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第一男帝的故事(一代女帝坐拥天下)

千古第一男帝的故事(一代女帝坐拥天下)(1)

本故事已由作者:莫让尘,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我常常陷入梦魇,梦里有巍峨皇城,有九重宫阙……还有那冲天的火光。

我的梦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女子,她身着华袍,俯瞰天下,她的身边总有一男子陪伴,可是仍显孤寂,我总是只瞧见背影,看不清真容。

陡然间,我被那冲天火光和阵阵哀号吓醒。

我的额头、手心皆是冷汗,我怔怔地看着外面,眼眸一瞬转冷。

每每听我说起这些梦境,傅榆总说我魔怔了。

可是这一次,它不仅仅是个梦。

“你说,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在哪儿?”

傅榆沉思片刻,笑道:“自然是那大昱都城昱京了。”

“昱京么?”

我下意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熟悉却又陌生。

“我想入关了。”

傅榆曾告诉我,他碰巧救下了我。

他不知我姓名,不知我来处,更不知我归途。

因他救下我的时候,正是满月悬空,是以我便有了一个名字——明月。

我觉得忒俗气,可是他却叫得欢快极了,次数多了,我竟懒得揪着了。

傅榆望着我,脸上闪过沉思,语气也颇为郑重,“你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他会阻止,却不想他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也罢,要去便去,刚好小爷最近接了一单关内的生意,你便与我同去吧。”

我缓缓一笑。

这塞外狂沙吹得久了,让人有些恍惚了。

我究竟是谁?总得去寻个答案吧。

傅榆带我入关了,阔别塞外长风,踏上了大昱的土地,我从未来过,却分外熟悉。

而我方知,傅榆竟是大名鼎鼎的南疆古医,只不过这儒雅书生打扮,着实不像医者。

那么,我的记忆……便有了希望。

可是傅榆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药物已用,何时恢复,得靠天意。

傅榆还和往日一般,只顾得吃喝赏玩,全然一副潇洒做派,从来不顾那生病之人如何心焦。

我坐在溪边,用清水净面,可是他却连扔了好几个石子儿过来,溅了我一身的水。

我故作生气,也扔了几个石头过去,可惜他身手灵活,躲得极快,只在一旁哈哈大笑。

到达邳州之时,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一到目的地,傅榆就找了块面纱将我的脸蒙上了。

我极为嫌弃,可是他却吐出俩字,“扎眼!”

我这才忍住了,没将它扯了下来。

有人在城门处迎候,入府之后,我方知,这是手握燕云十三州大权的云侯容伽的地盘。

傅榆见惯了诸国权贵,洒脱无畏,而我只需要跟在他身后,也从来没人拘着我。

夜晚,朗月当空。

傅榆前去为云侯诊脉,而我自然尾随而至。

推开门,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雅致,看得出来极为讲究。

那轻盈纱帘之后有一端坐的身影,他似乎是在饮茶,让人看不清面庞。

我随着傅榆缓步入内。

傅榆为其问诊,我便远远地站在一旁。旁边的桌案之上,放着一架琴,朴素无华,并无任何华丽装饰,可是,我总觉得它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它那样的熟悉,似乎在吸引着我去探索。

我鬼使神差地就挪动了步子,继而拨动了古琴,当那琴音响起的时候,众人皆惊。

“放下!”

周围侍婢皆用一种惶恐的表情看着我。

王侯一怒,伏尸百万。

云侯一怒,只怕也是如此吧。

“对不起,我……”

我刚想解释,可是触及容伽清寒的目光时,我却说不出口了,他明显是怒了。

可不知怎地,听见我声音的那一刻,他眼神中的怒气转变为错愕,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他敛了情绪,低声道:“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故人之物,还是得妥善保存。”

傅榆转头对我说道:“云侯雅量,还不谢过?”

“多谢云侯。”

我话音刚落,他却冷不丁地出声:“你过来!”

