该永远孤独下去,你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喜欢你才是我最大的错,不过从今日起,我放弃了,祝你跟你喜欢的人永远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听到这里,裴钰的眼眸微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想要的话,立刻就能找一个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

  “是吗?我求之不得。”裴钰眼中那几乎可以称作沉痛的情绪转瞬即逝,他注视着眼前的孟沅澄,恢复了方才的冷漠。

  “你说得对。”裴钰此时明明是看着孟沅澄的,可孟沅澄若是仔细的话,一定能发现裴钰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像是透过她,望向了更深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连语气都染上了些悲伤,“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最后这句话,裴钰的声音很小,不像是说给孟沅澄听的,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可孟沅澄却听见了,还听得一清二楚,正是盛怒的她,哪里还能分辨裴钰话中的情绪,只是怒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用你再提醒我!”

  “你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的!”

  孟沅澄说完最后一句,用力地推开了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裴钰,进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

  这一幕恰巧被来找孟沅澄的沈子微看到。

  从孟沅澄与裴钰初争吵时,他便已经在走廊边了,虽知道偷听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可沈子微还是站在角落边上,听完了全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听到孟沅澄与裴钰的争执,他很高兴。

  当孟沅澄说到要放弃裴钰时,他甚至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身为旁观者,他看出了裴钰似乎是有难言之隐,才说出这般伤人的话,但孟沅澄并未察觉,只是因裴钰这般尖锐的回应而愤怒。

  若他是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君子,他是绝不该因这事而欣喜,但是在与孟沅澄有关的事上,他做不到。

  他自私地希望孟沅澄永远不要察觉此事,两人就这样误会下去是他求之不得。

  早在第一次见到裴钰时,他就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裴钰与孟沅澄之间与旁人不同的氛围。

  虽裴钰对孟沅澄的态度说不上好,甚至算是冷淡,但他当时就察觉到了,对孟沅澄来说,裴钰是特殊的。

  他不知孟沅澄与裴钰之间究竟有何纠葛,可他意识到,裴钰绝对可以成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若是裴钰愿意的话,也许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的机会,当然也包括他。

  如今孟沅澄被裴钰伤透了心,于他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趁虚而入不算磊落,但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又算得了什么。

  裴钰白日的话,没给孟沅澄留一点面子,让孟沅澄难堪到了极点。

  当着裴钰的面,孟沅澄还能强忍着不落泪,回到屋里后,孟沅澄蒙在被子里,哭了许久。

  她记起了与裴钰的初见,即使裴钰早已不记得她了,可她却一直没忘记过。

  裴钰总以为她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只有孟沅澄自己知道,他们的初见从来不是宫里的那场宴会。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第二日起来后,看着镜中人的模样,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双眼红肿,眼下青黑,一点精神都没有,任谁一看都是哭过的样子。

  想起今日与沈子微的约,孟沅澄十分苦恼,眼下这副模样,如何能出去见人。

  不过让孟沅澄意外的是,沈子微却不像往日来得那般早。

  直至午后,沈子微才姗姗来迟。

  沈子微敲门后未等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

  过了一上午,孟沅澄双眼的肿已消了不少,至少看着没有早晨刚起时那么吓人了,再用妆粉遮一下,勉强还能出门。

  沈子微对今日之约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昨日他意外撞上那一幕,知道孟沅澄肯定是伤心的,怕自己来得早了,她还未能从伤心中走出来,所以,特意迟来了些,想让她能多休息些时时辰。

  敲门之时,沈子微也有些许犹豫,出了昨日那事,他本不想来打扰孟沅澄,心想着多给她些时日调整,可又想着,明明是约好的,若他突然不来,也不知孟沅澄会如何想,若是让她知道他偶然目睹了她与裴钰的争吵,让她更难受了,是他绝不愿见到的。

  如今看到孟沅澄,沈子微也放心不少。

  能看出她眼睛还有些肿,可是看孟沅澄的脸色,还是好的,至少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低落。

  见沈子微盯着自己半响却不说话,孟沅澄问:“怎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子微摇头,浅笑道:“没有,很好看。”

  孟沅澄还担心自己哭过的事被沈子微发现,如今听沈子微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来?”

  “昨日有些累,睡过头了,来得晚了些。”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怎么会。”

12. 第十二章 看着她难过是你想要的吗?……

  “那么,我们今日去哪里呢?”

  孟沅澄的此时的表现让沈子微十分意外。

  不像他想的那般消极低沉,反倒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模样,甚至看着比昨日还高兴些。

  除了眼睛还有些微的肿,是完全看不出孟沅澄昨日才跟裴钰起了争执。

  孟沅澄昨日是真的难过,但是哭过一场后,她也想明白了。

  左右裴钰是对她一点情都没有,再加上他那个心上人马上就要到京城,她又何苦为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伤神伤心。

  既然昨夜已发泄完了,今日自然要开开心心的。

  见孟沅澄这般,沈子微也是高兴的。

  “你跟我来。”

  沈子微带着孟沅澄穿过院子到了后山,沿着崎岖的山间的小路走了许久,这才停在了一片稍微平坦些的山地。

  孟沅澄疑惑,问沈子微:“这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看旁边。”

  孟沅澄朝沈子微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大片的菜地。

  “这是?”

  “我们住在此处,平日所吃的蔬菜瓜果都是来这里采摘的。”

  沈子微向前走了几步,感觉到身后人似乎是没动,他回头,对着孟沅澄说道:“跟我过来吧。”

  孟沅澄皱眉,有些迟疑。

  她平日里哪里走过这种地方。

  沈子微朝孟沅澄走过去,拉住了孟沅澄,道:“这旁边有好几棵果树,如今正是成熟的时节,带你去尝尝。”

  孟沅澄从来吃的都是下人洗好送来的水果,从未试过要自己亲自去摘树上的,她有些怀疑:“能吃吗?”

  沈子微忽然笑了,问孟沅澄:“那你觉得水果是哪里来的?”

  孟沅澄不服气:“我当然知道是树上长出来的。”

  “那有没有不是树上长出来的呢?”

  沈子微这样问,孟沅澄还真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是树上长出来的水果,到底有什么呢?

  “我知道了,西瓜就不是树上长出来的。” 孟沅澄高兴自己没被沈子微难住,又连着说了几种,“还有草莓,对了,还有你给我的甘蔗汁,我知道甘蔗是长在地里的。”

  见孟沅澄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东西,沈子微笑得更开心了。

  孟沅澄总觉得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沈子微这般大笑,可她觉得自己的话又很正常,听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孟沅澄朝沈子微腿上踢了一下:“有什么好笑的?我说得不对吗?”

  沈子微止住了笑,点头:“嗯,没有不对。”只是觉得她怎么能这么可爱,他随口一问,她还真认真思考了这么久,答出来之后,脸上还带着些小小的得意。

  这般天真单纯,沈子微不懂,裴钰是如何才能对着孟沅澄这样的一张脸说出那些伤人刻薄的话来。

  若是他,只想永远地保护孟沅澄,让她一直这么开心,一直看着她的笑脸,什么烦恼都不要有。

  “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

  第一次见到满树的果子,孟沅澄还真有些激动。

  树上坠着的密密麻麻都是成熟了的小枣,白中带着些红,看上去十分诱人。

  孟沅澄跃跃欲试想摘一个来试试,可在要碰到枣时,又停住了,她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子微。

  沈子微走到孟沅澄身边,将她手边的那颗枣摘了下来,擦了擦,然后交给了孟沅澄。

  “尝尝?”

  孟沅澄点头,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唔……好甜……”

  “旁边还有一片苹果树林,过去看看。”

  “嗯。”

  虽说这里水果的味道比不上宫里进贡来的那些品种,可或许是心情不同,孟沅澄觉得,比起往日在宫中,如今要更开心些。

  两人一边吃,一边走,把这整片的果树林都绕了一圈,这一路下来,孟沅澄都有些撑了。

  “啊!”孟沅澄忽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这一大片的果林,肯定是谁所有的,我们今日都没征得主人家的同意就吃了这么多,算不算是偷呢?”

  都已围着这果林吃了一圈了,孟沅澄此时想起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要不然我们放些银两在这里,也算是我们花钱买的。”

  “不用,这里的主人是我的旧友,我们今日来这里,他是知道的,而且,这点东西,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孟沅澄将信将疑:“真的吗?”

  “我怎么会骗你。”

  “好吧,那我们如今要回去了吗?”

  “不是,其实今日带你来,还有别的事。”

  “什么啊?”

  “跟我来。”

  两人又回到了来时的那片菜地旁。

  孟沅澄不解:“来这里干什么?”

  沈子微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孟沅澄:“看看。”

  孟沅澄解开绳子,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一堆,看不出是何物。

  “这是种子。”

  “嗯?”孟沅澄更奇怪了,“什么种子?”

  “胡萝卜。”

  孟沅澄感觉到脚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看去,却看见了一只兔子。

  她蹲了下去,将那小兔子抱在了怀中,抬头望着沈子微:“这是?”

  “喜欢吗?”

  是挺可爱的,可孟沅澄还是不懂:“这是哪里来的?”

  “这里主人养的。”

  “那我们要种胡萝卜给它吃吗?”孟沅澄摸了摸兔子耳朵,“可是等胡萝卜成熟了,它都饿死了吧。”

  “所以呢,它还要吃别的。”

  “那我们种胡萝卜干嘛?”

  “我在渠州当知府时,经常帮着当地的乡民下田垦荒,秋天谷物成熟的时节,还会帮着他们收割,从来没有过那么辛苦的时候,可也觉得奇怪,看着自己种下的种子有了收获,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充实。”沈子微知道孟沅澄一时半刻肯定是不能从伤心的情绪中走出来,即便她此时暂时地忘记了,可过后若想起来,定是会难过。

  沈子微想的是,借着这事分散孟沅澄的注意,好让她有所寄托,也不会胡乱想别的让她难过的事。

  “所以,你要试试吗?试着播种,然后一日日地看着这幼苗长大,等到成熟之日,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孟沅澄从未亲手做过这样的事,听沈子微这样说,也跟着心动。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再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兔子,孟沅澄道:“好啊,我还可以每天来喂这些小兔子。”

  “那可以记得每日都来为你的胡萝卜浇水,要看着它们。”

  “嗯,记得的。”

  沈子微在孟沅澄身旁蹲下,帮着挖出一个坑,然后对着孟沅澄说道:“你自己来放种子进去。”

  孟沅澄将种子放进了坑里,然后又捧了土将种子盖住。

  两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的种子种完。

  孟沅澄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忍不住感慨道:“原来播种这么累啊!”

  看着眼前的一小块被他们都种满了的地,虽然还未发芽,孟沅澄就已有了满足感。

  她转过去,看向身旁的沈子微,问道:“那这些什么时候能发芽啊?”

  “你每日记得来给它们浇水,大约五日就能看到幼苗了。”

  “太好了,我一定记得,若是我忘了,你要提醒我啊!”

  “好。”

  从这日后,孟沅澄每日都来这处看着自己的胡萝卜。

  这也像是她与沈子微之间的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两人每日都一同前来,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更加亲近了。

  到第五日的时候,真如沈子微所说,原本光秃秃的土地上,真出现了一簇簇的小苗。

  孟沅澄十分开心,抓着沈子微的手臂,激动地道:“真的长出来了。”

  “嗯。”

  “不知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能不能看到它成熟。”

  “可以的。”

  “真的吗?可是我们只有五日就要离开了。”、

  “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离开这里回京的当日,在孟沅澄之前,沈子微提前到了这块地。

  其实那日告诉孟沅澄说可以看到胡萝卜成熟,他也没什么把我,可今日就要离开,沈子微不想让孟沅澄失望。

  但是赶到这里时,沈子微看着眼前的景象,手中的东西跟着落到了地上。

  原本涨势很好的幼苗,如今全变得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叶子也残缺不全,一块地里的苗全都毁了。

  这么多日的心血在顷刻之间全都毁于一旦。

  沈子微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孟沅澄本是兴致勃勃地最后来看一眼自己的小苗,却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如今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昨日都还好好的。”

  沈子微注意到了远处的兔子,似乎是明白了。

  “似乎是被这些兔子当吃食物给吃了。”

  沈子微朝平日关着兔子的笼子走去,仔细观察着,明明昨日是关上的,怎么如今却是大大打开着。

  孟沅澄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用心经营了这么多日的幼苗就这样被毁了,她说不难受是假的。

  将心中的疑虑暂且放下,沈子微回到孟沅澄身边,安慰道:“没关系,回了京城我们可以再种的。”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我们每日都来给它浇水,还来拔草,都还没长好,就成这样了。”

  “你想,至少也是被那些兔子吃了的,也发挥了些作用。”

  孟沅澄不说话,手里捏着幼苗,还是不怎么开心。

  经历了这么一出,孟沅澄的心情低落了不少,回到马车上时,一直垂着头,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高兴。

  沈子微送孟沅澄回到马车转身往自己的马车上走,经过裴钰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沈子微盯着裴钰许久,忽然朝着裴钰伸出了手去,裴钰立刻挡住了。

  “裴大人这是做什么?”

  裴钰看着沈子微,态度不算好:“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只是看裴大人衣服上似乎沾了些东西,想帮你取下来而已。”沈子微将手中捏着的那根东西放到裴钰眼前,“似乎是动物的毛,仔细看看,好像还是兔子的,没想到裴大人也喜欢兔子呢。”

  裴钰一把将沈子微的手打开,并未说话。

  沈子微一改往日的温和,对着裴钰,一脸严肃,十分认真:“裴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即便你不喜欢她,她也没设么错,看着她难过是你想要的吗?”

  裴钰冷眼看着沈子微:“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

13. 第十三章 可沈子微又怎么知道,他不是……

  虽然已是压低了声音,可方才两人的动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已惹得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孟沅澄也掀开帘子,往这边望了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在看清之后,她觉得奇怪,沈子微何时跟裴钰有什么交情了,明明不相熟的两人,怎么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在争执。

  感受到来自远处孟沅澄的视线,沈子微抬起头,朝着孟沅澄挥了挥手,然后笑了。

  孟沅澄也向着沈子微挥手示意。

  裴钰看着孟沅澄脸上的笑,脸色顷刻间变得更加难看,犹如乌云遮日一般沉了下来,紧绷着一张脸,唇也是紧抿着,几乎绷成了一条线。

  见孟沅澄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沈子微这才重新看向了裴钰:“你问我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喜欢她,在你没有出现的更早的时候,若不是当年外调离开京城,我们早已在一起了,我也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伤害她的。”

  裴钰提醒沈子微一个事实:“你们没有在一起,如今她喜欢的还是我。”

  沈子微并未被裴钰的话激怒,反而道:“可惜,她已经放弃你了,是,过去她喜欢的人是你,但是在你一次次地拒绝伤害她的时候,她对你的喜欢也在一点点减少,到如今,你还有信心说她依旧喜欢你吗?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冷嘲热讽还有连正眼都不瞧她的结果,这样单方面付出却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事,没有人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喜欢你也并不是什么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即便有什么有口难言的事,也不该是你这样对她的理由。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放弃你了,希望你也放过她,不喜欢她的话,不要再跟她有什么接触了,我会好好照顾她,至少,不会再让她哭了。”

  沈子微一番话说完,裴钰许久没有开口。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也能认真考虑我的话。”

  沈子微已经走出好远,裴钰这才低声呢喃道:“是吗?”

  沈子微说他跟孟沅澄相识得有多早,可沈子微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呢?

  又是一路颠簸,回去的路程花费了好些日子,终于回到京城。

  分开二十多日,小云一见到孟沅澄,就赶紧跑到了孟沅澄跟前:“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孟沅澄有些累,本打算的是回寝宫后立刻要睡上几日,可见小云这么热情,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云摇头:“没什么啊,这么多日不见公主,想公主了。公主,这次出去怎么样?好玩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说来给奴婢听听嘛。”

  孟沅澄:“……”还以为怎么了。

  “我很累,你就算要听我讲故事,也让我先休息休息,我现在站着都要睡着了。”

  “好吧。”小云扶着孟沅澄往屋里走,“奴婢都备好热水了,公主要不要洗了再睡,这样会舒服些。”

  孟沅澄想了想,说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嗯,那先去沐浴。”

  赶了多日的路,风尘仆仆地回到宫中,沐浴之后,换了身舒服的衣物,孟沅澄这一觉睡得很香,再睁眼时,天都已经黑了,屋内已经点上了灯。

  “公主?你醒了?”

  孟沅澄掀开帘子,小云立刻拿过了鞋子,帮孟沅澄穿上:“公主饿了吗?公主你这一觉从早上睡到了傍晚,中午也没吃什么,所有奴婢让她们把午膳都热着呢,就等公主醒来了吃。”

  “嗯。”

  中午一点没吃,孟沅澄确实饿了,喝完了一小碗的粥,还吃了几块点心。

  “对了,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照公主说的,在公主和皇上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奴婢一直偷偷监视着那几位娘娘,可是并未看见她们与什么外人来往,连生人都不曾见过,几乎都在自己的宫里待着,连出来走走都很少。”

  孟沅澄觉得不对,怎么可能呢,父皇离宫,正是她见情人的好机会,怎么可能没有行动呢?

  “公主为什么要让奴婢去监视这几位娘娘啊?奴婢每日去的时候担心死了,生怕被发现,那就完了。”

  “而且,那位慧妃娘娘平日里就很骄纵跋扈,那日奴婢偷偷去监视她,结果她养的那只狗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我,跑到我身边,一直叫个不停,奴婢都吓死了,慧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听到狗叫就跑过来了,奴婢跟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还好奴婢脑子快,随便编了个理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赶紧回宫里来了。”

  孟沅澄安静听着小云的话,一直没说话。

  她想起来,这个慧妃是进宫好些年了,一直无所出,家族还算有些势力,所以在宫中向来是目中无人,张扬跋扈的。

  听小云这般说,孟沅澄有些发愁,小云守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发现什么端倪,那日夜里,她也未能看清两人长相,如今,这线索算是断了,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了。

  “公主?”

  小云‘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才看见孟沅澄像是在神游,一句也没听进去。

  “公主?你在听我说话吗?”

  孟沅澄点头:“听着呢,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说吧,想要什么?”

  “谢公主,不过奴婢还没想好,等奴婢想好了再告诉公主。”小云看了一眼孟沅澄,“奴婢还想问,如今公主都回宫了,还要奴婢继续盯着那几位娘娘吗?”

  “不用了。”

  休息了几日,这天,孟沅澄去见肃宗时,刚到御花园,就与一人擦肩而过,孟沅澄回头盯着那人,只看到背影,可总觉得哪里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

  “等等!”

  那人回过头来,有些面熟,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公主叫我?”

  这个声音……孟沅澄大惊,这跟那天夜里她听到的男人的声音竟如此相似。

  “我看着你眼熟,你是?”

  “公主正是贵人多忘事,臣是孟璨”这人盯着孟沅澄,虽然什么都没做,可他的眼神却让孟沅澄有些不舒服。

  这个名字,她确实是听过的。

  孟璨又道:“我们幼时还一同在国子监学习,那时候,我与公主感情还很好的。”

  孟沅澄拧眉,又来一个感情很好的。

  不过这人给她的感觉着实不太舒服,并不像沈子微那般温柔体贴,眼前这人如今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冒犯。

  孟沅澄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

  孟璨就是如今的郑王孟析的嫡子,说起来,她还要叫孟析一声叔叔。

  “公主想起来了?”

  “嗯。”

  “说起来,自从我离宫之后,我与公主也有好些年不见了,公主记不起来我也是正常。”

  孟沅澄没说话,她对这个孟璨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对于不喜欢的人,孟沅澄没什么想要闲话家常的欲望。

  “公主似乎还有事,那我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公主了。”

  孟璨转身的那一瞬,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光晃了孟沅澄一下,孟沅澄下意识用手去挡,下一刻她便注意到了孟璨腰间的那块玉佩。

  孟沅澄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夜里,她不是什么都没看见的。

  虽然那夜很黑,身旁又有裴钰干扰她,可孟沅澄记得自己有一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光亮,是从那两人身上发出的,像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隐隐的光。

  如今看到孟璨腰间的这块玉佩,孟沅澄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发着暗光的物件就是玉佩。

  这玉佩,加上他与那夜那个男人这般相似的声音,孟沅澄的怀疑又加了好几成。

  不过这毕竟是大逆不道的事,眼前这人真有胆子做这种事吗?

  孟沅澄虽然有疑,但也不动声色,心里暗中有了打算。

  如今既然已有了怀疑对象,总比大海捞针毫无头绪地找好得多,往后派人盯着孟璨,若真是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孟沅澄道:“你这玉佩好像很特别。”

  孟璨一笑,把玉佩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答道:“公主真是好眼力,这玉佩可是用一种十分稀少的名贵玉石所制,天下也只有我这一块。”

  “是吗?”

  “那是自然,我用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孟璨似乎也觉出什么来了,“若是公主喜欢这玉佩,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将这玉佩送与公主?”

  孟沅澄笑了:“既然是你的心头好,我又怎么能夺人所爱。”

  “既然公主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我先告辞了。”

  “好。”这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的送礼啊!

  这般张狂,确实像是敢做出与妃子偷情这等违逆之事的人。

  不过,究竟是如何,还得要在调查一番。

  因与孟璨的偶遇,孟沅澄耽搁了好一会才见到肃宗。

  “父皇。”

  “来了。”

  “不知道父皇叫儿臣来是为何事?”

  “过些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朕打算为你大办庆祝,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朕。”

  孟沅澄还真的忘了这事。

  “儿臣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

  肃宗却道:“朕知道你缺什么。”

  “嗯?”

  “自然是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这次泰山之行,朕听闻你与沈家的那个儿子交往甚密,好像关系还不错,你觉得他如何?”

  见孟沅澄不说话,肃宗继续道:“朕还记得你小时候跟他很是要好,不过后来他被外调离开了京城,如今他回来了,也会留在京城,而且朕也为你看过了,这个沈子微,确实是仪表堂堂,而且去渠州不过几年,便大有所为,将渠州治理得很好,这般德才兼备,确实是个人才。”

  孟沅澄:“他确实是很好。”

14. 第十四章 裴钰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有……

  “你说他好,可朕看你这模样,看上去不太像是觉得他好的样子?”

  孟沅澄当然是真心觉得沈子微好,体贴温柔,对她耐心,又很用心,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在犹豫什么。

  虽说她已决定了要放弃裴钰,可说倒是轻巧,真正要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父皇,这可是终身大事,事关我后半生的幸福,哪能这么草率地就定下来了,不得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吗?”

  “也罢,选何人做你的夫婿,还得由你自己来决定。”

  “嗯,儿臣会好好想清楚的。”

  “沈子微此次回京,就留在京中了,朕给他安排了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你们也有更多日子相处,多了解了解他。”

  “知道了。”

  孟沅澄此时所想的全是该如何处理孟璨那事,若孟璨真与宫中妃嫔有私情,她又该如何做,因此父皇所说,她并未怎么认真听,更没什么心思考虑沈子微的事。

  回宫的路上,孟沅澄一直十分发愁。

  此事事关皇室声誉,未调查清楚前,她是肯定不能泄露出去的,可她又从未遇上这等事情,到如今,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办。

  知道这事的,除了她,便只有那夜跟她一同目睹的裴钰,但是以她如今跟裴钰的关系,又怎么能主动上门去找他。

  更何况,那日她是放了狠话的,说自己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没过多少日子,她就这么上门的话,未免太没面子了,也让裴钰看轻了,他肯定会觉得她是言而无信不知羞耻的女人,孟沅澄才不想变成这样,既然说出了,她就一定要做到。

  想来想去,她身边好像也只有沈子微是可以去商量的人了。

  可孟沅澄拿不准沈子微会是什么想法,这事毕竟不是小事。

  孟沅澄又想了数日,终于决定了要去见沈子微一面,就算是不能直接告知他此事,至少也能侧面问问他该如何处理这事。

  并且,她一向在宫中,身边除了些丫鬟宫女外,都没什么得力的帮手,若真要跟着监视孟璨,肯定是不能再让小云去的。

  决定了要去见沈子微,孟沅澄立刻就要梳妆换衣,可她还没叫小云,小云自己便主动敲门来了。

  “进来。”

  “公主,收到了一封帖子。”

  “嗯?什么人送来的?”

  “好像是什么沈大人。”

  孟沅澄立刻道:“给我看看。”

  “公主,这位沈大人是哪位啊?以前没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号,奴婢看公主收到他的信笺好像很开心啊!”

  孟沅澄自然是高兴的,她正打算去见沈子微,沈子微的请帖就送来了,正合她意。

  “替我更衣梳妆,我要出宫去。”

  “哦哦,奴婢这就去准备。”

  替孟沅澄更衣的时候,小云好奇的心还是按捺不住,一直问个不停:“公主,这位沈大人究竟是谁啊?以前好像也没见他跟公主来往。”

  “过去收到其他人邀约的帖子,公主从来都不理的,怎么对这位沈大人就不一样了?”

  过去,想邀公主过府一聚又或是出游的人又岂是少数,那些送来的各种珍宝玉器,公主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便吩咐她们尽数退回去了,连请帖也都原封不动地退还回去,一心都放在裴大人身上,怎么如今……

  看来这位沈大人确实是很特别的。

  孟沅澄没兴致跟小云解释,只是道:“赶紧给我更衣,要是我去迟了……”

  “公主急什么,让他等公主是他的福分,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小云正帮孟沅澄整理袖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孟沅澄,问,“公主不带奴婢去吗?”

  “不带,我自己去。”

  孟沅澄到沈子微帖子上所写的地方时,沈子微早已在湖边等着了。

  远远地就见沈子微朝她这里望了过来,孟沅澄冲他招了招手,沈子微便立刻往她这里来了。

  孟沅澄看着走到她身边来的沈子微,道:“你在那里等我就是,不必过来的。”

  “无妨,也没几步路。”沈子微对着孟沅澄说道,“那我们过去吧。”

  两人走到湖边,孟沅澄见此处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有些奇怪,难不成她与沈子微要站在此处说话。

  孟沅澄很奇怪,看向沈子微:“我们在这里是?”

  这时,湖边一艘小船停下,沈子微指了指眼前的小船:“我们上去吧。”

  孟沅澄也没再问,扶着沈子微的手,就上了船。

  沈子微扶着孟沅澄在船内坐下后,才回到对面跟着坐下,并吩咐了声:“可以走了。”

  “这是去哪里?”

  “你看前面。”

  孟沅澄顺着沈子微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座十分高大的楼阁,不过这楼阁所处的位置确实这片湖的中心处,并且孟沅澄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楼四周皆是水围着,并未看见有路可以通往陆边。

  “到了。”

  孟沅澄跟着沈子微下了船,进到了眼前这座四层高的楼中,她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座酒楼。

  两人在四楼窗边就坐后,孟沅澄向窗外看过去,景色十分漂亮,她问沈子微:“这里景色还不错,你是如何发现的?我都不曾来过这里。”

  “是位朋友告诉我的,说这里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又少有外人打扰,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还能欣赏此处美景,是个值得来的地方。”

  孟沅澄点头:“确实不错。”

  “喜欢吗?”

  “嗯。”

  “那就好,还担心你不喜欢。回京之后一直想着邀你出来,可又怕有些唐突,再加上你从小在宫中长大,想来肯定是什么美食珍馐都尝过了,想不出能让你觉得新奇的美食,所以想了很久,才选了这个地方。这里的景色自然也比不上宫中的,不过胜在地方还算特别。”

  “确实很特别。”孟沅澄朝下看了看,像是被水包围着,“我看这四周都没有可供人走的路,是只能坐船过来吗?”

  “嗯,好像这里的老板一开始就未打算修。”

  “建成这样的楼要用不少人力物力,都只能靠船来运送,所耗成本定不会低,也未免太过麻烦了。”

  “可能要的就是这种特别,若是四周修了通往陆上的路,那岂不是跟一般的酒楼别无二致,失了它的特点了。”

  孟沅澄点头:“也是。”

  沈子微很有心,所点的都是这里的招牌食物,可也许是期望太高,孟沅澄尝了后,并未觉得有多美味。

  兴许还有一个原因,她心中有事,再尝多美味的食物,也吃不出什么好的味道来。

  “怎么了?见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孟沅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她就这么藏不住事吗?

  看见孟沅澄这般没有防备的下意识的举动,沈子微跟着笑了下:“你的心事确实都摆在脸上了。”

  “真的吗?”

  孟沅澄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小云不止一次说她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所以她想着一定要改掉这个习惯。

  今日她明明已经努力地想藏着自己的心事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沈子微一眼识破。

  “所以,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呢?”

  沈子微知道,肯定不是跟裴钰有关的事,若是跟裴钰相关,孟沅澄定不是如今这种模样。

  孟沅澄十分犹豫,这事让她如何开口,而且本就只有她跟裴钰知道,她再告诉沈子微,若是沈子微告诉其他人,那要不了多久,恐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不好说?”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跟什么有关,这个能说吗?”

  “等我想想。”

  孟沅澄托腮认真思考了起来。

  如果她用别人举个例,应该可以不暴露吧。

  “是这样的……”

  孟沅澄没想到好不容易想好要怎么说,才说了一句话,就被打断了。

  一个女子经过他们桌边的时候,袖口挥起时不慎将桌上的碟子扫到了地上,立刻发出了响亮的碎裂声。

  碎片落在孟沅澄脚边,沈子微立刻起身将孟沅澄拉开了些,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伤到吧?”

  孟沅澄顾不上这些,只想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没事,我想说的是……”

  “怎么没事”沈子微弯腰,将孟沅澄鞋上的碎瓷片拿开,眼见鞋上已经渗出了些红色,“出血了。”

  孟沅澄低头一看,原来还真不慎被扎到了,不过她到没什么痛感,看来只是很小的伤口。

  “没关系,只是小伤。”

  那位姑娘也跟着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孟沅澄知道她是无意,也没计较:“没事,你走吧。”

  “我……”

  “真的没事,你不必自责,我没怪你,你走吧。”

  见孟沅澄坚称无事,那姑娘也就离开了。

  见此人伤了孟沅澄,道歉也没多少诚意,沈子微面露不悦,可孟沅澄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我去问问这里有没有药,帮你包扎一下。”

  “真的不用了。”

  可沈子微执意要去,孟沅澄便只能坐下等着沈子微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还不小心受了伤也就算了,偏偏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竟还让她遇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孟沅澄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上裴钰。

  更让她难堪的是,裴钰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有位姑娘。

15. 第十五章 我喜欢的是你

  在看到裴钰的那一刻,孟沅澄有些懵,她也不知自己是该立刻起身离开还是该若无其事地装作没看见,继续坐着等沈子微来。

  虽说已经放过狠话,说自己再也不会搭理裴钰,要放弃他,可这么突然地撞上喜欢过的男人带着另一个姑娘亲密同行的场面,孟沅澄心里还是生出了些酸楚。

  早已知道裴钰已有心上人,但是这样的冲击远没有让她亲眼见到两人一同出现在她面前来得大。

  孟沅澄已经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裴钰和他身边那个女子,但是她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裴钰身上看过去,裴钰倒是十分坦然,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奇怪,裴钰身旁的那位姑娘也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孟沅澄看见她轻轻地拉了拉裴钰的衣袖,裴钰立刻便侧了身子,跟着低下头去,十分认真地听着那位姑娘的话。

  孟沅澄不知道裴钰身边那姑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她只看见在那个姑娘说完后,裴钰又朝着她看了过来,还在说着些什么,像是在给那个姑娘解释,然后,两人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孟沅澄竟有些许的手足无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两人,至少此时,她还不能毫无芥蒂地面对裴钰。

  两人朝她越走越近,孟沅澄却越来越想逃。

  她有些慌乱地起身,或许是太过心急,不慎踩到自己裙角,就在她要跌倒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孟沅澄惊魂未定,整个人都被身后人抱在了怀中,她正要起身,只听到身后人说话了:“没事吧?”

  是沈子微。

  曾经有那么一刻,孟沅澄甚至还有过希望,以为扶住她的人是裴钰。

  在听到沈子微的声音后,孟沅澄有一瞬间的失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心上人在身旁,裴钰又怎么可能抛下身边人,来帮一个他本就觉得厌烦的人呢。

  她到底有什么底气敢抱着这样的幻想?

  孟沅澄说了声谢谢,便要从沈子微怀中起来,沈子微遵从孟沅澄的意愿,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只是在孟沅澄手边虚扶着。

  沈子微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钰,立刻便明白了孟沅澄这般失魂落魄的原因。

  孟沅澄坐下后,沈子微这才收回了手,问:“还好吗?”

  “嗯。”

  已经看见了裴钰,以沈子微一贯为人处世的准则,无论他之前与裴钰的那次的谈话如何,但至少他们两人并没有多大矛盾,所以,他自然不能当作没看见裴钰。

  沈子微转身过来,看着裴钰,自然也发现了裴钰身边的女人。

  “裴大人,这么巧。”

  沈子微此时这般站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那么恰好地完全把孟沅澄挡在了身后。

  裴钰眸中有一丝冷意,对于沈子微的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倒是他身旁的宋玉竹显得要热情不少,拉着他就要上前去,裴钰不好反对,也只能由着宋玉竹去了。

  沈子微不失风度,依旧带着笑意,对于宋玉竹的出现,也礼貌询问:“这位是?”

  裴钰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坐在后面的孟沅澄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未婚妻宋玉竹。”

  听到裴钰这般说,宋玉竹似乎也才放下心来,明显高兴了不少,朝着沈子微笑了笑,又抬起头看身边的裴钰,小声问道:“这是?”

  “沈子微,我的同僚。”

  “原来是沈大人,我初来京城,还不太熟悉,真是失礼了。”

  “哪里,我也才回京不久。”

  沈子微本想再客套寒暄几句,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回头一看,孟沅澄正望着他,虽未说话,可沈子微读懂了她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裴钰没说话,宋玉竹见状,只能跟着点头示意:“沈大人慢走。”

  沈子微背对着孟沅澄蹲了下去,轻声道:“我背你。”

  孟沅澄偷偷瞟了一眼还站在他们前方不远的裴钰和宋玉竹,还有这大堂内的不少客人,有些尴尬:“不用了。”

  可孟沅澄也没想到沈子微会这么坚持,见她不动,他便也一直蹲在,并未起身。

  孟沅澄无奈,只能由着沈子微背起了她。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心虚,这全程,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裴钰。

  看着沈子微与孟沅澄就这么离开,盯着两人的背影,宋玉竹若有所思,再一看身边的裴钰,也一直紧紧盯着两人。

  在来京城前,宋玉竹就已听说过那位公主追求裴钰闹得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了。

  在她不在裴钰身边时,裴钰都未曾动摇,如今她来了京城,更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孟沅澄对她来说,不足为惧。

  可今日见了孟沅澄,再看裴钰的反应,她发觉自己似乎是乐观过头了。

  宋玉竹扯了扯裴钰的袖口,裴钰这才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她。

  “怎么了?”

  在她面前,裴钰一如既往地温和有耐心,可她总有些不安。

  “方才那位沈大人跟你关系怎么样?”

  “怎么问起这个了?”

  “你看到他似乎不怎么高兴,很冷淡。”

  “有吗?我向来是这样,对谁都如此,你该知道的。”

  是啊,宋玉竹知道,他对谁都是淡淡的,并不会表现得多热络,性情如此,也是难以改变的。

  可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如此。

  她能感受到他对沈子微不同寻常莫名的敌意。

  “他对你有什么威胁?”

  “没有。”

  也是,宋玉竹觉得自己都问错了。

  从小到大,裴钰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应付自如,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这般反常。

  联想到方才沈子微跟孟沅澄的举动,宋玉竹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虽然明面上裴钰能坚定不留余地地拒绝孟沅澄,可他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她不得而知。

  就连裴钰是不是真如表现出来地这般对她一心一意,她甚至都开始不确定。

  她不仅要裴钰人在她身边,心也必须得在她这里。

  “拒绝公主,你后悔了?”

  “没有。”

  “那就好。”宋玉竹面对裴钰站着,注视着裴钰的双眼,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裴钰毫不闪避,直视宋玉竹。

  可是从裴钰的眼中,宋玉竹除了她自己的倒影,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来。

  “若你想要违背自己的诺言,放下那件事,选择公主,我不能,也没办法阻止你……”

  裴钰立刻打断了宋玉竹的话:“我不会。”

  “是吗?”

  “我喜欢的是你。”

  听到裴钰这么说,宋玉竹安心不少。

  她就是要提醒裴钰,有些事他是不能忘的,更不能容忍他动摇。

  “我饿了,去吃东西。”

  “嗯。”

  “对了,明日有空吗?我想去买些东西,可是对这里还不太熟,想让你陪着我去。”

  “我为你准备的那些不合用?”

