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晋察冀边区有感(我的家乡晋察冀)

九月五日,突然收到北京外甥女传来的噩耗,我亲亲的二姐于当天下午走了。尽管我们哭的肝肠寸断,二姐静静的躺在棺床上,静静的排队,等着化作一缕清烟。从此人间再无二姐了!

说到二姐,那就要从头说说我的家。

我的老家在冀中平原的雄县,就是现在的雄安新区。

我的父亲于1938年参加八路军冀中军区吕正操部,1939年初被党组织秘密派往大连造船厂搞地下工作。1942年春,日军发动空前残酷、空前野蛮的“铁壁合围”式的大扫荡,史称“五一大扫荡”。日军残酷的“三光政策”,我冀中区遭到空前的浩劫,经组织同意,担任妇救会主任的母亲离开家乡,前往大连造船厂寻找我的父亲。

观晋察冀边区有感(我的家乡晋察冀)(1)

鞍山老照片 来源网络

1946年,党组织安排我父亲到鞍山钢铁厂搞地下党工作,父亲的任务是,在工人中建立党组织,建立工人纠察队,保护鞍钢生产设备不被敌人破坏。父亲的任务是,在工人中建立党组织,建立工人纠察队,保护鞍钢生产设备不被敌人破坏。5月24日,东北民主联军辽东军区发起鞍山战役,30日鞍山解放,我辽东军区鉴于战役目的已达成,遂令各部队于6月4日撤出战斗。此时,父亲正带领一百多鞍钢工人将鞍钢的设备拆运到鸭绿江畔,后进入长白山区,组建东北军区兵工厂。就这样我们全家跟随父母来到了东北的长白山,从此以后,与兵工厂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0年,全国刚刚解放,父亲调入沈阳51厂,负责兵工生产,支援抗美援朝前线。

1946年,鞍山整座城市处于严重饥饿状态,城里的粮食吃完了,树叶薅光了,连树皮都剥光了。国民党军向城内空投粮食,老百姓跟国民党军抢粮吃,遭到国民党军机枪的扫射,血流成河。母亲带着大姐二姐也没饭吃,年仅2岁的二姐因饥饿难耐,在外边捡食了发霉的食物,导致发烧昏迷多日,因无钱医治,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病魔面前永远失去了光明!而此时,父亲正在鞍钢组织工人配合东北民主联军解放鞍山。

1950年,全国刚刚解放,父亲调入沈阳51厂,负责兵工生产。父母到沈阳后,经多方打听将二姐送入沈阳盲童学校,为年幼的二姐寻找一条光明之路。

1951年底,父亲又调入齐齐哈尔127厂,那些年我们家一直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在不停地迁徙中度过,直到1954年调到包头447厂担任处长,这才算稳定下来。

观晋察冀边区有感(我的家乡晋察冀)(2)

包头老照片 来源网络

1954年,根据组织安排,父亲带着全家前往包头组建447厂。途经北京,就将二姐托付给小姑一家,希望二姐能在条件比较好的北京继续完成盲文学习。于是年仅四岁的二姐离开父母,独自与小姑一家生活在一起。后来二姐进入北京的高级盲中学习,她学习刻苦,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艺,学业也很优秀。她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培养的第一批盲人学生。当时新中国虽然一穷二白,但对这批毕业的盲生很重视,把他们分配到全国各地。二姐被分配在北京一家国营企业,用他们独特的智慧为新中国建设添砖加瓦。这些残障孩子们不是家庭和国家的累赘,而是堂堂正正的国家主人,让他们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

二姐年长我十二岁,今年七十有八。从我记事起,我从来没見过二姐,只是经常听母亲讲给我们姊妹四个讲,你们要记住北京还有一个没有眼晴的二姐。

我的父母不是心狠,他们一生对二姐都感到愧疚,这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二姐,那是二姐放假从北京回包头探亲。二姐用稚嫩的肩膀挑着两件行李,一件行李里放着生活用品和校服,另一件柳条行李箱里是滿滿的盲文版书籍,每一本书都又大又厚又沉,足足有二斤重。我用手翻着一篇篇书页,上面布满密密麻麻像芝麻粒大的"小数点"。二姐耐心的告诉我这是盲文,盲文用的纸张都是质量特别好的牛皮纸,在纸上写字就不会把纸扎透,二姐感觉出我没听懂,她就拿出一个刻滿"小数点"的黄铜刻板和一支木柄钢针的写字工具,在铜板上放上一张牛皮纸,二姐在牛皮纸上,嘎达嘎达轻轻的敲击,边写边念给我听……我当时感觉二姐真厉害啊!有一次二姐给我念小说《林海雪原》,只见二姐在厚厚的书页上滑动手指,点着牛皮纸上"小数点"问我红色绿色是不一样的吗?

