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镇县八大景(天镇这座边陲小城)

文明密码——兵火线上将士的情感寄托,多民族融合的十方丛林

天镇县八大景(天镇这座边陲小城)(1)

站在天镇长街上看慈云寺

天镇县八大景(天镇这座边陲小城)(2)

慈云寺内的月洞门隔断

天镇位于山西省东北部,南方人很少来此,所以很少知道这个地名。

正因为来得少,所以难得来上一个,当地人都会觉得奇怪,当我驾车经过长长的天镇长街时,当地警察就遥遥指着我的车牌嘀咕,似乎很不理解江苏的车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天镇东西向有条大街,街面不宽,人流倒也不少,笔者一气从东开到西,竟然耗去小半个时辰。这条称作东西大街的老街,算得上是天镇的老格局,天镇老城虽然也有南北大街,但相比这条东西长街,就显得短促了很多。

要说这天镇老城的格局也真是奇怪,到处都是空地,为何不往南北发展,而是一根筋只顾东西呢?

笔者来到天镇西街,停在一座古寺前。古寺山门北面朝向,门楼算不上高大,前面全是密密的电线,既是逆光,还有遮挡,拍摄非常困难,这便是慈云寺。我们赶到之时,天色已近黄昏,慈云寺早已关闭,只能捱到次日才能参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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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在维修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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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维修的建筑

站在慈云寺前一兜圈,一徘徊,这时方才意识到:天镇的老城格局其实很像一条长龙,前面长长的长街是龙身,西头这座矮矮的慈云寺是龙头,这座边陲小城,为何设计成了一字长蛇阵?

看来,要弄懂其中的道理,还得从老格局里去寻找,这座慈云寺,或许就藏有破解这道迷阵的文明密码。然而,次日一早我们赶到慈云寺后,却发现里面的主要佛殿全都大门紧锁,无法进入,地上建筑材料摊铺得到处都是,原来慈云寺正值大修,管理者没有心思来接待我们这帮仅有的游客。好在佛殿里的塑像和绘画全都毁于文革,估计开门也看不到什么,这样我们也就心无挂碍,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随意着眼,应心而走。

慈云寺跟阳高的云林寺一样,2006年时被列为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粗粗看去,两寺规模接近,但跟云林寺平实的建筑风格不同的是,慈云寺的建筑别具特色,特别是东西钟鼓楼,竟然全是圆形的,而且分作了上下两层,颇有点南方亭阁的味道。此外,大雄宝殿的斗拱也别具一格,每个斗拱的对角线都探出一根长长的吻,做成了魑龙嘴吻的形状,很像动物世界里的尖吻鳄,这跟寻常方方正正的斗拱截然不同。应该说,这种圆形钟鼓楼和魑龙嘴吻斗拱,在笔者所见的山西寺庙中,是绝无仅有的,这应该不是中原汉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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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见的双层圆形钟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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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形钟鼓楼,估计就是《舍利塔记》中的“露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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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角线上探出魑龙嘴吻形状的斗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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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龙嘴吻斗拱,很像鳄鱼嘴巴

慈云寺原名法华寺,传说创建于唐代,这在寺内的碑刻和县志里都有记载,但是具体年份不详。据说寺内原存有一座无垢净光舍利塔,辽朝开泰八年所立,即1019年,这距离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已经十五年了,辽朝进入了圣宗皇帝的黄金时期,想来工艺肯定精致异常,只是如今早已不见,估计和那些塑像、壁画一样,都在文革中被红色特种兵给砸烂了。

这真的很让人惋惜,躲过了千年兵火,却没躲过十年文革邪火。

既然存在过这座舍利塔,说明辽代肯定对慈云寺进行过维修和扩建,也有文化人士进行过寻证,并在《全辽文》中摘抄到了《无垢净光舍利塔记》一文,其中有如此描写:“巍峨突地,露盘映红日之晖;森耸凌空,宝铎摇清风之韵”,竟然还是对仗工整的骈文,意蕴之妙,并不亚于汉赋。上句中的“露盘”两字,可能就是如今见到的这两座圆形钟鼓楼,下句的“宝铎”是指挂于建筑上的摇铃,笔者寻遍全寺也未见着,应该就是那座舍利塔上的摇铃。由此进一步推理,上文所述的魑龙嘴吻的斗拱,估计也是那时候的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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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内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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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残存石碑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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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残存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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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残存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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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残存石座

这样,圆形钟鼓楼和魑龙嘴吻斗拱这些特殊的建筑造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可能都是契丹人的作品。契丹发源地就在今天的辽宁朝阳和内蒙赤峰一带,那里距离红山文化遗址不远,正是碧玉猪首龙的出土地,其嘴吻形状和这里的魑龙嘴吻在审美上具有一致性。

由于大殿内的古代雕塑和彩绘全都被毁,因此仅从这些古建筑造型上,是很难查找出什么有用价值的,只能继续查询相关的文史资料,好在慈云寺还真的留下了这样的线索。

法华寺改名为慈云寺,始于明代宣德五年,也就是1430年,这在该年的《法华寺碑》中有明确记载:

“天城卫,旧有法华寺,颓废已久。卫之右所千户熊谅奏,欲捐资聚财,募工重建。朝廷从其请,谅乃兴工始于宣德三年吉,宣德五年五月初九辛卯成。佛宇法堂,门庑僧舍,莫不各具。并敕赐更命‘慈云寺’。”

这是慈云寺最有价值的一段文字,点明了其历史身份,就是原有的法华寺,具体筹建者是当时天城卫右千户熊谅,宣德皇帝朱瞻基亲自敕赐改名为“慈云寺”,如今的天镇县城,就是明朝时候的天城卫。这段史料有些东西值得人们思考:熊谅为何要上奏修建法华寺,明宣宗为何要亲自改名,这座寺庙到底有什么价值,要让地方官员上达天听,并获得最高统治者支持和赐名?