  “你始终是个男人,哪里懂我们女子爱用什么,我还是要自己去买。”

  “但我明日有事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你。”

  “那算了吧。”

  “让府里丫鬟陪你去?”

  “嗯,我看看吧。”

  一顿饭吃得这么不顺,沈子微有些自责,扶着孟沅澄在亭子里坐下,他也跟着蹲了下来。

  对于沈子微的举动,孟沅澄有些吃惊:“你这是做什么?”

  “你脚上还有伤口,我帮你简单包一下,待会带你去看大夫。”

  “哦,好。”

  跟沈子微相处这么多日子,孟沅澄也算是有些了解他了,他看上去温柔体贴,对她面面俱到,可有些事情上,还是有自己的固执。

  就比如此时,即便她再推辞,沈子微依旧还是会坚持要给她包扎的。

  孟沅澄也注意到了沈子微的变化,从那里离开出来后,沈子微就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了。

  孟沅澄不知是为何,也不知该跟沈子微说些什么。

  他们两个,好像永远都是沈子微一直在迁就讨好她。

  孟沅澄有时都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明明心里还有裴钰,却还这么理所应当地享受沈子微的好。

  或许,她是不是应该跟沈子微……

  孟沅澄还在想着该如何跟沈子微说,沈子微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望着她,似乎是有话要说。

  “你,怎么了?”

  “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话?我们可以回去再说的,这里好像不是个好地方。”

  孟沅澄已经有预感沈子微会说什么,可她却下意识地只想逃避。

  “对不起,虽然我也觉得这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但是我犹豫了这么久,其实早该告诉你了。”

  孟沅澄还想说话,沈子微却没给她机会。

  “等我先说完好吗?”

  孟沅澄安静了。

  “我一直很喜欢你,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这一次回京也是为你回来的,因为我听到了你跟裴钰的事,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可能你现在放不下裴钰,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接受我,让我照顾你,对你好。”

  “我……”

  孟沅澄的心很乱,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子微很好,比裴钰好太多太多,若是她理智的话,应该立刻就能做出决定,可是感情这事,从来都不是可以凭外在条件来选择的。

  孟沅澄躲开了沈子微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小声道:“能让我考虑考虑吗?”

16. 第十六章 我的脸也很值钱的

  虽然沈子微早已有心理准备,并没想过孟沅澄会立刻接受他,但真听到孟沅澄这么说,他还是不能控制地有些黯然。

  或许应该说他没想到,在孟沅澄心中,裴钰有这么重要的位置。

  但当着孟沅澄的面,他也并未将自己的失落展现出来,只是笑着道:“好。”

  “告诉你这些,并不是逼你做选择,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说到这里,沈子微低笑一声,像是自嘲,“毕竟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不想再等了。”

  这些话早该告诉孟沅澄的,或许就不是如今这般局面了。

  可如今,他后悔也早已晚了。

  沈子微的这番话让孟沅澄更加多了些愧疚。

  “对不起,我……”

  “你不必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我告诉你这些也并不是想给你压力”沈子微抬起头,凝视着孟沅澄,十分温柔,“只是希望,不管你是开心需要有人分享,或是伤心需要向人诉说,都能想到还有我。”

  “我……”

  孟沅澄更加内疚,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得到沈子微这般的真心。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沈子微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并不想让孟沅澄因为愧疚或是别的感情而被迫接受她,若是那样,她不开心,他自然也不会多高兴。

  “好。”

  当天夜里,孟沅澄又一次失眠了。

  不光是因为沈子微白日的话,更是因为裴钰身边的宋玉竹。

  看穿衣打扮,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更不是多天姿国色的美貌,可也算是小家碧玉,清丽淡雅,举止大方,两人站在一起,倒也是相配。

  孟沅澄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裴钰身旁的画面,似乎还没有他与宋玉竹站在一起的画面来得和谐。

  孟沅澄自知若是论相貌的话,宋玉竹定是比不上她的。

  可她记得小云曾形容过她与裴钰,说她是人间富贵花的长相,明艳动人,看着便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雍容华贵,裴钰却是清逸冷寂的儒雅,也是让人难以靠近的,但不同的是,裴钰周身散发着的是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两人若是站在一起,一个是冷冷的风流韵致,清逸出尘,而她的艳丽,在裴钰旁边,似乎显得有些不搭了。

  过去孟沅澄偏不信邪,论相貌气质便说她与裴钰不合适,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可这么长的日子以来,她的实质经验告诉她,裴钰要的是心灵相通,默契一致的女子,要与他能谈到一起,有相同的喜好,她从来都不是。

  所以她看裴钰与宋玉竹站在一起,才那么融洽,连裴钰一贯冷冰冰的脸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可即便是再理智地分析,多清楚知道裴钰心之所向,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去想裴钰。

  孟沅澄裹紧了身上的外衣,一边走,一边想着。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自然不敢再胡乱地在宫中乱走,出了寝宫,顺着亮着宫灯的路走了许久,没想到竟走到了上次裴钰带她来的地方。

  此时屋内也是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人在忙着。

  虽不知今夜是何人值守,可万一又是裴钰……

  如今她心乱如麻,一点也不愿见到裴钰。

  孟沅澄急忙转身,没想到方一转过来,便对上了裴钰的目光。

  孟沅澄低着头,沉默着从裴钰身旁经过。

  就按以前所说的,当陌生人。

  “这么晚了,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孟沅澄不说话,想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却被裴钰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孟沅澄激动地想要甩开裴钰的手,动作之间,却不曾想指甲不小心划到了裴钰的脸。

  裴钰原本白净的脸上立刻多了条血痕。

  “我……”

  孟沅澄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如今她是关心裴钰也不是,不关心好像又有些绝情了,毕竟裴钰的脸是被她弄伤的。

  裴钰依旧没放手,另一只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看着手指上的血迹,他抬头盯着孟沅澄:“公主不必这么激动。”

  连孟沅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

  或许是她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跟裴钰保持距离,甚至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那你可以放手了吗?”

  裴钰轻笑:“以前你对我更过分的动作都做了,如今我只是隔着衣袖握着你的手腕,你就受不了?”

  孟沅澄看着裴钰十分浅的笑容,心里十分苦涩,果然是宋玉竹来了他身边,连他这样平日没什么情绪外露的人都看着明显地愉悦了不少。

  “你也说了是以前,如今不一样了,你有未婚妻,而我,也快有了。”

  孟沅澄拧着眉,痛呼道:“你干什么?弄痛我了。”

  他这是故意折腾她的吧,这么大的力气,她的手都快断了。

  裴钰的手这才松了些。

  “我不过是提了一句你的未婚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放心好了,我还没那么疯狂,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裴钰却没再说话,眼眸低垂着,看不清神色,拉着孟沅澄往里走。

  “你松开我!”

  “裴钰,你有毛病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孟沅澄本想着屋内若是还有其他人,裴钰是定不敢当着旁人的面不让她离开的。

  可惜的是,屋内原本似乎只有裴钰一人。

  听着裴钰关上了房门,朝着她一步步走来,孟沅澄突然有些慌。

  “你想干什么?”

  裴钰朝着孟沅澄逼近,却一言不发,孟沅澄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墙边。

  在距离孟沅澄还有半步时,裴钰停下了。

  他指了指脸上的痕迹,如今血已经干了,伤口并不深,只有一条细痕。

  “这个,你做的,该不会不认吧。”

  孟沅澄不解:“是又如何,不过一条这么细的伤痕,即便不上药,要不了几日就好了。”

  “伤了人难道不该负责?”

  “好啊,大不了我找太医来,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太医已经睡了。”

  孟沅澄算是看出来了,裴钰在故意找她麻烦。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一个人在这里对账,也很困了,你在这里待着,免得我睡着了。”

  “你疯了!”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孟沅澄拒绝,“我不要。”

  “我的脸……”

  “即便你的脸留下疤又如何,你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个?”

  “我的脸也很值钱的,不是吗?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不也喜欢吗?”

  孟沅澄竟还不知道裴钰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裴钰的声音此时听上去确实有些疲惫:“皇上交给我的任务,我五日后要给皇上结果,可户部这一本烂账,牵扯的人太多,不是容易的事。”

17. 第十七章 是不是京城中所有年轻男子你……

  裴钰想起了那一日他被密召入宫时的场景。

  “户部的账目问题,下面的人总以为朕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朕怎么可能不清楚,但是这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不乏有一些仗着皇亲身份无法无天的人,所以谁都不敢去查,谁都不敢告诉朕实话。”

  “但如今国库空虚,清州又是连年干旱,百姓民不聊生,朕派了不少官员前去赈灾,可都毫无成效,回来后都对朕哭穷,说没有钱,他们也无能为力。朕哪里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让他们跋山涉水赶上千里路去清州,肯定会叫苦连天,心思也不会放在赈灾上,任当地的百姓如何苦,他们自然也是不在乎的,去了一趟回来,便算是向朕交差了。可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朕的子民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朝中这些人结党营私,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斗,朕都一清二楚,可多年来,根基太深,想要动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钰安静听着,此情此景,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对于朝中这些排除异己任人唯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以他如今的官职,是难以跟这些人抗衡的。

  “当年殿试时,朕一眼就看中了你。你与其他几人不同,有才情有能力,却不过分张扬,能沉心静气,稳得住。”

  见裴钰未说话,肃宗问:“所以,朕今日找你来的目的你清楚了吗?”

  裴钰肯定是清楚了,点了点头。

  “朕能将这个重任交与你吗?或者说,你愿意接下这个重任吗?”

  “这事不容易办,一旦接手了,肯定是会得罪无数人,但是,朕知道,你是有这个魄力的人。”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裴钰若是再不接下,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不负皇上所托。”

  “好,朕赐你一块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朕,要查谁,要办谁,都可由你来决定,先斩后奏。”

  “是。”

  “章将军的次子章昱,如今任龙武将军,若需要他的地方,你尽可去找他。”

  “臣明白了。”

  从那日从宫中出来,如今已过去好几日了。

  裴钰看着户部的这一摊烂账,确实难办。

  户部掌管着全国的田赋、税收还有官员俸饷,凡是与银两相关的,皆是由户部管理。

  他任户部侍郎,这其中的门道,他怎会不清楚。

  想要中饱私囊,从中克扣些银两,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更不用说买官卖官,这是其中的大头。

  若真要论起来,吏部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真要查下去,恐怕整个朝廷都会产生巨大的震动。

  所以,裴钰才如此头疼。

  账本看得久了,实在是累了,便出去走走,想着休息片刻,没想到回来时便撞上了往出走的孟沅澄。

  孟沅澄见裴钰脸色,确实是有些差,也是从未有过的这般明显的疲惫。

  听他说到父皇,孟沅澄也未再跟裴钰争执,安静了下来,问裴钰:“父皇叫你做什么?朝中出什么事了?”

  “没有。”

  孟沅澄不乐意了:“你把我当傻子吗?”

  明明他上一刻才亲口说的户部的账什么的,这一刻立刻就变脸不认了。

  裴钰盯着她:“没什么,说了你也解决不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孟沅澄推开裴钰,走到他方才办公的桌案旁,拿起账本看了看,对着裴钰道:“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孟沅澄有些头疼。

  果然不适合她来做。

  不过,看到旁边纸上写着的章昱的名字,孟沅澄立刻抬起头,问裴钰:“章昱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

  “怎么,你还认识他?”

  “当然是认识了。”

  裴钰不动声色走回到桌案边,拿回孟沅澄手中的纸,轻飘飘一句:“是不是京城中所有年轻男子你都认识?”

  孟沅澄没察觉出裴钰话中另外的意思,只是接着答道:“也没那么夸张,只不过父皇曾经想让我跟他成亲,所以我跟他比较熟悉。”

  “成亲?”

  “是啊,接触了几次,不过后来他去边疆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裴钰坐下,继续翻看账目。

  “你好像很可惜。”

  “确实是有点,他人还挺不错的,不过……”

  孟沅澄的话未说完,就听到裴钰不急不缓的一句:“你裙子脏了。”

  “啊?”

  孟沅澄赶紧站了起来,扯过裙子一看,果然多了一大片墨渍。

  “怎么回事?”

  “你方才坐的地方有一块墨汁。”

  “你怎么不提醒我?”孟沅澄有些生气。

  “我没看见。”

  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孟沅澄更加气愤了。

  那么大一块墨汁,就在他面前,他没看到才怪呢。

  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的。

  孟沅澄气呼呼地想要擦掉裙子上的墨渍,伸手去,还未碰到,就被裴钰抓住了手。

  “你这样怎么弄得掉,待会手也弄脏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要穿着这个裙子走出去,好难看。”

  裴钰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你就脱了。”

  孟沅澄看他这样气更大了,拿过桌上的砚台,朝裴钰的身上泼了过去。

  砚台里剩下的墨汁不多,裴钰的胸前还是黑了一大片。

  裴钰此时未穿官府,穿一件玉色圆领长袍,黑色的墨汁跟这衣裳的颜色对比十分强烈。

  裴钰:“……”

  他很无奈地望向孟沅澄,孟沅澄也不甘示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我无心的。”

  这也叫无心,她这么说,裴钰也只能这么听着。

  孟沅澄还记着方才他们说的话,既然出了气,又继续问裴钰:“章昱到底出什么事了?”

  “若我说他涉及贪污舞弊,你信吗?”

  孟沅澄摇头。

  虽她与章昱接触不多,可对他也算是了解,他那个散漫随心的性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他才不会呢。”

  “你就这么信任他?”

  “你要这么说也行,反正他就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如果说是别人,我觉得还有可能。”孟沅澄看着裴钰,“若是你的话,还比较可能。”

  裴钰脸立刻黑了。

  “他不可能,我就像是做这种事的人了?”

  孟沅澄点头。

  他看着就像是心思很深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总之,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哦。”

  “你这算什么反应?你别冤枉他。”

  “这事由我负责,公主还是别横加干涉了。”

  孟沅澄一甩袖子,转身要往出走。

  此时两人都已忘最起初说的话,裴钰也未再拦着孟沅澄。

  他盯着孟沅澄的背影,想起她方才的话,将手里的账本扔到了一旁。

  孟沅澄穿着被墨渍弄脏了的裙子,生着一肚子气,回了自己的寝宫。

  想到章昱,孟沅澄又觉得自己似乎该去见他一趟。

  过去父皇与章将军非要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时,孟沅澄反对,章昱也是不同意的,可碍于他们俩,孟沅澄和章昱还是约着出去了几次,结果次次都不欢而散。

  从脾气性格,再到喜好,孟沅澄与章昱就没有一处合的。

  她爱吃甜的,他爱吃辣的,她爱去游山玩水,他就爱去骑马打猎,两个人谁也不退让。

  章昱还偏爱跟她对着干。

  不过他跟裴钰不同,裴钰是冷冷淡淡的,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章昱则是专门找她不痛快,看她吃瘪就很高兴。

  不过,意外得知章昱的意中人,孟沅澄自此之后算是把他拿捏住了。

  每每章昱要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她便拿出这个杀手锏来。

  “不知道林小姐现在在不在府上呢?我要不要去见她一面呢?”

  “我跟她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相信她应该很高兴我去见她的,可是我这个人嘴巴不严,要是不小心把某人偷偷喜欢别人的事给说漏嘴了,可不能怪我啊!”

  章昱一时无言以对,便将手里的桂花糕一把塞进了孟沅澄的嘴里。

  孟沅澄被噎住,赶紧拿出了嘴里的桂花糕:“你有病啊!”差点噎死她。

  “谁让你乱说话。”

  “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喜欢别人还不敢说,就只会对我这么横!”

  “关你屁事!”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野蛮,林若宁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你再这样,我看你这辈子都是追不到她了。”

  “不过,你现在连喜欢她这件事都不敢告诉她,想要追到她恐怕也是下辈子的事了。”

  “你真的很烦!”

  “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吗?要不是父皇让我来,我也不想跟你出来的。”

  “彼此彼此。”

  章昱总说从没见过孟沅澄这么骄纵蛮横的女子,孟沅澄当然也不甘示弱,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没风度又粗鲁的男人。

  孟沅澄也了解章昱,他的脑子哪里干得来这些贪污舞弊的事情。

  但裴钰说到这里了,孟沅澄想着还是要去问问他才是。

  反正从他回来,她还没见过他,正好还能去嘲笑他,反正她是没听说林若宁跟他在一起的消息。

  不过孟沅澄也没想到章昱这么没用,这都好几年了,竟然还没对林若宁表明心意。

  眼看着林若宁跟其他男人接触,他还能这么按兵不动,连她看着都着急。

18. 第十八章 如果你愿意,等我手头的事完……

  在值房待了一夜,裴钰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到府里。

  他到府上的时辰还早,本以为宋玉竹不会那么早起,却没想到他刚一进门,就与宋玉竹撞上了。

  “你昨夜去哪里了?”

  裴钰一夜未睡,疲惫不堪,眼下都是青黑,对于宋玉竹的问话,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宫中值房,昨夜该我当值。”

  “要去一夜吗?”

  “嗯,顺便处理些事情。”

  “什么事?”

  裴钰实在是困乏,只想尽快结束两人的话题:“都是些朝政上的事,说了你应该也不太清楚。”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清楚?你别忘了,你说过要帮我的,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是有些生硬,会引起裴钰的反感,宋玉竹语气柔和了些:“对不起,我不是要质问你,只是关心你。你没提前告诉我你不回来,一夜未归,我真的很担心。”

  裴钰安抚道:“是我做得不对,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没有想起吩咐人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担心了。”

  宋玉竹突然抱住了裴钰,头靠在他胸前,轻声道:“你知道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虽然你已经拒绝过公主,可只要你跟她接触,光是说一句话,我都会很紧张,我害怕你还是觉得她好,要跟她在一起,弃我不顾。”

  裴钰垂着的手抬了起来,在空中悬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在了宋玉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不会。”

  “我也不想变成如今这样疑神疑鬼的模样,可是因为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能想象失去你这件事,你能明白吗?”

  “嗯。”

  “所以,你的承诺不会变的?”

  “不会。”

  宋玉竹忽然从裴钰怀中抬起了脸,望着裴钰:“那么我要你承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绝不会跟孟沅澄在一起,你可以做到吗?”

  裴钰不可察觉地微怔,许久没有说话。

  宋玉竹发现了裴钰异常的沉默,立刻追问:“怎么,你做不到?甚至连骗我说一句我爱听的话都不行?”

  宋玉竹退了一步,直视裴钰:“你别忘了,即便没有我,你能心安理得地跟孟沅澄在一起吗?你自己问问自己,你可以吗?”

  “我不信,你有那么喜欢她,可是你们之间不光是身份地位的差距,这些甚至都不算什么,你们之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你自己能过自己心里那关吗?”

  裴钰终于开口:“我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你放心,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手头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成亲。”

  听到裴钰这么说,宋玉竹虽然欣喜,可还是不敢确信:“你说真的?”

  “嗯。”

  “好。”宋玉竹点头,“但是在我们成亲之前,我得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风风光光地嫁给你,你觉得呢?”

  “听你的。”

  “这还需要你的帮忙,说起来,你跟孟璨见过了吧。”

  裴钰点头:“嗯。”

  孟璨这人如传闻中一般,典型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爱好的便是吃喝玩乐,各种古玩玉石,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似乎是太过嚣张了。

  对着他时,趾高气扬也就算了,可竟然胆大包天到与宫中妃子偷情,这可不是一般王孙公子的胆子,这郑王的野心,确实不小。

  皇上安排他来查户部的账目,也是想借他的名义提醒郑王。

  清州当地官员,多与郑王来往过密,明白人都懂,他们自然是听郑王调遣。

  为何清州一事一直解决不了,前去的官员全都无功而返,除了真正尸位素餐的人,其中其实也有想要做些事的,可全都失败了,更有甚者,死在了回来的途中,郑王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自明。

  这一来,更是没人敢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此事的危险,裴钰是知晓的,皇上也定然知晓,但皇上既然能将此事交与裴钰,其实已经说明,他身边已经没什么人能用了。

  裴钰不能不接下这事。

  “他说什么了?”

  “郑王派他来的,说是想见你一面,当面谈,郑王在府里等你,你愿意了,随时可以过去。”

  “好,那我明日便上门去,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需要我陪你一同去吗?”

  宋玉竹脸色浮现出笑容,望着前方,道:“不必了。”

  有些话,不能在裴钰在场时说的。

  孟沅澄从轿子下来后,也没等下人通传,便直接闯进了章昱府上。

  书房门大开着,孟沅澄远远便看见章昱手里握着笔,低头看着桌上的纸张,一脸苦闷的样子,抓耳挠腮,似乎是愁得不得了。

  孟沅澄诧异:“你不会在写情诗吧?”

  听到孟沅澄的声音,章昱抬起头看了孟沅澄一眼,立刻便又重新看回自己面前的书册。

  “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最近被罚禁闭,不让你出门一步啊,怕你无聊,所以来看看你。”

  章昱没好气地说道:“你有这么好心就对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无所谓,爱看就看吧。”

  孟沅澄走近几步,到了章昱身旁,想看看他究竟在写些什么,章昱斜着眼看向孟沅澄:“看什么?”

  “没有,以为你在给林若宁写情诗呢”孟沅澄故意拉长了调子,“原来是在抄书啊!”

  孟沅澄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以你的文采,要想写一首情诗出来,确实是难为你了。”

  章昱将手中的笔放下,问孟沅澄:“你到底来干嘛的?不会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吧,那你真的有点毛病。”

  “当然不是了。”因为裴钰的话,孟沅澄是想亲自来跟章昱确认。

  孟沅澄上下打量着章昱,总觉得他看上去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那种以权谋私的事他应该做不来的。

  章昱被孟沅澄看得起火:“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你最近没做什么坏事吧?”

  “什么叫坏事?”

  “就是会被关进大牢砍头的事。”

  章昱怒了:“你是不是专门来找我不痛快的?我好好地待在这里,你咒我进大牢。”

  “我前两天是打了一个混蛋,虽然他爹是个什么大人,这就要进大牢?那个混蛋先调戏姑娘的,我是路见不平,这明明是做好事。”

  听他这么说,孟沅澄似乎是明白他为什么被罚禁闭了。

  看来章昱确实是跟裴钰所查的那事没什么关系。

  “那个姑娘很漂亮?”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没注意她长什么样。”

  “嗯,我知道了,你心里只有林若宁。”孟沅澄摸着下巴,故意道,“不过这都三年了,你怎么还没跟林若宁表白啊!”

  章昱白了孟沅澄一眼,反击道:“你好意思教我呢,你追那个裴钰的事京城可是没人不知道。”

  “结果怎么样?别人根本不搭理你,活该!”

  孟沅澄被章昱这一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丢人!为了一个男人闹得这么人尽皆知的,随时都会被人这么嘲笑。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要他了!”

  章昱很不屑地‘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谁!”

  “你……”孟沅澄觉得还是赶紧转移话题比较好,才不想给他机会继续嘲讽她,“我听说林若宁好像也没有喜欢的男人,她一向乖巧听话,她爹要是给她选了夫婿,她肯定是会嫁的,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看你平常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在这事上这么优柔寡断,我可是听说了,林若宁她爹已经在给她选夫婿了,你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章昱看上去也很愁:“我这不是在想着呢。”

  这事总得选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哪能随随便便就做了。

  “再想什么都晚了,别磨蹭了。”

  “知道了。”

  “看你这样就着急,算了,我帮你。”

  章昱一脸怀疑地看着孟沅澄,不太信任她:“你连裴钰都搞不定,还能帮我呢?”

  “你懂什么,我搞不定他,但是我是女人啊,女人喜欢什么,心里想什么,我可是比你懂多了。”

  “好像也是。”

  “什么好像,就是。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好吧。”

  “这么勉强?”

  章昱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才换上了副真诚得有些过头的表情:“求求你,帮我吧,这样行了吧。”

  “勉强吧。”孟沅澄对着章昱勾了勾手指,“耳朵凑过来。”

  裴钰在府里休息了半日,今日不该他当值,本该去户部的,可如今他所查的事牵扯甚广,户部中的所有官员,皆有涉及,实在是不便将这些账册一并带过去,所以他便留在了府里。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倒是没见到宋玉竹。

  裴钰问了下人:“宋姑娘去哪里了?”

  “小的不知,宋姑娘吃过午饭便出门去了,还吩咐小的将饭菜给大人热着,等大人起来了再吃。”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裴钰在书房内忙到傍晚,天色已晚,他放下手头的东西,想起似乎一直没见过宋玉竹,往常不是这样的,若是他在府里,宋玉竹定会来见他的。

  裴钰起身,打算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宋玉竹。

  她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汤盅。

  宋玉竹空着的那只手推着裴钰往回走:“回去坐。”

  裴钰重新坐了回去,见宋玉竹将那个汤盅放在了他面前:“打开吧。”

  “这是什么?”

  “我亲手为你煲的汤,虫草花炖乳鸽,很补的,你最近很辛苦,要多喝点。”

  宋玉竹将勺子递给裴钰,裴钰却没动。

  “怎么不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19. 第十九章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天下独一……

  裴钰看着眼前的汤盅,道:“为什么突然想起给我做这个了?”

  宋玉竹以前也算是富家小姐,虽比不上孟沅澄这般地位,可也是娇生惯养长到十几岁,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做过这等事的。

  今日宋玉竹突然送来说是亲手煲的汤水,裴钰确实是意外。

  “我说了,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想煲汤给你补补。”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

  “自己亲手做的更有意义,不是吗?”宋玉竹端视着裴钰,“怎么,我亲手做的你不喜欢?”

  裴钰接过汤勺,尝了一口:“很好喝。”

  “不过,往日别再做这些了,都交给厨房去做。”

  宋玉竹盯着裴钰沉吟,却又欲言又止。

  “我怕你辛苦。” 裴钰也察觉到宋玉竹的沉默,视线落到她垂着的手边,手背像是被烫红的痕迹,“你的手烫到了?”

  宋玉竹忽然笑了,举起手,放到自己眼前,道:“被你看到了。我没怎么进过厨房你知道的,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你方才也尝了,好在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错。”

  “这些食材都是我亲自去市场买的,全是最新鲜的。”

  “你的手用来弹琴写字的,这种活往后不要再亲自做了。”

  听裴钰这么说,宋玉竹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嗯。”

  “我今日还是头一回去市场,虽然吵闹人又多,什么人都有,可还是挺有意思的。”

  “喜欢去?”

  “让我日日去,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偶尔去一次的话,可能觉得还有些新鲜感。”

  “那便随你喜欢,不要累着就是。”裴钰看了眼宋玉竹手上的伤,“让丫鬟给你擦点药。”

  “不用。”

  宋玉竹的话让裴钰有些意外,她平日是最在意容貌这些的,今日手被烫伤,她竟还这么不在意。

  “若留下疤……”

  “让丫鬟拿药来,你帮我擦。”宋玉竹拉着裴钰,两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你最近似乎很忙,我们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裴钰听出宋玉竹的言外之意,他自然是懂的,宋玉竹埋怨他没有空闲陪她。

  既已决定了要好好照顾宋玉竹,这些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肯定是没什么好拒绝的。

  “好。”

  宋玉竹看着认真为他擦药的裴钰,心里生出了些满足。

  一向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的公主殿下孟沅澄一直求而不得的人,如今正耐心细致地为她擦药,她又如何能不愉悦。

  裴钰一向是冷淡的人,不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放在脸上,可如今能这般细心对她,已经超越他对其他任何别的女子之态度。

  若说她不得意,那便是假的。

  此时裴钰正低着头,仔细地将药在宋玉竹手背上抹开,手里动作也放得很轻。

  可宋玉竹不知的是,裴钰脑中所想的却不是她。

  今日宋玉竹亲手给他煲汤让他记起了那日孟沅澄送与他荷包的场景。

  那日,孟沅澄拦住裴钰,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他。

  这种事情过去发生过太多次,裴钰向来是不接受的。

  一是他身为朝中官员,关于他与孟沅澄之事本就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接受孟沅澄所赠之物,如何能说得清楚。

  二是他本就一直在拒绝孟沅澄,接受她所送的礼物,岂不是会给她些无谓的希望。

  裴钰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孟沅澄,一句话也未说,便要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孟沅澄却不死心,他绕过她,她便立刻追上来,就是要将手里的东西送给他。

  裴钰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道:“公主还是收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孟沅澄似乎很不解:“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收?”

  裴钰看她一脸懵懂的模样,道:“我的意思公主不懂吗?”

  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太过直接了。

  “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要说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收我的东西吗?”孟沅澄歪头,“可是,我很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想要送他礼物,让他开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我不能强迫你接受,可你能不能先看看啊?”孟沅澄捏着手里的荷包,望着裴钰的眼神有些热切,“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天下独一份的。”

  见裴钰没说话,孟沅澄将手里的荷包递到了裴钰眼前:“我自己做的荷包,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的。”

  裴钰瞥了一眼孟沅澄手里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勉强绣出了个图案,实在看不出绣的是什么。

  这也叫挺好的话,那其他的绣品都可称得上是极品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好看吗?”

  裴钰终于开口:“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

  裴钰就知道自己是白问,她做得不怎么样,可自信心倒是很足的。

  忽然间,裴钰瞧见了她手指上的伤口。

  虽然伤口很小,但是数量不少,密密地都在指尖,一个个的红点,看着有些惊心。

  想来也是,孟沅澄这般身份,怎么可能做过这些活,能完整地做出一个荷包就已不容易了。

  孟沅澄也注意到了裴钰似乎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立刻将手摊开来,放到了裴钰跟前:“我为了做这个荷包,牺牲可大了,你看看,手上全是针刺到的伤口,所以,你能忍心不收吗?”

  孟沅澄说完,不等裴钰反应过来,就将自己的荷包挂在了裴钰的腰间。

  裴钰:“……”

  “不要辜负我的心血啊!”

  裴钰看着她的笑脸,没再说什么。

  “都收了我的礼物了,今日约你出去,你还会拒绝吗?”孟沅澄没等裴钰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今天这个日子,你肯定不会跟我出去的。”

  裴钰倒是愣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夕啊!”说到这个,孟沅澄又开心了,“你知道吗,民间过七夕的习俗,那些姑娘会拜织女,祈求自己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或者是跟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到老,然后还会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给自己心仪之人,若是对方收了,就代表对方接受她了。”

  裴钰听到这里,想要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孟沅澄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按住了裴钰的手。

  “我都给你挂上去了,别摘啊!”

  孟沅澄感觉到裴钰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看到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手放着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

  裴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却还是立刻移开了孟沅澄的手。

  裴钰的声音似乎有些变化:“公主,是不是还是该有些男女之别?”

  孟沅澄不服气:“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才不是那种生扑的女人。”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喜欢你也没夸张到要在这里对你怎么样。”

  裴钰冷眼看着孟沅澄,不说话。

  “看什么,我又没说错。”

  孟沅澄盯着自己还被裴钰握着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松开我,不怕被人看到?你的清白就没了。”

  裴钰没反应,孟沅澄皱着眉:“我的手很疼,你按着我伤口了。”

  裴钰这才松开了手。

  想起那时,裴钰脸浮现出了极浅的笑意。

  他就该想到的,第二日,关于他跟孟沅澄的消息就又传开了。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版本是如何,反正传到他耳朵里时,就更夸张了些。

  说是孟沅澄见追求他不成,便不顾光天化日之下,对他霸王硬上弓。

  裴钰听到这些传闻自然是一笑而过,可听说孟沅澄是气了好几日。

  宋玉竹注意到裴钰神色变化,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

  “可是看你好像在笑。”

  “没有。”裴钰将药瓶放在一旁,“好了,今日就先别碰水了。”

  “嗯。”

  宋玉竹守在书房,看着裴钰将那盅汤喝完后,才吩咐人将东西收走了。

  临走之时,宋玉竹回头对着裴钰道:“对了,明日我不在府里吃饭了,不必等我。”

  裴钰抬起头来,问:“要去哪里?记得带着下人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去郑王府。”

  “嗯,早去早回,有什么事的话,记得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知道了。”

  早已准备好今日去郑王府,宋玉竹特意换了身新衣裳,连发髻妆容都精致了不少。

  轿子在郑王府门口停下,宋玉竹缓缓从轿中走了出来。

  门口的守卫见到宋玉竹,立刻上前拦住:“什么人?”

  宋玉竹早料到会如此:“麻烦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宋玉竹求见。”

  守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宋玉竹,宋玉竹也不恼,任由他们看。

  “两位还是快些,若是迟了,误了事,也不知两位能否担待得起。”

  守卫这才转身进去通报了。

  宋玉竹在门口等着时,恰好孟璨从外回府,经过宋玉竹身边时,瞧了宋玉竹一眼。

  孟璨瞧这一眼,见宋玉竹姿容姣好,便来了兴致,上前一步,眼神落在宋玉竹身上,扫视着。

  “来找何人?”

  宋玉竹早就认出了孟璨,在上门之前,她早已把府里的上上下下都摸清楚了,对孟璨,她也是了解的。

  孟璨之前去裴钰府上,并未见到宋玉竹,如今不认识倒也不奇怪。

  知道孟璨把她当成了哪家的姑娘上前来搭讪,宋玉竹就觉得好笑,可又想耍耍他。

  “你是?”

  “都来郑王府了,还不知道我是谁?你是哪个丫鬟还是下人的亲属?我可以带你进去的。”

  “我是来见郑王的。”

  “我爹?”孟璨有些谨慎起来,“你不会是我爹新纳的小妾吧?”

20. 第二十章 我这般做,你该放心了

  宋玉竹听到这话,忽然捂着嘴笑了下。

  “你笑什么?”

  孟璨见宋玉竹笑起来,有些烦闷,总觉得她像是在嘲笑他。

  “不准笑了。”

  宋玉竹果真止住了笑,望着孟璨,道:“哥哥还真是会开玩笑呢。”

  孟璨平日跟女子来往,确实有些会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叫他哥哥,看眼前的宋玉竹突然这般,他还不太适应。

  这个女人可真是会自来熟。

  “你叫我什么?”

  宋玉竹理所当然道:“哥哥呀。”

  孟璨也是男人,既然宋玉竹这样,他便也没什么客气的,送上门来的肥肉,他如何有不吃的道理。

  孟璨上前两步,凑到宋玉竹跟前,刚要上手摸去,就听到宋玉竹的声音。

  “我叫哥哥,可不是情哥哥的意思,哥哥似乎是误会了。”

  孟璨愣住,盯着宋玉竹,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方才进去府里通传的守卫也出来了,对着宋玉竹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恭敬了不少:“宋姑娘,王爷请你进去。”

  宋玉竹推开挡在跟前的孟璨,施施然地转身进去了。

  孟璨还愣在原地,问旁边的人:“方才你叫她什么?”

  “回世子爷,这位姑娘说自己叫宋玉竹。”

  孟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宋玉竹。

  那她方才这般,就是故意耍他了?

  难怪她叫他哥哥呢,不过,这个妹妹,他是不怎么想要。

  孟璨进去后,只见宋玉竹跟他爹已经坐下,似乎还相谈甚欢。

  孟璨一脸不爽地在他爹身边坐下,招来了丫鬟:“给我倒杯茶来。”

  “是。”

  孟析看着孟璨懒散倚靠在椅背上的模样,沉声道:“如今有旁人在,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给我坐好。”

  孟璨瞪着宋玉竹,没好气地说道:“爹可真有眼光,她还真有些脾气呢。”

  “你胡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提醒爹你要认清楚了,别引狼入室,到头来,连我们一并都赔上去了。”

  “混账!说什么胡话!”

  孟璨起身便往出走:“我先走了,不妨碍你们了。”

  看着孟璨远去的背影,孟析这才转过来,看着宋玉竹:“你方才见过他了?”

  宋玉竹大方承认:“对。”

  “你们说什么了?”

  “他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过都是小事,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孟析道:“定是他又胡来了,我是了解他的,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惯了,京城里也没什么人敢与他对着干,所以越发地无法无天了。”

  宋玉竹浅笑摇头,道:“没有,反过来看,这不也是坦率吗?”

  孟析喝了口茶:“要是他像你一般懂事就好了。”

  宋玉竹这回没再说话。

  孟析叹了口气,道:“还是说回正事来。裴钰近日在调查什么,你知道吗?”

  “他最近是在忙着什么事,不过我也没细问,怎么,很重要?”