傅榆点了点头,我才缓缓走到他的跟前。

他盯着我瞧了许久,眼里闪过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怨恨,期待,惶恐,怒气……皆有之。

他竟然要伸出手扯掉我的面巾,可惜,有傅榆在前,堪堪挡住。

他调笑开口:“云侯见谅,我这小婢女,容貌粗陋,见不得人。”

幸好,他眼有疑惑,却并未强求。

之前我梦里那个女子,她的身边总是站着一个男子,隐约像他,却又不似他。

出了主院,本以为傅榆会问些什么,没想到他却如往常般不着调。

他凑在我耳边低声说话,话里还带着揶揄,“哎,传闻云侯端方君子,今儿见了你怎么就失态了?”

我不欲搭理他,没想到他又开了腔。

“我家明月果然天姿国色,戴着面纱都能让人瞧出绝色,那云侯要是看上了你,我必得讨个十万百万的礼金,哈哈哈……”

听了这些话,气得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作势向前倒去,倒是逗得我噗嗤一笑。

两人嬉笑怒骂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听竹院中,容伽缓缓起身,他的手拂过琴弦,若有所思。

顾折缓缓出现,“你以为是她回来了?”

“除了她,没人能拨动这绝心琴。”

顾折轻笑了一声,“琴是死物,大朝会之时,只她一人能拨动,不代表永远只有她一人。”

“你莫要再寻她了,她死了,天下人所共知,唯有你,自欺欺人!”顾折的声音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容伽闻言,冷哼了一声,似是赌气一般,“谁说我在寻她,她早就死了,我当然知道。”

那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他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早已了然。

回到小院,傅榆一心鼓捣起药材了。

“云侯之症,很棘手吗?”

傅榆没在意我为什么突然问起,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好说。”

他又低头鼓捣药材了,傅榆一生最爱,只怕就是那些医学典籍和奇珍药材了。

覃州突发水涝,容伽紧急动身,可是他竟然要傅榆随行,我自然得跟着。

一到覃州,容伽便亲视各处灾情,登记造册,搭建临时粥棚居所,令州府开仓赈济……

爱民如子,想来这便是大昱风雨飘摇而燕云十三州却百姓安乐的原因吧。

“水灾之后易生瘟疫,还请先生援手!”他朝着傅榆微微拱手。

原来这才是他让傅榆随行的原因。

傅榆眼眸中也有惊讶一闪而过,欣然应允,“自然。”

熬制汤药,及时派发,设置隔离地带,及时清扫居所,熏烧艾叶……

可就是如此,仍有不幸发生,在水灾后的数日,相继有数例疫症被发现。

容伽仍然守在第一线,任凭众人如何劝说,他也不退一步。

可是,那日竟有大批黑衣刺客涌入。

周围灾民颇多。

可是,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有人要杀我?

我只得向着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跑去,免得殃及这些无辜灾民。

可是,他们仍然穷追不舍。

我的眼眸看着那长剑向我挥来,剑气凌厉,带着灼灼杀意。

我拼命地跑着,躲闪着。

直到一步步逼近山崖,退无可退。

那为首之人,一声冷喝:“明昭长公主,受死吧!”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这样的画面,如此熟悉。

这样的绝望,我绝不是第一次经历。

明昭?又是谁?

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人揽腰带离,堪堪躲过了那长剑。

略一回首,那清俊容貌近在眼前。

可是,那长剑划破了他的衣袖。

大批侍卫追赶而来,那些黑衣人见势撤退。

然而,那剑上有毒。

最终,他也倒下了。

从回来之后,我一直神思游离,我出奇的静默,因为我的脑子中有太多太多琐碎的片段划过。

有关于自己,有关于容伽,更有关于裴铎,还有太多太多人……

傅榆配置出了解药,可是容伽昏迷的时候,药却怎么都喂不进去。

他一日日病得更加重了。

傅榆说他旧疾顽固,早伤元气,再加之毒素入体,若熬不过……

他生死一瞬,性命堪虞,不知为何,看到他那消瘦的面容,我的心却猛一阵抽痛。

痛……

我瑟缩在墙脚,痛到了极致!

似乎有千头万绪汹涌而入,我的头像是要炸了一般。那些梦里若隐若现的片段渐渐明晰,连成一片。

我的衣襟不知何时湿了一块,一摸脸庞,竟然有泪珠滚滚滑落,所有的心痛,所有的熟悉,在这一刻都可以得到了解释。

他的旧疾,是幼时为救跌入冰窟的我而起的。后来,放逐巴蜀多年,这身子便损了元气。

平乾八年,情断意绝。

我含着汤药,喂他喝下。

一连数日,我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

他的病情渐渐好转,就连傅榆都啧啧称奇,众人也便默许了我这出格的行径。

那日,我倒在他床边,昏昏睡去,迷糊中有人轻叹了一声。

我悠悠转醒,面纱尚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容伽望着我的目光,极其复杂,他猛然拽住我的手腕,语气深沉,带着期待,“你究竟是谁?”

