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工人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在地下的管道工）

52岁的地下管网养护工人周卫东，从北京录制完央视《中国地名大会》节目后，回来成了杭州的小名人。1月4日，节目播出，周卫东有了一个新外号，大伙儿亲切地称他“地下活地图”。

取这个外号的原因是，周卫东在节目上展示了一幅下沙地区地下管网手绘图，主持人指点地图的任意位置，周卫东都能准确地报出该处有几条管道、走向如何、经过哪几条路等信息，这让在场的嘉宾和观众惊叹不已。

今天上午，记者来到下沙见到了周卫东，跟着他的脚步探访管网养护工的“地下世界”。

上央视展示手绘地下管网图

他受到全场的“点赞”

周卫东和他的工友们站在一块，你不容易找到他——每个人都穿着橘红色的养护服，一顶工作帽遮住脸上黑黝黝的皮肤，他们的手掌都粗大厚实，指甲却修剪得很干净。

听闻记者来意，工友们乐了，指着人群中的周卫东，“就是他，就是他。”

周卫东身高1米6出头，老家在江苏邳州，说话夹带着浓浓的乡音。周卫东说，2002年，他只身一人从老家来到杭州找工作，这份地下管网养护工作一干就是18年。现在，周卫东已经是杭州和达市政园林建设有限公司的疏浚队队长，负责下沙片区的地下管网维护工作。

去年9月份，周卫东被选派去北京参加央视《中国地名大会》节目，这是周卫东第一次坐飞机，到达北京后直奔录影棚。“录影棚在怀柔区，位置有些偏。” 周卫东说，由于行程紧张，他原本想去天安门等地方转转看看，也没时间了。

虽说景点没去成，但节目播出后的效果让周卫东感到满意，“挺值得的，看到大家向我们管道养护工竖起大拇指，我心里非常自豪，就像获得了一枚奖章一样。”

节目中，周卫东展示了自己手绘的下沙地区地下管网图，这幅图完完全全是凭借他的记忆绘制的——在工作的18年里，周卫东对街面上每一个窨井盖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对地下纵横交错的管网，他也都了如指掌。

复旦大学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葛剑雄评价说，杭州的地下管网系统，不是根据一张图纸建出来的，而是从古至今不同时期的层层叠加，“周卫东要是没有去地下反复看过，没有深入调查过，这份图纸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迷路了钻地底下就能知道位置

580公里地下管道他全记在了心里

周卫东还给记者展示了他另一份手绘的地下管网图。

图纸中，红线代表污水系统，绿线代表雨水系统，圆点代表每一个检查井的位置。红线和绿线有的平行，有的交错，线条两侧排着短短的支线，线条的末端还有绿色箭头，箭头指向管网水流向的河渠。

周卫东介绍，下沙片区共有580公里的地下管道、20000多个窨井盖，“每天我都会在道路上巡查，百分之八十的窨井盖我都下去排查过，所以对它们非常熟悉了。哪天如果我在地面上迷路的话，只要钻进井盖里，根据管道的排布、大小和走向，我就能知道自己在哪条路上了。” 周卫东开玩笑说。

记者指了指图纸的边角，考他这是哪儿？

“这是大学城北，污水系统在干管这里集中，经过4个泵站，最终往七格污水处理厂流去……” 周卫东不假思索。

这张红红绿绿的地下管网图纸，周卫东画了足足一个礼拜，“绘制遇到最大的困难是尺寸问题，地图以1比50的比例缩小，所以每一段管网的纸上长度我都要精确测量。”问他为什么想到要画这个，他笑说，“这算是对自己18年工作的一个小测验吧。”

18年来除夕夜只陪伴家人3次

他把团聚的机会留给了工友

周卫东现在已经是位老师傅了，手底下也带出山了几个徒弟，30岁的王新亚便是其中之一，聊起师傅的脾气，就俩字，严格！

“我刚入行那会，有一回跟着师傅去检查污水井，我好奇地下管网长什么样子，趁着师傅不留意就下去了。师傅知道后，大声训斥了我一顿。” 王新亚说，“后来我才知道，有的污水井下有有毒气体，要是不带防护面具容易出意外。师傅那么凶，其实是为了我好。”

关于作业安全，周卫东向班组三申五令；而在值班这件事上，周卫东却对工友很“宽容”。

在周卫东记忆中，从2002年到现在，他只有3次除夕夜是陪在家人身边的，其余都留守在了值班岗位上。“冬天油污容易结冻，地下管网常常堵塞，这就需要疏浚队24小时有人在线。工友们大多来自外地，我就主动值除夕班，把回家的路让给他们。”

“除夕常常回不了家，老家的妻子和妈妈也会有抱怨。尤其是我妈，她会比较着急，急了还骂我。” 周卫东说，每次自己都要像哄孩子一样，安慰老半天，“我也希望他们理解我的工作，其实我心里一直挂念着他们。”

记者问，2019年回家过几次？周卫东想了好久，从国庆假期想到“五一”小长假，时间还要再往前推，“哦！我记起来了，去年清明节回去过一趟。”

管网疏通要潜水排摸

常常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今天中午，记者跟着周卫东，他像往常一样巡查路面窨井。

“平时，我们会接到居民的反映，哪里哪里的管道堵了，污水冒出来了，又脏又臭……” 周卫东说，夏天汛期来的时候，地下管网被异物堵住，就得穿潜水服潜到水里去；冬季管道里油污易结块，戴上面罩穿上靴子，还得下到污水井里去解决问题。

在风帆路上，周卫东下井检查，他在工友的帮助下穿上笨重的潜水服——这口雨水井有4米深，周卫东潜到水下后，需要依靠从地面上导下来的气管呼吸。工友说，在汛期，他常常水下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在窨井里见不到天摸不着地的，神经一直都是处于紧绷状态……”

地下管道黑漆漆的，也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周卫东只能凭借双手的触感来排查问题。周卫东上来时，水珠从脑袋不断往下滴，脱潜水服就花了好大劲。脱下潜水服后，周卫东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笑说，幸好自己小时候是练田径的，体力好，“这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如果说下雨水井是体力活，那么下污水井更考验心理承受力。井里浑浊的污水还冒着泡，周卫东套上面罩，顺着梯子往下爬——同样，周卫东依靠双手的摸索来找堵点。“一开始我挺不适应的，疏浚的过程中常常会找不到管口，用手掏扒的过程中会摸到鱼肠，以及一些动物腐烂的器官，没有心理准备会被吓得一激灵。” 周卫东告诉记者。

周卫东觉得，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他的新年愿望是把自己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教给更多的工友，“这份工作对于我来说，已不仅仅是用来养家糊口，更是一种个人价值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