  “我收到风声,说皇上派了他正在查户部的帐。”

  孟析虽未点明,但宋玉竹已经明白了。

  孟析暗中端详宋玉竹,继续道:“让你认祖归宗,我肯定是愿意的,不过……”

  宋玉竹等着孟析接下来的话。

  多年未见的私生女,哪里来的什么感情,他既然愿意认她,肯定是从中有利可图,不然又何必承诺要给她身份。

  “近日裴钰查账一事闹得朝中人心惶惶,都是为官多年的人,自然都心知肚明,都有那么些不能见光的东西,皇上安排裴钰搞这么一出,什么心思,我也清楚,可若是真彻查的话,牵扯可就不是几个人了,整个朝廷也要变天了。”

  “那您是……”

  “你看何时把裴钰带来见一见我。”

  宋玉竹了然:“知道了。”

  “如今大事还未成,不到时机,还得先稳住皇上啊!”孟析看着宋玉竹,又道,“改日带你进宫去见一见皇上,要让你恢复身份,还得报给皇上呢。”

  宋玉竹眼神微动,立刻点头:“嗯。”

  “不过,你说做个郡主有什么意思?像如今成安公主这样的位置多好。”

  宋玉竹欣喜,可还是忍着并未表露出来。

  “好了,去吃饭吧。我吩咐厨房做了菜,我记得那时候,你娘最爱吃那道胭脂鹅脯,后来我回京之后,吃这道菜时常想起你娘来,可惜如今她已不在了,我那时有事缠身,不能离京,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宋玉竹只是听着,没说话。

  若是外人看来,恐怕真要称赞郑王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连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都与自己的嫡子一视同仁,并未有何偏颇,甚至还能记起多年前相好女子的喜好。

  但只是说说而已,假如真有心,早就行动了。

  更何况,宋玉竹不是外人,她娘当年如何,她怎么会不清楚。

  宋玉竹吃过饭便回了裴钰府上。

  已经是傍晚时分,书房的烛火也亮起来了,宋玉竹知道裴钰还在忙着。

  她并未回房,而是径直去了裴钰的书房。

  听到门口的动静,裴钰抬头望了一眼,后又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册子:“回来了,谈得如何?”

  宋玉竹走到裴钰身边,这才开口:“看上去还不错,他是说可以给我身份,但话里话外都是条件。”

  “什么条件?”

  宋玉竹定定看着裴钰,道:“需要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

  “他知道你最近在查朝中官员的帐。”

  不必说完,裴钰已明白了,他问宋玉竹:“你怎么想?”

  “我对他自然是没什么感情的,可属于我的东西,我肯定是不会放弃的,还有我娘,我也得为我娘要个名分。所以,我想你帮我。”

  宋玉竹见裴钰似乎是在沉思:“怎么了,很麻烦?”

  裴钰未说话。

  这事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他肯定不能敷衍交差,但若是彻查下去,肯定会牵出不少官员,即便有皇上支持,凭他个人力量对抗朝中党派,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如今郑王插手了,似乎是想让他站队,以郑王如今的野心,肯定皇上也是有所顾忌的,所以才想借着此事敲打郑王,不过看来,似乎是没什么作用,裴钰知道自己无论是站哪一边都有风险。

  他有了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没有。”裴钰放下手中的笔,“我何时去见郑王?”

  宋玉竹对裴钰的反应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明日便可以,他说了在府里等你。”

  说完后,宋玉竹还是有些不确定:“你知道你明日去了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若是以后失败了,你可能连命都没了。”

  裴钰垂眸,盯着眼前的账册:“这是你想的,不是吗?我这般做,你该放心了。”

  宋玉竹忽然俯身抱住了裴钰:“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不过明日前去郑王府还是等着夜里,我如今的身份,不宜太过高调与郑王有什么名面上的接触。”

  “我知道。”

  第二日,直到戌时,裴钰与宋玉竹才动身前去郑王府。

  郑王对于裴钰的到来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

  “你们比我想得来得早了些。”

  裴钰颔首:“让王爷久等了。”

  郑王打量着裴钰,忽然道:“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那日我去为王爷贺寿,只是没想到王爷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当日那一众年轻人中,你最特别。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信的。”

  裴钰道:“不敢。”

  “知道我为什么记得你吗?”

  “不懂。”

  “那日成安公主为你解围一事我都看在眼里,自然那一群世侄为难你的事我也看见了,你很能沉得住气,他们说了很过分的话,但你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宠辱不惊,这种性情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有的。”

  裴钰没说话,郑王似乎还未说完。

  “当然,我关注到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件小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因为公主喜欢我。”

  郑王忽然大笑:“果然是聪明人!”

  “所以你知道你来这一趟,意味着什么吗?”

  “明白。”

  “想好了?”

  “是。”

  “好。”郑王连连点头,十分满意,拍了拍宋玉竹的肩,“还是本王运气好,有个这么好的女儿,才能找回个如此良婿。”

  “本王相信有了贤婿相助,大业必成。”郑王看了看裴钰,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俩还未办亲事,可如今这个时节,玉竹又未认祖归宗,似乎不是成亲的好时机。”

  宋玉竹听懂了郑王的意思:“我明白。”

  “好了,闲话完了,谈谈正事吧。”

  裴钰看了一眼宋玉竹,宋玉竹心领神会:“我去外边走走。”

  “好。”

  宋玉竹离开后,郑王也不遮掩了,开诚布公对裴钰道:“此次皇上下令命你查户部的账,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自然是,还有此前官员在清州失踪一事,皇上已警觉了。”

  “清州一事,你觉得如何呢?”

  裴钰也不兜圈子了:“王爷,我知清州是王爷的地盘,其中定有王爷相助,但如今皇上已下令彻查此事,若我交不出东西,或是敷衍了事,肯定会失去皇上对我的信任,这得不偿失。”

  郑王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做?”

  “我也跟王爷透个底,我若要让皇上信任我的话,肯定是要交人出去的,所以,我希望王爷给我个方便,我能交差,让皇上赏识重用我,王爷也能稍避锋芒,这样对我们都好。”

  “你让我丢车保帅?”

  “舍弃一两个棋子,保全大局,此是万全之策,皇上对王爷早已有顾忌了。”

  见郑王似乎是在考虑,裴钰没有催促,安静等着。

  良久之后,郑王点头:“好,就依你所说去办。”

  “谢王爷。”

21. 第二十一章 两人十分投入,甚至没有发……

  裴钰与宋玉竹从郑王府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出门后,裴钰未看到轿子还有些奇怪,宋玉竹道:“我让轿夫先回去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反正也不是太远,我们走回去吧。”

  裴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着,沉默了一阵,宋玉竹开口:“方才你跟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听到宋玉竹这么说,裴钰倒是很平淡,似乎早已料到了。

  “嗯。”

  “虽说偷听是不对,可我确实很想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裴钰顿了顿,“我说过,对你坦诚,自然也不会有所隐瞒。”

  “看你们谈话,他似乎对你很赏识,不过也是,唯一的儿子养成那般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的样子,可能你这个外人,都比孟璨靠得住些,除了这个儿子外,剩下的又都是些女儿,帮不上他什么。”

  裴钰忽然问道:“你怎么想?”

  “你知道的,自从叔叔……”说道这里,宋玉竹偷偷看了眼裴钰的脸色,发现他神情并未有变这才继续道,“还有我娘去世后,我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们才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他对我更是没有,我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要回属于我的地位和身份。”

  “说起来,你也许久没有回去祭拜他们了。”

  “嗯。”裴钰也知道自己是很久没有回去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好。”

  “方才我与郑王所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们成亲一事可能要推迟些。”

  “我明白。”宋玉竹也不知为何,明明如今的裴钰跟过去也是一样的性子,寡言少语,人也比较安静,根本没有改变,她也应该早就习惯了,可她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受,总觉得她跟裴钰之间的相处有些问题。

  裴钰对她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考虑得也很周到,即便此刻裴钰就在她身边,两人肩并肩并排走着,她却没有实感。

  裴钰总像是若即若离的,她总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

  宋玉竹伸出手,握住了裴钰的手。

  裴钰微微怔了片刻,任由宋玉竹拉住了。

  宋玉竹感受到跟她的手完全不同的温度:“你的手很凉,是不是很冷?”

  “还好。”

  “都已经入冬了,你出门记得多加两件衣裳。”

  “嗯。”

  “我看你好像厚的冬衣比较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过两日去逛逛,帮你挑几件回来。”

  “还有,被子也该换了。你现在用的还是春秋的薄被子,我去给你换成鹅绒的,暖和又不厚重。”

  裴钰道:“随你。”

  “对了,过去冬天的时候,我们最爱一起吃羊肉锅了,我明日自己去市场买些新鲜的羊杂回来,你晚上回来就能吃了,冬天还是要吃这个的”宋玉竹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吃了。”

  “若是那一日你没有……”

  裴钰打断了宋玉竹,声音有些冷:“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宋玉竹也是会看脸色的,见裴钰似乎有些动怒,立刻便闭口不谈,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

  宋玉竹握紧了裴钰的手:“我有些冷,我们走快些,赶紧回去吧。”

  两人还未走到府门上,远远地就看见府里的下人似乎是十分焦急地等在大门口,裴钰看到此景,直觉肯定是出了事。

  看到他们出现,下人立刻跑上前来:“大,大人,不好了。”

  宋玉竹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下人很是慌乱:“大人和宋姑娘离开不久,忽然来了好多人,说是大人你朝中的同僚,小的告诉他们大人出门去了,不在府上,可他们硬是要进去说在府里等着大人,小的也拦不住……”

  裴钰很镇定,对宋玉竹说道:“你从后门进去。”

  宋玉竹担心得问道:“你能应付吗?”

  “没事的。”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他就肯定想到了有这一日。

  不过,比他想象得要好些,这些人至少还是直接来找他的。

  “那我走了。”

  “嗯。”

  宋玉竹离开后,裴钰这才从大门进去。

  一进院子,裴钰便看到了站了满满一院子的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裴大人,我们等你好久了。”

  裴钰道:“各位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我?”

  “裴大人心里清楚。”

  “既然如此,各位大人都先进里面去坐,这么冷的天,屋里暖和些。”

  为首的一人哼了一声:“不必了。”

  裴钰也不勉强:“那我也不强求了。”

  “那各位倒不如直接说明来意,我们就不必浪费时间猜来猜去了。”

  其中一人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开门见山了。”

  “裴大人最近好像在忙着查朝中官员的帐,不知道查出些什么来了。”

  裴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众人,他们当中不乏有为朝廷鞠躬尽瘁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元老,王侯将相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可以说是占了朝中官员的绝大多数,这种场面,恐怕除了皇上寿宴,很少有人这么齐的时候。

  但这些人如今竟同时出现在他这一小小府邸,看来,查账这一事真是戳到他们的痛处了。

  毕竟,为官多年,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

  裴钰朗声道:“我奉皇上之命查户部的帐,当然如今在场的各位大人,自然也是要彻查的,查得如何,想必各位大人心里应该都有数,不然也不会深夜到此了。皇上那边我定是要有个交代的,这么多年,皇上对各位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国库空虚,各地又有灾情,正是急需银两的时候,若是各位能主动地帮些忙,那就皆大欢喜,我们都好交差。”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我自然不敢,不过我更不敢违抗皇命。”

  其中一位年老的大人怒斥裴钰:“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谁给你的胆子对老夫这么说话的?老夫在沙场杀敌,多少次差点命都没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今日竟敢借着皇上来压我了。”

  裴钰不卑不亢,继续道:“我自然是不敢的,可皇上有令,我若不从,也怕丢了性命,所以我才劝各位大人,我们互相都配合些,我好交差,各位也不必这么晚了还来我府里,早些回去休息不是更好。”

  另一人见裴钰这般,又开始哭穷:“我上有四位老人,下有几岁小儿,每年俸禄不过尔尔,哪还有多余银两。”

  裴钰盯着这人,道:“张大人,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朝中任太府卿一职,掌管着朝中库藏出纳以及税收,管理整国和皇宫用度,宫中所用之物,无论是吃穿用度,都是要经由你手,由你决定,对吧。”

  众人没想到裴钰对他们如此了解,听裴钰这么说,都不由得捏了把汗。

  “没,没错,那又如何?”

  “张大人确定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他这个位置,这些年来从中中饱私囊拿了多少,大家都是心里有数。

  见裴钰这般强硬,张大人想用郑王来压裴钰:“裴钰,你可知我是如何坐到如今位置的?”

  他提醒裴钰,他身后是郑王,却殊不知裴钰正想着拿谁来以儆效尤,他便跳出来了。

  “我不知,也不必知道,我只知道我身为皇上的臣子,为皇上分忧是分内之事,其余一概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方才那位年长些的大人见裴钰软硬不吃,便道:“好,如你执意要查,那便带老夫转告皇上,从明日起,老臣告病。”

  裴钰倒也不惧:“李大人为朝廷辛苦这么多年,若是想要告病休养,我想皇上肯定是会恩准的,那明日上朝,我便会向皇上转达李大人的意思,李大人明日便可开始休息了。”

  “你……”

  “还有哪位想要告假的,请一并告知我,明日上朝我一同转达,皇上正有开恩科取仕的想法,多些青年人进入朝廷,想必定会有些不一样的风气。”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就给各位大人说明白了,明日酉时前,烦请各位大人将该交的东西交出来,若是过了这个时辰的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裴钰这一番话说完,对着身边的下人道:“送客。”

  宋玉竹在屋内听着裴钰与院内众人的对峙,紧张得不得了。

  见裴钰进来,这才放下心来,赶紧上前:“没事吧。”

  “没事。”

  “可你这般行事定会招来祸事,我……”

  “若不这样,是治不住这群人的,你这些日子还是先暂时避一避。”

  “那你呢?”

  “我自有分寸。”

  第二日,裴钰便先去找了章昱。

  他已料到他昨日那番话只是暂时震慑住了那一群人,可要他们主动交出银两来,肯定没这么容易的。

  必要时候,他需要借助章昱手下的将士,来个敲山震虎。

  章昱那边他已提前打过招呼了,章昱他爹是两朝元老,对朝廷忠心耿耿,虽郑王野心勃勃,可如今朝中多数兵权还掌握在章家手中,便还能安心些。

  裴钰没想到自己一进章昱府中,却撞上了孟沅澄。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头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熟稔,孟沅澄嘴里在说些什么,而章昱耳朵凑到跟前,听得认真。

  两人十分投入,甚至没有发现裴钰的到来。

  裴钰冷着脸,一撩衣袍,在章昱旁边坐下了。

22. 第二十二章 裴钰的脸上多了个明显的巴……

  见两人聊得开心,裴钰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插话。

  到底是身边多了个人,章昱总算注意到了旁边的裴钰,回过头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钰余光瞥了一眼几乎被章昱挡住只露出一点侧脸的孟沅澄,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答道:“你们聊得正高兴,自然不会看到我。”

  孟沅澄也听到了裴钰的声音,跟着章昱的动作,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朝裴钰这边看了过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清坐在章昱身边的人竟是裴钰之后,孟沅澄立刻便将视线移开了。

  裴钰敏锐地捕捉到了孟沅澄的这一小动作,没说什么,只是也跟着将视线收了回来。

  看来孟沅澄跟章昱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地好。

  以前没有在一起,如今是想旧情复燃吗?

  裴钰能看出来,相比于沈子微,孟沅澄跟章昱相处起来更自在,也更舒服。

  章昱他爹前些日子也就如今这事跟他通过气了,章昱见裴钰出现在此,知道一定是需要他出面的了。

  “怎么,要我帮忙?”

  裴钰点头。

  “什么时候?”

  “应该是今晚。”

  孟沅澄听着两人的对话,像是在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听着又不像小事,孟沅澄实在好奇,但是她肯定不能去问裴钰,便转向章昱问道:“什么事?什么要你帮忙的?”

  “不该你管的,你好好把我们刚才说的事搞好就行了。”

  孟沅澄一听章昱的语气就不爽:“你怎么说话呢?我好心帮你,怎么对你的恩人说话的。”

  “信不信我……”

  “行了行了,这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我回来再告诉你。”想到这些日子他跟林若宁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确实多亏了孟沅澄的帮忙,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听章昱这么说,孟沅澄也就没继续揪着他不放,她今日来本来是跟他商量明日去见林若宁的,但如今裴钰来了,肯定是去不成了。

  跟裴钰待在一处,虽还有章昱在,孟沅澄还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算了,今日看来去不成了,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找你。”

  孟沅澄起身对着章昱说道,完全忽略了坐在章昱旁边的裴钰,把他当成了透明的。

  裴钰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章昱,道:“快到中午了,是不是该用饭了?”

  虽然章昱迟钝,但事到如今,他终于看出了孟沅澄与裴钰之间的不对劲。

  两个人是互把对方当成了透明人,可是章昱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了,他终于想起来了。

  明明孟沅澄过去一直像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裴钰屁股后边跑,怎么今日看到裴钰就跟完全没看见一样,尽跟他说话了,一直没搭理过裴钰。

  怪不得孟沅澄最近这段日子异常热心要帮着撮合他跟林若宁,他起初还没觉出什么,今日总算是搞懂了,肯定是被拒绝了。

  想到这里,章昱忍不住高兴起来,他抬起头,冲着站起来正要离开的孟沅澄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孟沅澄狐疑:“你眼睛抽筋了?”

  章昱:“……”

  他干脆起身把孟沅澄拉到了角落:“你是不是被裴钰甩了?”

  孟沅澄还没来得及反驳,章昱又摇头:“不对,不能说甩,因为我听说他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们都没在一起过。”

  “闭嘴!”

  见孟沅澄脸都气红了,章昱想了下,还是没继续刺激她。

  “这样吧,你这么帮我,我肯定也不会看着你这么可怜兮兮一个人,我手下的将士多得是,你说说你喜欢哪种的,我马上帮你安排,个个都身强力壮孔武有力,肯定比裴钰这种小白脸书生强得多。他虽然看着还行,可说不定多虚呢。”

  见孟沅澄一直不说话,章昱拍了拍孟沅澄的肩:“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说就是了。”

  “喂,你怎么了?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我说的是真心的。”

  孟沅澄忽然抬腿一脚踹向了章昱,章昱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没什么防备,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孟沅澄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章昱,觉得不解气,又踢了他几脚。

  章昱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松了口气,还好刚才那么丢脸的样子没有被林若宁看到:“你怎么这么粗鲁?”

  “你这么爱做媒怎么不去当媒婆?”

  两人的动静有些大,被坐在外边的裴钰听到了。

  裴钰本想着来看看,可又觉得自己若是去了,又显得很沉不住气,到底还是没有动。

  “我这是好心。”

  “用不着你好心。”

  说完,孟沅澄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章昱也跟着孟沅澄过来了,回到桌边坐下,忍不住抱怨道:“女人真是麻烦。”

  裴钰盯着眼前杯中的茶叶,没应章昱的话。

  裴钰与章昱在府里等了一下午。

  裴钰倒是还好,坐得住,可章昱就不同了,他没有裴钰那么好的耐心,从中午过后他便一直陪着裴钰等在后院,也不知在等些什么,在这期间他无数次地问裴钰,他们究竟要等到何时,裴钰也都不说清楚,只说再等等。

  章昱实在是无聊,变着法地找话题跟裴钰聊,可两人的性情确实相差太多,他是闲不住的人,而裴钰又是惜字如金十分冷淡,即便章昱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跟裴钰处好关系,却没有什么效果。

  “我平日就喜欢去骑马,闲的时候,就在府里练练功,你一般都干什么?”

  裴钰盯了章昱一眼,没回答。

  章昱继续又道:“我看你这么瘦,一定是经常坐着,这样很不好的,要不我教你一套拳,你平日可以练练,强健身体”章昱伸手在裴钰手臂上捏了捏,有些意外,“原来你没我想得那么瘦弱,不过你要是跟着我再练练,一定更好。”

  裴钰抽回自己的手臂:“不必了。”

  章昱:“……”

  看来他要活跃气氛的想法是不能实现了。

  通过跟裴钰这么一下午的接触,他实在不懂孟沅澄的品味,裴钰这么一个闷葫芦,到底是哪里好了。

  他不知道,裴钰此时内心的想法跟他是差不多。

  裴钰也不懂,章昱这般毛躁话又多的男人,孟沅澄到底是看上他哪里了。

  等到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裴钰估摸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这时一人穿过院子,走到裴钰身边,道:“大人。”

  “如何?”

  这人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回去吧。”

  “是。”

  这人离开后,裴钰起身,准备往出走,见章昱还坐着,回头道:“走吧。”

  “去哪?”

  “该你发挥作用了。”

  裴钰早已想到这群人是不会有人愿意当这第一人的,所以,那便只能让他来当这个恶人了。

  不对,应该是让章昱来。

  章昱感觉到裴钰的眼神:“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总觉得是不怀好意。

  “没什么。”

  在去张承府里的路上,裴钰将如今的情况大概地跟章昱说了一遍。

  他知道章昱是个急性子,跟他完全不同,既然他温和的方式不起作用,就只能让章昱接手了。

  两人带着官兵一赶到张承府上时,裴钰刚想要说话,只见章昱一挥手,一群人立刻冲了进去。

  裴钰:“……”

  祈云殿内,孟沅澄本还在睡着,却被匆匆忙忙闯进来的小云吵醒。

  “公主!”

  孟沅澄睡得正香,可小云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她,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

  “什么事?”孟沅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

  “朝中出大事了。”

  “这又关我什么事?”

  “跟裴大人有关。”

  听到裴钰的名字,孟沅澄立刻清醒了。

  “你说什么?”

  “昨夜裴大人和章小将军带着一队官兵闯进太府卿张大人的家里,当场列举了张大人这么多年来中饱私囊,还有收受的贿赂,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听说裴大人念了十几条,张大人便扛不住自己招了。”

  “张大人府邸都被封了,全府上下都一并被带走了,说是要听候发落。”

  孟沅澄知道裴钰做这事肯定是有人撑着,想来也就只有她父皇了。

  原来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做这事。

  虽说清理朝政是好事,可裴钰这么做,无疑也给自己树了不少敌,往后他在朝中行事更难了。

  想到这里,孟沅澄又忍不住嫌弃自己,裴钰如何,又何需她去操心。

  裴钰这一举确实是很有效果。

  朝中上下,大家都心知肚明张承是郑王扶上去的人,如今裴钰连他都敢动,看来这次确实是下了决心要整治朝政。

  都已这样,其余人也不再硬抗了。

  一时间,所收缴的银两珠宝价值高达百万两,尽数纳入国库。

  皇上也并未将此事昭告天下,主要是此事牵扯甚广,若真要追究起来,也不是件容易事,皇上此举也不过是想充盈国库,顺便敲打敲打这群人,象征性地罚俸半年便了结了此事。

  这也算是一大喜事,恰逢孟沅澄十九岁生辰,借着这名义,肃宗在宫中大摆筵席,邀百官同庆,十分盛大。

  夜里,歌舞升平,孟沅澄看着厅内推杯换盏的众人,忽然觉得有些烦闷,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没人注意到她,便起身一个人出去了。

  孟沅澄走到御花园内,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她方才也喝了些酒,本身有些醉意,如今被冷风一吹,倒还舒服了不少。

  突然,孟沅澄感觉到身上多了件衣物,回头一看,居然是沈子微。

  沈子微在孟沅澄身旁坐下:“很意外吗?”

  “没有。”孟沅澄摸着披在身上的袍子,“这段日子都没见到你。”

  “刚到任,要交接的事比较多,忙了些。”

  “嗯。”

  “这么久没来见你,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沈子微注视着孟沅澄的眼睛,很温柔:“上次你说考虑的,我不想干扰你,也不想给你负担,但是我也不想等得太久,所以,你考虑清楚了吗?”

  孟沅澄听着沈子微的话,这一刻,她突然想清楚了。

  确实是因为有了这一段日子,她想得更明白。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长的日子不见沈子微,她甚至都没有记起他来。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轻松,很开心,可是没有他的时候,她也不会想他,这已足够让孟沅澄认清自己的心了。

  她可以把沈子微当作很好的朋友,但从来不可能是喜欢的男人。

  见孟沅澄沉默这么久,沈子微也明白了。

  “我明白了。”

  孟沅澄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沈子微,沈子微脸上带着笑:“不必为难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孟沅澄的声音很低:“对不起……”

  “说对不起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接不接受由你决定,没有人要求你必须接受我。”

  沈子微这么说,孟沅澄更加觉得难受。

  “你越这么说我越难受,要不然你跟我提点什么要求,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这样我好过一点。”

  沈子微想了想,对着孟沅澄道:“那抱一下吧。”

  “嗯。”

  沈子微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了,没想到孟沅澄忽然站起来,抱住了沈子微。

  “谢谢你喜欢我,不过我们没缘分,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

  沈子微轻轻回抱住孟沅澄:“好。”

  宴席上,裴钰注意到孟沅澄悄悄离开。

  他也不知为何,便跟了出来,刚走到御花园,没想到就让他撞上这一幕。

  孟沅澄跟沈子微亲热地抱在一起,看上去如胶似漆。

  沈子微松开孟沅澄:“要回去了吗?这里冷。”

  孟沅澄却摇头:“我喝了不少酒,头还有些晕,就在这里坐会,清醒清醒。”

  “你回去吧,我自己待在这里就行。”

  “可以吗?”

  “没事的。”

  “那,好吧,我先过去了。”

  虽然他很想陪在孟沅澄身边,可两人方才才说清楚,他如今要是不顾孟沅澄的意愿留在这里,似乎是惹人烦了。

  “嗯。”

  沈子微离开许久,孟沅澄的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她便起身往回走,没想到才走出没几步,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角落。

  孟沅澄刚要呼救,眼前人出声了:“是我。”

  孟沅澄微怒:“你这是在干什么?”

  裴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看到她跟沈子微抱在一起,他的行为就完全不受控制,等着沈子微离开,等到只有她一人,眼看着她要走,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将她拉了过来。

  “你不是跟章昱在一起吗?为什么又能跟沈子微抱在一起?你这样做,章昱知道会怎么想?”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地多喜欢我,没多久便转向章昱了,如今又跟沈子微抱在一起……”

  裴钰的眼神跟往日完全不同,太过热切,像是密密的网,裹得她喘不过气来。

  孟沅澄将头偏到一边,想躲开裴钰的视线。

  没想到裴钰却又扶着她的脸,硬是将她转了回来,要她看着他。

  孟沅澄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裴钰甚至让她有些害怕,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你喝多了吧。”

  裴钰似乎没听见孟沅澄的话,继续说道:“还以为你多真心呢,结果也就是如此而已,在我这里得不到回应,你就立刻转向其他男人,你是不是真的只是想要男人围着你转而已……”

  ‘啪’地一声,裴钰的脸上多了个明显的巴掌印。

  孟沅澄平日清澈的眸子中如今满满的都是怒意:“是又如何,那都……”

  “唔……”

  孟沅澄的话没说完,因为裴钰忽然一偏头,便亲了上来。

23. 第二十三章 三合一

  孟沅澄未说完的话全都淹没在了裴钰的吻中。

  这突然的亲吻让孟沅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全是浑沌一片,什么都不知道了,浑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抽了干净。

  她什么都做不了,逃不开, 也躲不开裴钰密密的吻, 他的吻来得这般热烈,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托住孟沅澄后脑的属于裴钰的手,还有孟沅澄完全不能忽视的属于裴钰的气息, 这一切终于让她清醒过来。

  孟沅澄在裴钰怀里挣扎起来, 想要挣脱, 想逃开裴钰的怀抱,可裴钰却捧着她的脸, 更深地吻了下去。

  一直被擒住的双手如今解脱出来,孟沅澄用力地在裴钰胸膛一推, 连着退后几步, 终于躲开了裴钰令人头昏脑胀心乱如麻的亲吻。

  孟沅澄抬手用力地用袖口擦着自己的唇,瞪着裴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你疯了!!!”

  “你在干什么?!”

  裴钰今日的所作作为让孟沅澄太过震惊,她从未想过,裴钰竟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裴钰盯着孟沅澄, 眸中越来越黯。

  孟沅澄脸上泛着红潮,因为方才的亲吻, 唇也微微有些肿,原本清亮的眼眸中如今蒙着一层水雾,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 明明都要哭了,却又还倔强地要瞪着他,似乎是非要找他要个说法。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明明都有自己的未婚妻了,你要亲的人该是她”孟沅澄顿了顿,鼻子一酸,语调都变了,声音小了不少,“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吗?你到底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就因为她一直放不下他,所以他就能这么肆意地欺负她吗?

  孟沅澄转身就要离开,她怕再多待一刻,眼泪都要忍不住。

  听着孟沅澄带着哭腔的一句句问话,裴钰依旧沉默着,他还从未见过她这么委屈的样子。

  裴钰上前两步,伸手想帮孟沅澄擦去眼下的泪,手还未碰到孟沅澄就被一把打开:“滚开!别碰我!”

  裴钰却不理孟沅澄的抗拒,擒住了孟沅澄的手腕,将孟沅澄拉到身前,低头注视着孟沅澄,顷刻间又吻了下去。

  两人双唇相触的那一刻,孟沅澄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裴钰……他到底怎么敢这么做的?

  孟沅澄的双手被裴钰擒住,对着裴钰又踢又踹,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唔……放……”

  “嘶……”

  感觉到唇上一痛,裴钰松开了孟沅澄。

  孟沅澄狠狠地推开了裴钰,往后退了许多,看向裴钰的眼神里尽是防备。

  裴钰今夜太奇怪,孟沅澄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地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他那么喜欢宋玉竹,对宋玉竹一往情深,他又怎么能背着宋玉竹对她做出这种事来,他把宋玉竹当什么,又把她当什么。

  “你疯了!宋玉竹知道你这样对别的女人吗?她知道了会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那你呢?我亲你,你又是什么感受?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孟沅澄顺手抄起手边的杯子就向裴钰砸了过去,裴钰不闪不躲,任由杯子砸中他,在他胸前变成了碎片。

  “你混蛋!”孟沅澄怒上心头,故意说着反话,她绝不要在裴钰面前认输,“是啊,我有感觉,好歹我也喜欢过你,亲了肯定有感觉的,以前追你的时候,什么好都没得到,如今亲这一次,也算值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不过现在你没机会了,我不喜欢你了,你说得对,我就是喜欢男人围着我转,至少跟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他们都是哄着我讨好我的,从来不逆我的意思,每一个都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

  裴钰眼中一暗,走到孟沅澄跟前,扶着她的脸,低头,又要再亲上去。

  “滚开!!!”

  孟沅澄一把推开了裴钰,一巴掌过去,裴钰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原本的掌印还没消,如今印记又更深了些。

  孟沅澄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裴钰盯着孟沅澄离去的背影,薄唇紧抿,眼眸微敛,看不出是何表情。

  今夜皇上设宴,她又不能一起跟着前去,便在府里等着裴钰。

  本来裴钰还未回府,宋玉竹倒也不觉得奇怪,但如今已快到亥时,裴钰还迟迟未归,宋玉竹有些不安,因为同去的其他大人听说早已回到府里了。

  宋玉竹坐在厅内,心神不宁,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她立刻起身往院里去了。

  果然是裴钰。

  见裴钰身形很稳,脚步也不显虚浮,看上去并未醉,很清醒。

  “怎么这么晚?”

  “有些事耽误了,所以晚了点。”

  宋玉竹暗中观察着裴钰的神色,不想去看到了他左脸上明显的红印。

  “你的脸怎么了?”宋玉竹伸出手去,在还没碰到裴钰的脸时,便被裴钰躲开了。

  虽然裴钰闪避的动作并不明显,可宋玉竹还是感受到了。

  “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见裴钰此时的状态,宋玉竹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宋玉竹转身看着裴钰的背影,沉吟不语。

  裴钰一定有事没告诉她,但如今这情形,她肯定不能逼他,那样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仅问不出什么,还会让他对她生出些不耐烦的情绪来。

  第二日,裴钰一开门,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宋玉竹,她手中的托盘上放了一只碗。

  “你醒了?”

  宋玉竹越过裴钰,径直进了屋里。

  “有什么事?”

  “没有啊。”

  “你在门口等很久了?”

  “还好。”

  “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粥,你昨夜喝了不少酒,肯定难受的,喝些白粥会舒服些。你平日忙,经常连按时用饭都做不到,这样下去对身子也不好,既然最近事情都忙完了,不如找大夫来开些调理肠胃的药,我每日陪着你吃饭,好好养养。”

  裴钰盯着宋玉竹许久,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宋玉竹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笑了笑,望着裴钰:“被你发现了,果然瞒不住你。”

  可宋玉竹说出的话让裴钰有些意外。

  “想问你什么时候陪我出去逛逛,你许久没陪我了。”

  宋玉竹当然知道裴钰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若是她问了,裴钰是一定会说实话,可她害怕了,她不想知道裴钰脸上巴掌印的真相,因为直觉告诉她,那一定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你……”

  “好了,你先吃,我想起我还有点事要做,我先走了。”

  第二日早晨,还不到辰时,孟沅澄躺在床上,自然地就睁开了眼睛。

  孟沅澄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躺着,直愣愣地望着上方。

  有那么一瞬,孟沅澄有些恍惚,她竟分不清昨夜的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若说是梦境,可她的记忆太过真实,但孟沅澄又不敢相信裴钰昨夜真的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孟沅澄将手放到唇上,轻轻抚过,唇上的触感提醒着她,昨夜的事确实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可是,孟沅澄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啊啊啊……”

  小云听到孟沅澄的叫喊,立刻便闯了进来。

  “公主,怎么了?”

  小云一进寝宫,看到的就是孟沅澄盯着一头乱发十分苦恼的模样。

  “公主,你没事吧?”

  孟沅澄抬起头,有些幽怨地望向小云:“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裴钰这个混蛋,到底为什么敢这么对他。

  他对她胡作非为,反倒弄得她这么心神不宁焦躁不安,到底凭什么啊!

  “那……公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哦……好吧。”

  孟沅澄思来想去,总觉得心里过不去,这事憋在心里太难受,她要找个人说出去才行。

  这些日子帮着撮合章昱和林若宁,一来二去,孟沅澄也跟林若宁熟悉不少,不如便去跟林若宁聊聊。

  “帮我去准备衣服,我要出宫。”

  孟沅澄去见林若宁自然也没忘记章昱。

  在去林府之前,她先去了趟章昱府上。

  章昱最近这段日子忙着跟裴钰处理朝中这些事,也是许久没有空闲,更没有机会见林若宁,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孟沅澄刚到章昱府上,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章昱。

  “你要去哪?”

  “你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孟沅澄是好奇,章昱则是对孟沅澄的出现有些惊喜。

  “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

  章昱有些别扭,望着远处:“你觉得呢。”

  孟沅澄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一把抓住章昱的胳膊,道:“走吧。”

  “去哪?”

  “去见她啊!”

  章昱有些奇怪:“你怎么比我还心急的样子。”

  “呃……你这么久没见她了,不想见她吗?你们好不容易才变得熟悉一些了,你可得把握这个机会。”

  听孟沅澄这么说,章昱的注意力便立刻转移到了林若宁身上,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赶快去。”

  “我听说最近有另外一个男人对她示好,虽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可她好像就喜欢这种假正经的男人,万一被这个男人骗了怎么办。”章昱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她喜欢的类型好像就是裴钰那种文邹邹的小白脸,我这种这么有男人味的男人她竟然还觉得野蛮。”

  章昱瞥了一眼孟沅澄:“你们都是什么烂品味,我这种这么伟岸英武的男人不喜欢,偏偏喜欢裴钰那种人。”

  经过昨夜的事,孟沅澄对裴钰可是一肚子的气,可章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孟沅澄面前又提起了裴钰。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孟沅澄瞪了章昱一眼,“废话那么多,怎么在若宁面前就说不出来了,真是没用。”

  “你……”

  “我有说错吗?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三人坐在桌前,气氛看上去十分融洽。

  可再仔细看,只有孟沅澄与林若宁聊得开心,在一旁坐着的章昱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了。

  章昱郁闷地看着一旁欢声笑语的两人,再看看自己,像是完全被遗忘了的角落,凄凄凉凉。

  “菜上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孟沅澄瞥了一眼章昱,道:“吃你的吧。”

  章昱:“……”

  这到底是谁在帮谁啊,她倒是跟林若宁打得热火朝天,他不停地给她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她压根就不搭理他。

  来这坐了这么久了,他是一句话都没插上,跟林若宁说的话不超过两句。

  章昱实在忍不了了,拉起孟沅澄走到角落,低声道:“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孟沅澄有些懵,一时间没体会出章昱话里的意思:“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你来是帮我的还是自己玩的?”

  章昱斜眼瞧着孟沅澄,他早该知道的,她就根本不靠谱。

  “哦!”孟沅澄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她还要帮章昱,可是她自己也还有话没跟林若宁说完呢。

  孟沅澄看了眼章昱,只能先把他打发走了。

  “嗯……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我们方才过来的时候,她看了好几眼路边小摊卖的冰糖葫芦,你就不知道去买来给她?”

