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寻妻记的故事(我明明是个公主)

王子寻妻记的故事(我明明是个公主)(1)

久安公主过七岁生辰时,四皇子送了一只猪给她,她甚是喜欢;而我,是托了猪的福被连带着赏赐给小公主的宫女。

对了,我还有宫职,养猪官,我的宫牌上写着“养猪官,兰景文文”七个大字。

听说这个宫职是四皇子命内务府特地新增的,我真的谢谢他。

我并不是个普通的小宫女,我是罕迓的公主兰景文文,这件事四皇子知道。

罕迓是楚国边境的一个小国,很小的一个国家,不论人口还是国土面积,都没楚国一座城多。所以赵国四皇子赵旌敢将我堂而皇之掳走,还丢进宫给公主养猪。

同样都是公主,我怎么肯低下我高贵的头颅呢?

养猪第一天,我把猪丢到小公主的新裙子上,猪咬坏了裙子,小公主心疼哭了,我笑了。

养猪第二天,我把猪丢到小公主的饭桌上,猪将鱼汤撞翻到小公主身上,小公主烫哭了,我笑了。

养猪第三天,我把猪丢到小公主罚抄的诗词上,猪打翻砚台毁了字迹,小公主气哭了,我笑了。

养猪第四天,我把猪丢进湖里,小公主生气,奶声奶气地说要罚我,我把随行的人支开,悄悄把她打哭,我笑了。

倒霉的是,我悄悄打小公主时,被四皇子看见了。

彼时,猪还在湖里扑棱,被我支走的宫女们还没回来,被我打哭的小公主还在流泪,我和四皇子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老实说,我有些怕他。

我第一次听说他时,他带兵在边疆打仗,大军行至一处便是赤地千里、干戈满目。

好几个国家全都被赵旌收服,成了赵国附属国。那时整个罕迓人心惶惶,我偷溜出去想探探对方虚实,却不料反被掳了过来。

真是丢脸。

“大胆宫女,以下犯上,冒犯公主,该当何罪?”赵旌背着手,周身散着天朝上国的威严。

“我也不知该当什么罪。”我不是有胆子犟,我是真不知道。

赵旌看着我,片刻后微微叹口气,敛了周身的威严,蹲下身抱起痛哭流涕的小公主柔声哄着,又对着我说,“去把猪捞起来。”

我摇摇头,故作柔弱地垂下头,“我不会水。”

开玩笑,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去捞猪?

然后赵旌就一脚将我踹了下去!我在湖里不停扑腾,叫得比猪还惨。刚开始我还扑腾两下,然后就剩个脑袋,最后只能看见几根头发丝了。

终于,我听到了入水声,赵旌朝着我游了过来。

我等的就是他,我们罕迓依水而生,我怎么可能不会水呢,我水性好得很。

我拼命将赵旌往水底拖,缠着不让他离开,刚开始他还能挣扎,但在水里纠缠一会儿后,溺水感卸了他的力道,我死命缠着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将他淹死在湖底时,突然后颈被狠狠一掌劈上,眩晕感和窒息感一同袭来,我晕倒在赵旌怀里,整个人还缠在他身上。

再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只知我醒来时,不是在湖边,也不是在小公主宫里,而是在四皇子宫里。

更可怕的是,赵旌还杵在屋子里,阴森森地盯着我,我琢磨着要不要再晕一次。

“起来。”

“喔。”

我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碎着步子挪到他面前,乖乖巧巧站着,我在他面前从来不敢放肆,因为他说过,攻下罕迓,一日足够。

他这么狂,不知道有一日会不会死在战场上。

“今日起,你就在我宫里当差。”

“这不好吧……”罕迓虽是个边陲小国,但我好歹是一国公主,本公主怎可为奴!

赵旌瞧着我,慢慢走向一旁横置着的利剑,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抚着剑柄,漫不经心道,“有异议?”

我赶紧摇头,“没有。”

我的宫牌换了,现在上面写的是“庆德宫宫女,兰景文文。”庆德宫就是赵旌居住的宫殿。

由伺候猪变成伺候人,似乎高升了。但我不太开心,以我的武力值,只能欺负七岁的小公主,来庆德宫以后多少活得有点憋屈。

我试图以公主的身份去同楚国皇帝协商,让他放我回国,但赵旌将我拦在了庆德宫,说,“近来新推行的军战方式效果甚好,攻下罕迓这等小国,怕是不消一日。”

我也试图逃跑过,被他拦在狗洞前,他说,“近日军械营造了一批新军械,唤作雷霆箭,百米距离,可连发数箭,若用来攻打罕迓这等边陲小国,半日即可。”

我甚至还以死要挟,赵旌说,“近日军马营购得一批千里马,可日行千里,到达罕迓城外,十日便可,定能在公主尸身腐烂前送回故土。”

归国无望,我连夜扎了十几个小人,上面全是赵旌的生辰八字,诅咒他死在月落之时日出之前。

他没死,我倒是差点累死了。

扎到第十八个时,我实在困的不行,头一仰睡了过去,结果左脸刚好砸在小人的针上,戳了十几个洞在脸上,疼的眼泪只掉。

赵旌听说了此事,一大早就来看我笑话。他捏着那些染着我血迹的小人,半笑不笑道,“兰景公主好手艺,便是这宫中最好的绣娘,也无法配出这等白里透红的色彩,想来兰景公主,定是细细钻研过,嗯?”