“我……”

傅榆恰好推门而入,打断了我将要出口的话语,望着眼前情形,傅榆不由得一愣。

我挣脱了容伽的束缚,走到了傅榆的身后。

疫情得到了控制,灾民安置和灾后重建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自那日之后,我便刻意躲着容伽。

那夜,傅榆拎着两坛子酒,递给了我一坛,“你的记忆恢复了,接下来的路想怎么走?”

我的反常是瞒不过他的。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与容伽的纠葛吗?”

他饮了一口酒,淡淡一笑,“我救起你的时候,你身着朱门锦绣,那时我便知晓你并非寻常人。你的身份,我不好奇。”

傅榆向来通透洒脱,如今更是如此。

“那日的刺客便是冲着你来的吧,请风月楼出手,的确大手笔。”傅榆颇为感慨,似乎是在可惜那流水似的银子。

闻言,我笑了笑。

之前与傅榆远居关外,与这大昱疆土远隔,是以才过了这么三年的平静时光。

如今,刚踏上大昱境内,便已经有人要痛下杀手了。

裴铎,果真够狠!

我拿起小酒坛子,与他碰了一碰,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容伽之症,起因在我,我愧疚多年,此番还请你尽力救治,多谢了。”

“哎,我就晓得,救你是个不划算的生意。”

我捶了他一锤,他倒是躲得极快。

再见容伽,便是回程。

远而望之,那一身白袍之上绣着淡雅墨竹,骨节分明,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长身而立,便似极了修竹,气韵高华,难寻其二。

看来,毒真的清了。

他站在马车旁边,遥遥地看着我。

“先生,骑马路途颠簸,不如与我同乘吧。”

傅榆看了看我,笑着开口:“我习惯骑马,只是我这婢女不精骑术,还请侯爷带她一程。”

似乎,确实有许久未曾碰过骑射了。

容伽嘴角含笑,“好。”

我随着容伽上车,不自觉地搀扶了他一把。

之前我梦里那个女子,她的身边总是站着一个男子,总是看不真切。

如今,我终于醒了。

那人竟是裴铎。

为何梦里的我身边常伴一人,可是身影仍旧孤寂,只因那人不是容伽。

马车里极其宽敞,里面有一小桌子,设置了各种方格,里面放着各色茶点。

我将那放着的毯子给他铺在身上,他身上那清清浅浅的淡雅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心安。

一路上,再无言语。

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吧。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恍如陌路。

回到侯府之后,他派人将那琴送了过来,琴身上原有的名字被抹去,唯有刚刻上的俩字——“当归”。

“绝心”二字被抹去,如今……“当归”吗?

又到了傅榆为容伽诊脉的时候了,只可惜议事未散,我们候在外面,隐约可见满堂客卿分列而坐,他高坐上首,温润如玉,却暗含锋芒。

“陛下召集各方王侯入京,诸公有何见解?”他声音清朗,温和清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裴铎扶持翼王幼子登基,自封摄政王,实在是狼子野心,侯爷万不可擅入。”

“张公所言差矣,自华庭之变,长公主失踪之后,裴铎挟幼子专政,此番正是起事之机,侯爷不可错失良机。”

容伽似乎是瞧见了我,眼眸微挑,“明月姑娘有何见解?”

他一发问,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我。

“自古女子见识短浅,无才便是德,这广言堂,岂有她言语的份儿?”

“这等大事,让一个婢女胡诹,实在不成体统……”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不满。

我本不欲多言,可是这帮老匹夫说话委实不中听。

我向前一步,沉声开口:“敢问诸公,何以女子便目光短浅?何以女子便不配谈论大事?远有慕太后垂帘听政,辅佐代宗、德宗两位盛世帝王;近有明昭长公主平定裕华关之乱,除佞臣奸妃,重整朝纲,归本正源,高居宣室殿。她们皆是女子,诸公可有不服?”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更有知旧事者,暗叹她不知天高地厚。众人侧目,却见容伽神色如常。

有人朗笑出声,“哈哈,小丫头胆子不小,志气倒也挺高。”

我出声言道:“裴贼无道,各路王侯合该讨之,何必屈居其下?”