  章昱狐疑:“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孟沅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明你不上心啊,你看看你,这样怎么能追到姑娘呢?”

  见章昱站着不动,孟沅澄又催促道:“赶快去啊,这可是你表现的机会。”

  章昱愣了半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孟沅澄的话去做了。

  章昱离开后,孟沅澄这才回到林若宁身边。

  林若宁望着章昱的背影,问:“他去做什么了?”

  “好像说是去买什么东西,别管他了。”如今包厢内只剩孟沅澄与林若宁两人,孟沅澄纠结许久,看了林若宁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林若宁是十分聪慧的人,自然也看出来了:“怎么了,你有事要说吗?”

  孟沅澄想了许久,终于开口:“就是……”

  话到嘴边,孟沅澄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能畅所欲言的话题,要她自己说,还是有些难为情。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之前一直很喜欢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一直没给她回应,后来她才知道,他一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从这以后她就没怎么去找那个男人了,但是那个男人居然主动来找她了,还亲了她,你说这算什么?”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回应过她吗?”

  孟沅澄想了想,似乎一次都没有:“没有。”

  “那她对那个男人如今是什么想法呢?”

  孟沅澄沉默了。

  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虽说知道该及时抽身,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挣扎,可从十二岁第一次见面,到一年前再次相遇,这么久的感情,如何是能说不喜欢就立刻放下的。

  林若宁其实早已看出孟沅澄所说的朋友就是她自己,可孟沅澄不说破,她自然也不会去戳穿,便只当真的有那个朋友。

  “她还喜欢他?”

  “感情这回事又不像是别的,哪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听孟沅澄这么说,林若宁是确定了,她对那个男人确实是还有感情。

  说起来她跟孟沅澄相识还是因为那日孟沅澄偶然帮了她,虽然两人性情相差甚多,可也不知为何,就是一见如故,这么一来二去,经常见面,也就熟悉了起来。

  林若宁常年待在家中,很少出门,相熟的朋友也没有几个,如今认识孟沅澄,她自然是高兴的。

  如今看孟沅澄这般苦恼,她也是想帮上忙的。

  “那她为什么苦恼?”

  “明明那个男人有了未婚妻,跟未婚妻感情很好,并且过去从来没给过她希望,如今他们都要成亲了,他却反倒来招惹她。”

  “依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值得她多喜欢。你都说了,他都要成亲了,却还对她做出这种事来,这又置他未婚妻于何地?”

  孟沅澄喃喃道:“是啊,可人心是不受控的,明明知道他是个混蛋,却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彻底忘记。”

  “若不放弃,又能如何,难不成要硬缠着他,这样只会让人生厌,自己也丢了尊严,还让外人不耻。”

  “怎么可能!”

  林若宁点头:“对啊,你都说不能做这种事的。”

  孟沅澄双手托腮,苦恼极了。

  说来说去都怪男人。

  这时,门被推开,是章昱回来了。

  章昱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十分不自在。

  林若宁也奇怪:“你喜欢吃这个吗?”

  说起来林若宁虽跟章昱见过几面,可孟沅澄只简单介绍章昱是自己的远房表弟,其他的也并未细说。

  两人每回见面时,章昱总是会跟着一同前来,起初林若宁还有些不习惯,可章昱倒也不是多言的人,总是安静地听着她们讲话,也没有不耐,所以林若宁倒也没怎么介意章昱的存在。

  不过她没想到孟沅澄听到她对章昱的评价时,表情很是奇怪,还笑了起来。

  林若宁自然不懂,但孟沅澄只是笑,但也不说原因,搞得林若宁还有些忐忑。

  她哪里知道,章昱不是自己想安静,只是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而已,还有,他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插不上话而已。

  一听林若宁的问话,章昱就反应过来了,孟沅澄这是耍他呢。

  他偷偷瞪了孟沅澄一眼,恨不得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孟沅澄自知理亏,心虚地避开了章昱的眼神。

  章昱手里拿着两串糖人,这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孟沅澄起身,走到章昱面前,接过了冰糖葫芦,对着林若宁道:“就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爱吃这种小孩喜欢的东西。”

  章昱:“……”他都不知道孟沅澄到底是来帮他还是来拆台的了。

  现在用冰糖葫芦堵住孟沅澄的嘴还来得及吗?

  眼见章昱脸越来越黑,孟沅澄终于不再捉弄他了。

  “我说着玩的,是我想吃了,方才路过的时候没有买,一直心心念念的,所以才让他帮忙去买的。”

  孟沅澄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林若宁:“尝尝。”

  “不用了。”

  “试试吧,好歹他也跑了这么一趟,别浪费了。”

  这么说了,林若宁也不好再推辞了。

  章昱阴沉着脸在孟沅澄身边坐下,小声道:“你耍我呢,我堂堂一个将军,统领数万士兵,你骗我给你去买糖葫芦?”

  “又不光是我吃了,你的心上人不也吃了吗?你这一趟跑得也不亏了。”

  “……”孟沅澄这么说,他好像还真的不好反驳。

  “好了好了,我待会就消失,给你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

  章昱现在对孟沅澄的信任度已经降到极低:“真的?”

  孟沅澄拿出三张票,在章昱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这是京城最近几个月最火的戏法表演的门票,很难买的。”

  章昱接过孟沅澄手中的门票,翻来覆去看得仔仔细细,又道:“真的假的?”

  “不要算了。”孟沅澄说着要把票收回去,章昱立刻抽回了手。

  章昱十分嫌弃地看着孟沅澄:“不过我跟她去看,怎么有三张票?你还要跟着去?”

  林若宁在一旁也注意到了孟沅澄跟章昱一直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看两人动静不小,她也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孟沅澄冲着林若宁笑了下:“没什么,我买了三张变戏法演出的门票,带你们一起去看。”

  章昱偷偷踢了孟沅澄一脚,给她使眼色。

  ‘你怎么还要跟着一起去?’

  孟沅澄也瞪了回去。

  ‘我买的票,我还不能去了?’

  林若宁见两人四目相对,又不说话,可眼珠倒是转来转去,眼神变个不停,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

  章昱回头,对林若宁道:“没什么,活动活动眼睛。”

  林若宁点点头,心道这可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弟。

  “那我们现在要出发吗?”

  孟沅澄道:“当然了,赶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

  “好。”

  出了酒楼,三人本是并排走着,可章昱突然拉住孟沅澄,跟林若宁隔开了些距离,小声道:“你不会真要跟着去吧。”

  “放心吧,待会到了门口,我找个借口先离开,让你们俩进去,我就不出现了,这样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孟沅澄说到做到,到了门口时,随口编了个借口,让林若宁跟章昱先进去,林若宁却不愿。

  “我陪你去吧。”

  “……”要是林若宁陪着她,她编这个借口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所以她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你们先进去,马上要开始了,错过表演就可惜了。”

  这时一旁验票的人也催促道:“你们还进不进了?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孟沅澄赶紧道:“行了,你们快进去,我一办完事就进去找你们。”

  “嗯,好吧。”

  看着两人进到场内后,孟沅澄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好在这场外还设了休闲区,孟沅澄还能坐着喝茶休息消磨时间。

  为了给章昱和林若宁创造机会,孟沅澄虽说买了三张票,可给章昱和林若宁的两张座位是挨着的,她自己的则是单独的位置。

  其实这样买还有一个原因,虽然不要当多余的那个人,但是这处的表演确实是很精彩,即便不能跟着他们一同进去,但是等到表演了一阵后,她还能自己再进去,这样不会被林若宁发现,又能看了表演,一举两得。

  孟沅澄想得很好,可事情却不按她所想的发展。

  在场外休息了差不多一刻钟,孟沅澄拿着自己的那张票准备再进场时,却被拦在了门外。

  “现在不能进了。”

  “为什么?”

  “已经开场了。”

  “所以呢?我有票。”

  “开场一刻钟后就不能进场了。”

  孟沅澄怒了。

  她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

  她真金白银买的票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若是这人不给她解释清楚的话,这个场子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凭什么不能进,我这票是假的?”

  孟沅澄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虽然生气,还是耐着性子想问个清楚。

  “你仔细看看票上左下角的小字。”

  孟沅澄拿起票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一行小字。

  字体十分小,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开场一刻钟后不得再入场’

  孟沅澄:“……”

  这一肚子的气突然没地方撒了,他们好像也确实提前告知了这事,她若闹下去,似乎也不占什么理。

  孟沅澄将手中那票一扔,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待孟沅澄出了园子,从角落走出一人,穿一身黑衣,对着孟沅澄行了个礼,恭敬道:“公主,需要属下去……”

  孟沅澄摇头:“算了。”

  若把事情闹大,恐怕是毁了章昱跟林若宁独处的机会,园中其他买票进去的人也会因此受影响而看不了演出。

  再者,即便如今她再进去,也早已没了方才的兴致了。

  “那公主如今想去哪里?”

  “我随便逛逛吧。”正好也能等章昱跟林若宁出来。

  孟沅澄回头看了眼,想说的话又咽了进去,本想说让他跟着她一同走走不必躲到那么远处,没想到转个身,人就不见踪影了。

  孟沅澄顺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河边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她走到跟前,只见一个姑娘坐在桥上,看着十分危险。

  孟沅澄从围在最外圈的人跟旁边人说的话,对眼下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姑娘的一直喜欢的男人突然要娶别的女人了,她想不开,便闹得要跳河。

  坐在桥栏杆上的姑娘满脸都是泪水,披头散发,如今这么大冷天的也只穿了一件单衣。

  站在最里边的一对夫妇应该是她的爹娘,可他们稍微想要靠近些,就被姑娘威胁着要跳下去而一直不得接近那姑娘。

  姑娘泪眼朦胧地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目光涣散,喃喃道:“刘元呢,我要见他!”

  “赶快让他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在场的似乎有她的亲朋,十分焦急,一人立刻安抚道:“我们已经去找他了,你再等等,千万别冲动!”

  另一人赶紧道:“是啊,他马上就来了,你千万别做傻事,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还怎么见得到他?”

  只见那姑娘几乎是泣不成声:“他不要我了!我们曾经的那些誓言,那些承诺,他全都不要了,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他明明承诺要娶我的,如今却要娶另外一个女人……”

  “没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孟沅澄看不下去,对着她道:“难道你的人生就只有爱情吗?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都不在乎吗?”

  “你不想想生你养你的爹娘?你看看他们,你就忍心看着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养你这么大,不求你有多大成就,只想你过得好些,你倒好,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的?”

  旁边有人赶紧来拉孟沅澄:“哎,你别再说了,别刺激她,万一她真跳下去怎么办?”

  孟沅澄不理这人,继续道:“你想想,你要是死了,这个男人会记得你吗?根本不会,知道你为他死了,顶多想起来会觉得有些可惜,你的死还会成为他日会吹嘘的资本,你知道吗,以后在酒桌上,说起你来,就是个为他跳河的愚蠢女人,用来衬托他,说自己年轻时多抢手,他压根不会记得你的好,甚至连你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而你的父母呢,就会凄凉孤苦地过完下半辈子,或许死了都没人知道。而那个男人,儿女成群,幸福地过完这一辈子,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姑娘冲孟沅澄大声道:“你根本不懂,我那么喜欢他,他说变心就变心了,没有他,我就是活不下去。”

  孟沅澄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么固执说不通的人。

  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一点作用都不起。

  “好吧,就算你现在死了,又有什么用?能得到什么?”

  “我要他来见我,我要他娶我……”

  这时,人群中突然涌动起来,从外边进来一人,看到这个男人,那姑娘立刻激动起来。

  “你终于来见我了。”

  男人一脸的不耐烦,望着她:“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问你,你是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你忘了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吗?”

  男人十分肯定:“是,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也闹够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别再纠缠我了,我不喜欢你,我有未婚妻,你这么做对我们来说很困扰,你明白吗?”

  “可是明明是我们先在一起的。”

  男人已经没什么耐心了:“那又怎么样?我们没成亲,我当然可以选择别人。”

  姑娘哭得厉害,站了起来,周围一众人看得惊心,生怕她就此掉下去。

  男人却根本不在乎,转身对着身后一人道:“我能说的都说了,她想不通我也没办法了,我来这里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未婚妻不高兴,就这样吧,我走了。”

  眼见男人要走,那姑娘转身对着河面就要跳下去,在她要落水的一瞬间,一只手伸出来拽住了她。

  孟沅澄整个人都趴在了桥栏上,死死地拽住了她,没想到她还一直地挣扎,孟沅澄都快脱力了,忍不住吼道:“你想死也别把我带下去。”

  好在这时田川及时出现,一把将她拉回了桥上,孟沅澄也跟着瘫倒到了地上,仔细一看,手腕都被磨破了,出了些血。

  孟沅澄自小养尊处优的,更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方才人命关天,没怎么觉得疼,可一直是忍着的,如今人救回来了,她才觉得手上的伤口这么痛。

  那姑娘被救回来,一旁的亲朋立刻上前去了,孟沅澄看着这一幕,也安心不少。

  “公主,属下送您去医馆。”

  孟沅澄点头。

  到了医馆,包扎的时候,孟沅澄才开始担忧起来:“大夫,这不会留疤吧?”

  “不会,就是点皮外伤,帮你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要不了两日就能痊愈了。”

  孟沅澄这才放心下来,她可不想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

  看完大夫拿了些药,孟沅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办,问田川:“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田川提醒道:“章小将军和那位姑娘还在……”

  孟沅澄这才想起,差点把他们俩忘了:“如今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申时了。”

  “还好,我们现在过去的话,还能赶上。”

  孟沅澄手上还缠着纱布,虽然伤口不大,可还是严严实实地在手上缠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严重的伤。

  如今孟沅澄受了伤,田川自然不敢离得太远,就跟在孟沅澄身后,生怕再触些闪失。

  虽然公主没怪罪于他,可深究起来,毕竟公主是在他的保护下受的伤,无论如何,她都是难辞其咎。

  “是属下保护不力,恳请公主降罪。”

  “这又不是你的过错,我罚你做什么。”孟沅澄举着自己的手,仔细瞧着手上的纱布,“行了,我说没事就没事,这事就翻过去了,别再提了。”

  “是。”

  孟沅澄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走出医馆,不知从哪出来一人,突然上来抱住了她。

24. 第二十四章 今天河边这里可真热闹

  孟沅澄被紧紧抱住, 脸埋进了这人的怀里,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知道抱住她的是个男人。

  孟沅澄能感觉到这人浑身上下全湿透了,不知是从那条河里才爬起来的, 脸靠在这人湿淋淋的胸口, 她甚至觉得喘气都有些困难。

  “田……”

  孟沅澄含含糊糊地想要喊田川救她, 她觉得这人再不松开她的话,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田川本是跟在孟沅澄身后, 看到这一幕后, 他也愣了片刻, 反应过来后立刻想要上前拉开这人,可在看清这人的模样后, 他又犹豫了。

  因为这人正是裴钰。

  在孟沅澄快要被憋死的前一刻,紧锢在她腰间的力道终于消失, 孟沅澄气息不匀, 这才有机会抬头看清眼前的人。

  “你没事……”

  裴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孟沅澄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昨日的事都忘了啊?还是你觉得任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有脾气的吗?”

  方才劝那个寻短见的姑娘,孟沅澄说出那番话后,自己忽然也明白了。

  原来是旁观者看得最清。

  她与那姑娘的处境本质又有什么区别呢。

  同样是她喜欢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不过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从来对她有过什么承诺。

  说起来, 她比那个姑娘还幸运些。

  至少从来没有过期待,自然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她也不懂, 为何在她要彻底放下的时候,裴钰又会突然地这样对她做出些她都难以理解的行为。

  就像是昨夜,还有如今, 他这又算什么。

  “你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觉得可以对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你有未婚妻,感情还很好,如今又这样对我纠缠不清,算什么?”

  “好,即便我如今还喜欢你,你要么就彻底跟宋玉竹分开,跟我在一起,要么就离我远点,做好你身为她未婚夫该做的,做到对她的忠诚,这样我至少还不会觉得我曾经的眼光有多烂。你这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是不是太贪心了,我也没有喜欢你喜欢到愿意陪你玩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游戏这种地步。”

  裴钰盯着孟沅澄,瞳中幽深一片,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见裴钰一直没有反应,只是紧盯着自己,孟沅澄这才发现他的古怪。

  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透,连发梢都在滴着水,头发也十分凌乱,靴子上有不少泥水,连衣摆处也溅上了不少泥点。

  确实是很奇怪。

  从认识裴钰起,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样子,孟沅澄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对于孟沅澄的指责,裴钰一言未发,最后看了孟沅澄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孟沅澄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毕竟有关心他的人,她又凭什么去做别人该做的事。

  棠梨园这边,章昱和林若宁从演出开始直到结束都未等到孟沅澄。

  他们方一进场落座后,两人两侧均还有空着的位置,林若宁是等着孟沅澄进场,可随着提醒演出开始的锣鼓响了最后一声,孟沅澄还是未出现,林若宁身边的最后一个空位也有人落座了。

  林若宁见这人在她身边坐下,恐这人是找错了位置,便小声提醒道:“请问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那人一脸疑惑,拿出自己的门票又仔细看了看,再往后看一眼自己凳子上的号牌,对林若宁道:“没有啊。”

  他将手里的票递给林若宁:“你看,壹排陆号,没问题吧。”

  林若宁看了一眼,确实是没错的。

  但章昱隔壁的空位也已有人坐下了,那孟沅澄又坐在哪里呢。

  见此时情况,章昱已经明白了。

  孟沅澄定是只买了他与林若宁挨着的位置,自己便随便买了张,自然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章昱偷偷往后扫视一周,却没发现孟沅澄的身影,他不禁暗自高兴,没想到她倒还躲得隐蔽。

  这样更好,肯定不会打扰到林若宁与他独处。

  林若宁一直不见孟沅澄,心里有些担忧,对章昱道:“我们出去找找她吧。”

  章昱哪里肯干,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章昱劝道:“没事,她一向都这样,兴许是买票的时候看错位置了,不用担心的,也许她已经进场了,只是坐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林若宁总觉还是不好:“我们一同来的,如今这样分散坐着,她一个人肯定觉得无聊……”

  “你看这哪里还有空的位置,肯定是坐不到一起了,而且,现在马上要开始演出了,你再四处走的话,肯定会挡着其他人的。”章昱指了指林若宁的身后,林若宁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这场内已经坐满了人,如今看去,黑压压的一片,确实没有空位了。

  章昱又道:“先安心坐着吧,我们出去再跟她汇合。”

  林若宁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戏法表演确实是十分精彩,场内一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表演到中场,台上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场内也跟着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会选两位上来,一起配合我完成接下来的戏法。”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跟着激动起来,都跃跃欲试,想要上台参与进去,章昱对这种事毫无兴趣,他瞄了一眼林若宁,见她看得认真,便小声问道:“要去吗?”

  林若宁似乎有些微的紧张,听到章昱的问话,连忙摇头:“不要了,我不敢的。”

  看到林若宁这样的一面,章昱还有些意外,更加觉得她率真可爱。

  果真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孟沅澄要是知道章昱还有这么温柔耐心的一面,恐怕都要傻眼了。

  台上那人却是偏偏挑中了章昱与林若宁。

  “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愿意上来吗?”

  被点到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章昱和林若宁而来,林若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

  章昱见状,就要回绝了这个提议:“还是不……”

  “两位别忙着拒绝,帮我完成这个表演,还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二位,既然来了,也是缘分,不如来试试。”

  章昱小声问一旁的林若宁:“要去吗?”

  感受到四周人的目光,林若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比起一直被盯着,还不如就上去了。

  两人上了台上,怕林若宁不自在,章昱便站在林若宁与那变戏法的人中间,让林若宁站在了边上,并小声对林若宁道:“别害怕。”

  “嗯。”

  变戏法这人看到章昱低头在林若宁耳边不知说着些什么,也跟着调侃道:“两位感情可真是好,这位夫人不必害怕,只是配合我,帮我些小忙,不难的。”

  林若宁听出这人是误解她和章昱的关系了,想要解释,又被章昱打断:“嘘,他要开始了。”

  一听章昱的话,林若宁立刻集中精神,盯着变戏法这人,丝毫不敢松懈一点。

  只见这人把章昱拉到一边,对着他耳语几句,章昱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交给了这人。

  林若宁想问问章昱,还未靠近,就听章昱道:“离我远一点,危险。”

  章昱这么一说,林若宁更担心了。

  可见章昱一脸淡定,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

  只见变戏法的人将章昱的外衣放入一个铜盆中,下一刻,这盆中就燃起了火。

  林若宁十分惊讶,但又安慰自己,肯定不会真烧起来的。

  这盆中的火燃了一会,这人问章昱:“这位公子,你看这火是真的吧?”

  “你说可能他们还不信,这样,哪位身上有可燃的物品,丢进这盆中试一试。”

  只见第一排的人举起了手:“我这有张前几日的废票。”

  “那请你上来,将你这票放进盆中试试。”

  林若宁看见,这张废票一挨到火苗,立刻便燃了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灰烬。

  “大家都看见了,这盆中的火肯定是真的火,那这位公子的衣物烧了这么久,肯定也破烂不堪了,我拿出来看看。”

  林若宁盯着这人的动作,只看见他将章昱那件在盆中烧了许久的衣物拿出来,可让她大吃一惊的是,这衣物竟是完好无损。

  “请这位姑娘过来看看吧。”

  林若宁走近去,又听他道:“摸一下。”

  林若宁害怕,看了一眼章昱,这才从火中取出的衣物,她还有些怕烫着。

  章昱道:“没事,不烫。”

  林若宁这才上手,果然没有一点烫手,她笑着望向章昱:“真的不烫,好厉害。”

  “那请这位公子穿上衣服吧。”

  章昱穿上外衣,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朵花来,交给林若宁。

  林若宁愣住:“这是……”

  “他变出来的。”

  变戏法那人也跟着道:“这朵花就送给两位,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当然,还有我们这里免费的七日门票送给二位。”

  孟沅澄往棠梨园这边赶的时候,经过方才那河边,听到有两妇人在说话。

  “今天河边这里可真热闹。”

  “怎么了?”

  “先是一个小姑娘闹着要跳河,好像是说她那男人是个负心汉,新攀上了高枝,就抛弃她了,她想不开,要寻短见,在这里闹了好久。”

  “最后怎么样?跳了吗?”

  “被人救下来了,救人的也是个小姑娘,要说那男人也真不是东西,寻短见的那姑娘都要跳河了,他还刺激她,生怕她不跳下去。”

  “要我说,男人就不是好东西,还好我那口子死得早,我如今一个人过得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对了,你说热闹,除了寻短见的,还有什么热闹?”

  “这一群人散了后不久,突然来了个男人,看着斯斯文文的,长得也是俊得很,一来这河边,看着急得不行,然后就跳进这河里了。”

25. 第二十五章 裴钰更多地是怪自己的糊涂……

  孟沅澄说完那番话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边只留下裴钰, 浑身湿透着,站在原地,加上脸上的巴掌印,真是十足的狼狈。

  此时裴钰眼眸垂着, 额前的发丝不停地滴着水, 也看不出他如今究竟是什么神情。

  陈从站在一旁, 不敢说话。

  方才他看到公主扇大人巴掌的那一幕时,心跳也跟着停了半拍。

  从他跟在大人身边起, 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对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连宋姑娘, 也没这样打过大人。

  公主却是不同凡响, 一出手就是接连的两个巴掌,干脆利落, 一点不带犹豫,陈从都看呆了。

  而大人的反应更是让他惊讶, 像没事人一样, 明明才挨了一个巴掌,明明清楚公主那时在气头上,却一点都不闪躲,又凑上去白白挨了一个巴掌。

  公主是用了力气的,那响声,他听着都疼。

  大人倒是眉头都没皱,好像才挨了两巴掌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更不理解的是, 大人分明是因为担心公主的安危才弄成这般模样,公主不问缘由, 根本没给大人说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顿指责,这也就罢了, 可大人好像又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似乎是任由公主误会的意思。

  他可真是看不懂了。

  方才大人一听到公主落水的消息,明明着急得不得了,立刻便赶了过来,他都追不上大人的脚步,跟着过来时,大人早已跳进河里了。

  他还是有些理智在的,朝四周看了看,除了他,似乎就没有旁人了。若是真有人落水,怎么可能一个围观的人都没有,而且这般安静,根本不像是有发生过意外的样子。

  这时恰好有一老妇人经过,陈从赶紧拉住了她,问道:“请问,这里刚刚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差点有人要跳河,不过被一男一女给救下来了。”

  “这么说,没有人落水?”

  “是啊。”

  陈从这才朝着河里喊道:“大人,这里没人。”

  不过裴钰似乎是没听见陈从的话,过了许久才从河里上来,上来时,浑身已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

  “大人,我方才问了人,好像是弄错了,是有一个姑娘要寻短见,公主是救人的那个,那人说是看见公主好像手上受了点伤,跟一个男人一起去医馆了。”

  “……”裴钰的表情有些奇怪,“在哪?”

  陈从凭着刚才问出的地址,带着裴钰去了孟沅澄所在的医馆,还好他们来得及时,正好遇上从医馆出来的孟沅澄,也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这么想着,陈从忽然有些慌,怎么越想越觉得是他的原因才害得大人被误解,白白跳了河不说,还被打了两巴掌。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裴钰冷冰冰的声音。

  “以后做事仔细些,不确定的事就不必告诉我了。”

  “……是。”

  “别听风就是雨,确认清楚了再告诉我。”方才听到陈从说得那般绘声绘色,说什么孟沅澄因为他要寻短见,虽然他足够了解孟沅澄,知道她根本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性子,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诚实,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方才到了河边,他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想也没想便跳进了河里。

  如今听到陈从的解释,裴钰更多地是怪自己的糊涂。

  稍微一思考便该知道,若是孟沅澄真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裴钰如今唯一庆幸的便是,好在这事没让孟沅澄知道。

  “明白。”

  陈从偷偷瞄了一眼裴钰的脸色,因为受了冷,更显苍白,也看不是喜是怒,不像方才,刚一听到他说一切都是误会时,那种奇怪的表情。

  方才那神色,说是高兴,肯定是有的,毕竟公主平平安安的,没出事,可他却发觉,除了高兴外,似乎还能看出隐隐约约的一点失落。

  不过这失落因何而来,倒是陈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孟沅澄经过这两个老妇时,听到她们的谈话,说到方才救人的事,她知道说的肯定是她。

  这事定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孟沅澄倒也不意外,可当那两人继续说下去,说到跳进河里的男人时,孟沅澄似乎是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裴钰来时浑身湿了个透,原来这跳河的人就是他。

  可他好端端地,大冬天地往这河里跳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染上风寒,再传染给她?

  当然孟沅澄这也只是玩笑之想,即便裴钰这人再怎么混蛋,也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

  孟沅澄赶到棠梨园时,章昱和林若宁已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一见到孟沅澄,林若宁一眼就发现了她手上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碰了下,有些红肿,不是什么大事。”

  林若宁低头,仔细看了看孟沅澄的伤口,很是担忧:“真的吗?”

  “当然,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不说这个了,看得开心吗?”

  林若宁立刻点头,注意力全被转移到了方才的演出上:“嗯,而且我还第一次被邀请上台去帮忙,一起配合演出。”说到一半,林若宁像是记起了什么,浅笑,“我都忘了,你也在场的,只是没跟我们坐在一起,你肯定看到我们俩上去台上了。”

  章昱忽然咳了一声。

  林若宁问:“你没事吧?”

  章昱摇头。

  孟沅澄瞥了眼章昱,见章昱正对着她使眼色,她立刻便明白了。

  “嗯,看到了。”

  章昱本还担心孟沅澄不在场内,肯定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没想到孟沅澄真的把方才他们上去演出的具体内容给说了出来。

  章昱都惊了。

  要不是知道孟沅澄确实是不在,他都要怀疑自己了。

  说到最后,孟沅澄看了一眼林若宁手上的花,道:“这就是章昱衣服里变出来的那朵花吧,原来是真的花,本来我在台下看着,还觉得不太相信。”

  林若宁也跟着点头:“对啊,我就在旁边看着,明明那么大的火,衣服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真的好神奇。”

  “是啊。”

  “对了,方才还送了票,我们日后还可以再来。”

  “好啊”孟沅澄忽然道,“不过送的是双人票,既然是你们两个赢来的,还是你们两个去吧。”

  林若宁有些失落地‘诶’了一声,她都忘了这个事了。

  林若宁望向章昱,章昱很不情愿地说了声:“还是你们俩来吧,我平常也没多少空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夸张些说,章昱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在痛。

  他明明很有空,好吗?

  他陪她去不行吗?怎么搞得他好像多余的人一样,真是不爽。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天色已不早了,把林若宁送回府里后,孟沅澄跟章昱往宫里的方向走着。

  章昱想起白日里的事,好奇问孟沅澄:“你今天没看演出吧?怎么那么清楚我跟她在台上做了什么?”

  孟沅澄望着前方,随口道:“当然清楚了,因为是我安排的啊。”

  章昱停下了脚步,望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孟沅澄:“你说什么?”

  孟沅澄没注意章昱已经停下了,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不在了,回头一看,她离章昱都好远了。

  “很奇怪吗?”

  孟沅澄觉得章昱是大惊小怪。

  “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凭什么选你们两个上去?这可是我花钱买来,就是为了给你们俩制造机会,被认成一对很爽吧,这可都是我安排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那送的花?”

  “当然是我选的。那个师傅跟我沟通过了,最后变出来的东西可以由我来定,我就选了花,给你个借花献佛的机会。”

  孟沅澄平淡地说着自己的安排,没想到章昱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些敬佩。

  说是敬佩有些过了,倒是能看出章昱十分惊讶。

  章昱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到孟沅澄身边:“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你还挺会的。”章昱话锋一转,打量着孟沅澄,“不对啊,你都这么会了,怎么还是拿裴钰没办法?”

  孟沅澄:“……”

  “还能不能好好聊了?别提他行不行。”

  为什么这些对裴钰不起作用呢?

  大概是她从来没在裴钰身上用过这些方法,一是裴钰从来不吃这套,二是真正喜欢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只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劲就去了,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但是林若宁不同,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自小的生活环境又十分简单,更重要的是,她对章昱不反感,愿意接触,成功的几率就已经大了很多。

  “那送门票你不能多送几张?又值不了几个钱。”

  “你是不是傻子?送双人的,不是正好让你们两个去吗?”

  “但是怎么样了?她说要跟你一起去,这倒好了,我成多余的了,还不如给三张,就算我是附带的,至少也能蹭一个机会。”

  “你就不会自己想想办法?都给你搭好路了,你自己动动脑子啊!”

  忽然一阵风吹来,孟沅澄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她穿得也不算少,怎么就忽然觉得冷了呢。

  肯定是裴钰白日里抱她那会,水都跑她身上来了。

  孟沅澄拢紧领口,摸到自己脖子上时,却愣住了。

  怎么这么空荡荡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戴着的坠子不见了。

  孟沅澄不知所措,慌了起来。

  这坠子她从小便戴着,到如今,十几年了,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可究竟是何时丢的呢?

  对了,河边。

  一定是她今日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那里了。

  想到这里,孟沅澄立刻飞奔着往今日那河边去。

  “喂,你去哪?跑什么?”

  孟沅澄也顾不上章昱了,如今要找回坠子才是最重要的。

  孟沅澄一路跑回了河边,这一路上跑得太快,又吸了不少凉气,孟沅澄胃里有些不舒服,弯腰喘了一会,直起身子时,却看到了桥上的人影。

  夜已深了,孟沅澄没想到此时这河边除了她,竟还会有旁人。

  孟沅澄一步步朝着那人靠近,走到桥下时,她终于认出来了。

  裴钰也恰好转了过来。

26. 第二十六章 要说有错,错的是我才对……

  想着自己白日才对他说了那些话, 此时孟沅澄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他搭腔,可裴钰如今就站在桥中间,就是她今日拉住那个姑娘的地方,她的那个坠子极有可能就掉在裴钰站的那处, 她要去找的话, 就必须得往他那边走。

  孟沅澄想了许久, 还是硬着头皮朝着桥上走去了。

  走到桥上,孟沅澄弯下腰在地上四处看着, 像是没看见裴钰, 完全把他当成了不存在的。

  天已完全黑了, 就只剩一轮月亮挂在天上,银色月光洒下来, 本就萧瑟的冬日夜里显得更加凄清寂寥了,加上如今在场的两人又是十分尴尬的关系, 一时间, 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孟沅澄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四周找了一圈,却没什么发现。

  一时间,心上有些难受,说不上来的内疚。

  她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据父皇说,母亲是难产离开的,生下她的同时就去世了, 孟沅澄甚至都没见过她一面。

  她一直戴着的就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孟沅澄平日并不怎么在意,可如今真的不见了, 她才体会到这般难过的心情。

  毕竟这条项链是她与没见过面的母亲唯一的联系了,如今连这项链也丢了的话,似乎一切有关的记忆都要慢慢消失了。

  “在找什么?”

  听到裴钰的问话, 孟沅澄没理他,本就不愿搭理裴钰,此时她心情极差,就更是不想睬他。

  到处都没有,孟沅澄往河面望去,难不成落进这河里了?

  但这河这么宽,又是很深的,真掉进这河里了,找起来也不是易事。

  孟沅澄站在桥边,弯腰趴在桥栏上,回忆着白日拉住那个姑娘的场景,她踮起脚,尽量地往下伸出了手,想再做一遍白日的动作,看看是不是真有可能落到河里去了,可手才伸出去一点,就被身后的裴钰一把拉了回去。

  孟沅澄没好气地看着裴钰,他那么突然地抓住她,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你拉我干嘛?

  “你干什么!”

  本来被吓到,又被裴钰这么吼了一声,孟沅澄更气了:“你有毛病啊,这么大声!”

  “你要是想跳下去,也等我离开了,我还在你身边,要是你出了事,我如何交待?”

  “我为什么要跳下去,我脑子又没问题。”孟沅澄看着裴钰明显还湿着的衣服,有些奇怪,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换衣裳也就算了,怎么还是湿着的,不过这个疑问也只是一瞬,转头来她便讽刺道,“要跳也该是你跳吧,反正你白日里才跳过,轻车熟路了嘛。”

  裴钰:“……”方才见孟沅澄那般,还以为她要跳下去,他的心都跟着紧了。

  如今听孟沅澄这般说,虽是放下了心,可还是忍不住训道:“不想跳就离远些,掉进河里了没人救你。”

  “放心好了,我也没指望你救我。”

  裴钰被孟沅澄这话噎得一时无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没事就离我远点,别打扰我。”

  孟沅澄说完便又埋头在四周找自己的项链。

  可裴钰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不仅不离开,还一直在她身边站着,只听到他又问了一遍:“在找什么?”

  裴钰若光是问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挡在她面前,让她也没法继续找下去。

  她第一次觉得裴钰是这么烦人。

  平日明明话那么少,她说十句,他也不见得回一句,可今日她都明摆着不想理他了,他还偏偏要凑上来找存在感。

  孟沅澄终于抬起了头,明显是忍着火气:“你在干什么?知道我找东西,还故意挡在这里?”

  裴钰似乎是笑了下:“还以为你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了。”

  “是啊,我本来是不想搭理你的,要不是你故意找茬的话。”

  “丢什么东西了?”

  “关你什么事。”

  “是找这条项链?”

  孟沅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项链,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喜出望外。

  可是再看裴钰,她忽然冷静了下来:“怎么会在你这里?”

  裴钰没说什么,将项链交给了孟沅澄。

  孟沅澄接过项链,抓得紧紧的,盯着裴钰,又问:“是你拿走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孟沅澄看了眼手里的项链,这链子也算不上多名贵,再说,裴钰拿她的项链干什么。

  虽是这么想,可孟沅澄也没承认,故意顺着裴钰的话道:“你是哪种人我怎么清楚。”

  孟沅澄低头,仔细瞧着手里失而复得的项链,手感有些不对。

  “怎么这么凉?”

  孟沅澄举起手里的项链,映着月光,链子上的水晶闪着光,坠着的翡翠坠子十分通透,就是这链子摸上去湿乎乎的,再看下面的坠子,还挂着水珠。

  “还在滴水。”孟沅澄疑惑地抬头望向裴钰,“你从哪里找来的?”

  裴钰不说话,只是盯着孟沅澄。

  孟沅澄再一看河面,忽然明白了。

  原来真掉进河里了。

  此时再看裴钰还湿着的衣服,孟沅澄心里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如今做这些,又算什么。

  孟沅澄收回链子,对着裴钰道:“是不是沾上脏东西了?你帮我洗过了?”

