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1)

新来的18号除了眼角发肿并有大块淤青外,无别的症状。白天在医院打点滴,撞了她的皮卡司机提了一箱牛奶来看望。

中午,19床住进了一个新病人,男性,来自双溪镇,年纪大概六十左右,下午两点半做手术。他的疼痛来自腹部,根据其所描述的痛感,像用锄把铲着肉似的,大概同母亲前两日的痛类似——比生孩子还痛,虽然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怀孕并体验生孩子的痛。

13:00,医生来做术前准备,19号的疼痛加剧,脸色惨白,声音嘶哑。隔着帘布,医生的话传进我的耳朵:“早点来就少受些罪。”我能肯定,这句话在医院出现的频率一定是居高不下的,我母亲做手术那天,主治医生也这么说过。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2)

13:25,再过5分钟,19号病人就要进手术室了,因情况紧急,手术时间提前,他的独生子还没赶来医院签手术同意书。病床前的儿媳,紧紧拽着手机,焦急、不安,无济于事。在儿媳的不断催促里,我能想象电话那头——19号的独生子正骑着小三轮挨家挨户给人送快递,手机又一次响了,是妻子,他接通后照例“喂”了一声。

“爹就要进手术室了,你赶紧交接下工作,赶来医院签字吧!”妻子的声音很急切。得知父亲手术提前,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将电话拽进口袋,以最快速度安排好下午的工作,赶来了医院……

“他这个时候正有200多个件要送呢,希望客户们能理解每一个因情况紧急而耽误了送件的快递员。”妻子对着窗户似乎在自言自语,但一字一句我们都听明白了。

“大家能理解的,每个人都不容易。”母亲说。

19号坐上轮椅,被人簇拥着前往手术室。

17:25,整整4个小时过去,病床外的天愈发阴沉,细雨悄无声息地开始在四面八方飘飘洒洒。除了床头柜临时买来充饥的面包和一些零食,19号床仍空荡荡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3)

18号已经挂完一天的点滴了,她起身穿衣,看了一眼天,仍旧阴沉沉的。因无其他症状,征得医生同意后,18号晚上可以回家睡,第二天再来医院打点滴。

新冠肺炎时期,病房里隔段时间会有护士来检测体温。体温枪对准18号的额头,显示37.8。

“发烧了,有体温计么?接下来自己再测测。”护士小姐走出病房时,18号打通了家人的电话。“一会儿过来带温度计,发烧了,估计回不去。”

二十分钟后,18号的陪护人来了,再一次测温,18号从37.8降至36.8。18号对才发生不久的“发烧”事件抱了一丝怀疑态度,“莫非,护士的体温枪有故障?管她呢!”

18:25,18号穿衣、叠被,走出病房,回家。同一时间,大概19号正迷迷糊糊地离开手术室。

身上的麻药还在作用,如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暴躁的涟漪。19号在手术车上开始失去控制,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挣扎、嘶吼、谩骂,家人们将他牢牢按在手术车上,推回病房。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4)

我见到他的时候,一群人正簇拥着手术车,就像他赢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他安安静静。若不是陪护的黄衣女士(当天,这名女士穿着黄衣,故得名。)聊起这场“暴躁”插曲,我会以为这“胜利”是悄无声息的。

19号的手术经历了整整五个小时,体内插了两根引流管,一根来自腹腔,一根是尿管。事实上,他的病症实在要比家属们想象中的严重得多。疝气,胃肠炎,肠子坏死,肺部也有炎症……

鲁迅先生在 《而已集》中写道:“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起初,我不大懂这样的吵闹,直至看了19号,我为这“不相通”的悲欢生出了一丝苦楚。

术后几个小时过去了,19号出现持续呕吐症状,呕吐物先是呈黄色,而后全是绿色。直至中午,其呕吐症状无丝毫好转,主治医生来看过,说是需要将体内的脏东西都排出来,只能吐,或是插一根胃管引流。已有两根管子持续作业,一想到又将有第三根陌生的管子进入体内,19号拒绝了。他继续吐,吐得太厉害了,盆不够用,呕吐物溅了一地,睡衣、床单都湿透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感悟(散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5)

术后到现在,19号病床前除了两三个固定的陪护面孔,每天几乎都要来几波亲戚。他们见到19号时,关心脱口而出,责问接踵而至:“之前痛得那么厉害,就要去医院,你看看,现在拖成这样。”我统计过,单是我听到的“责问”大概不下六七句。此时,他的身边围着七八人,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似乎都成了“最好的医生”。

他不知道该听谁的,只能自己开口说起话来。他的声音嘶哑,身子不听使唤。“你是病人,别说话了。”有人警告他。他哑口无言。

为了换上干净的床单,好几双手将他抬了起来,就像他离开手术车回到病床上时,也有好几双手将气力用在他身上。

“床单先准备好,快快快。”

“脏的床单抽去啊。”

“那个什么椅子,挪开,挪开!”

他被抬起来又放下的过程中,我以为帘布后是闹市,是清晨的菜场,是一群人的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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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亲戚们的口中,我大概能描摹出19号健康时的样子。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干的是送快递的营生,两个孙儿由妻子和儿媳全职照顾。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整个双溪镇除草的活计,他都去接,重活、累活,他不在乎。2013年,他的疝气又发作了,到医院看过后仍拒绝了手术。而后,体内的病症就像一粒种子,慢慢生根发芽,茁壮起来。终于,7年后,如蝴蝶效应似的,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出现紊乱,就连靠气力过活的双手双脚,也力不从心。身子如预想的一般,垮掉了。

新床单并没有减轻呕吐的痛苦,19号体内的呕吐物仿佛蓄了满满一池,逮着豁口,抓住机会持续往外输送,它们前仆后继,一波接一波,19号的喉管是水道,兢兢业业。

病床前的家属仍在聒噪,他们一会儿谈论病情,一会儿谈论曾经也得过类似疾病的亲朋,嗓门高亢,话题也像呕吐物,一波接一波。

多吵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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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19号病床前终于迎来了片刻安静,亲戚们走了一大半,只有黄衣女士和一名叫作阿花的婶子在病床前陪护。

在我见19号的三天里,这个下午是他的身子与精神最惬意的时刻,尽管,这种惬意只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黄衣女士和阿花婶,坐在他的病床前,嗑瓜子,咔,咳,唠,笑,瓜子皮掉了一地。我听见19号的鼾声了,他的病床与母亲的隔着帘布,鼾声从帘布的另一面传来,19号终于睡着了。

他不知道,第二天,他的身子与精神将经受更加难以忍受的苦楚……

感谢阅读,关注随笔:病房日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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