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感悟（一件重要而光荣的事情）

二〇一七年的太阳上了屋檐，鸟雀临着窗边吱叫。四个半月大的瞻儿在一侧睁着眼，四下打量着一切事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我告诉他，这是一个新的日子。他肯定是不懂个中深意的，但他仍然转过头来，对我满脸开心地笑着，并且咿咿呀呀地说着话。他话中之意也是我不能解的，但这丝毫不妨碍我们对今天的太阳的一致喜爱。

日光很暖，在这样的冬日里尤显难得，因是落在了自家院里，总觉着这才是属于我的光和暖，旁人是争不过去的。还有青天碧落下那些极远极近的重阜，溪水岸曲直不定的炊烟，长桥上走过的三两个淡得不成墨点的人影，只因是入得来了我的窗牖，便也认为都是户里私属的风景了。

我端了个瓷盆，出门去镇上的一家米粉店买两三人的早点，店里的娭毑见了我，热情洋溢地笑着：“昨天回来的呀？”我应她道：“是呀。”“又哪天走？”我半开玩笑道：“不走了，留下来帮您卖米粉。”“那是好咧！你是哄我老糊涂开心吧。”我朝着她轻轻地笑着。娭毑虽然年岁高了，却半点未见得糊涂，不过我也并非是哄她开心，我确实想就这样过完剩下的几十年。

教我想念的地方已不多，无非就是三座山罢了：钟山、岳麓山、青城山。我也常幻想能搬移它们至一块儿，融山合岳，托体同阿。不过倒也非是全然无可能，譬如都移至我心里。我思念的人愈发稀罕了，但能留于心上的，决计是倍加珍视，待春风拂面，我还会坐远程的车去看望你们。我记念的事亦愈发寥落，人心毕竟有涯，只需装着那么几桩有味道的时常回嚼就够了。

瞻儿与我不同，他在屋里待久了就会哭闹，非要大人抱着出门去走走。我领他出了镇子，散步向田野上过去，他看见路边开得艳的野花，或是突然夹着尾巴跑过的小狗，都兴奋得在我怀里蹬腿一跃，笑得灿烂极了。不等走多远，再调头回来时，天已垂暮，上下间是久违的熟悉的安详。行至屋前，妻正一脸喜悦地迎着我们父子。

这是一个新的日子，太阳是新的，天空是新的，小镇和村庄是新的……它们的新无不映在瞻儿明亮澄澈的眼睛里。其实，只要有如瞻儿之眼，往后的每一天又何尝不都是长河悠远，天地常新。小小流萤，宇宙间所有的光亮都是它的亲人。我曾说要在二〇一七年密谋一件重要而光荣的事情，是的，尔等勿用去猜，只需记得日月恒升、山高水长。

二〇一七年元月元日

于 小镇川山坪

和者不寡 | 世界尽头 召集鲜花和小草

2017年第1期 总第72期 出品人 | 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