  裴钰:“……”

  “虽然很不想说,但还是谢谢你帮我找回项链了,我先走了。”

  “等等。”

  孟沅澄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听到裴钰这话,想了想,还是停下了,回头看向裴钰:“还有什么事?”

  裴钰沉默许久,最后也没说别的,只是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

  “很晚了,你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在。”

  听裴钰这么说,孟沅澄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怎么不见他关心她呢。

  如今,这么做,又有什么用。

  “我送你。”

  裴钰没再给孟沅澄拒绝的机会,走到了她身边,道:“走吧。”

  一路上,两人异常沉默,裴钰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以往都是孟沅澄主动找话说,如今孟沅澄一安静下来,就成了这般尴尬的氛围。

  走出一段路,裴钰突然开口:“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孟沅澄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不想答话。

  裴钰又继续道:“你很不想跟我说话?”

  孟沅澄停了下来,盯着裴钰:“你觉得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以前我喜欢你追着你跑的时候,你也没给过我好脸,我也不在乎,反正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强迫你,都是我自愿的,后来宋玉竹来了,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还是未婚夫妻,我也没有再主动出现在你身边缠着你,倒是你,为什么又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

  “我说过不止一次了吧,你觉得我会是安分地要给你当外室的人吗?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所以,你又凭什么再来打扰我呢?既然做了选择,就别后悔。”

  孟沅澄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裴钰,裴钰的脸色有些奇怪,那种空洞甚至带着些迷茫眼神更是从未在裴钰眼中出现过的。

  孟沅澄早就觉得不对了,自从那日夜里御花园一事后,她总觉得裴钰像是变了,最大的变化便是对她的态度。

  “你到底怎么了?”

  裴钰的声音低到极点,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孟沅澄望着裴钰,十分认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宋玉竹谈谈的。”

  裴钰看向孟沅澄,忽然笑了声:“你还真大度啊。”

  孟沅澄拧眉,她好心好意劝他,反倒还被他讽刺,这是个什么理。

  “我是真心的。”

  谁知裴钰更是冷嘲道:“对一个伤害过你的男人,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劝他跟另一个女人谈谈,我说你大度哪里不对了?”孟沅澄似乎认定了他是跟宋玉竹出了问题才对她态度大变的。

  他该说她体贴还是傻呢。

  孟沅澄也没了耐心,看来她跟裴钰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认真跟你说,你老是冷嘲热讽做什么?你自己不顺心,朝我撒什么气。”

  裴钰转身,对上孟沅澄的眼睛:“是,你说得对。”

  将孟沅澄安全送到后,裴钰一句话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孟沅澄望着裴钰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

  都说女人善变,依她看,裴钰更是阴晴不定,方才在河边的时候一个劲地烦他,到这时,又不知为何生什么闷气,真是难懂。

  不过,摸着自己颈上的项链,孟沅澄还是开心的,本以为找不回来了,如今失而复得,确实是没想到。

  裴钰回到府上时,宋玉竹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看着裴钰身上皱得明显的衣服,还是潮的,她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衣服还湿的,这身湿衣服你穿了一整天?”

  裴钰躲开了宋玉竹的手,宋玉竹望着裴钰:“怎么了?”

  “我见她了。”

  虽然裴钰未说名字,可宋玉竹一听就明白了。

  下午他不知听到什么消息,连衣服都未穿好便那么急切地出去了,她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慌张的样子。

  她早已猜到,除了孟沅澄,还有谁能让他这般乱了方寸。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宋玉竹盯着裴钰,在他还未开口前,继续道,“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对不起,我试过,可是……”

  “为什么?因为她可以放下身段对你主动,因为我不能像她那样,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叔叔还有你爹娘的事,你都可以放下吗?都是因为她,才会出事的!”

  裴钰却道:“我没有忘。”

  “那你如今要抛弃这些跟她在一起,往后你夜里想起他们的时候,能过得去吗?你如何有脸面对他们?”

  裴钰忽然笑了声,像是自嘲:“可是怎么办,我做不到,一直困着我的就是他们的死,我一直把原因归到她身上,可是,如今我才想清楚,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当时是我主动去救她的,要说有错,错的是我才对。”

  “我不过是把这当作逃避的借口,因为她一无所知,所以把错都怪到她身上。”

  他可以忍着不让自己去靠近孟沅澄,但是不能忍受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能想象往后余生,孟沅澄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宋玉竹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满都是震惊:“你疯了!”

  “你们之间隔着的是血仇,你都可以当作没发生吗?”

  “是,人都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该向前看了。”

  “你是真的疯了!”

  宋玉竹冷静了许久,忽然道:“你说她一无所知可以,但是你知道那些人是谁派出去的吗?”

27. 第二十七章 他跟孟沅澄从来都没有一个……

  见裴钰不说话, 宋玉竹又继续道:“你一直也在调查吧,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叔叔还有你爹你娘,都是被那个人害死的, 可是你不愿意相信, 是吗?但这就是真相, 以前你可以说服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意外, 你还可以放下这些, 跟她在一起, 但是……知道了这些,你真的还要继续装聋作哑?即便她是无辜的, 可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你真的能放下吗?你有没有想过无辜枉死的他们?”

  “好,即便你能做到, 那她呢?你觉得她知道了这些, 你们之间的那道坎能过去吗?”

  宋玉竹忽然抓住了裴钰:“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不是不想相信吗?那就听听他怎么说,看你听了之后是不是依旧能无动于衷,坚持要跟她在一起。”

  宋玉竹带着裴钰出了府,来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屋子,宋玉竹敲了敲门,等了不久,门便被打开了。

  两人进了屋里, 宋玉竹对着裴钰道:“这就是当年派出去三名内卫之一的妻子,你要是不信的, 你自己问清楚,看我有没有半句不实。”

  这妇人听到宋玉竹的话,眼神有些闪躲, 只敢偷偷瞄了裴钰一眼,不敢抬眼直视裴钰,对着裴钰行了个礼。

  见裴钰只是盯着眼前的妇人,并不说话,宋玉竹将她推到了裴钰面前,有些激动地说道:“好,你不问,那让她告诉你,她是什么身份,她那死了的相公又做了什么事,究竟是谁派她相公出去的,又下了什么样的命令,让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这妇人看着裴钰,有些胆怯,宋玉竹大声对着她道:“你说啊!”

  裴钰看向宋玉竹,不懂她今日为何如此急躁,她极少会像这般性急冲动的。

  这妇人瞻前顾后,犹豫许久,终于开口了:“七年前,他回来之后立刻让我收拾东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当时我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他看上去特别害怕,我想问两句,可他只是急着帮我收拾行李,根本没给我问话的机会,他送我跟孩子到了城门口,却不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我当时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他没说原因,一直催促着我们快走,说让我们先走,他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找我们的。”

  “我带着孩子在乡下家里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他,就只等到了一封信,信我还留着”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裴钰,“这位大人,你自己看吧。”

  裴钰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宋玉竹道:“怎么,你不敢看了?”

  裴钰沉默许久,终于是接过了那封信。

  或许那人早知自己这一趟任务,即便成功回宫复命也是必死无疑,所以杀完人后立刻将自己的妻儿送离了京城,随后便自尽了,只留下这封遗言。

  信中虽未清楚指明究竟是谁指派他们去灭口,可看他的令牌,能差遣内卫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又还能有谁。

  信上所说,裴家当时全府上下包括丫鬟下人在内的十八口人,包括府上的鹦鹉与厨房中的家禽,一个活口不留。

  而裴钰的叔叔,宋玉竹娘亲带着她所嫁的夫君,因那日正好在裴家,也不幸遭此一劫,没能活下来。

  这封信上来看,这人身为内卫,向来只听皇帝命令行事,活着时执行这样的任务肯定不在少数,杀人灭口一事早已习惯,可当年完成裴家这一任务后,却没再回宫复命,而是选择了直接了断自己。

  按他所说,因为当年一事牵扯极广,早在他接下这任务起,他就已知自己是必死无疑,若是回宫,也是一死,所以事成之后他便直接去见了妻儿最后一面,再没回去。

  信上还说,让妻儿走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等到事情过去了,一年,两年,越久越好,直到确保没人再找上来,才是安全的。

  而且,让他们若是十日内没等到他就不必再等,他肯定已遭不测,他留给他们的银两足够他们安稳过完下半辈子。

  见裴钰死死抓着手中的信纸,几乎要把那张纸给捏碎,宋玉竹道:“看清楚了吧,害死叔叔还有你爹娘的人就是那个人,即便不是他亲手做的,可人是他派出去的,裴家上下十几条人命,甚至连我们平日爱逗的那只鹦鹉,一个活口都没留。这样,你还能当作没事发生吗?你忘了你我当日回到府里看着满院的尸首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你都忘了吗?这种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忘记?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要放下仇恨,你能做到看着他们无辜枉死,你还要跟凶手的女儿在一起吗?”

  “若不是你那日离开不在府上,你也早已没命了!”

  裴钰当然记得,那日是他第一次遇上孟沅澄,也是他父母双双惨死的日子,所以,他跟孟沅澄从来都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地继续下去。

  每每想起那一日,父母惨死的场景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

  对孟沅澄来说,那一日可能是轻松幸运的,可对他来说,却是永远难以忘记的惨痛。

  裴钰时常在想,若是那一日他能及时回去,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若是他没有救下落水的孟沅澄,要是没有与孟沅澄耽误那一段时辰,也许,他至少也能来得及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一直想忘记那日的悲痛,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当年的事,可是,此时裴钰再去回忆那一日的细节,却又想起了许多被他忽略的东西。

  孟沅澄那时就是活泼外向的性子,跟如今一样,他不过顺手救起她来,她便软磨硬泡地非要缠着他。

  她那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什么心思逗藏不住,想法逗摆在了脸上,他哪里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在她看来,那时的他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哥哥,所以她便见色起意,非要赖着他,他提出要走,她便撒娇说自己衣服还是湿的,不想穿着湿衣服,要找个地方把衣服烘干,还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回去,要让他送她回去。

  孟沅澄当年虽然年纪还小,可也是在宫中长大,耳濡目染,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也清楚,她虽赖着他不让他走,可说起自己的身份时,也只是简单带过,只说自己是京城人士,本来身边是有丫鬟跟着的,可两人不慎走散,她意外落水,幸好裴钰经过,才救了她。

  其实裴钰早在这以前便见过孟沅澄。

  半年前边关打了胜仗,皇上大喜,在宫中设宴庆祝,他爹虽只是吏部的一个小官,按理说以他爹当时的官职,这样的宴会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可那时皇上龙颜大悦,破了例,因此裴钰他爹也得以进宫,还带上了裴钰,就是在那时,裴钰第一次见到孟沅澄。

  半年前,孟沅澄跟现下相比,没什么变化,不过那时出现在大殿内的她,更加让人瞩目。

  皇上宠她是出了名的,那一场宴会下来,裴钰对孟沅澄的唯一印象便是骄纵无礼,但却格外会笼络人心,皇上被她哄得开怀大笑,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未消失过。

  裴钰当时虽然年少,可也有了些如今这般的沉稳性子,看着孟沅澄那般骄横,十足是被宠得过了头的模样,他是十分看不过眼,只觉得这样的姑娘若是日后嫁了谁,谁就有得受了。

  没想到,不到半年,他便与孟沅澄以这样的方式再遇了。

  孟沅澄自然是对他毫无印象,可裴钰对她却是记得清楚。

  听到孟沅澄隐瞒自己身份的说辞时,裴钰也未戳穿她,只觉得有些意思,她虽看着任性妄为,但在某些事上,还是聪明的,就像如今,还知道要瞒着自己的身份。

  可裴钰转念一想,她这所作所为又是十分矛盾。

  有防人之心,却又要跟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地,虽他救了她,可她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家的模样,若他见财起意,她不成了落入虎口的羔羊了。

  再看孟沅澄,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抓着他的袖子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他快走。

  裴钰无奈,找了处干净些的地方,生了火,让孟沅澄把衣物烘干。

  他那时想着别的事,等回过神来时,一偏头,就对上了孟沅澄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即便是被他发现,她却也不慌张,依旧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裴钰虽说是有同龄人没有的稳重,可到底也还是个少年人,被孟沅澄这般直勾勾地看着,还是有了些不自在,侧过身子,躲开了孟沅澄的视线:“你看什么?”

  孟沅澄倒是直接:“看你啊!”

  裴钰拿着手中的树枝拨动了下燃着的火堆,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孟沅澄理直气壮:“就是好看才看嘛。”

  裴钰:“……”

  他还从未见过孟沅澄这样的姑娘,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几岁的小姑娘搞得这般拘谨,甚至都不知该答什么好了。

  两人坐在火堆旁,时不时说着话,大多时候都是孟沅澄问,裴钰跟着答几句。

  “哥哥,你家住哪里?我下次来找你可以吗?”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可以还是不可以啊?”

  ……

  裴钰很少接触这般年纪的姑娘,除了宋玉竹,这还是第一个。

  可宋玉竹是个乖巧还有些内敛的小姑娘,孟沅澄跟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对上孟沅澄那期待的眼神,裴钰也是招架不住。

  他才明白,像她这样的性子,怎么能不受宠呢。

  他刚要回答,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听便是来者不善。

  拉起孟沅澄,他找了个山洞便躲了进去。

  从洞中的缝隙看出去,来的一行人共三人,穿着统一的深色劲装,腰间佩刀,一直在四处打量。

  裴钰捂住了孟沅澄的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这几人在四周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这才离去。

  如今再想这些,裴钰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时候,他以为那些人是冲着孟沅澄来的,可现在看来,那几人就是刚从他家离开的,或许那时候,他爹娘已遭不测。

  他以为那时自己藏得很好,这时想来,根本不是这样。

  他跟孟沅澄生的火堆就还在旁边,孟沅澄的外衣也还在旁边放着,这群人怎么可能没发现。

  他记起了,当时孟沅澄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发出了声响,有一人是往他们这里看了的,他甚至还对上了那人的眼睛,可那人却并未朝着他们过来。

  想着孟沅澄,裴钰突然明白了。

  若不是孟沅澄在他身边的话,可能他早已没命了。

  那群人哪里是没发现他们,是认出了孟沅澄,所以他才幸免遇难的。

  裴钰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那当皇帝的爹害得他家破人亡,但那日,假如孟沅澄不在的话,他又哪能活到今日,从另一面来说,她又是救了他的人。

  见裴钰一直沉思着并未有什么动作,宋玉竹以为他是还不愿意相信:“事到如今,你就还不愿意承认吗?你就有那么喜欢她?”

  “我知道。”

  宋玉竹紧盯着裴钰,良久后才又说道:“好,我相信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裴家上下十几条人命,裴钰自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那三个内卫早已死了,可元凶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能为裴家枉死的十几条人命讨个公道,他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想来想去,若不是他死,便是要那个人死。

  可日后,一旦孟沅澄知道了真相,那他们两个是再无可能在一起。

  这日回去,裴钰彻夜未睡,整整想了一夜。

  孟沅澄回去后,也是辗转反侧。

  摸着颈间的项链,裴钰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桥上的模样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怎么不知道是裴钰帮她找回的项链,只要一细想他在冷水中泡了多久,孟沅澄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但是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她又如何能有什么反应。

  她更是不懂,他如今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沅澄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裴钰的场景。

  准确来说,其实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在七年前,他们就已经见过。

  那时候,她偷偷溜出宫去,那段日子正是七夕前后,她早已听说民间的灯会是极热闹的,所以求了好久,才让沈子微同意带她出宫了。

  他们出宫时,时辰还早,所以沈子微便带着她在市集四处逛逛,那日人很多,她也因此跟沈子微走散了。

  她虽胆子不算小,但第一次出宫,对宫外的一切都很陌生,心里还是怕的,到后来,她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条河边,四周都是山林,十分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她面上看着镇静,其实早已胆战心惊的。

  加上那几日又听了不少吓唬人的传闻,那时独自处在偏僻的林中,她吓得冷汗直流,腿都软了。

  这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了动静,她警觉转身,一个不慎,脚下一滑,便落进了河里。

  水流很急,孟沅澄只记得自己一掉进河里,立刻便被灌了一肚子的水,呼吸不上来,想要呼救,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孟沅澄记得自己当时甚至都已经认定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只是怨念自己还有好些事情没做,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年纪轻轻便这么意外溺水而亡,她还听说溺水死的人,若是尸首被发现得晚了,肯定十分肿胀,难看得很。

  她想着想着,逐渐变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她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裴钰。

  她记得自己当时直接就伸手摸了上去,裴钰似乎是没料到她的反应,就任由她摸上了他的脸。

  孟沅澄上手,触感十分光滑,又是一张白嫩清纯的小脸,她下意识地便捏了一把,听到裴钰轻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活着。

  她立刻便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裴钰。

  “太好了,我没死!”

  裴钰一把推开了她,脸有些微红,孟沅澄不知的是,虽她那时是男装打扮,可裴钰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个小姑娘。

  裴钰还从未见过这般奔放的小妹妹,一时间还有些害羞,推开孟沅澄之后,立刻连着退了好几步。

  “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裴钰看着孟沅澄那张稚嫩的小脸,听声音也是脆生生的,分明就是还没长开的小孩。

  “嗯。”

  孟沅澄才被从河里捞了起来,喝了一肚子的水,虽然吐出了不少,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鬓边落下了一两缕发丝,都湿哒哒地黏在了脸侧。

  听到裴钰的回答,她还是一下从地上起来了,然后拉住了裴钰,眼睛透亮的,望着裴钰:“那刚才我听到后面有动静,是你吗?”

  裴钰抽出了自己的手,往边上挪开了些:“嗯。”

  “我把你当成坏人,心里害怕才掉进河里的,不过还好哥哥你救了我。”

  裴钰实在不习惯这么直白坦诚又热情的小女孩,只得道:“你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哪知孟沅澄又拉住了裴钰,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哥哥,你不送我回去吗?我一个人不敢走这里。”

  “我还有事。”

  “那你带着我,我跟家里人出来的,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们一定很着急,你办完事再顺带送我回去吧,可以吗?”

  见裴钰不答,她又继续问道:“可以吗?”

  孟沅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是个陌生人,她就那么大的胆子非要赖着他。

28. 第二十八章 她没想到当时的愿望竟真的……

  孟沅澄还记得当时裴钰的样子。

  虽然才十几岁, 但早已有了如今这般不苟言笑的迹象,看着很是沉稳,但毕竟年纪还小,到底是不能做到完全喜怒不形于色, 面对她丝毫没有距离感的举动, 明显能看出十分地不自在, 甚至脖子都有些泛红。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应下了她的要求。

  “嗯。”

  “你答应了?”

  裴钰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孟沅澄见他没有反驳,便当他是默认了, 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孟沅澄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裴钰则是极少回应, 仔细想想,跟几年后他们的相处似乎是一模一样。

  孟沅澄记得那日裴钰陪着她在树林里等到了前来寻她的沈子微,见到沈子微来找她,她十分高兴,跑上前去,跟沈子微说了两句话,正要给他介绍裴钰, 一回头,裴钰早已不见踪影了。

  沈子微也疑惑, 问孟沅澄:“人在哪里?”

  孟沅澄的笑脸僵住,跑回到方才她跟裴钰坐着的地方,可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影。

  沈子微也跟着上前, 孟沅澄十分失落:“他刚刚还在这里的,我跟你说两句话人就不见了。”

  沈子微安慰道:“等你回宫了,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他就是。”

  “可是,我连他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一日傍晚,她确实如愿赶上了灯会,只是却总觉得有些可惜,因为还没来得及知道裴钰的名字他便消失不见了。

  沈子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来看灯会吗?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孟沅澄直来直往:“刚才那个哥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都没机会见到他了。”

  沈子微打趣道:“看来那个少年肯定是十分俊俏了,你这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就这般茶不思饭不想了。”

  沈子微弯腰,凑近了孟沅澄,道:“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姑娘在想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了?”

  孟沅澄被他打趣,还是有些害羞:“我,我才没有。”

  说完,她便推开沈子微往前走去了。

  沈子微追上孟沅澄,轻轻拍了拍孟沅澄的肩,孟沅澄回头一看,却被一张近在眼前的鬼脸吓了一跳。

  她连着退了好几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人。

  面具被摘下,孟沅澄看到了面具后的沈子微的脸。

  “你故意吓我!”

  沈子微笑了起来,将面具递给孟沅澄:“给你,你也可以吓我的。”

  “我才不要,你都知道了,肯定吓不到你了。”孟沅澄还是接过了那个面具,“这个面具很好看啊,送给我吗?”

  “你喜欢吗?”

  孟沅澄点头:“喜欢。”

  “那你留着。”

  孟沅澄刚得到面具,免不了的新鲜劲,立刻便戴上了,在这市集的一路,她都未摘下面具。

  甚至两人去路边小摊买吃食时,孟沅澄也一直戴着面具,小贩方一抬头,见到一张奇形怪状的脸,明显地被吓到了。

  孟沅澄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有点故意捣乱成功的开心。

  沈子微也无奈地跟着摇了摇头,给了银两,拉着孟沅澄走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孟沅澄就顶着那张妖怪面具的脸,抬起头望着沈子微,沈子微都有些不习惯,伸手去将她的面具摘下了些,露出了孟沅澄自己的脸,这样看着便顺眼多了。

  “带你去放河灯。”

  “放河灯是干什么啊?”

  “民间习俗,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写到河灯上,许下愿望,也许将来的某一日就能实现了。”

  孟沅澄高兴道:“太好了,我们赶快去吧。”

  说着,她便拉着沈子微的手往前跑去。

  两人来到河边,孟沅澄拿着河灯,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要写些什么好。

  见沈子微已经落笔,她凑上去,想偷偷看一眼,没想到沈子微虽然专心写着,可还是感知到了背后孟沅澄的动作,伸出一只手,便把孟沅澄的眼睛捂住了。

  “啊,你捂着我眼睛干嘛?”

  沈子微笑着道:“不能偷看,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愿望就不灵验了。”

  快速写完自己的灯后,沈子微才松开手,去看孟沅澄。

  “怎么样?想好了吗?”

  孟沅澄望着河面,突然道:“想到了。”

  正要落笔时,见沈子微还盯着自己看,她也冲着沈子微道:“你别看我。”

  沈子微觉得好玩,笑道:“好,不看。”

  孟沅澄瞧了眼沈子微,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跑开了些,蹲在地上写完了,这才回到沈子微身边。

  “写好了?”

  “嗯,好了。”

  “那我们一起放河里去。”

  沈子微先将自己的河灯放入了河中,只见孟沅澄却一直没有行动。

  “怎么不放?”

  “你先走开,我放了,等它飘远了,你再回来。”

  沈子微失笑,真是个孩子。

  “好,听你的。”

  沈子微退到了后面,看着孟沅澄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灯放入河里,然后双手合十,也不知是许了什么愿,看着是十分虔诚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说起方才放的灯,沈子微道:“许了什么愿?”

  “你说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我才不告诉你。”

  “那我猜猜,想要好吃的?”

  “才不是。”

  “漂亮衣服?”

  “不对。”

  沈子微又说了好些,一个都没对。

  孟沅澄很得意:“你肯定猜不到的。”

  沈子微自然是猜不到的。

  过了许久再想,孟沅澄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写下那么一个愿望。

  她更没想到的是,写下的愿望竟在不久后的几年真的实现了。

  后来的日子里,孟沅澄出宫不多,便是更没有机会遇见裴钰了。

  她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将这事忘记了,可没想到在一年前父皇的寿宴上,她再次重遇裴钰,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跟几年前相比,裴钰自然长高了不少,人也更加俊朗,不过比起几年前来,倒是更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了。

  那晚宴席结束后,孟沅澄便去拦住了他。

  但裴钰却早就忘记她了。

  “公主,有何事?”

  “你认得我?”

  孟沅澄起初还十分惊喜,以为裴钰还记得她,没想到裴钰下一句便让她刚刚燃起的希望立刻破灭了。

  “公主之名,朝中上下有谁不知。”

  孟沅澄:“……”

  原来是这么个认得。

  她盯着裴钰,试图想提醒他:“好几年前,河边,还记得吗?”

  裴钰却是一脸疑惑:“公主在说什么?臣不懂。”

  孟沅澄指着自己的脸,凑到裴钰跟前:“你看看我的脸,真的不记得了吗?”

  裴钰躲开了孟沅澄,往边上挪了一步:“公主,这样不合规矩。”

  “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裴钰看着孟沅澄,很是奇怪:“公主,没什么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其实孟沅澄也不懂自己为何就对裴钰一见倾心。

  不止一个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是连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她年少时第一次见裴钰,现在想来最多也只是见色起意,觉得他长得好,小孩子总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她也就对他热情了些。

  但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她竟能在那场宴席上从在场的那么多人中,一眼便将裴钰认了出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陷进去,他远远比不上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其他人,可孟沅澄知道,自己却偏偏就喜欢他。

  躺在床榻上,孟沅澄想了很多,可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一看外间,灯还燃着,更深夜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从幼时长到如今,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细想来,唯一受挫之事便是裴钰。

  他不管她的身份地位,也不在乎她是美是丑,更让她挫败的是,她似乎从来不入裴钰的眼中。

  在他眼里,世上的女人大抵只分为两种,一种是他喜欢的,另一种便是其他人,这一种便跟其他男女老少在他眼中一样,并无什么分别,都是一个模样。

  是真的喜欢裴钰,她又怎么会不羡慕宋玉竹。

  对着宋玉竹时,裴钰是极尽耐心,那是她从未享受到的待遇。

  但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样的人不会属于她。

  可不是他,孟沅澄再想象不到自己能跟其他男子共度后半生的场景。

  想到这里,孟沅澄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没用,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了,这么伤春悲秋干嘛!”

  劝别人时说得那么好,自己也要看开些啊!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第二日起来,便已接近中午了。

  “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孟沅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怎么知道?”

  小云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公主眼睛这一圈都是黑的。”

  孟沅澄吓到,赶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道:“把镜子拿过来,我看看。”

  看着镜中自己明显黑了一圈的眼睛,孟沅澄很惆怅。

  “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日也不想出门了,你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是。”

  在寝宫内待了几日未出门,孟沅澄也有些闷,这日用过晚膳便打算出去走走,没想到刚一出门,便遇上了个行色匆匆,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小宫女。

  孟沅澄觉得有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宫女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又四处张望了许久,确定无人后,这才进了屋内。

  为避免打草惊蛇,孟沅澄只得等在外面。

  房门紧闭着,她听不清屋内人说些什么,可能看出屋内明显有两个人影,除了那小宫女外,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孟沅澄等了一会儿,见房门打开,她立刻躲到了一旁,宫女出来时十分警惕,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这才匆匆离开。

  见宫女离开后,隔了没多久,一男人从屋内出来了。

  孟沅澄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并不熟悉,这后宫中,除了女人,便是太监,怎么会有男人出现,还是在这傍晚时分。

  想到方才那宫女离去时的模样,孟沅澄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与这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事,也不是该由她来管的,那日回去,她也未声张这事,只当是从未看见过。

  过了两日,孟沅澄都快忘了这事时,却又见到了这个宫女。

  这日她一到御花园中,不料竟撞上了慧妃。

  “公主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御花园赏花了?”

  孟沅澄抬眼便瞧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慧妃,淡淡道:“娘娘不也兴致挺高?”

  慧妃在孟沅澄对面坐下:“怎么没人给本宫倒杯茶呢,这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桌上是方才给孟沅澄备的茶水点心,小云一直在一旁伺候着,慧妃这话一出,孟沅澄知道她这是在不满她,故意说给她听。

  孟沅澄也是被宠惯了的,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慧妃能好好说话,她可能还能有些好脸,可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受这个气。

  “是啊。”孟沅澄望向慧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在看清她的模样后,愣了片刻,可脸色立刻又恢复如常,“你是怎么伺候娘娘的?眼睛长在哪里了,怎么还要教你吗?”

  宫女立刻跪下,求道:“公主恕罪,娘娘恕罪!”

  慧妃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给本宫准备热茶来。”

  “是,奴婢这就去。”

  孟沅澄端起手中的杯子,朝着慧妃笑了笑。

  真是冤家路窄,孟沅澄没想到,她那日意外撞见的私会情人的宫女竟就是眼前这个。

  这慧妃平日在宫中有恃无恐惯了,连小云也受过她的气,没想到身边的丫鬟也不怎么安分。

  慧妃也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男人的声音。

  孟沅澄回头望去,见到的竟是孟璨。

  “臣参见公主,参见慧妃娘娘。”

  “不必多礼。”

  孟沅澄跟孟璨没什么话说,孟璨未来时,她本就打算离去,正欲起身时,瞥见慧妃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慧妃瞥了一眼孟沅澄,问:“公主不是要离开吗?”

  孟沅澄忽然笑了笑:“我这些日子在寝宫待得久了,许久未出来,想在这里多坐会,怎么,打扰娘娘了?”

  慧妃扯起了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怎么会。”

  孟沅澄小口喝着杯中的茶,却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孟璨与慧妃。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氛围。

  孟沅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前些日子得了个珍宝,特来献给皇上。”

  “哦。”

  慧妃看着倒是明显比方才热络了许多,比起对孟沅澄,她好像对孟璨更是积极。

  孟沅澄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可慧妃却又问道:“是什么?”

  孟沅澄默默地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有来有往地说着话,她倒是更像个多余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孟沅澄一直沉默着。

  小云察觉到孟沅澄的不对劲,问:“公主,怎么了?”

  “什么?”

  “公主你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孟沅澄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句,就又不再说话了。

  在御花园时,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孟璨跟慧妃。

  按理说来,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两人下意识所透露出来的东西都表明他们远比看上去熟悉得多。

  孟沅澄发现,方才他们三人各坐一方,但是慧妃的身子其实明显地向孟璨一边倾斜,方才讲到一件事时,慧妃一时激动,下意识就要去接触孟璨,孟璨朝孟沅澄看了一眼,碍于孟沅澄在,所以立刻便闪开了。

  还有,慧妃整个人都是偏向于孟璨的方向坐着的,说话时,大多时候,都一直盯着孟璨,连笑容都比方才对着她时真心了不少。

  对着孟沅澄笑时,看着十分勉强,面向孟璨时,嘴角上扬起来,眼睛也是微微眯起,连眼边都出现了些笑纹。

  要说孟璨说的东西有多有趣,那自然不是,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可现下也只是孟沅澄的猜测,她若真因此便把这事告到父皇那里去,也是立不住脚的,恐还会被那两人倒打一耙说她诬陷他们两人。

  所以她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孟沅澄这边正想着,却被小云打断。

  “公主。”

  孟沅澄想得入神,看也没看小云,只道:“我想事呢,别烦我。”

  “想什么这么专心?”

  “嗯?”

  这声音听着耳熟,孟沅澄一抬头,竟是章昱。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了。”

  孟沅澄斜睨着章昱:“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说吧。”

  “放心好了,这回是给你说个好事的。”

  “你有好事会想到我?”孟沅澄看着章昱,不怎么信,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好事?”

  “我近日见了裴钰,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然后呢?”孟沅澄不懂,这也算好事,而且对她来说算什么好事啊!

  “你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孟沅澄没回答,她上哪去知道他为何心情不好。

  “因为他病了。”

  “哦。”

  这还真是好好的消息啊。

  “你别这副脸啊,你听我说完。”

  “那你说吧,我听着。”

  “他为什么生病呢,听说是因为受了凉,然后因为这事他跟他那个未婚妻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受凉?听到章昱这么说,孟沅澄想了下,这么说来,裴钰受凉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日帮她找项链,不仅在河里找了许久,还穿着那身湿衣裳穿了一整日。

  虽是这么想,孟沅澄对章昱因为裴钰跟宋玉竹吵架便开心这事还是十分鄙视:“他们闹矛盾,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29. 第二十九章 “你希望是因为你吗?”……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孟沅澄诧异:“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裴钰跟他那个未婚妻也不像是能过到一起的人, 你不是还喜欢他吗?别说我不帮你,你就趁着他们俩闹矛盾这段日子,趁虚而入,不就有机会了。”

  “他们俩最近好像闹得厉害, 我在吏部去见裴钰, 都撞见她找上门去了。我跟同僚打听了几句, 好像说是她抱怨裴钰总是太忙,没有时间陪她。”说到这里, 章昱又感叹道, “要我说她还不如你呢, 我见过几次,看着端庄得体, 其实脾气不小,动不动就不知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总是摆脸子, 而且,这种性情的人,不高兴了又不说出来,非要让人去猜她在想什么,跟她相处,真是要累死了。你嘛,至少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听到章昱这般评价,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如何。

  “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其实我们不当夫妻还是能当很好的朋友的。”

  “哦。”

  “你就没什么想法?我给你出的主意不是挺好的?”

  孟沅澄拒绝道:“我需要这么做吗?我又不是离了他不活了了, 为何要自降身份去做这种事。况且这种不道德的事,我才不屑去做。”

  章昱看着孟沅澄,将信将疑:“你对他没兴趣了?不是费心费力地追了他快半年的日子, 前些日子还上心得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章昱怎么会知道,孟沅澄不是变了,只不过是已经累了。

  裴钰的心坚如磐石,从来都不给外人进去的机会,她做了这么多努力,甚至都没有能靠近他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已有宋玉竹了。

  “算了”孟沅澄摇了摇头,“你今日专门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的?”

  孟沅澄觉得他应该没这么关心她。

  章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当然不是了。”

  “其实,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什么?”

  章昱瞥见孟沅澄身边的小云,对着孟沅澄道:“让她先走开些。”

  “小云,你先回去。”

  “是。”

  见小云离开了,章昱这才开口:“我想问你,一般女子生辰送什么比较好?”

  孟沅澄问:“若宁的生辰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

  孟沅澄:“……”

  “你平日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这事,就这么蠢?”

  不是林若宁的生辰,他怎么会来问她女子生辰送什么礼物,除了林若宁,他也没有要送礼物的女子了。

  显而易见的事,他居然还能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一旦跟自己心仪之人扯上关系的事,人的脑子都会变得不清醒了吗?

  “问你意见,别侮辱人啊!”

  “看来,你最及跟她进展不错,都到了要送生辰礼物的地步了。”

  章昱有些得意:“那是自然,对了,她也说要邀请你,不过最近都没见到你,让我代她转告你。”

  既然如此,孟沅澄想,自己也该准备份礼物才是。

  “走吧。”

  “去哪?”

  “帮你去挑个礼物送她。”

  “那快走吧。”

  两人来到了西市的尚瑧阁。

  这里乃是京中最大的玉器宝石店铺,虽比不上皇宫中的器物,可也算是珍品了。

  孟沅澄与章昱坐在尚瑧阁二楼,掌柜的已吩咐将店内所有的首饰摆件都放在了两人面前。

  章昱拿起了一对翡翠滴珠耳坠,问孟沅澄:“这个怎么样?”

  孟沅澄只是瞧了一眼,便道:“太普通了。”

  “这个呢?”

  孟沅澄看向章昱手中的青玉龙凤纹佩饰,摇头:“不好。”

  “这怎么不好了,不是挺大气的吗?”

  “她跟我年纪相仿,你觉得戴着这个合适吗?这般老气横秋的饰物,送给你爹那个年纪的人还差不多。”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真是麻烦。”

  孟沅澄喝了口茶,幽幽道:“我也觉得麻烦,不然我们就此回去吧。”

  孟沅澄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章昱一把按住:“别啊。”

  “慢慢挑。”

  孟沅澄看了眼桌上的珠钗首饰,问掌柜的:“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价钱有些高,不知……”

  孟沅澄看向章昱,对着掌柜说道:“都拿上来,这位公子有的是钱,主要想挑个喜欢的。”

  “那我这就去。”

  章昱看着掌柜的明显激动不少的背影,转头看着孟沅澄:“你可别胡说,我们章家时代清白,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多钱,你别冤枉我。”

  孟沅澄笑道:“开玩笑的,你爹两朝元老,随□□出征,平边疆,为我朝开拓疆土,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出将入相,功勋这般卓绝,是我朝的功臣,我怎会不记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日你不给这个钱,不合适了吧。”

  “我当然可以给了,不过我给的钱,你去送这个礼,我是不是太亏了,我白给了银两,又没落到好,不是个好买卖。”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只听见店里的伙计又引了一人上二楼来,还未上到二楼,便已听到来人的声音。

  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只听声音便觉得至少是个清秀美人。

  可待伙计将这人带到二楼来时,孟沅澄和章昱都是一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玉竹。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地沉默。

  还是宋玉竹率先打破了僵局,对着旁边的伙计道:“你先去忙吧,我跟二位是认识的,我们自己看就好。”

  伙计下楼去后,宋玉竹对着孟沅澄和章昱行礼道:“民女参见公主,见过章将军。”

  这是孟沅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跟宋玉竹见面。

  哪里像章昱说得那般不好,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可温婉大方,也并未有失礼之处。

  章昱瞄了孟沅澄一眼,见她直愣愣地盯着宋玉竹,也不说话,只得对宋玉竹道:“宋姑娘,坐吧。”

  “多谢大人,多谢公主。”

  孟沅澄这才回过神来,再没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宋玉竹。

  此时又陷入了一阵谜一般地安静。

  章昱看了看自己两旁,一边一个女子,默默地在心里叫苦,这种事情怎么偏偏就让他遇上了,他还得硬着头皮去缓和气氛。

  “宋姑娘今日来这里是?”