“以何为名?”顾折继而追问。

“清君侧,正朝纲!”

“该当如何?”顾折眼底多了几分意外和兴趣。

“作檄文,布四海。陈裴贼之恶行,昭今上之无能,表华庭之异变。”

我声音刚落,众人眼眸中满是震惊。

“裴铎辅政,扶持幼子,但传国玉玺却不知所踪,帝位不正,合该正位。当年华庭之变,真相尚待查明,明昭长公主或许尚在人间呢?”

我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张公缓缓出声,重重叹了一声,“若明昭长公主尚在,大昱也绝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残局待收,我必归昱京。

可如今,却不是亮明身份之时机。

一番言论,可谓震慑众人。

唯有容伽,态度不明。

燕云十三州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乐,生活富庶,他贤名远扬,若是起事,必有人响应,可他,迟迟未动。

议事罢,出了广言堂,顾折绕到了我的身边,满眼皆是探究,“你今日多次提前长公主,难道不知侯爷与长公主有旧情更有仇?”

我抬眸反问:“那又如何?

顾折摇了摇扇子,“你可知一桩旧事?”

“不知。”我答得爽快,可是顾折却止不住话茬。

“平乾八年,驸马容伽触怒先帝宠妃卫氏,可明昭公主并未回护,反而与之和离,一刀两断,容伽被贬为庶人,发配蜀地。”

顾折说得尽兴,我面色如常,内心却如波涛翻滚,不得安宁。

世人看到的永远是浅薄的表象罢了。

自我回府之后,密信却一封又一封地传了出去。

容伽却对此置若罔闻,不加干涉。

短短数月,流言四起,更让人心惊。

四方檄文广布,声讨奸贼。

今上之王座摇摇欲坠,裴铎更是夜不安寝、食不知味。

明昭长公主尚在人间!

传国玉玺下落已明!

先帝乐宗遗诏现世……

桩桩件件,足以让山河变色。

不过半载,燕云十三州外已经集结了许多来历不明的势力,大昱风雨飘摇的江山更显云谲波诡。

更有甚者,相师莫韶最后一则预言再次被人提及。

大昱将出女君!

若明昭长公主未死,那么一切皆是天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

莫韶预言再次传遍四海。

侯府终究是一时立身之所。

夜色苍茫,回望邳州城,我满眼眷恋,却不得不离去。

“傅榆,我此去凶险,容伽的身子就劳你照看了。若此行无归期,你代我告诉他,当年父皇宠信奸妃,佞臣把持朝政,虎狼环伺,巴蜀虽苦,却是安身之所。若非时局所困,燕氏阿琅绝无和离之心,此生挚爱,唯他一人。”

傅榆闻言,定定地望着我,“你若走了,还故意不让他安心吗?”

我笑了,一如幼时张扬肆意,“竹马有信,誓不失约,若无归期,也定要他不可忘了我。”

幼时的阿琅,便是如此的霸道张扬,而昔日的容伽,便就是这么包容着阿琅。

我离开了邳州城,却不知有人望着我的背影渐行渐远。

沈大将军早已候在了城外。

我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一众心腹旧臣都在等着我的归来。

沈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虎踞西南五郡,这大昱的江山早就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了。

大昱将出女君。

明昭长公主携乐宗皇帝遗诏归来,传国玉玺再次现世,得沈大将军与淮阳侯拥护,太傅袁常青佐之,天下文人士子纷纷响应。

昱京诗文传唱不绝,迎明昭长公主还朝,执掌大局。

相师莫韶最后一则预言,将要应验了。

讨伐奸臣,以襄正统。

一时间,天下哗然。

师出有名,民心所向。

大军开拔,直逼昱京,各方势力难以相敌,皆主动投诚,响应号召。

而邳州城内,总有一人站在那城墙之上,静默远望,夜色幽暗,只见孤星几点。

傅榆轻叹一声,拾阶而上,只道自己要失信了,继而将那日明昭所言尽数相告。

容伽神色略微动容,眼眶泛红,“我从未怪过她。”

傅榆叹了一口,“既情深如此,何不生死相随?”