我脸疼得很,左脸密密麻麻十几个冒血的针孔。那个腰弯得只剩三尺高的狗太医也不知给我用了什么药,疼得我眼泪流不停,啪嗒啪嗒下雨似的。

赵旌杵在一旁笑话我,“都说美人垂泪,犹如梨花春带雨,怎么兰景公主这哭起来,仿若夏日滚雷似的?”

我气得后槽牙痒痒,疼得脸色发白,偏得太医还说泪珠不能沾了伤处,恐会留疤。

我只得向右偏着头,让眼泪顺着一边流。

这姿势,坚持片刻尚好,偏得久了颈子就跟生锈一般难受,没一会儿我便坚持不住,用手撑着脑袋给颈子卸力。

“人不聪明,脑袋还挺大,”赵旌说着坐到一旁,伸手将我的脑瓜按到他肩上。

我梗着脑袋不肯挨他,整个人如木头一般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公主知晓明日是什么日子吗?”赵旌的大巴掌使劲往我头上一按,脑袋便不受控制往他肩上倒去,耳垂上的耳环硌得我生疼。

我抹一把泪,咬牙道,“什么鬼日子?”

“明日是各国国使觐见的日子。”

“喔?”我的语调扬了起来,不知道前来的是哪些国家,有没有能与赵国抗衡的大国。

“公主可想去瞧瞧热闹?”

“合适吗?”我当然想去,最好能联合几国一起灭了赵国。

“听说罕迓女子,极善歌舞?”

我听出不对劲,掰正脖子望向赵旌,眼见着他的表情逐渐欠揍起来。

“想来兰景公主的舞姿定属天人之姿。”

“然后呢?”

“西梁国君派了大王子前来,意在我朝适龄公主中挑选一位和亲。现下适龄的几位公主,唯有六皇妹尚未婚配,但父皇与我,皆舍不得皇妹远嫁西梁。”

“舍不得你就打啊,用你的雷霆箭、千里马,还有你那什么鬼的作战方式,一日,不!半日就给他灭了!”我气得脑仁都疼,当真是弱国无外交,欺负我们罕迓小国时的嘴脸跟现在可不一样。

赵旌就静静看着我气得上窜下跳,嘴角隐隐挂着一抹笑意,片刻后他站起身走近我。

“你干嘛……嗷!”我正打算摆出我罕迓公主的高贵身份时,他突然抬手撕掉我左脸用来包扎伤口的细布,疼得我“嗷”地叫出声。

“太医,该换药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腰弯到只有三尺高的太医就提着他的药箱子小步跑进来给我换药。

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这样再次被疼出来。

真疼!

疼是疼,不过药效当真不错,第二日脸上的伤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上妆后更是丝毫看不出来,算是彻底解了我毁容的困扰。

在赵旌的安排下,我最终还是在接待使臣的宴席上献了舞,顶着新名头——赵国六公主,长安公主。

一舞起,满场静;一舞毕,满堂醒。

西梁大王子眼神片刻不停粘在我身上时,我就知道,我赢了。

赵旌送我上场,要的就是这般效果,但他不知道,我要的也是这般效果。

西梁与赵国相比,国力稍弱,但西梁的铁骑乃是赵国一大心患,所以赵国宁愿找个冒牌货顶替公主出嫁,也不愿明显上与西梁撕破脸。

而我想做的,就是借西梁王子离开皇宫,到时候再随便找个机会溜回罕迓。我顶着长安公主的身份出嫁,就算半路溜走,西梁也只会找赵国要人,如此我便能彻底脱身。

使臣觐见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各国使臣完成使命后也接连踏上归程,按照时间来算,三日后我也会披上嫁衣,随着西梁大王子回西梁。

但我没想到,赵旌竟会来送嫁。

送出了宫,又送出京,最后送至玉山关处,他都没有回去的意思,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我的车架帐外,一副并肩同行的模样,烦死了。

在心里暗暗骂他百八十遍后,我带着假笑开口,“远送至此,劳烦了,四皇兄。”

他听见我的称呼倒是愣了愣,霎那间又恢复如常,道,“客气了,六皇妹。”

“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呢?四皇兄。”他不回去我怎么跑,我要是再不跑,真的被抬进西梁了。

“皇妹放心,皇兄定会将你妥善送至西梁王宫。”

这一路上我拖拖拉拉已经耗了四个月,都没能将他耗回去,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赵旌作为赵国的四皇子,又是大将军,怎的有闲心在这山林荒地耗上小半年,除非……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把掀开帐子,“你……”

“公主,怎么了,可是太过劳累身体不适?”怎料我动静太大,刚一开口大王子就打马跑来,一双眼恨不得粘在我身上,满目火热,“公主,可要停下歇歇?”