  “我平日也没什么事,今日正巧路过这里,听说来了些新货,便来看看,想买件礼物送给他。”

  “哦,哈哈,确实。”

  章昱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尴尬。

  孟沅澄却是一直沉默着,并未说话。

  这时,方才去拿首饰的掌柜回到了楼上,见到宋玉竹时,也跟着问了声好,便将手里的木盒放到了桌上。

  章昱这回便不动手去选了,望着孟沅澄,等着听她的意见。

  反正他选的都要被默认为没品位的选择。

  孟沅澄瞧了许久,终于选中了一件珠钗。

  形如桃花,花瓣用粉色玉石做成,以红宝石镶嵌其上作为花蕊,翡翠为叶,极为小巧精致,钗体本身用今打造,虽颜色繁复,却不显累赘,反倒凸显其精巧艳丽。

  “这个吧。”

  章昱接过孟沅澄手里的珠钗瞧了瞧,暗自腹诽道,也没看出比他选的好到哪里去。

  这话他是不敢当着孟沅澄的面说的,不然她又要不高兴了,不高兴也就罢了,直接撂挑子走人,那他上哪去找人帮忙去。

  “好。”

  章昱回头对着掌柜吩咐道:“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包漂亮点。”

  “好。”

  嘱咐完掌柜,章昱对孟沅澄说道:“你再选一个。”

  孟沅澄知道章昱这是要送她一件作为谢礼,她自然也不会客气,挑了几件放在桌上。

  章昱看了眼,还好,不是很多。

  他知道孟沅澄不会跟她客气的,不过至少没有他想得那么多。

  谁知只听孟沅澄道:“除了这些,其他的都要了。”

  章昱:“……”

  孟沅澄笑着对章昱道:“有问题吗?”

  章昱咬牙,还得面带微笑:“没问题。”

  “那就行了,走吧,那些东西让他们送到你府上就行了。”

  “还要去哪?”

  “其他地方看看。”

  直至离开,孟沅澄也未再正眼敲过宋玉竹一眼。

  宋玉竹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似乎是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即便裴钰想要回头,好像也没什么机会了。

  孟沅澄与章昱离开尚瑧阁后,走了一段,章昱这才道:“你不会不认识刚才那个姑娘吧?”

  孟沅澄没说话,章昱又问道:“你真不认识啊?”

  “那就是裴钰的未婚妻。”

  孟沅澄的反应是章昱没想过的淡定:“那又怎么了?”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何时跟她是情敌了?”

  在她们两人中,裴钰从来都没有哪一刻是倾向于她的,他们青梅竹马,从一开始她就输了,说难听些,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宋玉竹争,见到宋玉竹又如何,她又能有什么反应呢。

  “不说这个了,再去旁边的胭脂铺看看。”

  “还去?”

  “当然了,多选几样,不然送不到她喜欢的。”

  “你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故意整我的吧,你根本看不上那些东西,刚刚还买那么多。”

  被他看出来了,孟沅澄道:“我不喜欢,送给我宫里的人也可以的。”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怎么话这么多,用你多少钱啊,你就这么心疼,日后她真跟你在一起了,看来是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了。”

  “……”

  在西市从头走到尾逛了一圈,再出来时,章昱已经抱了一堆东西,盒子堆到了眼前,连前方的路都险些看不见。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拿他当苦力使唤的。

  进了一家店,不管是卖什么的,都要买上一大堆,连路边骗人的江湖术士卖的所谓灵丹妙药她都要买上两瓶。

  若他只是单纯来当个苦力也就算了,银两还都是他付的。

  好在孟沅澄买了这些,终于是停下了。

  “我也累了,前面有个酒肆,进去休息会。”

  章昱将怀里的一摞盒子放在了面前的桌上,他这二十二年来,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向来都是他指挥着别人,今日却是好好被孟沅澄奴役了一把。

  坐下之后,章昱赶紧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对比孟沅澄的悠闲自得,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面子都没了。

  孟沅澄觉得好笑:“叫些吃的,我饿了。”

  章昱唤来了小二。

  “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来几个,再来壶茶。”

  “好嘞。”点完菜后,小二却还没走,“二位,我们这里的葡萄酒很不错的,要不要来点?”

  章昱刚想说好,孟沅澄却先一步拒绝了:“不用了,我们不饮酒,来壶茶。”

  “好,那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谁说我不喝酒的?”

  “是我不喝。”

  “那我喝就行了。”

  孟沅澄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要是你喝醉了,谁给我把东西送回去?”

  “……”他可真是小看她了,简直要把他这个人用到极致才算完。

  “而且,谁知道你酒品如何,万一喝多了撒酒疯,岂不是很丢人。”

  “我可是千杯不醉的,你别小看人。”

  一顿饭吃完,两人出了酒肆,拐了个弯,孟沅澄远远地便看到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的裴钰。

  她也不知为何,近日看到裴钰总觉得心里不对劲,就像如今,他离他们还有好远的距离,她就已经在思考着要换条路躲开他了。

  孟沅澄一边转身,一边对着本应在身后的章昱道:“我们换条路。”

  她哪里会想到,身后的章昱早已不见踪影了。

  如今就只留下方才她买的那些东西,满满地堆了一地。

  那边裴钰越来越近,也没有时间去追究章昱究竟是何时跑的,这边的东西她片刻间又是带不走的,想了下,孟沅澄干脆地转身便走,这些东西不要也罢。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是走进了哪条小巷子里,反正是看不到裴钰了,她甚至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后,她又觉得不对,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这般躲着裴钰。

  “干嘛要躲着,真是傻!那条路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我凭什么不能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是啊。”

  孟沅澄被吓到,连退几步,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想扶着点,却只抓了把空气,还是摔到了地上,手肘也在地上摩擦着,滑了好一段距离。

  孟沅澄摔下之后,这才看清来人。

  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刻意要躲着他了,却还能在这里遇上他。

  裴钰见孟沅澄摔到在地,手臂都被擦伤了一大片,立刻将她来了起来。

  “没事吧?”

  裴钰拉过孟沅澄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衣袖都擦破了,手臂处全是些细小的血痕。

  孟沅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裴钰却并不松开。

  “我要回去了。”

  “先上点药。”

  “我自己会去,不用麻烦你了。”

  裴钰头一次不顾孟沅澄的意愿,硬拉着她去了医馆。

  时辰不早了,大多医馆都关了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大夫看了眼孟沅澄的伤口,道:“就是一点擦伤,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我都休息了,还被你们吵醒了。”

  孟沅澄不说话。

  大夫朝着身边人道:“把这个药膏给她抹上,然后包扎一下就行了。”

  “是。”

  小徒弟可能是刚来不久,没学到什么东西,下手又没轻重,光是给孟沅澄擦药都弄得孟沅澄疼得喊了好几次。

  裴钰接过他手里的药:“我来。”

  小徒弟回头看了眼大夫,大夫道:“给他吧,就是上个药,也没什么难的。”

  小徒弟这才把手里的药和纱布交给了裴钰。

  这下是轮到孟沅澄别扭了,本来其他人给她上药,她只是疼,可裴钰给她上药,她是浑身都不舒服了。

  过去裴钰哪里会对她这么好。

  就不说方才,明明她都躲着裴钰走了,他竟然还能找到她面前来,这就让孟沅澄已经很惊讶了。

  还有,不顾她的意愿,非要拉着她来医馆,如今更是要亲自给她上药……

  孟沅澄盯着眼前的裴钰,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前些日子受风寒脑子烧糊涂了吗?”

  这些日子,裴钰真的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像是转了性一般,对她特别地好。

  其实也说不上是特别好,但相较于以前,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裴钰动作很轻,将药抹在孟沅澄的伤口处:“疼就说话。”

  孟沅澄越发觉得不正常,裴钰哪里对她这样过,便又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觉得我像是脑子有问题吗?”

  孟沅澄摇头,就是因为不像,所以她才更害怕。

  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她实在想不出原因来。

  “我听说你跟宋玉竹吵架了?”

  “你从哪听来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孟沅澄想了想,那日裴钰浑身湿淋淋地回去,没过多久便听说他跟宋玉竹吵架的事,难不成是因为她。

  “不会是因为我吧?你帮我找项链的事她知道了?”

  话一出口,孟沅澄又后悔了。

  明明那日她是装不知道的,如今这么一说,不就完全暴露了嘛。

  裴钰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眼眸,望向孟沅澄。

  他本是蹲在孟沅澄身边的,如今这般动作,不知为何,竟还有了那么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裴钰眼睛未离开孟沅澄,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我……”

  孟沅澄还未说出个答案来,裴钰又问了一句:“你希望是因为你吗?”

  “我……”

  怎么回事,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哑巴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

30. 第三十章 “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

  “我说你们两个, 弄好了就赶紧走,这大晚上的,你们不累,我可是要睡的。”大夫看了一眼两人, 继续道, “你们要眉来眼去也好, 卿卿我我也好,都换个地方去, 我这是医馆。”

  孟沅澄:“……”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跟裴钰眉来眼去了。

  不过大夫这么说, 孟沅澄也是不好意思在待在此处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往出走。

  裴钰将剩下的药膏和纱布还给大夫, 说了声谢谢,便跟上了孟沅澄。

  两人出了医馆, 天色已晚, 街边的商户大多都已关门,零星的几家,老板也都在收拾着准备打烊,路边的灯笼早已亮起。

  孟沅澄与裴钰就走在这空荡荡的街上。

  感觉到身后的裴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孟沅澄十分别扭,好几次都想回头让他离开,可思考之后, 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许久,最终孟沅澄还是耐不住性子, 回头对着裴钰道:“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送你回去。”

  真是奇了怪了。

  以往她强迫都很少能让他送她回去,今日他却这般主动。

  “你是有事求我?”

  “还是你故意这么对我,想气宋玉竹?”

  孟沅澄第一次从裴钰的眼神中看出了些很明显的无语的意思。

  虽他未说话, 但早已从眼中透露出了自己对于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吧,当我没说。”她也后悔这么问了,显得她很傻啊。

  可她确实想不明白他这般态度大变究竟是什么原因。

  裴钰的脸在街道两旁微弱的烛光映照下,在此时的黑夜里,显得要温和许多。

  只是此刻他眼中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像是在层层雾气中,让人看得不够真切,飘渺难以把握的。

  他安静地注视着孟沅澄,一言不发,却让孟沅澄的心狂跳起来。

  孟沅澄转身,想要避开他这灼人的视线,却被裴钰一把抓住。

  “喂,你干什么?”

  孟沅澄被裴钰拥进了怀中。

  这怀抱太过用力,紧密得让她难以挣脱。

  “我就说你脑子出问题了吧。”

  裴钰的手越收越紧,孟沅澄赶紧改口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在裴钰的怀中,孟沅澄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帮我?”

  “我,我帮你找大夫,找御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孟沅澄只听到裴钰似乎是笑了一声。

  “你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不会是上次受风寒没好,烧糊涂了吧。”

  若真是这样,孟沅澄觉得她还真是有很大的责任。

  裴钰听着孟沅澄的胡说八道,沉默不语。

  她已经认定了他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几乎是毫无章法地说个不停,还十分豁达地保证一定要帮他‘治病’,让他不用担心。

  可日后,事情真发生了,她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说话吗?

  裴钰了解她,肯定是不能的。

  她是率真娇憨,被娇惯得过了头,但只是因为还没触及到她的底线,所以看着是好说话的脾气,可一旦真……到那时,他们才是真的再无可能了。

  裴家上下这么多条人命,不可能放下,可若他不能放下仇恨,要报仇,孟沅澄必然又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这一切似乎真的是无解。

  他想了几日,彻夜难眠,终究是想不出个破解的方法。

  在这两者中,他只能选其一。

  “如果我是你的仇人,你会怎么做?”

  孟沅澄不解,好好地说这个干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就是不喜欢我,就算你跟别人成亲了,也算不上我的仇人啊!”

  “我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样?”

  孟沅澄本以为裴钰是开玩笑,可听他语气这么认真,似乎很着急要听个答案。

  孟沅澄便道:“那,看你怎么伤害他们了,你肯定就是我的仇人了。”

  “如果有人伤害了你的家人,你还知道仇人是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孟沅澄小声咕哝了一句:“怎么越来越具体了?”

  可见裴钰这个架势,她要是不答,他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

  “那我当然会报仇了,是我的亲人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逍遥自在,那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亲人呢。”

  听孟沅澄这么说,裴钰忽然松开了手。

  其实不用问,他就应该知道她的答案的。

  不说是她,任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是他还心存侥幸,以为对她来说,他会是不一样的。

  他也明白,这如何不是一种强求。

  如今她已经表明了态度。

  若是要跟她在一起,他肯定要彻底抛下仇恨,若是做不到,要去报仇,那他们两个也是再无可能,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孟沅澄此时还是云里雾里,裴钰盯着她的眼神,怎么看上去还有些悲伤。

  “你的亲人怎么了?”

  仔细想来,她好像是没见过裴钰的父母,年节时,甚至来拜年走动亲戚都没见过。

  她还记得去年过年时,初一她便去了裴钰府上,可到了一看,门口连个灯笼都没挂,更别说其他东西了,整个府上透露着一股冷清的味道,大门紧闭,她敲了许久的门,都未有人应。

  如今再听裴钰这么说,她好像是明白一点了。

  莫不是他的家人出了什么意外或是被坏人所害,所以他才成了如今这般性情。

  想到这里,孟沅澄又有些羞愧。

  她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裴钰,从未考虑的裴钰的感受,单方面地说喜欢他,要对他好,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他,也没有关心过这些事。

  “出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的,我解决不了,还有父皇,他肯定会听我的。”

  裴钰忽然笑了一声,他怎么敢妄想着日后孟沅澄能原谅他。

  因为他同样也做不到。

  没过几日,裴钰便被召入宫。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起来吧。”

  “谢皇上。”

  如今再看眼前的人,裴钰的心情又是极不一样。

  他看着已经老了许多,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咳了许久,若没有身上那身衣服,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年老体弱的普通老人而已。

  但想起那日回到家中的景象,裴钰却又不能以平常心看待面前人。

  他自是不会轻举妄动,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但恨却是不能控制的。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何事?”

  “臣不知。”

  “前段日子,你立了大功,朝中官员的这笔烂账虽还完全解决,但也见了成效,朕知道你也不容易,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这些朕都记在心里的,圣旨朕已让任拟好了,吏部这个空缺便由你顶上去。”

  见裴钰没什么反应,皇上问:“怎么,不满意朕给的这个位置?像你这般年纪便当上吏部尚书的,你已是第一人了。”

  良久,裴钰才道:“谢皇上隆恩。”

  “往后便好好做,谁是真正为朝廷做事的,朕自然看在眼里。”

  “是。”

  “咳咳咳……”

  裴钰见他又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太监立刻将茶水递到他面前:“皇上,要不再找太医来看看。”

  “看了也没什么用,那帮人只会开些驱寒补气的方子,朕吃了这许多,也没见什么效果。”他抬了抬手,对着身边伺候着的公公道,“你先下去。”

  公公看了裴钰一眼,默默退下了。

  “说完了公事,朕还有别的事要问你。”肃宗看着裴钰,“你多大年纪了?朕记得你比澄儿大上几岁。”

  “是。”

  “年纪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听到这话,裴钰心中便已有数了。

  他接下来的话裴钰果然没猜错。

  “你也知道澄儿一直是……”肃宗顿了片刻,“你是如何想的?尽管说实话,朕不会降罪于你。”

  “承蒙皇上和公主错爱。”裴钰注意到内室的帘子忽然动了动,似乎是有人在那帘后,“可臣已有钟情女子。”

  “她虽出身普通,可为人娴静,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臣与她心意相通,若要娶妻,便是非她不娶。”

  帘后,孟沅澄听着裴钰一句一句对宋玉竹的赞美之词,还有最后的那句非她不娶,手里的瓷杯终于变成了碎片。

  碎裂声自然也传到了前方殿内裴钰与肃宗的耳中。

  孟沅澄怎么会不知道,他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这些话,说是回绝父皇的好意,更不如说是在说给她听。

  她早知裴钰心里从来没有她,可今日却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他这般真心实意地诉说着对宋玉竹的情意,若她是个外人,倒也要为他的这份情谊感动了。

  裴钰离开后,孟沅澄这才从帘后出来。

  碎瓷片割破的手指处早已被包扎好,肃宗看着面无表情的孟沅澄,心疼不已:“澄儿,朕知道你喜欢他,可今日你也听得清楚,他心里是一点没有你,全心全意都只想着另一个人,甚至在朕面前,连那些客套话也不愿说了,他做到这般,你也该清醒了。”

  孟沅澄当然明白,可她不懂,他这些日子的举动又算什么。

  既然那么一心一意对宋玉竹,又为何要来招惹她,还说着那些奇怪的话。

  不行,她要去问个清楚,他凭什么这般对她。

  孟沅澄拦住裴钰的时候,宋玉竹也在他身边。

  可她也顾不上什么,当着宋玉竹的面便问了出来。

  “我也没强迫你娶我,跟我在一起,但是,你这段日子对我做的,又算什么?今日正好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

  宋玉竹看了眼裴钰,上前挡在了孟沅澄与裴钰之中。

  “公主,即便你地位尊贵,感情一事也是不可勉强的。”

  “我虽是普通人家出身,可也知道礼义廉耻,公主这般,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孟沅澄看都没看宋玉竹一眼,只盯着裴钰,要等他一个答案。

  “你说话。”

  裴钰将宋玉竹拉回到自己身边,对着孟沅澄道:“我应该从未给过公主什么承诺,若是哪里做得让公主误解了,我也无话可说。”

  孟沅澄笑了一声:“真是可笑!亲我抱我,这都不算什么吗?如果这样也只能说是我误解的话,那我真要问问你了,你对普通女子也是这般没有距离的吗?”

  听到孟沅澄的这番话,宋玉竹有些震惊地望向了裴钰。

  她竟还不知裴钰对孟沅澄有过这样的举动,裴钰甚至都从未对她主动过,别说更亲密的动作,连牵手这样的事,都是她主动的。

  “你真的做了?”

  裴钰出乎意料地坦荡承认了:“是。”

  “第一次是我醉酒,把公主认成了她,第二次是因为我受风寒未好,不清醒,若公主介怀的话,我便任由公主处置。”

  宋玉竹握紧了裴钰的手,看向孟沅澄:“公主可是听清楚了?他已解释了。”

  孟沅澄握紧了拳,看着宋玉竹:“这样的解释你也相信吗?”

  “他说我便信。”

  “好,好,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孟沅澄伸手,狠狠地打了裴钰一巴掌。

  宋玉竹没想到孟沅澄会有这样的举动,惊讶万分,赶紧将裴钰护在了身后:“公主!”

  孟沅澄冷笑道:“我不过打他一巴掌,你就这么心疼,你们还真是相配啊,像他这样敢做不敢当的混蛋,你自己当个宝吧,我不要了。”

  孟沅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玉竹转身,望着裴钰,伸手在他已经红了的半边脸上轻轻碰了碰:“没事吧?”

  裴钰只是摇头。

  “方才她说的那些是真的?”

  “是。”

  “那你今日这是做了决定了?”

  “是。”反正他与孟沅澄是再无可能了。

  “我知道你只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所以有些动摇,不过我不会让你后悔你今日的决定的。”宋玉竹抱住了裴钰,轻声道,“而且她不过也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因为没得到你,所以才这般执着,若是你真跟她在一起了,她可能很快便失去兴趣了,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裴钰望着孟沅澄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她有的东西日后我也会有,到那时,你是想做驸马还是别的什么官职,都任你选。”

  宋玉竹抱着裴钰,幻想着日后的美好场景,无比希望这一日能早些来。

  其实想来,若是没有那一场事故,她又如何能与裴钰在一起。

  虽说两人青梅竹马地长大,并未血缘关系,可名义上,他们还是堂亲的关系,不说旁的,就是她娘还有叔叔,都不会容许他们在一起。

  如今,裴钰父母已逝,叔叔也不在了,连她娘也在一年前去了,如今,便没有人能早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孟沅澄更不能,等她日后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孟沅澄那是必定不能留的。

  孟沅澄一人出了宫,进了间酒肆。

  以往只听人说借酒浇愁,她还不理解,但今日出了这一遭事,她似乎也能明白了。

  只是这酒喝得多了,她却是越发地清醒了,更是难受。

  好歹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今日已这种方式结束,她怎么能好受。

  “原来心真的是会疼的。”

  孟沅澄忽然便趴在了桌上。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孟沅澄从桌上抬起来头,视线有些模糊,慢慢地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子微,你怎么在这里?”说到一半,孟沅澄又苦笑了一声,“是我在做梦吧。”

  这个时候,沈子微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不是。”

  沈子微擦去了孟沅澄眼下的泪珠:“是我,我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嗯。”

  孟沅澄迷迷糊糊只听到沈子微‘嗯’了一声。

  可她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你别看我。”

  “不看。”沈子微拿过孟沅澄面前的酒杯,“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还没喝够。”

  “好吧,那我陪你。”

  孟沅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口齿不清:“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沈子微注视着孟沅澄因为醉酒酡红的双颊,轻声道:“因为我知道。”

  能让孟沅澄这般借酒消愁的人,除了裴钰,还能有谁。

  他只是恨,裴钰竟这般不懂珍惜,不懂她的好,竟能忍心看着她这么伤心难过。

  他一直想要呵护的人,裴钰却这般轻贱着她的真心。

  孟沅澄这时已经熟睡过去,即使是醉了,她口中也在叫着裴钰的名字。

  沈子微轻轻地抚上她的脸,低声自语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自认没有哪一点比裴钰差,但却从来得不到孟沅澄的心。

  第二日,孟沅澄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一切竟全是陌生的。

  不光是被褥,还是帘子,所有的东西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孟沅澄抬手放在了自己的额上,缓了好一会,看在看清自己的袖口时,又慌了起来。

  她昨日穿的不是这件衣裳。

  孟沅澄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她就只穿着单衣而已。

  究竟是谁给她换的衣服,这里又是何处?

  她昨日明明是一个人,难不成她是喝糊涂了,随便便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

  孟沅澄扶额,努力想回忆起昨夜的事情,却无半点效果。

  她的记忆似乎就停滞在昨夜她进那家酒肆时了,往后再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孟沅澄立刻朝门口望去,看清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子微捕捉到孟沅澄明显的脸色变化,忍不住笑了。

  看到是他后,她好像就放心了。

  他是该高兴她对他的信任,还是该失落她好像不把他当成个正常男人呢。

  “这是你家?”

  沈子微关上了门,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

  “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不关心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吗?昨夜你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

31. 第三十一章 “你的青梅竹马这么多啊!……

  孟沅澄忽地愣住了, 她确实没想过。

  “这是你的房间?”

  沈子微点头。

  “你的床?”

  “自然。”

  孟沅澄把方才被她掀开的被子用重新拉了上去,只露出张小脸,看着沈子微的眼神里有几分不确定:“衣服不会也是你给我换的吧?”

  “你昨晚喝了不少,又喊着说自己不要回宫, 我便把你带到我家了。”

  “那我的衣服呢?”

  “我把你放到床上后, 准备给你倒点水喝, 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吐了, 衣服也弄脏了, 所以给你换了。”

  孟沅澄想象了一下昨夜的场景, 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些,想遮住自己的脸。

  她还从未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刻。

  “对了, 你不光吐了,还说了好些胡话, 喝多的人力气似乎都特别大, 你抱着床边的柱子不撒手,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你乖乖躺下的。”

  “还……”

  孟沅澄这下是彻底地放弃了:“好了,别说了。”

  她可不想再从沈子微口中听到她昨夜是多时态的了。

  “你昨夜说了好多话,不想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孟沅澄从被子里露出了眼睛,望着沈子微:“那,你说……算了算了,还是别说了, 太丢人了。”

  沈子微笑意更深:“骗你的,没说什么。”

  沈子微脑中浮现出了昨夜带着孟沅澄回去时发生的事。

  其实他到酒肆时, 孟沅澄已喝了不少,加之她酒量一般,其实那时已快要睡过去了。

  撑着跟他说了两句后, 便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但那时时辰已晚,宫门已关,沈子微便派人捎了个信回去,后就带着孟沅澄回自己府上了。

  好在这酒肆离他的府邸不远,沈子微背着孟沅澄往自己府上走。

  走出没多远,许是夜里的凉风吹过,孟沅澄又醒了过来,在沈子微的背上也是极不安分。

  “你,你放我下来!我还要,要喝!”

  沈子微生怕孟沅澄掉下来,只得安抚道:“好,你别动,我这就带你去。”

  “你骗我”孟沅澄红着脸,有些结巴,“这,这哪里有酒?”

  “转过去就到了,你再等等。”

  “不要,我不要,你放我下去。”

  孟沅澄在沈子微背上闹腾起来,要去拨开沈子微的手,沈子微没想到她会上手,一个不慎,险些带着孟沅澄栽倒到地上。

  见孟沅澄这般折腾,沈子微无奈,只能将她放了下来。

  可孟沅澄还是醉了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根本不稳,沈子微小心地伸手护着她,怕她摔倒。

  “小心些。”

  “我没事,你看”孟沅澄指了指自己的腿。

  沈子微疑惑:“看什么?”

  “我的腿。”

  “嗯,腿怎么了?”

  “腿离地了。”

  沈子微苦笑不得,醉酒的人说起话来果然是毫无逻辑。

  说完孟沅澄又抬起了另一条腿:“你看,这,这一只也离地了,两只腿都离地了,我,飞……”

  原来是这个意思,沈子微这才听明白她的意思。

  “要两只腿一起离地才算飞,不如我背着你,这样你就能飞起来了。”

  孟沅澄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

  沈子微在孟沅澄前方蹲下,孟沅澄一下便跳到了沈子微的背上,然后跟着哈哈地笑了几声。

  沈子微将孟沅澄的双手放到自己脖前,对孟沅澄说道:“抱紧,我要起来了。”

  “嗯。”

  孟沅澄点了点头,不过沈子微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了没。

  这回孟沅澄不再闹着要沈子微放她下去了,盯着自己悬空的两腿发呆,过了一会儿,沈子微只听她道:“我飞起来了。”

  沈子微失笑:“嗯。”

  折腾了这许久,后面孟沅澄便是安安静静,再也没什么动静,沈子微以为她是累了,已经睡着了。

  可回到自己府上时,沈子微一看背上的孟沅澄,竟还睁着眼睛,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子微将孟沅澄放下,轻声问道:“累了吗?我带你去休息?”

  孟沅澄没说话,愣了一会,忽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沈子微看着她这般默不作声只是流泪的模样,也是心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孟沅澄只是摇头,却又不说话。

  “别哭了。”从他认识她起,她极少哭的,他见到的那么两次,好像都还是因为同一个人。

  沈子微试着去拉孟沅澄,孟沅澄并未反抗,见状,沈子微便带着她去了客房。

  见孟沅澄似乎还是神游的状态,沈子微蹲下帮她脱了鞋,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但是没安静多久,沈子微还未离开,孟沅澄便又闹了起来。

  她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床边的柱子,硬是不撒手,嘴里还说着沈子微完全听不懂的胡话。

  沈子微试着想去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可听了许久,还是未能听明白,只能猜测:“怎么了?要喝水吗?”

  孟沅澄像是没听见沈子微的话,只是抱着柱子,又哭又闹的。

  沈子微有些头疼。

  她这一晚上又哭又喊的,想来也是口干了,沈子微走到桌边,刚一倒好水,还未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声音。

  这一回头,孟沅澄已吐了一地。

  她人还不清醒,衣服也因此被弄得有些脏了。

  沈子微无奈,这屋子看来今夜是睡不成了。

  穿着这脏衣服肯定是睡不了的,见孟沅澄醒了,沈子微便唤来了丫鬟,吩咐她们给孟沅澄换上了身干净衣服。

  原本的屋子肯定是要清理的,沈子微只得又带着孟沅澄去了隔壁的厢房。

  就这么折腾了一大夜,等孟沅澄安分睡着的时候已接近寅时了。

  沈子微虽说是回了房,可总担心孟沅澄半夜醒来又闹腾,时不时地便要去孟沅澄的房外看看,这一夜过去,他合眼休息的时候也就一两个时辰。

  看孟沅澄这般懊悔的模样,沈子微便也没将昨夜她所做的事全数告诉她,若她听了,肯定要郁闷好些日子了。

  可孟沅澄却不相信,追问道:“真的没有吗?”

  “嗯,没有,我说着玩的,你喝了不少,我带你回来时你就已睡着了,一睡便到今日这个时辰了,什么都没干,也没说什么胡话。”

  “那,我的衣服呢?”孟沅澄想起沈子微方才的话,还是不放心。

  沈子微这时也不逗孟沅澄了,万一她真当真了,他还真不如何解释了。

  “衣服是让府里的丫鬟给你换的,这房间也是平日给客人住的。”

  孟沅澄这下才安心不少,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没想到,沈子微还是这种会开玩笑的性子。

  沈子微见她这样,问:“怕什么?”

  “当然是怕我醉后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孟沅澄心直口快地答完,这才想起,以她跟沈子微的关系,这么说又有些不太合适。

  说完后,她偷偷看了一眼沈子微的表情,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便立刻转了话题,“什么东西?很香啊!”

  她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

  沈子微将方才放在桌上的粥碗端了过来:“我吩咐厨房做的,山药薏仁粥,比较清淡,你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又没吃什么,如今肯定是饿了。”

  孟沅澄摸了摸肚子,还真是饿了。

  她接过沈子微手里的碗,喝了一小口,扁了扁嘴:“好淡,不喝了。”

  “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有味道的东西,西汁乳鸽,烤鸭也行。”

  沈子微笑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大早吃这种东西的?”

  “我就是想吃。”

  “不行。”沈子微摇头,“你昨夜喝了不少酒,又吐了,早上就该吃些清淡的,你说的那些都太油腻,对你肠胃不好。”

  “可是我就是很饿,想吃。”

  “这样,你早上先吃这个垫一下,晚上再带你出去吃鸿运楼的乳鸽。”

  孟沅澄想了想,这才又喝了一小口粥:“好吧。”

  “你起来后是不是都还没照镜子?”

  孟沅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急:“怎么了?我脸色很难看吗?你把镜子拿过来我看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孟沅澄已后悔自己方才对沈子微说的那番话了。

  有这时间,她为何不早些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脸色发白,唇上也是没多少血色,眼睛还有些肿,整个人就是憔悴无比的样子,而她竟还顶着这张脸跟沈子微说了那么多。

  孟沅澄遮住了自己的脸:“你快出去。”

  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忘记你方才看见我的样子,让丫鬟来给我梳洗,给我买身新衣服来。”孟沅澄撩起自己的头发闻了闻,也沾上了酒气,“还有,要发油,香膏,反正都给我买来。”

  沈子微耐心听着,等孟沅澄说完,才问:“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

  见沈子微还不动,孟沅澄催促道:“你快去啊!”

  她才不想这副模样过一整日。

  “好。”

  沈子微正要出门,门忽然被推开了。

  孟沅澄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便是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子微哥哥。”

  孟沅澄明显注意到了,来人看到她的存在之后明显愣住的表情。

  她朝着孟沅澄走近,伸手指向孟沅澄,看向沈子微:“这是?”

  “紫宜,这是公主殿下,不可这般无礼。”

  小姑娘听到沈子微这般说,这才对着孟沅澄行了个礼,不过看上去有些不情不愿。

  “不必多礼了。”

  “谢公主。”虽说嘴上这么说,可看她脸色,明显不怎么高兴。

  孟沅澄问沈子微:“这位是?”

  何紫宜抢在沈子微答话前挤进了他们二人中间,对孟沅澄道:“回公主,我叫何紫宜,从小跟子微哥哥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的。”

  听到青梅竹马一词,孟沅澄忍不住笑了,看向沈子微:“你的青梅竹马这么多啊!”

  沈子微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语的感受。

  他拉过何紫宜,对着孟沅澄解释道:“别听她胡说,她比你还小两岁,哪里跟我是什么青梅竹马。”

  何紫宜仰头看着沈子微,不满道:“怎么不是了?我们明明就是一起长大的,我还说过长大要嫁给你的。”

  沈子微:“……”

  “别胡闹了。”

  “我才没胡闹呢。”何紫宜抓住沈子微的袖口,“子微哥哥什么时候娶我呢?”

  孟沅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还从未见过沈子微被一个小姑娘搞得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

  何紫宜回头去看孟沅澄:“公主,你笑什么呢?”

  “没有,只是觉得你们很相配啊。”

  听孟沅澄这么说,何紫宜立刻便高兴起来:“你看,连公主也觉得我们相配。”

  若是再说下去,沈子微觉得自己恐怕是脱不了身的,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来找你啊,我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你人,你总说没空,今日可抓到你了,你得陪我。”

  沈子微提醒道:“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说了要陪你的一个朋友,你说她近日心情不快,闷闷不乐,怎么近日不陪着她了吗?”

  何紫宜道:“是啊,我劝了她好久,可也没见什么成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是因为男人才如此的,我也没法让那男人回心转意的。”

  “我早告诉她了,那个男人不可靠,可她不信,总觉得自己能让他浪子回头,她会成为那个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结果,还不是这样。”

  说罢,何紫宜又挽上了沈子微的胳膊,道:“还是子微哥哥好,从来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鬼混,再也找不到比子微哥哥更好的男人了。”

  沈子微没想到何紫宜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便继续问:“那个男人做什么了让她这么伤心?”

  “好像突然就说要跟她分开,问原因也没细说,就说对她没兴趣了,然后送给了她一些东西,说是补偿,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人了,可惜莹莹还一直念着他,非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何紫宜愤愤道:“我见过那个男人一次,光是第一印象就很差的,那个男人明显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张口闭口都在炫耀,什么我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这都是天下只有一件的……像这种话,短短的一个时辰,都不知听了多少回了。”

  对于何紫宜的抱怨,孟沅澄本没怎么上心,可听到这里时,她总觉得这话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这般行事作风,这般张扬跋扈的人,她怎么觉得她好像认识呢。

  是他。

  孟沅澄想起了,第一次在宫中见孟璨,他好像就说过类似的话。

  难不成何紫宜说的这个男人就是孟璨?

  可光凭这么点信息,孟沅澄肯定是不敢确认的,要想知道更多,那就只能亲自去见一见这个莹莹。

  孟沅澄问道:“那这个男人一定是相貌堂堂,十分英俊吧。”

  何紫宜十分不屑地‘嗤’了一声:“哪里有多出众,肯定是比不上子微哥哥的,不过比起普通人来说,也还不错,不算多高,身形偏瘦,五官还算端正,不过没什么精气神,主要是出手阔绰,排场很大,我偷偷跟其他姐妹讨论过了,他这种萎靡的精神,说不定就是夜夜笙歌,消耗过度,才这般虚的,也不知莹莹究竟看上了他哪点。”

  沈子微敲了一下何紫宜的额头,训道:“姑娘家,说什么呢,一天天都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何紫宜吐了吐舌头:“没有,我就是从书上看来的,而且我也没胡说,他看着就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哪里比得上你这么英明神武的。”

  沈子微:“好好说话,别撒娇,以后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知道了。”

  孟沅澄着急孟璨的事,打断两人的对话,接道:“或许就是看上了他的钱财呢,你都说了,他似乎是十分阔气的。”

  何紫宜立刻反驳道:“不会的,莹莹家里又不是缺钱的,肯定是那个男人用花言巧语蒙骗了莹莹,莹莹那么单纯,所以才会被他骗的。”

  沈子微对着何紫宜道:“说别人这么聪明,日后你可别被其他男人给骗了。”

  “怎么可能,那些男人我都看不上的,心里只有子微哥哥你一个人,要骗也只有你能骗得了我,你会骗我吗?”

  沈子微:“……”这他如何答。

  答会与不会都不合适,还是沉默为好。

  不过他倒是发现,孟沅澄似乎对这个男人十分感兴趣。

  “怎么?你认识?”