容伽看向远方,目光灼灼,眼底满是眷恋不舍,沉稳出声:“若她事成,重紫王爵高坐,我自可功成身退;若不成,这燕云十三州,便是我苦心孤诣数载,为她留下的最后的退路。”

“明昭有你,何其有幸。”

生于乱世,儿女情长,向来只能是负累,相爱不能相守,相知不能相见。

情深至此,却总有万水千山相隔,令人喟叹。

转眼,又过了三月,大军直取昱京,就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

裴铎篡权,扶持幼帝为傀儡,制衡各方,只因师出无名,诸侯皆静待时机、蓄势待发。

如今,这一盘棋彻底乱了。

长平六年,昱京城破,自华庭之变后下落不明的摄政长公主明昭率军还朝。

我站在宣室殿门口,心绪万千。

裴铎败了,他被人控住,跪在地上,他的眼底满是不甘,满是权欲。

而如今端坐的小皇帝乃是翼王之子,不过七岁,却也知晓看人眼色行事,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按辈分,他该唤我一声堂姐,我扶起了他,低声询问:“你可愿前往黔郡生活?”

他一瞬间红了眼眶,“日日如坐针毡,终于可得解脱了,多谢长公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信步而过,登上高座,就如多年前那般,庙堂高坐,俯瞰众生。

摄政长公主明昭归来,这天下必定会是另一个模样。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由三朝元老袁太傅宣读先帝乐宗遗诏,传位于皇长女明昭!

而我手持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登基前夜,我前往死牢,看着裴铎一身脏污,披头散发,他嘴里喃喃自语,“我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站在牢门之外,冷眼旁观。

初见,他出身清贫却才华外露,胸有丘壑,再加之容貌与容伽有三分相似,便觉得他像容伽,才华横溢,风骨绝佳。

如今看来确实是我看走了眼。

容伽是云端高阳,裴铎是泥沟暗蛆。

我惜他一身才华,重用于他,没想到也助长了他的权欲。

华庭之变,皆是由他一手操纵。

我微微示意,身后自有人奉上一壶酒。

“裴铎,今日来送送你,也为你留一个最后的体面。”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抬眸,“你当日是真的惜我才华还是因为我像容伽才重用于我?”

“裴铎是裴铎,容伽是容伽,我从未混淆,当日不忍你明珠暗投,生了惜才之心,才带你回宫,重用于你。”

我淡漠出声,只是我未曾料到他的心中还有这样的执念。

他接过那杯酒缓缓饮尽,“这辈子是裴铎辜负了长公主的信任,若有来世,但求不相逢……”

说完,他缓缓倒地。

长平六年十月初八,明昭登基为帝,改年号昭平,大赦天下。

我站在九重玉阶之上,看众人山呼万岁,父皇的遗愿,便是希望这毁在他手中的大昱山河,能再现盛世景象。

如今,这分崩离析的大昱天下再次归于统一。

而周边番邦小国皆来朝贺,再现大朝会之盛景。

“如今大局已定,你和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傅榆声音中满是轻松愉悦。

容伽却未展笑颜,更看不到一丝轻松,“或许吧。”

二人说这话之时,正在入京的路上。

江山初定,便有大臣提议,请早立皇夫,定下储位,以免再现华庭之祸,后继无人,致使奸臣篡权。

满朝文武纷纷上表,言及人选,皆提及沈大将军之子沈谦之,人品贵重,堪立之。

那一摞摞的奏折堆满案头,我却不愿意去看。

沈大将军厥功至伟,我根本无力拒绝,我不能再让平静下来的大昱再起波澜。大昱,也再经不起这样的动荡了。

容伽入京了,他冒雪求见,雪色更衬得他风骨清绝,如画眉眼不改分毫。

“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缓缓一拜,就如当年和离之时。

我早已煮酒相待,微微抬眸,此刻,我不是那大漠孤女明月,亦不是大昱明昭女帝。

“我更愿你唤我阿琅。”我轻声出口,不见情绪。

救治失忆姑娘,陪她进京后我开始惶恐,她是当朝女帝。

他微一抬眸,又陷入沉思,继而自嘲出声:“平乾八年,你我便恩断情绝,我为罪臣,你为公主之尊,既已和离,便再也不配如此亲昵唤你。”

我为他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该气我恼我怒我的,我并未答话,只是自顾自地饮了好多杯。

直到第五杯,他才夺下了我手中的杯盏,他下手颇重,将我的手都勒出了红印。

他眉目清冷,恍若寒梅,“当年你说三载夫妻,就此情断,那如今呢?”

