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辛柏青临终片段（终于讲到时代之殇）

电视剧版本的《人世间》呈现出来的画面是更温馨的，重点围绕几个主要人物展开。原著中提到的代表那些时代特征的色彩跟事件则展现较少，不是说这样改编不好，毕竟春节放映的电视剧，温馨点总是好的。

昨晚看了最新的31、32两集，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悟，其实昨天那两集重点冲突都在房子：周蓉夫妇想要分到一间大房子好把女儿接走；秉昆兑的房子被房管局收回，责令其搬走；郝家只住了两个人却还空着许多房间；国庆吴倩因为秉昆来要回老房子也只能搬走面临无家可回的境地。

但我重点关注了两个人，看到他们的情节，叹道这一刻还是来了。

这两人有个共同点：最后都是自杀，死相凄惨，他们代表了两类人，都可以说是时代之殇，改革之痛下的悲剧。

他们是孙小宁跟肖国庆。

1、秉昆的老友

秉昆有一群老友，最早木材厂的肖国庆、孙赶超，酱油厂的吕川、曹德宝，到后面进来的唐向阳、常进步、龚斌等。

每年初三在周家相聚是这些青年约定好的项目，他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上山下乡”时期，留在家里的一般都是家里的老幺，家里的大事还有父母、哥哥姐姐撑着，对于他们而言，刚刚分配了工作，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换来工资，一切都还不差。

原著中写道：

他们觉得，自从有了单位，人生基本上就固定了。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只能在单位或相同单位之间进行微调，比如春燕即使当上了市一级标兵，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甚至退休前都注定了仍是修脚工。秉昆们低开酱油厂将是难于上青天的事，国庆们离开木材加工厂的难度同样很大。正如光字片的人家想要离开光字片是白日做梦，共乐区的儿女想要将户口迁到市里某个区也是白日做梦。他们似乎都本能地明白这一点，不管北京的政治风云怎么变，他们的命运都不会变。所以，他们聚在一起，宁愿谈长白山巨蛇也不愿谈政治。起码，长白山巨蛇谈起来具有惊悚性。

但是，曾经的少年也总要经受成长的喜悦和苦楚，这世界从来都不会以“他们觉得”来发展。

文革结束，下乡青年们返程，问题开始出现，城市里多出许多富余劳动力，还有就是家里的房子不够住了——出去的时候可能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家三口人，或者出去两个大姑娘，带回来了六口人。

再然后，全国面临改革，淘汰落后生产力，发展新生产力，许多企业、工厂开始倒闭，大量工人下岗，那是改革之初必须面临的阵痛。

在这种阵痛下也不乏有人抓住机遇实现命运改变。

最突出的是知识改变命运，比如秉义、周蓉等通过高考考入大学，实现人生的转变。

当然也有一些胆子肥心眼活的人，趁机“下海”，成为改革时期的弄潮儿。

但这些风更多地刮在南方的开放城市，南方的风离大东北太远了。

更多像国庆、赶超这样的好工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革中都显得无法适从。

2、孙小宁

周秉昆也是个工人。

不过他比他的老友们幸运一点，因为偶然的机遇，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品，让他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们——曲老太太、邵敬文、白笑川。

在原著中是曲老太太帮着秉昆从酱油厂转到了杂志社，后面秉昆又跟着师傅去大饭店当经理，这让他躲过了那场下岗潮。

同时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发达”的一段时光。

秉昆苟富贵，也从没忘了他的那些老兄弟，他利用手中的一点小职权，帮助国庆的姐姐、赶超的妹妹安排工作；他“兑”了大房子之后还把自己原来的房子无偿给了兄弟住。

电视剧中赶超的妹妹孙小宁在秉昆的书店里帮忙，秉昆是想着让他看书店的时候也可以一边复习好考大学。

她却认为：考大学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工作，我现在已经有了好工作，还考什么大学。

即使她在书店的工作是没有编制的也不在意，她说：我才十九，怕什么。

她看中了她的秉昆哥，成了郑娟的情敌。

在孙小宁眼里，周秉昆事业小有成就，宽厚善良，又会关心人，比她相亲见的那些毛头小子们好太多了。

不过周秉昆对她一直都是当成妹妹看，从未有过其他想法，他很明白郑娟才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情感受挫的孙小宁决定离开书店，离开吉春，去南方的深圳发展。

在原著中写道，赶超与这个妹妹小时候感情挺好，妹妹上了中学就不好好学习，一度还曾与流氓团伙有染。孙小宁勉强读了个普通的卫校，学了护理，孙家人本以为女儿有了技术，找工作不成问题，没想到正赶上就业环境不景气，孙小宁只得待业在家。