  孟沅澄笑笑:“怎么会?”

  不过,为了确认究竟是不是孟璨,她还真打算去瞧瞧。

  “不如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你的朋友吧。”

  何紫宜没想到孟沅澄会这么说,倒是愣了。

  沈子微问:“为何要去?”

  “反正我都睡了这么久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是挺好的吗?”

  沈子微瞧着孟沅澄,知道她肯定不是因这个理由,不过孟沅澄不说,他也没追问。

  何紫宜想了想:“好,那子微哥哥也一起去吧。”

  “莹莹在家里闷了好久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看她,她应该会高兴的。”

  沈子微还未答,倒是孟沅澄抢先一步道:“他就不去了。”

  “为什么?”

  “都是姑娘家,他一个男人去了,万一要说些私密的话,他在场怎么合适?”

  虽然觉得孟沅澄说得有些道理,可何紫宜还是不舍,她今日来就是来见沈子微的,没想到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走了。

  孟沅澄倒是立刻便动了,对着沈子微道:“我要的东西快吩咐人去买,我收拾好了便要出去了。”

  见何紫宜还依依不舍,孟沅澄小声在何紫宜耳边道:“我现在要去换衣服梳洗,这会都是你跟他独处的时间,你还不好好把握。”

32. 第三十二章 我不愿看你在我身上虚费光……

  听到孟沅澄这么说, 何紫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子微哥哥,那我们先出去吧。”

  何紫宜拉着沈子微便往外走,沈子微却是一直盯着孟沅澄,孟沅澄是何意思, 他自然是明白。

  孟沅澄见沈子微迟迟不动, 道:“快出去啊, 难不成你还等着看我换衣服?”

  孟沅澄都这么说了,沈子微只能任何紫宜将他拉了出去。

  屋外, 何紫宜拉着沈子微在院中坐下。

  她是许久没见沈子微了, 自是十分想念的, 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不管沈子微有没有在听, 一个人倒是说得兴致勃勃。

  “我听好多人说棠梨园那个变戏法的很厉害,变得可精彩了, 票也很难买到,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啊?”

  “还有,合德楼新来了个厨子,说是拿手的那道蟹酿橙做得特别好,我们明日便去尝尝吧,我想了好久了,本来早就说去了,可还是想等着跟子微哥哥你一起去。”

  何紫宜说了许多, 停了少时,似乎是在努力想着还有什么能跟沈子微说的新鲜事。

  、

  “哦, 对了,我还跟家里从厨子学了几道菜,什么时候我做给你吃, 好吗?”

  何紫宜说个不停,可沈子微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屋内孟沅澄的身上。

  她这般贴心,想为他与何紫宜创造机会,可殊不知,他并不想要这机会。

  让他更怅然的是,孟沅澄的心里终究还是一点没有他。

  若是有半分他的位置,又怎么会把他往其他人身边推。

  何紫宜说了许久,一直不见沈子微有回应,终于是反应过来,见沈子微一直望着远处公主所在的房间,她抓住了沈子微放在桌上的手,摇了摇:“子微哥哥,你看什么呢?”

  沈子微摇头:“没什么。”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何紫宜嗔怪,“你不会一句都没听吧。”

  “听着的,你说要去吃蟹酿橙,还要去看马戏。”

  听着沈子微前一句,何紫宜本来还是满意的,可听完接着的一句,她的脸立刻皱了起来。

  她纠正道:“不是马戏,是变戏法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何紫宜认真解释道,“马戏一般都是动物表演的,但是这个变戏法的是人来表演的,他可以把你眼前的东西一下就变不见,还能凭空变出其他东西来,很厉害的。”

  沈子微随口道:“这不过都是些障眼法罢了,就是这人手上动作比较快,还有便是他所用的道具是特制的,暗藏机关,所以才能有你看到的那些神奇的效果。”

  “我不听,你别给我说。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精彩就行了啊!”何紫宜拉着沈子微的手撒娇,“去嘛,去嘛,我真的很想看啊!”

  沈子微拿她没办法,只能妥协:“好,去,改日找个空闲的时候,我带你去。”

  何紫宜扬着笑脸,点头道:“嗯。”

  沈子微看着何紫宜的脸,想起了她小时候喝水漏水,吃饭还要人追着喂的样子,明明那时候还是个小孩,怎么不知何时便长成了如今这般的大姑娘了。

  “我听说你爹要为你择婿,若你不满意,有自己中意的男子,又不好对你爹说,尽管告诉我,我去与你爹说。”

  一听这话,何紫宜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松开了一直拉着沈子微的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你还偏要把我往别人那里推,看到我嫁给别人你就开心了吗?”

  沈子微以往总把何紫宜当成妹妹,觉得她是没长大的孩子,可其实何紫宜早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沈子微知道,自己若是对她无意,也该跟她说清楚了,再拖下去,只怕是给了她错误的期望,更是怕耽误了她的良缘。

  他看着何紫宜,第一次这般认真,要跟她说清楚:“你对我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只是我比你年长,让你有安全感,可以让你依靠,所以你便把这种感情当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意,可你接触的男子并不算多,你都未曾跟其他男子相处过,又怎么知道他们中没有你喜欢的?又怎么确定我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何紫宜不说话,沈子微继续劝道:“你足够了解我吗?我们真正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你能够看到的我只是在我们短暂相处的那一段时间内我所展现出来的一面,也许在你看来我是能够宠你顺着你的哥哥,可人都是多面的,我并不如你想象得那般好,我也会发火,也会烦闷,但是这些情绪,都是我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所以可能你会错误地认为我就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好,真的不是这样。”

  何紫宜眼中有了泪花,还是固执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就能把她的感情不当一回事,以为她只是在玩。

  “你想过两个人成亲以后的事吗?你知道人的这一生有几十年,成亲就意味着你与另一人要相守这往后的几十年,生活也不止是诗情画意,还充斥着各种琐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是那么纯粹的,这些你都有考虑过吗?”

  何紫宜不说话了。

  沈子微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是过火了些,他还从未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何紫宜说话。

  何紫宜红着眼睛看着他,委屈极了。

  不过这样也好,沈子微想,想比她今日也能知道,他并不如她想得那般好。

  “你只是看到了一部分的我,这样的喜欢其实并没有多少基础,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多去接触其他的男子,也许很快你就能找到自己真正心仪的人,那时你恐怕早就记不起我了。”

  何紫宜大声对着沈子微道:“我又不是傻子,如何会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想的,喜欢就是喜欢,哪需要考虑这么多,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沈子微叹气,光凭这一点来看,何紫宜与他就完全不合适。

  他是做事之前定要周全考虑之人,但何紫宜却是不管不顾,顺心而为,只想着当下开心,从不考虑今后。

  两人本身的想法就已是天差地别,又如何能走到一起。

  何紫宜也意识到沈子微所在意的点,说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今后几十年那么久远的事,任何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要徒增烦恼,如今开心不就够了。”

  沈子微却摇头,他不能接受何紫宜,这些其实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他并未说出来。

  那便是,他心中已有孟沅澄,又如何能再容下别的女子。

  可这事他不能告知何紫宜,一是不想给孟沅澄增加负担,本就是两人的事,何必又再广而告之,让更多的人知晓。第二便是何紫宜这般性子,爱憎分明,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心仪之人是孟沅澄,又恐多生事端。

  其实设身处地地想,他与何紫宜又何尝不是相同的境况。

  同样是喜欢的人对自己无意,同样是喜欢的人有其心仪之人,虽他劝何紫宜能说得这么洒脱,可到他自己身上,他也是做不到就此放手的。

  说给何紫宜听,其实也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但若是这般便能放弃,那也不必长久地受其扰了。

  “不管如何,不必再放心思在我身上了。”看见何紫宜红了的眼眶,他的语气终究还是放软了些,“我是不想你因此错过真正的良人。”

  何紫宜却听不进去:“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管不着,既然你不信,那就等着看好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何紫宜的反应倒是也在沈子微的意料之中,若是她能这么轻易就被他说动,那也不是她了。

  他比她大了六七岁,也算看着她长大,对她十分了解,她从来都是心直口快又执着的人,认定了的事情是一定要得到个结果的,否则谁劝也是起不了作用的。

  “我不愿看你在我身上虚费光阴,等到以后,便是追悔莫及了。”

  “即便浪费了光阴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孟沅澄在一旁听了许久,她出来好一会儿,可没想到一开门便撞上了这般尴尬的场面,她自然也不好打断,只能安静地等着。

  无意偷听,但两人似乎也未有避人的意思,那些话便也就这么进了她的耳中。

  两人僵持了许久,没想到何紫宜倒是先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总归是听了不该听的事,孟沅澄正思虑着该如何是好,谁知只见何紫宜竟朝着她走了过来。

  何紫宜一把抱住了孟沅澄的隔壁,亲热道:“公主,我们走吧。”

  孟沅澄:“……”

  “我们现在去找莹莹吧。”

  孟沅澄看了沈子微一眼,沈子微似乎也是十分无奈。

  “哦,好。”

  何紫宜拉着孟沅澄走得飞快,再有没看一旁的沈子微一眼。

  沈子微也习惯了何紫宜这样的孩子气,也没再阻拦,任由她拉着孟沅澄离开了。

  孟沅澄昨夜出来时,田川并未跟在身边,如今她与何紫宜两个弱女子,又无人保护,若是遇上意外,一点还击之力都无,这么想着,她还是有些担忧。

  但何紫宜哪管这些,加上方才跟沈子微吵了一架,心情不畅,走得更快了。

  孟沅澄拉住何紫宜,道:“她家住在何处?让沈子微找辆马车来,我们也不必走着去。”

  听孟沅澄这么说,何紫宜好像是冷静了些。

  她是无所谓,可孟沅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跟她一般将就,何紫宜停了下来,好在她们还没走出多远:“我去让何伯准备马车去,公主你在这里等我。”

  何紫宜说完便气冲冲地往回走去了,孟沅澄站在原处,沈子微早已在门口等着了,许是已想到了这一点。

  孟沅澄见何紫宜别开脸,不看沈子微,一看就是还在生着闷气,再看沈子微,倒也没有非要去跟何紫宜说话,只是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便又转身进去了。

  这下何紫宜更生气了。

  孟沅澄看到何紫宜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转身便朝着她这边走来了。

  孟沅澄忍不住笑了。

  虽然任性,可也还是挺可爱的。

  在去往舒家的路上,孟沅澄侧面问了许多关于舒莹以及那个男人的事,何紫宜心思都在沈子微身上,孟沅澄问什么,她顺口便答了。

  只是她终究不是本人,知道的也并不多,从她口中,孟沅澄也并未再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只能去了舒家,见到本人再问了。

  马车在舒家门口停下,下车前,孟沅澄拉住何紫宜,嘱咐道:“我的身份……”

  何紫宜也是个机灵的,孟沅澄还未说完,她便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说漏嘴的,就说公主你是我的远方表姐,怎么样?”

  “好。”

  孟沅澄跟着何紫宜进到了舒莹的房中,这才见到了何紫宜口中一直念叨的莹莹本人。

  舒莹本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脸色也是极差,披着头发,穿着单衣,外披着一件袍子,她们进到房中时她正独自黯然神伤。

  虽然未施脂粉,但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的底子。

  本来听到何紫宜来看她,舒莹还是高兴的,可没想到进来后却还有旁人,她拉着何紫宜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声问道:“这是谁?”

  何紫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她们对面坐下的孟沅澄,向舒莹道:“这是我远方表姐,最近才来京城,暂时住在我家,我今日来看你,表姐在府上也没什么事,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何紫宜说完,孟沅澄也接着道:“我这般贸然来访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舒莹说道:“怎么会,只是我这会素面朝天,未梳洗打扮,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我知道舒小姐你近日心中郁结,我才怕自己打扰了。”

  听孟沅澄这话,舒莹又伤心起来。

  何紫宜赶紧安慰道:“莹莹你别哭啊,为那么个男人不值得。”

  舒莹眼下挂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她又只是默默流泪,用手绢擦着眼泪,并不说话。

  “我听丫鬟说你好几日都没好好吃点东西,为了他饿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何紫宜的劝说,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舒莹依旧是眼泪不止。

  孟沅澄知道,这时候旁人的劝告当事者本人也听不太进去,更何况她一个外人也不太方便开口,便只能安静地听着。

  何紫宜的性子不像舒莹,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脾气也更急些,只听她愤愤骂道:“那个男人真是个混蛋,不仅身份是假的,连名字也是随口胡诌的,想找都没地方找去,就这么让他跑了,让我找到他的话,一定让人好好打他一顿,给你出口气。”

  听到这里,孟沅澄眼神有了些变化,随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份和名字都是假的?”

  “说起这个就生气,他那日突然跟莹莹说要分开,然后就人间蒸发了,我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第二日就去他告诉莹莹的那个住处去找人了,结果大门紧闭,我敲了好久的门,根本没人,我问了人,说是那处是个私宅,本来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奇怪地是上个月竟然还能看到有一对男女在门口说话,然后那女的离开后,男的根本没进门,转身就从另一条路也跟着离开了。”

  听到这里,孟沅澄明白了。

  这个男人可真是用了心思,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那这么看来,这个男人是孟璨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

  孟沅澄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分明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想跟莹莹在一起。”

  舒莹听到何紫宜这话,哭得更加厉害:“是我很差吗?所以遇到的男人都是这般对我?”

  何紫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安慰道:“没有没有,是他们不懂你的好,这都是那些臭男人的错。”

  孟沅澄听这话,舒莹似乎不止一次被男人所伤了,她也道:“是啊,你这么漂亮温柔,只是那些男人本就不是良人,为什么要把错怪到自己身上,不要妄自菲薄。”

  似乎大多数女子遇到男子变心或是被男人抛弃,常会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把他们变心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可这明明是男人的错,又为何要检讨自己做得不够好。

  更何况若这男子真是孟璨,孟沅澄觉得倒还要恭喜舒莹了。

  这人绝不是佳偶,这般消失,舒莹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有被他骗身骗心,是喜事才对。

  可这话她是不能当着面前两人的面说,毕竟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未确定,加之她毕竟还是个外人,也不好说这样的话。

  何紫宜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那个男人还送了你不少东西,至少那些珠宝首饰该是真的,我们去把那些东西卖了,还能换不少银两。”

  孟沅澄笑,没想到何紫宜倒是想得挺开的。

  什么也没有银两来得实在。

  舒莹不说话,何紫宜继续劝道:“你还想留着那些东西睹物思人吗?快给我,我拿去帮你卖了,免得你还天天想着那个臭男人,换些银两,能买好多东西了。”

  “不开心的话,拿着那些银两,我们一起去把它花了,想买什么买什么。”

  孟沅澄也赞同,道:“她说得有道理。”

  舒莹也没什么心情,可何紫宜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虽她现在还放不下,可何紫宜毕竟是为她着想才这样说,她若是不动,倒是伤了何紫宜的心了。

  舒莹起身,从后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到了桌上。

  “就是这些了。”

  盒子一打开,孟沅澄看着盒中的首饰,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她与章昱去的那家尚瑧阁里所见过的。

  尚瑧阁在京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珍宝阁,所售物件大多都仅有几件,为了保证客人从店中买到的首饰不与他人撞了,每件首饰上还都有编号。

  孟沅澄拿起一只珠钗,仔细看了眼,果然找到了其上的编号。

  若是把这东西拿去给那老板一看,对一下名册,岂不就能找到这男人究竟是谁了。

  即便孟璨未留名字,她拿着画像去一问,应该也能问出点东西。

  毕竟这么大手笔的人,也只是少数,想必店里人对他应该是印象深刻。

  孟沅澄一想,又觉得好在孟璨还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出手阔绰,送姑娘的东西至少不是假的。

  孟沅澄对着何紫宜道:“让我去吧。”

33. 第三十三章 青楼不是良家妇女该去的地……

  听孟沅澄这么说, 何紫宜赶紧道:“不用,我去就行。”

  她怎么敢让孟沅澄去帮她与莹莹跑腿。

  何紫宜也不知孟沅澄为何这么主动要去做这事,还十分坚持,只听她道:“我前几日在尚瑧阁买了些东西, 其中有个镯子有些花了, 我去的话正好能把那镯子带去修一下。”

  孟沅澄都这样说了, 何紫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有些奇怪, 以孟沅澄的身份, 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想要什么没有,这尚瑧阁中的器物虽说价值不菲, 可比起宫中的东西还是差得远了,她又为何会去尚瑧阁买什么镯子。

  但何紫宜也未将此疑惑之处问出来, 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她既要去,那就去了。

  孟沅澄带着一盒的珠翠玉器去了尚瑧阁。

  门口的伙计一见到她十分热情:“姑娘,今日要选些什么呢?”

  孟沅澄疑惑:“你认得我?”

  “那是自然,您前几日才买了好几千两的首饰玉器,您这样的大主顾,小的肯定记得清楚。”

  他引着孟沅澄往店中走:“今日要买什么,要我给您介绍介绍吗?咱们还是去二楼?”

  孟沅澄也就任他带着自己上了二楼, 被带着进了她上次去过的屋子。

  “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吃些点心, 小的这就去找掌柜的来。”

  “嗯。”

  望着这人离去的方向,孟沅澄将早先准备好的孟璨的画像拿了出来。

  他们对她都印象深刻,想必孟璨也不会是第一次来这里, 肯定也是极大的手笔,那么对孟璨,肯定也是能记得的。

  孟沅澄没等多久,老板便出现了。

  “姑娘,这次要买什么?您上次把我们店里的珍品都选得差不多了,这新品已经定了,可还没道京城,要不想给您看看图册,若是有喜欢的,您可以先预定着。”

  “先坐。”

  老板不明就里,还是在孟沅澄的对面坐下了。

  孟沅澄将盒子打开,推到了他面前。

  “这些东西,是你这里卖出的吧。”

  只见他拿出其中一只珠钗仔细辨认着,然后点头道:“是,这上面还有我们店中的编号。”

  “而且这钗我记得的,当时一共就到了三支,很快就卖光了。”

  “谁买的,有记录吗?”

  老板面露难色,犹豫道:“姑娘,这也算是客人的私隐,我们不便透露。”

  孟沅澄本想用银两试试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可又一想,一点小钱是必然不能让他开口的。

  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很快便会传到孟璨那里去,想了想,似乎只能这样了。

  孟沅澄将那盒子合上,放低了声音,摆出了一副伤感的模样:“其实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找到我相公偷偷藏起来的票据才知道他在你这里买了这么些东西,可又不是送给我的,所以我怀疑他拿着家里的钱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你知道吗?他本就是入赘到我家的,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我家的银两,你说说,就这样,他竟然还有脸在外面金屋藏娇,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老板似乎是有些动摇,但还没完全松口:“可是我们这名册记录了我们店里所有的往来记录,事关店中机密,不能轻易给外人看的。”

  “你放心好了,我只找我相公的名字,其余的都不会看的,再说了,我又不做生意,跟老板你也没什么竞争关系,你不必担心的,我保证绝不会外露名册上的内容。”孟沅澄看着他,又道,“我前几日才在你这里花了好几千两买的那些东西,老板你不会忘了吧。”

  “我记得你这店里承诺的是五日内无理由可退货的,反正那些东西我买回去连拆都没拆呢,要不我现在便让府里的丫鬟给你送过来,我记得今日还不到第五日,按理说我是可以退的。”

  老板终于松口:“好吧,我把册子拿来给你看,不过夫人您可要记得您说过的话,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啊!”

  “那是自然。”

  “那您等等,我这就去取。”

  “嗯。”

  孟沅澄翻看着手里的名册,并未发现孟璨的名字,她怕自己遗漏,都已反复翻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孟璨。

  掌柜的在一旁看着孟沅澄将这名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忍不住问道:“找到了吗?”

  “只有这一本吗?”

  “对,因为您拿来的那些饰物都是今年的新款,所以肯定是今年售出的,我就只拿了今年的名册来。”

  翻了许久也一无所获,孟沅澄干脆直接问了,反正以孟璨的挥霍,若他真来了,他们肯定对他是有印象的。

  “没有。”

  “什么?”

  “这一批货价值不菲,数量不多,所以买的人我也都大致有些印象,大多都是些熟客,多为官员亲眷,姓孟的似乎是真的没有。”

  这倒也在孟沅澄的意料之中。

  孟璨跟其他女子来往时都知道用假身份,来这里买些玉器首饰送人,也不一定是用真的身份。

  想到这里,孟沅澄将那副画像拿了出来:“那你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掌柜的盯着画像看了许久,孟沅澄本来没抱多少希望,但没想到他还真点了点头:“来过的。”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孟沅澄本以为像买礼物送女人这种事孟璨本不必自己亲自来的,但没想到掌柜的还真认得他。

  “这位公子一个月前带着一位姑娘来过,很豪气地说让姑娘随便选,那姑娘也不客气,选的都是店里最贵的东西,算下来后差不多一万两,我本来还以为做不成这笔生意的,没想到,最后这位公子很豪爽地就结了帐。”

  “有记录吗?”

  掌柜的接过孟沅澄手里的册子,翻到了一页,指着一个名字道:“就是这个,上个月十七,九千七百两。”

  孟沅澄盯着这个名字,却是奇怪,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这不是我相公的名字。”

  掌柜的凑近册子看了一眼:“这我就不太记得了,当时我正好有别的事,最后入账是店里的伙计做的。”

  “哪个伙计?”

  “好像是阿全,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店里。”

  “麻烦掌柜的帮我把他找来,我问问他。”

  “我去看看。”

  孟沅澄盯着册子上的名字,轻轻地念了出来。

  “竺琴。”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奇怪呢。

  很快,那个伙计便被带着进来了。

  孟沅澄对掌柜的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问他就行。”

  掌柜的看了一眼孟沅澄,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好,有事您叫我。”

  门被带上,孟沅澄看着眼前的伙计,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

  这个伙计还有些茫然,上前几步,走到了孟沅澄跟前,问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上来之前,掌柜的已经吩咐过了,说这位是贵客,可不能得罪了,所以他还有些无所适从,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孟沅澄指着册子上的名字,道:“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他盯着这名字思索了一会,点头:“记得。”

  孟沅澄还有疑惑:“真的记得?”毕竟这也是一月以前的事了,他不过就看了这一会,就能给出这么肯定的答复,她还是有些怀疑的。

  “嗯,夫人您可能不认识,这位姑娘可是金凤楼的头牌。”

  “金凤楼?这是什么地方?”

  伙计的表情有些奇怪,盯着孟沅澄,小声道:“这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嗯?”

  “就是青楼。”

  孟沅澄恍然大悟,又问道:“这位姑娘很有名吗?”

  “确实是的,她是金凤楼的头牌,轻易不接客人的,一夜千金,更不说要带她出来了。”

  这就难怪了,想必这位竺琴姑娘肯定是天香国色。

  “怎么去这金凤楼?”

  “从我们店里出去后左转,再沿着那条大道一直走到底就能看见一座很漂亮的三层楼,那就是了。”

  孟沅澄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好,这是给你的。”

  伙计喜出望外,还没见过一出手就是十两赏银的客人,接过银子,立刻便揣进了自己怀中,连声感谢:“多谢夫人,以后有什么事您说话。”

  孟沅澄将盒子盖上,起身,往外走去。

  这时掌柜的正好进来,撞上了正要出去孟沅澄,还奇怪:“您问完了?”

  孟沅澄点头,顺手将歹手中的盒子交给了他:“这个你先帮我收起来,我改日派人来取。”

  “好,那您这是要去哪里?我帮您找顶轿子来。”

  孟沅澄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了。我是去抓奸去的。”

  掌柜的:“……”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一脸激动,哪有做娘子的去抓夫君的奸还这么高兴的。

  不对,不对,他突然想起来了。

  前几日陪着她来的,根本不是画像上的男人,按她所说画像上的男人是她的夫君的话,那前些日子的男人又是谁,她跟那个男人看上去也是十分熟悉的,而且那日她买了那么些东西,都是那个男人付的账。

  想到这里,他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孟沅澄,他莫不是被骗了?

  “我想起了,前几日您来这里,身边好像不是您的夫君?”

  “当然不是。”

  “可您跟他看上去……”

  孟沅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那是我的情人。”

  “啊?!”

  掌柜的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他是我的情人啊!怎么,只需男人养情人,不许我去找男人啊?”

  掌柜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

  “只是您都……”

  孟沅澄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说她都有情人,又有什么立场去抓她夫君的奸。

  “我有情人那是因为他先对不起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凭什么就要独守空房,若是他做到了当夫君的该做的事,我又怎么会去找别的男人。再说了,他花的钱都是我的,我为何要亏待自己,所以他养情人,我自然不能输给他了。不过我找男人是可以,反正我用的是我的钱,他就不行。”

  “入赘的女婿就该谨守本分。”

  这一番话让掌柜都听愣住了,好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您,您说得对,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慢走。”

  看着孟沅澄匆匆的背影,掌柜跟身边的伙计感慨道:“这有钱人的生活我真是不懂了。”

  伙计附和道:“我也看不明白了,老板你说他们都这样了,还当什么夫妻啊!”

  “不明白不明白。”

  孟沅澄照着那伙计的话果然找到了传说中的金凤楼。

  光是看门口那些妖娆妩媚拉客的姑娘们,孟沅澄已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热闹了。

  不得不说这金凤楼的装潢布置都还不错,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些姑娘们的穿着模样更是不差。

  她只在这门口观望了一会,进去的人已是络绎不绝了。

  孟沅澄便也跟着前面的人,打算进这金凤楼去瞧一瞧。

  没想到,前面那人进去后,她倒是被拦了下来。

  “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

  拦住她的姑娘仔细打量了她,然后转过头去跟她身边的另一姑娘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随后两人一起看着她,捂着嘴笑了出声。

  孟沅澄一头雾水。

  她穿着有什么不对吗?哪里好笑了。

  “你们笑什么?”

  “您这样的,不适合进我们这里。”

  “怎么不合适了?”

  姑娘们也被孟沅澄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搞得有些懵了,竟还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

  她们回头看了一眼金凤楼的招牌,确认无误后,这才回过头看着孟沅澄,审视着她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

  可见孟沅澄的眼神,好像是真的疑惑才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姑娘解释道:“您看看进去我们这里的客人跟您有什么不一样?”

  孟沅澄看着门口进出的客人,看了好一会,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不见一个女人?”

  “您看明白了?我们这里是男人取乐的地方,所以不欢迎女人。”

  “那你们不也是女人?”

  这两人又笑了起来。

  “我们是伺候那些男人的,您呢?”

  孟沅澄:“……”

  “有钱不就行了?”

  “对不住了,我们这里从来不接待女客,若您再不走的话,我们要叫人赶您了。”

  孟沅澄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即便她硬闯进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人,还是回去另想别的法子吧。

  这日回到宫里,小云正服侍孟沅澄更衣,只听她忽然问道:“小云,你说女人怎么能进青楼里去?”

  小云迷惑不解,不知公主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道:“一般不都是被卖进去的吗?”

  “自己主动进青楼的应该是少数吧,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孟沅澄无语:“我说的不是这个进。”

  “那是什么进啊?”

  “就是一般女人想进青楼去看看的话,怎么进?”

  “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孟沅澄:“……”

  要是能直接进,她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看见孟沅澄的脸色,小云赶紧补充道:“青楼一般不让女人进吧?”

  “不然还需要问你吗?”

  “用钱?”

  “没用。”

  小云认真想了许久,道:“那就跟男人一起进去吧。”

  是啊,孟沅澄忽然茅塞顿开,她跟着男人一起进去就行了。

  可是她让谁带她进去呢?

  沈子微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是章昱了。

  “不行!”

  一听到孟沅澄要让他去青楼,章昱没等孟沅澄说完,立刻就拒绝了。

  “为什么?”

  “我可是正经人。”

  “又没让你去干什么,让你带我进去看看。”

  章昱才不信孟沅澄的话:“你没事去那地方看什么?又不是什么景点,再说了,青楼不是良家妇女该去的地方。”

  “我不去,更不能带你去了。”

  “我去见见市面。”

  章昱:“……”他是真不明白了,孟沅澄脑子里一天天都想的什么。

  他才听说裴钰明确地拒绝了皇上要指婚的想法,还在皇上面前对宋玉竹真情表白了一番,难不成孟沅澄是因此受了刺激了。

  “你受刺激脑子糊涂了?”

  孟沅澄知道章昱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堵住了他的话口:“不是,也别说那个他的名字,我已经死心了,只希望他们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我怎么不信呢?”

  “不信算了,那你到底带不带我进去?”

  “不。”

  章昱还是这般坚决,孟沅澄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

  “好吧,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去找林若宁去,告诉她你这个人花心成性,已经娶了十几个小妾,接近她只是为了让她当你的第二十房小妾。”

  章昱没想到孟沅澄会这么胡说八道,他连亲都没成,哪里来的十几个小妾,而且他为什么接近林若宁,她是最清楚的了。

  “你这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她信就行了,你看她是信你还是信我,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孟沅澄是明摆着威胁他,可他却拿她没什么办法,他知道孟沅澄说得出就做得到,若她真去这么说了,他好不容易在林若宁面前建立起的形象就彻底没了。

  “好吧……不过先说好了,这事你不能外传。”

  “知道了,别啰嗦了,现在就走吧。”

  章昱拉住了孟沅澄:“等等。”

  “还等什么?你别反悔。”

  “我不是要反悔。”

  “那还有什么事?”

  章昱不说话,盯着孟沅澄,去之前还得先做点准备。

  孟沅澄被他盯得发毛:“你这么看我干嘛?”

  “你就穿这个去?”

  “那又怎么了?”

  章昱无语望天,她还能问他为什么。

34. 第三十四章 他原本所剩无几的长处又少……

  “你这身女装会不会太招摇了点?”

  孟沅澄仔细看了看自己今日的穿着, 并不太过张扬,她问章昱:“这衣服不暴露,也不多艳丽,我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与你, 一男一女一同进青楼去, 别人看了会怎么想, 万一以为我一个男人带着妻子逛青楼呢,这还不够招摇吗?那个金凤楼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花楼, 你我两个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这么一去, 我怕明日关于我们的谣言就传遍京城了。”

  孟沅澄点了点头,还是赞同章昱的话。

  “你说的有点道理。”孟沅澄托腮思考, “那我换身丫鬟装,把珠钗首饰这些都去了, 别人问起, 你就说我是你的丫鬟。”

  章昱无语望天,她究竟懂不懂,重点不在于她衣着的贵重或是廉价,问题在于她是个女人啊。

  “你怎么不懂,重点不是这个。”

  “那你说怎么办?”她就是不懂,他又不直接说,非要拐弯抹角的。

  “我让下人拿身我的衣服给你穿, 还有你脸上这些红的绿的,都去洗了, 头发也去拆了,弄个男式发髻。”

  “哦。”孟沅澄忽然想到了什么,嘱咐道, “别拿你穿过的给我,我要新的。”

  章昱:“……”

  “要不你自己去?”

  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不能太横,孟沅澄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怎么说就怎么办,行了吧。”

  这时下人已拿着衣服来了,章昱扬了扬下巴,冲着孟沅澄道:“赶紧去换吧。”

  孟沅澄离开的这期间,章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打发丫鬟去看了好几次,都只说孟沅澄还没出来。

  他也不明白了,不就是换个衣服,哪里会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等到孟沅澄整理好再回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看着换了身装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孟沅澄,章昱竟安静了一会。

  孟沅澄看向章昱,总觉得他的表情很是奇怪。

  明明方才还一直催她,这会儿她换好了,他又愣着不动了。

  “喂,你傻了?看什么呢,赶紧走啊。”

  章昱忽然大笑了出来。

  孟沅澄拧眉:“你笑什么呢?”

  章昱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孟沅澄都怕他背过气去。

  “你疯了?”

  笑了好一会,章昱这才缓过来,可一抬头,看见孟沅澄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到底笑什么?”

  章昱终于能笑得差不多了,话都说不太完整,断断续续道:“你,你没照镜子吧。”

  孟沅澄点头:“没有。”

  他一直催她,她弄好之后便赶紧过来了,哪还顾得上照镜子。

  “怪不得。”

  章昱看着眼前的孟沅澄,真不能怪他,主要是孟沅澄这副装扮着实有些好笑。

  他比孟沅澄高出许多,肩宽腿长,他的衣服穿在他自己身上是合身的,可到了孟沅澄身上,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袖子堆在孟沅澄的手腕处,稍稍一动,就要滑下来,把她的整只手都完全遮住,裤腿更是夸张,在靴口堆叠成了一团,看着十分拖沓。

  此时穿着这套衣服的孟沅澄看上去就像是原本这套衣服的主人整个缩小了几号,衣服因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那裤腿,感觉都能再塞进几条腿去。

  章昱赶紧说道:“你还是去换下来吧。”

  没想到孟沅澄却道:“别浪费时间了,丑就丑点,不耽误事。”

  章昱才不干。

  她是不在乎,可这还是他自己的衣服,他都还没穿呢,可不能让孟沅澄毁了这套衣服。

  “你还是去换了吧,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现在都还不到申时,金凤楼都还不一定迎客。”

  “换了我穿什么?你不是不让我穿女装?”

  “我让下人重新给你买一套小点的。”他可不能让孟沅澄穿成这种样子就跟着他出门了,她是乔装打扮了的,不怕别人看到,但是丢脸的就是他了。

  他跟孟沅澄走在一起,别人指不定以为他也有什么毛病呢。

  “真是麻烦,我都不嫌丑了,你怎么这么事多。”孟沅澄一边往回走一边抱怨道,“快点把衣服给我送来。”

  丫鬟将新买的衣服送到孟沅澄手上,孟沅澄又是整理收拾了一番,再出来时,又是一个时辰后了。

  这回章昱看着孟沅澄倒是顺眼多了,又那么点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了。

  “这次差不多了,比刚才那样好看多了。”

  趁着孟沅澄去换衣服的时候,章昱也去换了身衣服,还稍微地乔装打扮了一下。

  孟沅澄看着章昱,不知道他是如何弄的,肤色比原本的又黑了一度,眉毛也变了形状,从相貌上来说,其实跟他本身的模样还是比较接近,可又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真是麻烦!

  孟沅澄淡淡说道:“要是耽误了去金凤楼,我把这衣服塞你嘴里。”

  这一来二去,一点正事没干,光是换衣服打扮就花了两个多时辰,看他这样子,还挺得意的。

  哪知道章昱倒是自信满满:“放心吧,耽误不了。”

  最后再整理了一番,仔细检查过后,章昱对着孟沅澄道:“走吧。”

  两人到达金凤楼时,时辰刚好,已接近傍晚,金凤楼门口正是热闹的时候。

  章昱挑眉看着孟沅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看来你对这里挺熟悉的嘛,一定是经常来了。”

  “别胡说,我才没来过这种地方,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叫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了你也不懂。”

  孟沅澄不情不愿地说道:“是,你最懂了。”

  章昱不满孟沅澄的态度,小声对她说道:“注意你的言行,你现在是我的下人,哪有下人敢这么对主子说话的。”

  “做戏也要做全套,不然别人怎么相信。”

  “是。”孟沅澄故意拖长了尾音,“公子,那我们进去吧。”

  “这还差不多。”

  孟沅澄跟在章昱身后往金凤楼里走,这次门口迎客的姑娘跟她上次来时又不一样了。

  孟沅澄本还有些紧张,生怕又像上次一样被拦下来,可随后她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两人顺利地进到了金凤楼里,可一进到里面,不知哪里来的几个姑娘突然蜂拥而至,立刻将章昱围了起来,恨不得都贴到他的身上去了,嗓子娇得连她一个女人都受不了,只觉得浑身都痒酥酥的。

  “公子,第一次来吗?好像没见过你啊。”

  “不如今晚就让奴家来伺候你吧。”

  “公子这张脸可真是俊!”

  ……

  她们也不光是说,手还不停地在章昱的脸上摸着,更有甚者,手到摸到了他的腰间胸前。

  美女在侧,在章昱脸上,孟沅澄却没看见多少享受,他的表现看起来像是这些姑娘都是浑身带着刺的,他是如何都不得自在。

  孟沅澄在章昱身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

  章昱这么慌乱的时刻,还真是少见。

  章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手忙脚乱地下意识就想喊孟沅澄来帮他。

  “喂,你还愣在那干什么,没看见我被围住了不得脱身,还不赶紧来帮我啊!”

  孟沅澄装作没听见:“什么?你说什么?”