不仅如此,明朝嘉靖十八年(1539年)和清朝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慈云寺又经历过两次重修,而且慈云寺主殿匾额上的“敕赐慈云寺”五字,据说还是慈禧亲笔手书;大雄宝殿两侧檐下有两块牌匾,分别题为“英灵万古”和“山河闲气”,据说还是慈禧和光绪手笔的仿制品。这就很奇怪了,清末这两任统治者为何也要赐予慈云寺牌匾呢,这个偏远的边塞寺庙,难道有着异乎寻常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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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御赐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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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是光绪手笔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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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是慈禧手笔复制品

上面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或许也正是破解这座一字长蛇阵格局的钥匙和密码。

当局者迷,这个问题当时笔者并没有找到答案。回来后翻阅地图,详加对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问题出在了笔者以江苏为原点的视野上了:从江苏看去,这里远处塞北,紧邻边隘,是处偏远荒落之地;可我们换个角度,以北京为原点看去,就会发现这里不仅不偏远,反而距离京师近在咫尺。

明王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都城就设在北京。这里距离北京也就区区200公里,相当于苏州到南京的距离,堪称是京师的西部屏藩,更是明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线,在那烽火连绵的岁月,战死的将士肯定不在少数。在此修建寺庙,可以祭奠牺牲的英烈,告慰守边的将士,体现皇帝的人文关怀,这就是慈云寺存在的价值。所以明宣宗要重修法华寺,并敕赐改名为慈云寺,至于慈禧手书寺名,以及和光绪手书的“英灵万古”和“山河闲气”两块匾额,也都是这种价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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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毗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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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毗卢殿

这样,天镇这座一字长蛇阵的城市格局之谜也就迎刃而解了,只要左右一环视,答案便瞬间明了:大同——阳高——天镇——张家口——怀来——延庆,这是京师的西部大通道,就紧挨在北线长城的南侧,明王朝的北部边境安全,全靠这条通道来维系,而天镇又恰好位于这条要道的中心,北京和大同往来必经,无论是官员任免,还是部队调动、军资补给,甚至商队往来,都必经天镇,因此天镇堪称是明王朝的命门之一。而且经过此地的大都是过路客,要么在此打尖住店,要么吃饭小憩,要么直接穿城而过,再没有其它的功能需求,所以仅在这条主干道两侧,衍生出了旅店、饭店、酒馆、茶馆、驿站、邮站等各种一次性配套服务产业,最终形成这条长长的一字长蛇阵大街,而不是像其他城市一样四面扩展。

这条一字长蛇阵大街,除了道路本身是政府修造之外,两侧店铺都是自发形成的市场经济,周边百姓觉得有钱可赚,就自然汇拢集聚起来,所以至今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侧的店铺建筑参差不齐,没有经历整体规划。

由于处在边境一线,正好是农耕和游牧人群的结合带,所以不同地域和不同种族的人群聚集后,就形成了极为复杂的人文背景,汉族之外,蒙古族、满族、藏族、回族、朝鲜族也不乏其人,唯一能整合这些杂居人群的,就是宗教,这样,大街西头的这座慈云寺,就成了大家的公约数,因此有了“十方丛林”一说。对于这样具有种族同化功能的寺庙,朝廷自然非常欢迎,于是就有了上述帝王的特殊关爱,甚至乾隆十九年(1754年),清廷还为慈云寺颁发了全套大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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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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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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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建筑

不仅如此,慈云寺所在的这条一字长蛇阵大街,还是北京前往五台山的朝圣道的组成部分,佛教徒经过这里,免不了要烧柱香,念点经,做点法事,慈云寺的僧人呼应这种需求,提供了饮食和歇息之便,这样信众便源源不断,香火也更为旺盛。从这点来说,慈云寺的旺盛香火和五台山西麓的尊胜寺和北麓的岩山寺一样,都是典型的寺院经济的体现。

然而,毕竟处在边境第一线,融合同化之外,更多的还是对抗,就在天镇这条防线上,上演了多起攸关中华民族历史走向的决定性事件,随便列举一下吧:

1449年,明英宗朱祁镇率领明朝大军,距此不远遭遇了“土木堡之变”,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大明朝差点半途夭折;

土木堡之变前1500年,汉高祖刘邦“白登之围”的白登山就相距不远,三十二万汉军被匈奴大军团团包围,大汉朝还没发育,就差点被扼杀在了襁褓中;

再往前溯,黄帝和蚩尤的“涿鹿之战”也距此不远,这场中华早期文明的奠基大战,奠定了华夏族的基本格局,如若蚩尤获胜,我们如今贬炎黄为蛮夷,尊东夷为正统。

三场超级战役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地域格局信息?请关注下文:

点防御还是线防御,从土木堡之变看长城攻防之先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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