秉昆在饭店给她留了个服务员的岗位，她却嫌弃那个端盘子的工作；后面嫂子冬梅还帮她找了个护士的岗位，就等孙小宁去报道了。

结果没想到孙小宁独自跑去了深圳，她看到南方发展很快，能赚大钱，连招呼都没和家人打，留下封信就走了。

孙小宁到了南方后，很少回家，她在外面过得快活自在，完全不顾家里的父母双亲，把老人丢给了哥哥和嫂子就完事。

直到那一年她突然回家，打破了孙赶超平静的生活。

原著里写道：

“他妹妹在南方染上了艾滋病，回到本市后在他父母家住了些日子，一直隐瞒着，他父母就不知道。直到最后，他妹妹留下遗书投进松花江上的冰窟隆里了，悲剧的大网才一下子向赶超撒下来。”

赶超父母不识字，以为他妹妹留下封信又去南方了。赶超心如刀绞，五内俱焚，却又必须在年迈的父母面前强作镇定。

他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告诉妻子于虹，因为于虹知道了，他们的儿子也会知道，姑姑因艾滋病而自杀这种事，很可能一下摧毁儿子的自尊心。

这也导致了他跟妻子的争吵又加剧。只有面对秉昆、国庆这些比兄弟还亲的老友他才敢提及，抒发心中的痛。

他说：

妹妹那遗书写得太不含蓄了。她不仅写了自己哪一年起感觉身体不好，哪一年被确诊为艾滋病患者，以后几年怎么过的，以前挣的钱怎么花光的，还写了自己为什么要选择那么一种死法——死不见尸，可为亲人省一笔安葬费。”

原著中还写到：

赶超妹妹在遗书中竟然还写到了两点欣慰：没结过婚，无夫无儿女，死亦无牵挂；没给父母和哥哥留点儿钱，但也没留下任何债务。

她希望父母和哥哥不必为她的走悲伤，也不必替她的人生感到惋惜，因为她用自己以前挣的钱，过了几年阔女人般的生活，除了不忍也不敢丧尽天良以病害人，可以说那几年阔女人般的生活过得随心所欲，花钱如流水。

最后一页纸上，她还写道，往后的中国，老百姓可能活的会好点儿，像我这样潇洒过上几年的人肯定会躲起来！

再到后来，周秉昆去当杂工修筑江堤时，听工长讲起：

“在邻省某段大江的下游，开江不久后，有一具几乎没了头颅、身体支离破碎的女尸冲到了岸边，冰排将其撞击得可怜又可怕。报上登了三次认尸通告，无人问津，最后有关方面作为无主尸体火化了。”

周秉昆本想告诉孙赶超，但考虑到他的情绪，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闭口不再谈他妹妹的事。

贪婪自私的孙小宁代表了那些在贫富差距日益明显后，面对诱惑选择堕落的一部分人，在这场涉及阶层变更的动荡中迷失了自我，最终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让自己的家庭、亲人蒙受难以愈合的伤痛。

3、肖国庆

肖国庆跟秉昆的结识最早，他们曾经还在木材加工厂一起结对子上班。

青年时期的国庆也曾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姐姐下乡后嫁给了现役军官；自己有了体面的工作；他还是些老友里面第一个有对象的——德宝跟春燕还没钻被窝的那个晚上，他就带着“表妹”吴倩出席那场聚会了。

变故从来是说来就来，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

知青返乡后，肖国庆的姐姐和姐夫也返了城，一家三口没有住的地方，只好挤在肖国庆的家里。随后没多久，姐夫查出了肺癌，且是晚期，花光了积蓄，还让肖国庆欠下了许多债。

国庆姐夫到底还是病逝了，国庆他姐便成了有一个小学生女儿的寡妇。国庆看上去老了不少，头发也白了许多，脸上很难再出现笑容了，朋友们和吴倩一样地心疼他。

国庆的父亲是个退休工人，原先还有退休金拿，后面不止医药费不能报销，连退休金也发不出来了。

他的父亲因为医药费报销跟退休金的事情，愁得喝闷酒，醉酒之时，他问国庆，如果自己死后，他会不会跟姐姐争房子？

肖国庆说当然不会，他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姐，自己帮衬姐姐和外甥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她争房产。

在原著里写道：

“父亲就表扬他懂事，说自己不是偏心女儿，而是觉得女儿太弱，命也不好。她挺幸运地嫁了个营长丈夫，偏偏兵团解散，丈夫转业，不久病故了，而自己又下岗失业，没收入了。命不好，朋友多也行啊，却又不善交往，连好朋友也没有。