  “你……”

  孟沅澄还没乐多久,自己就跟着遭了殃。

  章昱一个人,身边挤满了姑娘,其他人即便是眼馋也挤不进去,她们也不能傻等着,这不,就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孟沅澄。

  两人一同来的,逮着一个也不算多吃亏。

  虽说是瘦小了些,可看着还是白净青葱的,至少比往日那些大腹便便的大户官员要好得多。

  几个姑娘又一拥而上将孟沅澄围住了。

  孟沅澄方才还在嘲笑章昱,这回轮到自己,也慌了神。

  虽然都是女人,被摸两把也吃不了什么亏,可万一被发现她是个女人,那就麻烦了。

  “公子怎么看上去还害怕呢?”

  “肯定是第一次来这里,放心,奴家定会把公子伺候舒服了。”

  其中一姑娘推开了她,对着孟沅澄道:“公子,还是让奴家来伺候你吧,像公子你这样生嫩的,喜欢什么,怎么会舒服,我最有经验了。”

  孟沅澄双手抱在胸前,紧张道:“呃,我只是个下人,你们还是去伺候我家公子吧。”

  章昱听到孟沅澄这么就把他卖了,怒了:“你说什么呢!”

  孟沅澄朝着身边人喊道:“各位姑娘,我家公子今日是为竺琴姑娘而来。”

  一听孟沅澄这话,方才围着他们的一群姑娘立刻便散开了。

  “原来又是为她来的。”

  “切,没意思。”

  “算了,我还是去找别人吧。”

  ……

  章昱终于得以解脱,还在愣神呢,孟沅澄赶紧上前抓住他,拉着他往里去:“还不走?”

  章昱这才回过神来:“哦哦。”

  两人在一张空桌前坐下,立刻便有人上前来:“两位第一次来吧。”

  孟沅澄望着眼前这个妇人,她就奇怪了,怎么都知道他们俩是第一次来的,难不成他们脸上写了这三个字?

  孟沅澄在桌下踢了踢章昱,向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办?’

  章昱虽也没有经验,可好歹是个男人,看了眼四周,就算不懂,也能学上一点。

  “第一次来怎么了,难道不许?”章昱说着便将几张银票拍到了桌上,“我要那个……”

  说到一半,章昱忽然忘了名字,他看向孟沅澄,孟沅澄立刻接道:“让竺琴姑娘来陪我家公子。”

  “这……”

  “怎么了?嫌钱少?”

  章昱又取出一叠银票拍到桌上。

  鸨母眼里放光,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银票,挪不开眼:“不敢不敢。”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二位既然为她而来,应该也是知道些她的性子,她是有些脾气的,要先看客人合不合眼缘,若是看合适了,即便不要银两,她也可与其一叙,可若是不喜欢了,就是搬来金山银山,也是请不动她的。”

  孟沅澄才不信这个竺琴有这般心气:“你还指使不动她了?你是老板,不是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公子,您是知道的,她是我们金凤楼的头牌,能歌善舞,琴棋书画也十分精通,加上有那么一张脸,把来这里的客人迷得晕头转向的,我哪里敢使唤她啊,若是她一个不高兴走了,我上哪去再找一棵摇钱树,所以,在我们这里,其他姑娘都好说,您要哪个来伺候我马上给您找来,只有她,只能凭她心情。”

  孟沅澄看着章昱,用口型跟他道:“先找个房间,让她去安排竺琴来见我们。”

  章昱点头,对着鸨母道:“行,你去安排,找个房间,我们等着。”

  “二位一起?”

  “怎么,不行吗?”

  “没有没有,二位随我来。”反正这里的客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只要不出人命,怎么玩都可以,她赚到银子,哪还管他们这些。

  不过她看这两人,有钱是有钱,一个看着倒是英武,有些男子气概,另一个看着就瘦小得多,跟她差不多高,唇红齿白,俏生生的,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

  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她虽是做这个伺候男人的营生的,可也听说过,如今男人不光喜欢女人,有些还有些特殊的癖好。

  这些人一般都把自己的小情儿养在自己身边,就像这两人一般,来她们这种地方,也是两人一起来的,叫了姑娘,最后还要三人一起。

  她这里的姑娘都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历了。

  不过,看他们今日是为竺琴而来,以竺琴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恐怕他们是徒劳无功,不过,她可得想法从他们身上敲点银子。

  她将两人带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那两位先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嗯。”

  孟沅澄看着她离开,再关上了门,这才转身在桌前坐下,观察着屋内的陈设。

  看家具都还很新,摆设也算有些品味,就是这屋里到处都是纱幔,层层叠叠,看得晃眼,屋内的光也有些太过暗了,还散发着一股浓郁过头的香气,闻着让人闷得慌。

  章昱早就想走了,如今已经进了屋里,他道:“我能走了吗?”这地方待着浑身不自在。

  “那怎么行,人还没见到呢。再说,你走了,万一有什么危险,谁来保护我。”见章昱坐立难安,孟沅澄道,“你安心坐下,这都是些女人,还是美女,你一个男人,又吃不了什么亏,你担心什么。”

  章昱白了孟沅澄一眼,懒得跟她说,什么都不懂。

  相比于章昱的如坐针毡,孟沅澄淡然许多。

  她发现给他们安排的这间屋子位置还不错,一打开窗便能看到清安河。

  今夜月色不错,水上倒映着一轮明月,月光的映照着,河面波光粼粼,看上去十分漂亮。

  孟沅澄看着窗外的河面,就等着这位传说中竺琴姑娘来见他们。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屋内的茶水都喝到了没颜色,这位姑娘却迟迟不现身。

  这期间孟沅澄问了多次,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复。

  如今等了快一个时辰后,她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姑娘这是看不上他们,故意晾着他们俩呢。

  孟沅澄叫住过来传信的丫鬟,问:“竺琴姑娘如今在哪?我们等了她这么久,就算不来,也该跟我们说一声吧。”

  这丫鬟本想着糊弄几句,可眼见着她要是不说些什么,孟沅澄是不会让她走的,她只是个传话的小丫鬟,被这般逼问,都快要哭了:“公子,奴婢真的不知道,妈妈吩咐我如何说,我就如何说,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请公子让我走吧。”

  孟沅澄才不信她的话,不吃这一套,继续问:“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反正窗外是清安河,把你扔下去了最多是有点水花,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就算被发现了,你成了孤魂野鬼,我花个几百两就能摆平此事,你自己想想值不值得,你死在这里,可是没人在乎的。”

  见这丫鬟还在犹豫,孟沅澄作势便要拉着她往窗边去:“不信是吧。”

  孟沅澄抓住她的手臂,摁着她的头,就要把她往河里扔。

  丫鬟吓得哭了出来,连忙求道:“求公子放了我,我说,我说。”

  孟沅澄这才松开了手,回到桌边,安然坐下,看着对面窗边的人,道:“说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竺琴究竟有多大的架子。

  “姑娘不想见你们。”

  “为什么?”若说他们是什么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暴发户或是土财主,她不愿意见也就罢了,章昱比起这里的一般客人,好上不知多少倍,也是相貌堂堂,又有钱有势,遇到这种客人,她竟不好好把握机会,更何况,她连见都还没见过章昱,就这么直接拒了,孟沅澄实在不解。

  “她说自己身子不适,让奴婢来回绝了你们。”

  孟沅澄瞪着她,威胁道:“你还不说实话是吧,是不是真要我把你扔下去?还是我太心软了。”

  丫鬟吓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是,姑娘在接待一位贵客。”

  孟沅澄怒了,她倒要看看什么贵客能比她和章昱还厉害。

  “他们在哪里?”

  丫鬟不说话。

  孟沅澄拎起面前的壶作势要往她身上倒,她立刻便开口了。

  “在三楼最里的那间屋子,玉兰居。”

  “这就对了。”明明可以好好说的,非要她吓唬吓唬来这么一出,要逼着她,真是浪费时间。

  孟沅澄转过去看章昱,这么久,她一点没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一回头,他早已呼呼大睡了。

  “……”

  屋内她与丫鬟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她还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孟沅澄从章昱的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给了她:“好了,下去吧。”

  丫鬟抽泣着接过银两:“是,奴,奴婢先出去了。”

  眼下章昱正熟睡,孟沅澄想了想,没有叫醒他,自己一个人去了三楼。

  来到丫鬟所说的玉兰居外,孟沅澄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似乎没什么动静。

  她想了想,抬脚便把门踹开了。

  进去之前,她还有些犹豫,万一屋内在做什么事,她这么一闯进去,不是要被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可进去之后,孟沅澄与屋内的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这位竺琴姑娘要陪的贵客竟然是裴钰。

  她进来时,竺琴坐在裴钰身边,紧挨着裴钰,都快缠上去了,酒杯正贴在裴钰唇边。

  孟沅澄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她早知裴钰不是什么好人,可觉得他好歹还是洁身自好,有些清高在的,她竟从未想到裴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原本所剩无几的长处又少了一个。

  裴钰盯着眼前的人,十分震惊。

  他不知孟沅澄为何出现在此,而且还是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

  竺琴没察觉出此刻奇怪的氛围,对着门口的孟沅澄道:“这位公子,您这是?”

35. 第三十五章 裴钰直接拎起了她,将她丢……

  孟沅澄收回视线, 不再看裴钰,对着竺琴道:“我们等姑娘好久了,传话的人说你身体不适,不过如今看着, 你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竺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倒也未慌,只道:“公子, 既然你们为我而来, 应该也对我有所了解的, 我不是什么客人都见的。”

  “那我倒想听听你选客人的标准,我们到底是哪里不如你的意了。”

  裴钰一言不发, 却是往旁边坐了些,与竺琴拉开了点距离, 同时接过了竺琴还一直举着贴在他唇边的酒杯, 将那酒杯放回了桌上。

  竺琴笑了笑,从裴钰身边起来,朝着孟沅澄走去,柳腰轻摆,十足的风韵,嗓音也是柔媚得很,对孟沅澄道:“公子, 既然是来开心的,就不必把话说得多明白了, 不然你我都不痛快,我自有愿意见的客人,这事也讲个眼缘, 是强求不来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裴钰,道:“今日我已在陪这位公子了,若是此时跟您离开,恐怕也拂了这位公子的面子,您说是吗?”

  “他出多少银两?我给双倍。”

  “这不是银两的问题……”

  “三倍。”

  竺琴轻笑:“您这是要用钱来砸我了?”

  孟沅澄点头。

  她不信常年在风月场所的风尘女子还有不爱钱的。

  竺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道:“在这种地方,我若是装清高说自己不爱财,可能也太虚伪了,您不信我自己也不信,但是呢,要钱的话,我早已赚够了,如今也想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些事,并且,这位公子是早就与我有约,我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再者,我也得信守诺言,所以请恕小女子无礼了,还请公子先离开。”

  孟沅澄哪里肯走,为了进来这里,她费了不少劲,她可不想又无功而返。

  “您若是再不走的话,我可是要叫人来了。”她看孟沅澄这般瘦小,随便来两个人便能把他弄走,倒也不会多麻烦。

  “你让他们试试。”她可最不怕被人威胁了。

  竺琴忽然一笑,也不再跟孟沅澄纠缠,转身便回到了裴钰身边,重新在裴钰身旁坐下,将方才那杯没喝完的酒又喂到了裴钰唇边。

  裴钰瞥了一眼孟沅澄,她大有等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若她一直不走,他跟竺琴的话也是没法继续说下去的。

  “公子,先喝一杯吧。”

  竺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孟沅澄当成不存在的,继续跟裴钰做方才还未完的事,她是不在乎,任孟沅澄看着,依她看,孟沅澄不过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愣头青,听说话好像是很唬人,可也只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她就不信,她与裴钰在这屋里再做别的事时,孟沅澄还能继续在这里待得下去。

  可裴钰就不同了。

  孟沅澄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毫不闪躲,这眼神让眼前的美酒也没了滋味,比毒药还不如。

  竺琴满不在乎,娇滴滴地对裴钰道:“公子,别管他了。”

  她双手扶着裴钰的脸,让他转向了自己:“看我还不够吗?”

  见裴钰一动不动,竺琴娇俏笑道:“公子怎么这么紧张啊?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在金凤楼浸染多年,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可像裴钰这般正经,到这时候还坐怀不乱,没有猴急地要扑上来的男人,还真是少见得很。

  以往也有那种装得斯文的男人,看模样也是所谓饱读诗书的圣贤,来她们这里像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好像都是旁人逼着他来的,刚开始还能稳住,可要不了多久,便原形毕露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装得多洁身自好的清高模样,但一旦进了屋里,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所以今日见到裴钰这种男人,她倒还觉得有趣。

  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

  “公子想与我独处是吗?没关系,我们把这帘子放下来,其他人也是看不见的。”

  竺琴说着就要去放下帘子,说是帘子,不过是一层轻纱,根本遮不住什么,效果聊胜于无。

  不过,这一层帘子,倒是将孟沅澄挡在了外面,帘内帘外隔开了两个天地。

  孟沅澄坐在帘外,稳如泰山,丝毫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透过帘子,她能看到隐约的人影,一个婀娜,一个高大,看着倒还挺养眼的,竺琴将自己的外衣慢慢褪下,随手扔到了地上,她身上便只剩一件轻薄里衣,大片的胸口都露在外面,一双玉臂轻轻地勾住了裴钰的脖子,然后整个人凑了上去。

  孟沅澄盯着这一幕,默默地喝着茶。

  透过帘子,孟沅澄能看到两人越来越近,在两人的唇将要贴上的时候,裴钰躲开了。

  “一。”

  孟沅澄看着掀开帘子突然朝着她而来的裴钰,有些糊涂。

  裴钰走到她面前,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直接拎起了她,打开了门,然后将她丢了出去,狠狠地关上了门。

  这一切都在孟沅澄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完成了,等她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已被关在了门外。

  “真是玩不起。”

  不是要让她看戏吗?她这个观众还没说什么,倒是主角先不乐意了。

  看来竺琴一时半刻也是出不来的,孟沅澄用力拍了拍门,喊道:“姑娘,我等着你。”

  她说完这话,也不等屋内人的回应就转身往回走了。

  回到二楼的房间,章昱已经醒了。

  “你去哪儿了?”章昱见孟沅澄笑得有些神秘,又道,“你干嘛这么笑?”

  “趁你睡着的时候看了场戏。”

  “什么戏?”章昱来了兴致,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你怎么不叫我?”

  “不过这种戏我想你应该也不爱看的。”

  孟沅澄这么说更激起了章昱的兴趣,他追问道:“你故意吊我胃口呢,究竟是什么?”

  “好吧,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场未完成的春宫戏码。”

  “啊?”

  “不懂就算了。”

  章昱忽然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对了,我们都快等了两个多时辰了,那个叫什么琴的姑娘还来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快了。”不过,看裴钰的样子,体力应该还不错的,也可能没那么快。

  可孟沅澄刚回到房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就被敲响了。

  “二位公子。”

  “何事?”

  “竺琴姑娘请二位去三楼一叙。”

  章昱惊讶地望向孟沅澄:“你猜得还挺准,果真来了。”

  孟沅澄倒是奇怪,没想到裴钰还真是外强中干,她不由得有些同情宋玉竹了。

  “走吧。”既然竺琴都邀他们去了,她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章昱突然犹豫了:“又不是我想见她,我都帮你到这里了,你们两个见面我就不必去了吧。”

  他是担心金凤楼里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虽然他是乔装了一番,但万一有人认出他来了,见到他单独去了那花魁的房间,与她共处一室,即便他什么都没干,可说出去,谁能相信。

  本来他跟林若宁的关系才有了些进展,要是这事传到林若宁的耳朵里,他可真是说不清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些许信任也要立刻被毁于一旦。

  “你都说了,我如今的身份是你的下人,哪有主子走了,下人去找姑娘这种事?”

  章昱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孟沅澄的脸色,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好了,走吧走吧。”

  两人出了门,一同往楼上走,刚上走第一阶楼梯,孟沅澄和章昱便望见了正从楼上下来的裴钰。

  孟沅澄注意到,他甚至还换了身衣服,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衣服,跟她如今穿着男式衣衫的效果差不太多,明显不怎么合身。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竟还能换一身衣服,真是中看不中用。

  章昱望着裴钰,十分惊讶,刚想叫裴钰,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忍住了。

  孟沅澄反正已被裴钰认出来了,觉得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反正他都不怕被人看到出入这种场所,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再看章昱,竟像是做贼似地垂着头,不敢看裴钰。

  孟沅澄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干什么呢?”

  章昱低声回道:“你没看到裴钰?他发现我了怎么办?”

  “他来这种地方都不怕被人发现,你怕什么?”

  “我跟他不一样,他有未婚妻,而且还对他死心塌地的,我就不一样了,我跟她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呢。”

  “……”

  裴钰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人,他本来只认出了孟沅澄,可看孟沅澄身边那人,无论是身形还是习惯性的动作看着都十分眼熟,让他想起了一人。

  短短一层楼的楼梯,三人各怀心思,竟走了许久。

  孟沅澄与裴钰擦肩而过时,裴钰忽然小声地喊了一声章昱的名字,章昱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

  裴钰立刻明白了。

  不过他倒是不清楚他们两人为何又是这副装扮出现在这里。

  上到三楼后,章昱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了裴钰打量的目光。

  他立刻心虚地转了回去。

  孟沅澄与章昱由丫鬟引着去了一个房间,进屋之前她在门外看了眼,跟方才并不是同一个房间。

  竺琴已在屋内等着他们了。

  孟沅澄发现,她此时穿的衣裳也与刚才不同了。

  不过这到也未让孟沅澄多分心神,她来见她有更重要的事。

  让孟沅澄没想到的是,竺琴不知何时得知了她的女人身份,竟直接道:“这位公子,哦,不对,是姑娘,不知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见我,究竟是所为何事。”

  章昱见已被识破,方才准备的那番说辞也用不上了。

  他在孟沅澄耳边小声道:“既然这样,我看我也没必要待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自己跟她说吧,我在外面等你。”

  都如此了,孟沅澄只能点头:“嗯,你走吧。”

  章昱松了口气,走得飞快,离开时带上了门,还贴心嘱咐道:“你们慢慢聊,越久越好。”

  竺琴见章昱离开,抬头望着孟沅澄,抬手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姑娘请坐。”

  “不知道因何事来找我?”

  孟沅澄看着她,想着该如何措辞,只听她又道:“或许是您的夫君来过我这里?”

  一般来这里的女人除了来找自己的夫君,好像也很少有别的原因了。

  孟沅澄不知她是否知道孟璨的真实身份,要是说谎说自己是他娘子,又恐怕被发现,想了许久,孟沅澄决定还是不正面回答她的这一问题。

  孟沅澄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张画像取了出来,展开放到了她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竺琴只是瞟了一眼便道:“认识。”

  孟沅澄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便承认了。

  “姑娘想问什么?”

  “你跟他何时认识的?他来过几次这里,你们都去过哪里?”

  竺琴盯着孟沅澄,只是笑,却又不答。

  “不记得了?”

  只听竺琴道:“这么豪爽的客人,我肯定是记得的,只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姑娘你,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还真把孟沅澄问住了。

  孟沅澄想起那日尚瑧阁的伙计所说竺琴与孟璨在尚瑧阁时的场景,据伙计所说,她对着孟璨时,不是多恭敬,也并不显生分,偶尔有些小脾气,更像是两人间的情趣。

  以她如今的身价,对于客人,选择权是很大的,就像今日,若是她不愿意,旁人是没法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再一联系她那日在尚瑧阁的所作所为,言语态度,孟沅澄猜想,她肯定是知道孟璨的真实身份。

  不然,她怎么可能愿意被孟璨带出去。

  孟璨这人,油头粉面,跟仪表堂堂都还有些差距,若不是权势地位的诱惑,她指定是看不上孟璨的。

  孟沅澄想了个借口,道:“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说实话吧,他的身份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与他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可我已有心上人,肯定是不愿嫁他的,但我爹看上这门亲事,我们两家门当户对,非要我嫁,我实在不愿,只想来打听清楚他的为人,也好让我爹认清他,看能不能退了这门婚事。”

  “你跟他也是接触过的,自然也有了些了解,我也打听了不少他的事,你说,他这般品行,我嫁过去了能有好日子吗?”

  这个竺琴在青楼混迹多年,跟各种三教九流打交道,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比她多得太多,看她如今打量的目光,孟沅澄心里也没底,不知自己能不能骗过她。

  “不好意思,这事也与我无关,恕我帮不上忙。”

  孟沅澄忽然取出一东西,放在了她面前:“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你看看这个,你应该能认出来的。”

  孟沅澄观察着她的神情,她在看到这玉佩后,终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这玉佩是他送我的,算是我们之间的信物,他常年带在身上的,你肯定见过。”见她还有疑虑,孟沅澄又道,“你放心,你告诉我的事,我不会泄露出去,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也定不会把你说出去。”

  “好,我可以告诉你。”竺琴看着孟沅澄,心生一计,“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个我日后再告诉你,若你答应的话,你想问什么我都言无不尽。”

  “你不说什么条件,若是你狮子大开口,要多少银两,我怕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又或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还有我办不到的事,这让我如何答应你。”

  只见竺琴勾唇浅笑:“放心,肯定是你能办到的,而且我不要钱,也不是什么违法之事,更不是杀人放火。”

  孟沅澄盯着她,考虑了片刻,点头:“好。”

  “那你知道的事也要尽数告诉我。”

  “当然。”

  孟沅澄问完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从竺琴口中,确实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她正打算离开时,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头看着她,最后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我是女人的?”

  明明她第一次闯进她与裴钰的房间时,她还没看出来。

  孟沅澄临出发之时也对着镜子仔细看过了,她的乔装足以以假乱真,除了裴钰因熟悉她,所以一眼便认出,其他人应该是看不出的。

  谁知竺琴脸上浮现出有些奇怪的笑容:“你猜猜呢。”

  孟沅澄一头雾水,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算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看着孟沅澄离开关上了门,竺琴笑了下,也就是有方才那事,她认出了孟沅澄是个女子,也才会向孟沅澄提出那个要求。

  本以为能指望孟璨,可孟璨对她没了兴趣,已转向他人,今日裴钰出现,她还以为能重新寻个倚仗之人,没想到……

  她盯着房门处,若有所思。

  孟沅澄从金凤楼出来后,章昱说好是在外面等她,可却没见到他的人影。

  绕着金凤楼走了一圈,孟沅澄总算是看到了章昱。

  他正背对着她,不知在看些什么。

  孟沅澄上前去,拍了一把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干什么?”

  章昱转了过来,有些哀怨地望着孟沅澄。

  “你这是怎么了?”

  章昱不说话,孟沅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章昱想起方才跟裴钰说的话,更郁闷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被她威胁也就罢了,连裴钰也知道他的事,还以此来威胁他。

  “没什么,算了,快回去吧。”

  孟沅澄糊涂了,可见章昱又没有要说的想法,便也只能作罢。

  今日竺琴所说的事,她还得去查查。

36. 第三十六章 把宋玉竹当爱人,他试过了……

  章昱看着孟沅澄, 想起了方才裴钰跟他说的话。

  他本是在门口等着孟沅澄的,可还没等来孟沅澄,倒是先等来了裴钰。

  看到裴钰朝他走来,他本还想着转身躲过去, 没想到裴钰直接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你乔装打扮来这里做什么?”

  章昱立刻便把孟沅澄卖了:“她非要让我来的, 我不想来, 她就威胁我。”

  “她为何要来这里?”

  裴钰总觉得孟沅澄似乎偷偷在查什么,竟还找到这里来了, 那大约就是与孟璨相关了。

  孟沅澄跟孟璨并不怎么熟悉, 也没有多少来往, 能让她如此费心私下调查孟璨,唯一的原因, 应该就是几个月前她与他意外撞上的那场私会。

  可孟沅澄是如何得知那个男人就是孟璨,并且还查到了竺琴身上, 他虽早已知道, 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从未透露过半分给孟沅澄。

  章昱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那看来就是因为孟璨了。

  裴钰看了眼章昱,道:“你还是早些把她带回去,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你觉得我说的话她会听?”

  裴钰没说话,也是,孟沅澄要做的事,何人能拦得住她。

  不过, 她这么再查下去,定是会惊动孟析的, 如今她还有父皇能护着她,可日后就不一定了。

  裴钰起身往停在后方的马车走去,不过临走之时, 他回头看着章昱,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她威胁你,应该是用林小姐吧。”

  “嗯?你怎么知道?”

  “我先走了。”

  章昱糊涂了,裴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钰回到府上时,刚才马车上下来,宋玉竹就迎了上来。

  宋玉竹支开了上前来的下人,自己去扶住了裴钰。

  “喝了很多?”

  裴钰轻轻抽回了自己被宋玉竹扶着的手臂,道:“没有。”

  宋玉竹嗅了嗅,闻到了裴钰身上浓郁的香气。

  “这事交给别人去做就行了,为何他还要让你去,我看那个孟璨就是故意的。”

  “无妨,反正也只是走一趟。”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根本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再者说了,那里的女子个个都没什么礼教,也无廉耻之心,见到男人恨不得都贴上去,你这一去,肯定也免不了被这般对待。”

  “这个孟璨自己惹出的乱子摆不平了,还要让你去解决,这种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就该庆幸自己命好,有这般地位,所以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纵情享乐,反正总有人为他解决。”

  裴钰当然不是多良善之人,如今他与郑王的关系,说是合作,但日后若真成事了,他毕竟还是为人臣子,因此适当的惟命是从是必要的,也可在郑王面前多些好印象。

  宋玉竹与郑王可说还有些血缘关系,但他与郑王之间,除了相同的目标只外,就只靠着宋玉竹作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郑王如今必定不是完全信任他的,他也需做出些表示来。

  宋玉竹继续道:“我只是为你不平,去这种地方真是辱没了你。”

  裴钰却道:“哪有什么辱没不辱没的,我也是男人,没什么去不得的。”

  宋玉竹这话说的像是把他当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去这一趟,就变得不清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那里干了什么?”

  裴钰知道宋玉竹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没有。”

  宋玉竹将信将疑:“那你与那个花魁谈得如何?”

  “她虽沦落风尘,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说明来意后,她也未纠缠。”

  “那是如何解决的?”

  “给些银两就是了。”

  宋玉竹觉得奇怪:“当初她看着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赖着孟璨,非要孟璨给她个名分,不然就将此事闹大到人尽皆知,孟璨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不见她松口,怎么如今你一去她就改变主意了?”

  “她不过是拿这事作为自己的筹码,想多为自己争取些东西罢了,我想,能用银两摆平的事,孟璨应该也不在乎是多少钱了,毕竟比起这事闹大后带来的损失,这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见宋玉竹放下了疑心,裴钰道:“我累了,先去换衣服了。”

  宋玉竹看着裴钰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出门时穿的并不是这一身衣服。

  他肯定是有事瞒着她的。

  裴钰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了房中,对还在屋内候着的下人道:“回去休息吧。”

  “是。”

  他对宋玉竹的那番话,虽说也是事实,但他也是隐瞒了部分的,选择性地将宋玉竹爱听的内容告诉了她。

  他与宋玉竹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对宋玉竹自是十分了解。

  在屋内发生的其他事,以宋玉竹的性子,他若是告诉了她,恐又会生些事端。

  他也不知为何,他与宋玉竹会变成如今这般的关系,明明他一直只当她是亲妹妹而已,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裴钰想起了些往事。

  他叔叔为人和善忠厚,婶婶在世时,两人感情甚好,所以婶婶去世后的很多年,叔叔并未有再娶的打算,直到遇上了宋玉竹的娘亲,虽那时她还带着五岁的宋玉竹,可叔叔也不在乎,两人在一起后,叔叔对宋玉竹更是像亲生女儿一般,对她是极好的,没想到七年前的那一日,叔叔去了他家,而宋玉竹被娘亲带着外出,他也恰好不在家中,也就是那一日,他们再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让他永远不能忘记的惨烈一幕。

  至此以后,他便与宋玉竹和婶婶三人相依为命,他那时年少,还未有谋生之能,加之宋玉竹年纪尚小,所以维持生计的重担都落到了婶婶一人身上,也是因此,她积劳成疾,身体从那时就开始不好了。

  他在京城安顿好之后,便要去接她们二人,没想到再回到那处,听到的却是婶婶病重生命垂危的噩耗。

  大夫看过,只道是无能为力,回天乏术,婶婶自己也已明白,所以拉着宋玉竹和他说了好些话,也算作她的临终遗言。

  裴钰记得,她那时已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很难听清一两句,发声时听着十分吃力,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是放,放心不下你们二人,我,走了,你们,二人一定要相互扶持,好好活着,我下去见,见到了他们,也才算,有个交代。”

  宋玉竹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趴在床边,哭喊着让她不要走,他那时已入仕为官,虽然也是极伤心的,可还是忍着没有哭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我一定会的。”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抬起了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拍了拍宋玉竹的头,安慰道:“别,别哭了,人都有这么一回,如今,看,看到你们二人好好的,我,我也算放心了。”

  裴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承诺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好,你你是个好孩子,我,我相信你。”

  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她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宋玉竹抱住了裴钰,失声痛哭。

  后来,婶婶下葬后,他便要带着宋玉竹去京城,可宋玉竹却拒绝了,说要为母亲守丧,按理来说,裴钰也该如此,但因他那时刚上任不久,也不该过多耽误,只待了三日,便赶着回京了。

  临走时,他嘱咐宋玉竹:“若你什么时候要来京城了,记得提前书信告知我,我派人来接你。”

  “好。”

  裴钰说完便要上去马车,没想到却被宋玉竹叫住。

  “等一下。”

  “怎么了?”

  前两日大哭了一场,如今宋玉竹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下来,她拉住了裴钰的袖口,望着裴钰,道:“我娘去世前,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那是自然。”

  “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对吗?”

  裴钰点头。

  “那我要你娶我。”

  当初听到这话时,裴钰十分震惊,他从来只把宋玉竹当作妹妹,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在说什么?”

  “你没听清吗?我要你娶我。”

  裴钰提醒她:“我们是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还是兄妹。”

  “如今我娘死了,叔叔死了,连你爹娘都死了,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不能给我保障。”

  “若你担心这个,你放心,我既已承诺,就定会说到做到,虽他们都不在了,但我与你的关系不会变,我会当你是亲妹妹一般的。”

  宋玉竹却摇头:“不只是这个。”

  “我要你娶我,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一个原因,我喜欢你,所以想跟你在一起。”

  听到宋玉竹这般直接地说出这样惊人的话,裴钰也愣住了。

  “我看你是伤心过度,有些糊涂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很清醒,我一直很喜欢你,但是以前,我们是兄妹,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但如今不同了,这些制约都已没有了。”

  “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情,我从来只把你当妹妹,我也不能娶你。”

  “那好,反正我也无亲无故,再没什么牵挂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走吧。”宋玉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然,但说出的话却让裴钰错愕不已。

  明明过去他们相处时,她一直是活泼单纯的少女,裴钰望着眼前的宋玉竹,不知何时,她竟变成了这般偏执顽固的性情。

  裴钰当时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又劝说了几句,见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才离开,不过他还不放心,安排了人留在她身边,如她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裴钰没想到,不过一个月,那边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她失踪了。

  他立刻便赶了回去,最后找到她时,她已经好几日未进食了,连水也没喝一口,非常虚弱。

  “为什么这么做?”他知道宋玉竹是故意躲着他安排的人跑了出去,他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自己。

  宋玉竹死死抓住裴钰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好些日子滴水未沾,一点东西都没吃的人,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裴钰也有些惊讶。

  “我说过了,要你娶我,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逼你,从此以后,我也不需要你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你用你自己的命逼我?”裴钰不懂,为何她能这么轻贱自己,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忘了你娘临死前说过什么吗?她才走不过几个月,你就要如此作践自己?”

  “我娘死了,我也没有亲人了,你我之间,没有了他们,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你的那些承诺,即便你做不到,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不得不说,宋玉竹也很了解裴钰。

  她笃定了裴钰不会看着她这般自暴自弃。

  “可是我不喜欢你,即便这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宋玉竹点头:“对。”

  “以后你肯定能找到与你两情相悦的人,我不懂,你为何要执着于我,我并不值得。”

  “那就是我的事了。”她了解裴钰,他既然答应了,就必定会信守承诺,只要两人在一起了,一年、两年……五年,总有一天,裴钰会对她有感情的。

  纵使是一块石头,也总有捂热的一天。

  裴钰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好。”

  她娘亲的恩情,裴钰一直记在心上。

  所以对于她,裴钰也是真心希望她好,只要他能力范围内,她的要求,他定会满足。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总是亲人,总能维持下去的。

  可裴钰发现自己错了。

  他试过了,想把宋玉竹当□□人,但是,他做不到。

  喜欢与不喜欢,是不一样的。

  此时的竺琴正在沐浴,身子浸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中,只露出纤瘦白皙的肩颈,热气萦绕间,她盯着自己手中的花瓣,想起了今夜与裴钰在房中发生的事。

  裴钰一来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倒也不觉得意外,以她对孟璨的了解,他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总会有人来给他善后。

  不过,她没想到,来的竟是裴钰。

  她十六岁便进了这里,如今也有好几年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虽然她现在是风头正盛的金凤楼头牌,可花无百日红,她也知道再美的容颜,也总有老去的一日,像她这样以色事人的女人,老去的那一日,必定更加凄凉。

  所以,她总要为自己寻个出路。

  她盯上了孟璨。

  孟璨第一次来这里,她就注意到了他。

  挥金如土的巨富,且年纪不大,那日孟璨也是为她而来,但她并没有去见孟璨。

  虽然她也已把孟璨作为了自己的目标,但是男人,她太了解,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心痒,她总要吊着他,让他看得到吃不着,才能让他有更大的兴趣,成功的机会也才更大。

  起初,她确实是吸引到了孟璨,并且变着花样想些新鲜的东西,想要留住他,可孟璨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花太多的心思,久而久之,他也没了兴致,过去每日都来,到后面隔几日来一次,后来,便是一两个月才来,最后,就再也消失不见。

  那日去尚瑧阁后,孟璨便跟她开诚布公了。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对她来说,着实有些突然,本来以为还是好好,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

  虽然如此,她还是笑着问道:“这么突然啊,那今日买的这些东西,莫不是作为我们分开的礼物了?”

  “对。”

  “真是可惜,看来我选得不够多。”

  “别得寸进尺,这几个月,你从我这里得到的也不少了。”

  “是吗?”她朝着孟璨勾起唇笑着道,“可是我觉得还不够呢。”

  “我若说要你为我脱了娼籍,娶我为妻呢?”

  听到她的话,孟璨果然如她所料,暴怒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我玩玩你就算是给你脸了,你还敢对我提要求?还妄想着我娶你,你算什么东西?”孟璨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赶紧拿了这些东西滚蛋,不然,你试试。”

  竺琴都喘不上气了,却还是笑着:“我,我当然信了,不过,我在金凤楼这么多年,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也算是有些倚仗之人的,若今日你把我弄死在这,我敢保证,明日这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你是不在乎,不知道郑王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好名声……”

  孟璨忽然加重了力道,竺琴满脸涨红,已呼吸不过来了,可她挣扎着继续道:“您觉得呢,世子爷?”

  孟璨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

  竺琴的额头不慎磕到了桌角,立刻便鲜血汩汩。

  她伸手摸了一把,看着满手的血污,很淡定:“我是靠脸赚钱的,这么大的伤口,我肯定要休息几日了,那这些日子的钱就算在您头上了。”

  “我知道你是要考虑考虑的,正好这几日我也要养伤,不如就五日后吧,您考虑好了,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竺琴扶着桌腿站了起来,额上的伤口还留着血,看上去有些瘆人:“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等着您的答复。”

  她没想到,没等来孟璨,倒是等到了裴钰。

  其实她从未想过要挟孟璨娶她,不过只是想尽可能地多为自己争取些。

  先提出了高要求,往后再商量时,她再提别的要求,成功的机率会大许多。

  裴钰倒是不像孟璨那般粗鲁,与孟璨相反,他要有礼得多。

  或许不该说他是彬彬有礼,只不过是冷静许多,不会轻易被激怒,所以两人谈话的气氛也好了很多。

  当然,见到这般芝兰玉树的公子,按她的身份,自然要与他亲热,向他示好,伺候他,可他却对她没什么兴趣。

  要说她如何认出孟沅澄是女人的,那便是因裴钰的反应了。

  她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能少。

  孟沅澄进来前,他还能云淡风轻地与她交谈,纵然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要靠近他,也只是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那时,他们两人之间,他明显处于上风。

  可孟沅澄推门进来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裴钰的身子僵了一下,而后,对于她喂酒的动作,他也是僵硬地躲开了,甚至还往旁边坐了些,极力在划清着两人间的界限。

  再一看站在门口处的孟沅澄,虽然是往男人的装扮靠近了,可细看,倒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来。

  她便有了点恶趣味。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