"少剑波赞美小白鸽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我第一次听到这麻点书里还有这么美的句子,之所以我喜爱文学,这和二姐对我儿时的启蒙有关吧。

第二次見到二姐是在文革后期,我母亲到豫西支援三线建设,我探亲到北京倒車,就去二姐家看她。当时二姐家住的是15平米的平房,我进二姐家门,只见她蹲在地上用一块抹布擦地板,我很诧异问二姐为什么不用拖布擦地?二姐说,这样擦地擦的干净,不留任何死角。她边擦边用手触摸光滑的水泥地板。我抓起二姐的双手只见纤细的手指裂开两道口子,柔软的双手变得很粗糙了。我想起鲁迅在《故乡》一文中描写他儿时的伙伴"闰土",那双被生活折磨得"像老树皮"的双手。我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我尽力为二姐多干些活,我拆被子洗被子缝被子,但拆被容易缝被难,在家里针头线脑的活我从来没干过,被子没缝上,缝被的针就拆断了好几根。二姐下班回来静静走过来捧起我的手,摸摸说针断了不要紧,别扎破了手指头。二姐拿了一根针变戏法一样把线很快就穿进了针眼,一边缝被一边很耐心的教我怎样运针、怎样飞针走线。在二姐的启发下,我学会了做缝被子。

1986年,我调到太原工作,去北京的岀差机会就多了,经常到北京开会、学习,招待所不想住,有时间就往二姐家跑。那时二姐已经退休了。她也搬进单元楼里颐养天年,她养花,养鸟,听广播关心国家大事。她还是很干净地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二姐为了让我早晨多睡,每天早晨打扫卫生的活改成每天晚上干了,用抹布擦地板改成用拖布擦地板了。

我每次干完活,二姐都要用手检查一遍,比如洗碗,擦锅灶的活她都能查出毛病。我用眼看的很干净了,怎么就逃不过二姐的手指呢?二姐为了让我服气,用她树皮般的手,抓住我柔软的手让我触摸我洗的碗和擦过的灶台或饭桌。然后用京腔风趣的说:"您内,明眼人别不服气,我的手指是1.5的眼晴"。我经常调侃二姐的手指是显微镜。至今我还保留二姐教我手指"验洁法"每次擦洗过的物件我习惯用手指检查一遍。

我最后一次見到二姐,那是我退休前去北京出差。我照旧住在二姐家,晚上睡觉前洗澡,二姐总要帮我搓澡,二姐边给我搓澡边叨念着"你今天身上的泥不多"。于是蹲下身子又一下一下的给我从大腿搓到小腿,从小腿搓到脚丫。二姐用温柔的手轻轻检查我身上没有搓到地方,直到二姐满意为止。

当我退休后,听说二姐摔坏了股骨头做了个大手术,我和老伴说去北京看二姐,老伴说等他退休了和我一同去伺候二姐;过段时间,我又听说二姐坐上轮椅了,我和闺女说看二姐,闺女说等她放假了陪我去看她二姨。我就这样一等再等,我亲爱的二姐也没等上我们,而她却撒手人寰了。

二姐永远闭上寻找光明的眼睛!

二姐,我再听不到您动听的带有京腔味的"您内";二姐,我多想再摸摸你老树皮般的手,你用手探索漫漫长夜,您用坚强和乐观上下求索;二姐,你用手传递着对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的真爱!你曾说过:"虽然我双目失明并不影响我心中对生活和家人朋友的热爱。”二姐,你的一生无憾。上帝灼伤了您的眼,却赐给您一颗水晶般的心。你有渊博的知识,你被大家尊敬称为先生;你热爱工作,曾获得过劳动奖章;你有个幸福家庭,有爱你的丈夫,有孝顺的一子二女,儿孙满堂。

莎士比亚说:"失明的人儿,都是遗落人间的天使"。天使已去,凤凰涅磐。上帝赐给二姐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在烈火中重生!

观晋察冀边区有感(我的家乡晋察冀)(3)

我的故乡晋察冀

看过电视剧《我的故乡晋察冀》,我才知道我们家族是怎样走上革命道路的,我们全家都是被日本鬼子逼上革命道路的。

我的四爷1938年参加冀中八路军吕正操部,后牺牲在抗日前线;我的大姑在1941年就担任家乡的妇救会主任,大姑父当时就是敌后武工队长。解放后,大姑担任武清县委书记,姑父担任县长;二姑14岁参加冀中八路军,解放战争时期,随四野部队南下到广东,参加解放海南岛战役。1950年又奔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59年到西藏平叛,后转到青海军区;三姑在解放前参加革命,解放后转业到外贸部,担任工会主席,姑父是外贸部领导。

尽管我们家是干部家庭,但是,母亲生前经常教育我们,要学会自立,不要依赖前辈。作为子女,我们严格遵守,遇到困难自己克服,遇到事情自己解决,一不给组织添麻烦,二不找亲戚走后门。所以,我们没有依仗过姑姑们的帮忙,更没有因为个人工作找过他们。我的大姐于1971年为支援三线建设,从包头447厂来到豫西531基地,一呆就是五十年,至今还在山沟里。

现在讲“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这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去践行。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家家大口阔,粮食特别紧张。父亲当时在447厂当材料处处长,人家送家里一大袋土豆,他硬是不要,坚持上交厂里,分给缺粮的群众。而当时我们全家就剩些咸菜疙瘩了,这一袋土豆可是救命粮,为什么不留给家里人吃呢?现代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只有父母亲他们能给出合理的答案:党员干部在工作上要处处严格要求,在生活上要时时关心群众,群众都饿着肚子,我们怎么能搞特殊化?

联系到二姐幼年失明的经历,我才理解我们的前辈创业艰难百战多,我们的幸福生活来得多么不易!

(本文由作者老翅授权首发 编辑: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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