国庆不一样，虽然小时候很弱，越长越强，没让他这个父亲操心，自己蔫不叽地就找好对象结婚了。

国庆好朋友多，原先上班的厂刚一倒闭，不久就由朋友帮忙进了军工厂。如果不是好朋友多，他姐可能到现在还没班可上。”

为了让老父亲安心，肖国庆第二天就去办了过户，把房子给了姐姐。

没想到父子谈话没多久，父亲就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离开了儿女。

那年冬天很冷，下了很厚的雪，很多家庭煤炭储存不够，不少老人和孩子都跑去附近的商场取暖。

肖国庆的父亲照常出门去蹭暖气，没想到却一夜未归，吃了安眠药的肖国庆姐姐，睡得很沉，不知道老父亲没有回家。

老友们帮忙找人，最后找到的是老人那“扭曲的尸体”。

医院住院部的院子里，在锅炉房后边炉灰堆的角落，国庆的父亲蜷作一团，像黑人母亲子宫里的黑皮肤胎儿似的，偎缩在背风的凹窝间。

父亲的死，对国庆打击很大，几乎将他逼疯。

他开始疑神疑鬼，疑心妻子吴倩没有诚心寻找老人，疑心姐姐拿到房子后就嫌弃父亲，故意不给父亲留门。

帮助找到老人的常进步看得透彻，根据雪地上的脚印，他分析，老人早上出门后就没打算回家，常进步说：“好父亲最不愿意的就是变成儿女的拖累。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季节，大爷以那种方式，我的意思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很可能是大爷左思右想之后的决定……”

后来国庆又再次失业，彻底沦为底层的苦力劳动者，他跟赶超搭伙搞了辆三轮车，做“拉脚”生意。

不幸接连而至，他病了。

郑娟告诉秉昆，国庆大病过一场，糖尿病并发症险些要了他的命，医生说回天乏术，是吴倩四处求偏方，细心呵护，百般照顾，才把他的命从阎王那儿夺了回来。从此，他与吴倩的关系和睦，连性格也变了，再愁的事，都能不着急不上火地面对。

他跟吴倩夫妇并没放弃努力，两人供着女儿上学。

但是苦难并没有放过这个老实正直的工人子弟——他当然是正直的，当门卫的时候，几乎是一个人对抗着那些夹带工厂财务出厂的恶霸，他也因此没少挨打。那些日子，铁链成了他每天上下班务必缠在腰间的东西。若没有随身携带铁链，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人身安全感。

他，走上了父亲的老路。

肖国庆死了。

以一种极为惨烈的形式——卧轨，惨不忍睹。吴倩和女儿都没能见上国庆“最后一面”。火葬场的人劝他们不要见了，朋友们都明白人家是善意。

他的死是因为：

孙赶超说：“春节后他检查出了尿毒症，他哪有钱透析？一个星期得三次，咱俩每月挣的钱都帮了他也不够，更休想换肾了……他是走投无路了，绝对走投无路了……”

同样是疾病和贫穷，同样不想连累家人，他之所以选择铁轨，曹德宝说出了肖国庆的心事：“铁路系统是大户，那么一种死法，他们会出于人道，承担丧葬费……国庆他考虑问题很全面。”

国庆跟他的父亲，都是死相惨烈，归根到底都是因为穷。如果他们家更富有，或者都还有稳定的工作，有医保，至少他们还会有看病的信心，房子的问题也可以慢慢解决。

他们死在了寒冷的冬天里，没来得及看一眼春暖花开。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共同贫穷的年代，信息堵塞，彼此间更加单纯也没那么多攀比，想的都是怎么搭伙度过寒冬。

但中国不可能一直贫穷下去，势必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部分人后富起来，也可能会有一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这种差距日益突出，人心也就日益复杂。灯红酒绿，堕落容易，也就催发出一些像孙小宁这样的人，可曾知道，她也是朴素的工人家的女儿啊。

也会有像国庆这样的当惯了一辈子好工人的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革中不知所措、惊慌失措。这是改革之路必经的阵痛，熬过去才能痊愈。

他的亲友都比他幸运，他的姐姐后面在秉昆介绍进去的饭店里当上后勤经理；赶超一家也熬过去了，他在玥玥的物流公司里当上了运输领班，也在秉义秉昆的帮助下住进了新区的新房子；国庆的妻子吴倩也搬进新区的房子里，多年的老友们又相聚在一起。

人在世间就是这样，有过欢喜也会有失落，有相聚也会有分离，有生长自然也会有凋落，这才是真实的人世间。

但是阳光总会温暖大地，寒冷的冬天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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