我微微抬眸,声音坚定:“一如当年,明昭先为大昱公主,再为容伽之妻;如今,明昭先为大昱女帝,再论儿女情长。”

他饮了一杯酒,“若有选择,我必是被舍弃的那一端。我之于你,向来随手可弃。”

他踏雪而去,身影孤寂,一如当年离开昱京,只带了那古琴。

可惜,无人知我徒步相送十数里,不畏风雨。

我与他青梅竹马,鸳盟有信。

十五岁嫁于他为妻,白首既定。

十八岁与之和离,恩断情绝!

可无人知,他在蜀地五载,我曾到蜀地数次。

他入主燕云十三州之日,我亲手颁下旨意,册他为云侯,祥云送彩,岁岁长安。

……

“竹马有信,誓不失约。”我低声呢喃,却带着浅浅的痛。

这一次,我终于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容伽,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能容许自己一再被舍弃。

时隔数年,我的选择仍旧不改。

这是我身为大昱女帝的责任——河清海晏,盛世升平。

我心有所爱,却注定爱而不能,孤寂终老。

一代女帝坐拥天下,却只有三载夫妻情,注定孤寂终老。

我登上了皇城之巅,极目远眺。

曾经我疑惑父皇为何要站在这儿久久伫立,现在,我明白了,这座金色的牢笼困住了自己。

唯有看着这山河长安,才觉得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这里,向来都是王者的孤寂。

突然,那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燕氏阿琅,你守护的一切,便是我容伽要守护的一切,这次,莫要再将我推开了。”

蓦然回首,他在长风尽处,静默地望着我,眼里尽是深情缱绻。

瞬时,我红了眼眶,朝着他飞奔而去。

“我以为,你走了……”

他揽着我,温润出声,“我出了皇城,走过闹市,最后终究不忍……你能再次推开我,我却不能再次失去你。”

青梅有信,誓不失约。

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任凭劲风起,我也不愿松开片刻。

“你不能做的事就交给我吧。”容伽拍了拍我的后背,目光沉稳,莫名让人心安。

多日后,朝堂之上,沈将军之子沈谦之自陈爱慕长嘉郡主,请旨赐婚。

我不知道容伽是如何做的,我也不愿过问,我信他便够了。

封沈将军为忠勇侯,一等侯爵,子孙世袭,封妻荫子,满门荣耀。

傅榆辞行,我长亭相送。

挚友难得,知己难觅,相逢于难时,救我于危难,对傅榆,我始终感念于心。

而这皇城之巅,再也不是孤寂所在了,我与容伽携手而行,相视一笑。

历经前半生坎坷波折,方才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史书记载:

大昱江山,历经七朝。

高祖建朝,世宗、代宗、德宗三代而兴,创下盛世。成宗皇帝守成之君,而永宗皇帝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蚕食祖宗基业。

及至乐宗,奸臣当道,宠信奸妃卫氏,卫氏祸乱后宫,致使乐宗子嗣多夭,膝下空虚,无以为继。乐宗晚年颁布罪己诏,陈既往之过错,交由皇长女明昭摄政,不问世事。

摄政长公主平定叛乱,轻徭薄赋,善纳谏言,重用士子,一改颓靡之风……

其后,华庭事变,乐宗驾崩,裴铎篡政,扶持傀儡幼帝,明昭长公主下落不明。

时隔三年,长平六年,明昭长公主率军归来,除奸臣,正朝纲,持传国玉玺、先帝遗诏,登基为帝,改元昭平。

昭平元年,明昭女帝立云侯容伽为皇夫,伉俪情深,恩爱情浓。

大昱明昭女帝,一生传奇,在位期间,天下久安,河清海晏。(作品名:《女帝》,作者:莫让尘。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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