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昆曲（昆曲小丑）

（图片来自苏州昆剧院）

我也不懂昆曲，斗胆拿《红楼梦》一句：说来虽近荒唐，细玩颇有趣味，形容昆曲的行当之一：小丑。

小丑，昆曲俗称小花面，所扮演的大都是较低层的人物。诸如相士、卜者、小和尚、书童、酒保等。也就是孔子说的“小人”。

小丑，眉毛随着头部的一步步上扬而波动。诙谐，轻快，通俗，依托社会底层的柴米油盐，面向生活的丑陋世相。

昆曲小丑，呈现人间世的诸多面孔，一样明了与爱悦。

他邀请我们观看市井小民，为观众提供延伸经历的机会，当看到昆曲小丑和我们内心相似时，我们会感到欣慰。我喜欢看昆曲小丑，真的是一点反感也没有。

高贵尊严，也有反高贵没尊严，人性的某些性质，唯有小丑得到宣泄，他语言风趣滑稽，元素夸张，带给我们欢喜。

我相信，他演的就是我们的下意识，正如我们栖居于社会或历史中一样，他深入我们的无意识中。譬如，胆小，贪婪，装模作样。小丑在戏台上，我们看清了自己，能够更好的看见这个世界。看见是一种更开放、更接纳式和更专注的看。我感受到，小丑，一点不丑，可以说赏心悦目。

在我看来，昆曲小丑，不寻常。

《下山》小和尚，想脱离佛门，寻找爱情。他模仿的是蛤蟆的动作：伸颈缩脖，身子半蹲，不时突出舌头。这是昆曲小丑有名的“五毒戏”。所谓“五毒戏”，将蜘蛛蜈蚣蝎子蛇蛤蟆的动作，化为昆曲艺术，简直是武林秘诀，不，应该是小丑的功夫，如此丰富，妙不可言。

丑为美谈。康德说：艺术的特长，是能把自然中可憎恶的东西变美。

昆曲小丑勾白鼻子：嬉笑风趣尽幽默，说来道去无忌惮。他多半是配角，衬托小旦小生等主要人物。

如果都是高尚情操，人的正常样子就会有口难言。官宦道貌岸然，秀才儒雅风流，可以激励人心，其实让人印象刻板，昆曲就是才子佳人，不是，昆曲还有小丑，他凸显人是滑稽的动物。他最接近生活。他也并非坏人。譬如《义侠记》中的武大郎，他表演的动作，模仿的是蜘蛛，蹲身，走矮步，手脚缩，胸前圆鼓鼓。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小丑，站在佛家立场，似乎是行邪道。贪嗔痴一点，毫不神圣高尚。《红梨记•醉皂》：贪酒谩骂，失去常态，随心所欲的放纵。

小丑让人放松，似乎戏台上有嘲讽，然而完全是人性，本真鲜活，无遮无蔽。

小丑让人性的比较原始的本能与趣味占正统地位。他是入世的谄媚的舒服的，似魏碑书体，另有新境界。我想这个新，就是打动我们的地方，因为小丑的禀赋是“真”。

真，简单讲，昆曲小丑不过是把人间百态特别是丑态，用精湛的昆曲艺术表现出来。

小丑不可或缺。

在“三小”的行当中，小丑让我看到了昆曲的博大精深。在小丑面前，我舒展其心。小丑的审美情趣是“哀而不伤”。他允许我亲历纷纷扰扰的人性，然后捧腹大笑，从不深陷其中。

文字丨丁美华

图片丨瑞鸣

编辑丨Yvo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