我悄悄朝着赵旌翻个白眼,又挂着假笑转向大王子,柔声道,“长安无碍,大王子快些赶路吧。”

“好,公主若是累了,可随时叫停。”

我强笑着点点头,又目送他打马离开,直到他归到队伍前列里我才将假笑卸下,继续刚刚的话,“赵旌,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不叫四皇兄了?”

“滚。”我没好气的啐他一口,被软禁在京的这两个月,可算是把我身上的规矩安分磨尽,“你是不是在筹谋什么?”

“喔?”赵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公主觉得,我在筹谋什么?”

“你……”我刚想开口,又立马顿住,随机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在打西梁的主意?”

换我替嫁,将真的公主留在宫里,又以送亲的借口一路出关,一路上随着我拖拉行程,以我对赵旌的了解,他绝对另有计划,而此次出嫁,必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不然他不会亲自耗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他们想怎么打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但这样被两个人盯着,我真的很难逃走!

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被赵旌看出来了,看出就罢了,他还直接点了出来。

“你想逃,你不想嫁到西梁。”他松松拉着缰绳跟在车架外,慢悠悠道。

我默默放下帐子,将边缝掖好,隔开两个人的世界。

“我可以帮你。”

“什么?”

“我可以帮你,让你不用嫁去西梁。”

“不是你逼我披上嫁衣的吗?”好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

赵旌用马鞭拨开围帐,探进来一张俊脸,“距离出玉山关已经两日了,再走两日便是西梁地界,公主当真不需我帮你,还是说,你愿去西梁宫里,听闻大王子在西梁可是有名的多情王子,他府上的女子不至百也有一半,公主可有信心争过她们?”

我伸手握住马鞭,使劲一拽,养猪多日,我还是升了不少气力的。赵旌没料到我有此举动,骤然失力,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见状我满意的将马鞭丢下,拍拍手道,“你当真是多变,莫不是忘了不久前是怎么威胁我披上嫁衣的?四皇兄?”

我发现,我每叫一次四皇兄,赵旌的脸就会黑一分,想来他也恶心我这个冒名公主这样唤他吧。

于是我便唤的更勤了。

“今日的云霞真美,是不是,四皇兄?”

“这马儿走的真快,是不是,四皇兄?”

“这沙子真黄,是不是,四皇兄?”

……

最后,在停脚歇息时,我取出阿父赠我的平安锁,双手捧着走到赵旌面前,软软糯糯道,“四皇兄,这是父皇儿时赠我的平安锁,你我都有一块,听说是父皇少时在荒漠里偶然所得,今日见此景象,不免想到父皇,心生挂念,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给长命锁磕个头吧,也全是谢赠锁之人对你我的关爱。”

我看到赵旌脸都气白了,双拳死死捏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自然知晓赠我长命锁之人是我阿父,也知晓我此刻口中的父皇不是赵帝,而且罕迓国主。

“甚好,长安公主有此心意,皇上在千里之外定能感受到此情此意,”大王子在一旁附和道,说着还将手搭了过来作势要搂我,“如今你我已结姻亲,本王子也愿一拜,聊解公主思亲之情。”

“大王子就不必拜了,你二人尚未行嫁娶之礼,莫坏了规矩,辱我皇妹名声。”

赵旌一把薅开大王子,挡在他和我之间。

“哈……哈哈哈,”大王子尴尬地大笑两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四皇子所言极是,是我心急了,待回到西梁礼成之后,我必好好补偿公主。”

说完还识趣退到一边,留出场地供我和赵旌跪拜。

我捧着平安锁走到赵旌面前,笑道,“四皇兄,皇妹知晓你定没有将这平安锁带在身边,你便用皇妹的吧,心诚则灵,父皇一定会感受到你的诚意的。”

“兰景文文,你别太过分!”赵旌压着声音靠近我道,我甚至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赵旌,你不是想我离开吗?只要今日你拜了,我便听你的。”我压着声音回他。

赵旌黑着脸从我手里借过平安锁之时,我知道我猜对了。

闹这一出,有诚心报复他的想法,但同样的,我也想证实下我的猜测,赵旌让我替嫁,又以送嫁之由行至于此,必定是有所谋划。

他自然没那么好心自此放我离开,所以我的离开,定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现下见他甘愿受此屈辱,我更加坚信我的推测了。

但我的离开,究竟于他有何作用呢?我又能不能趁这个机会返回罕迓呢?

罕迓和西梁距离不远,中间隔着塔哈沙漠,沙漠往西就是西梁,往东就是罕迓。

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我们便会抵达塔哈沙漠。若要离开,今晚便是最好时机。

晚饭过后,赵旌来我的营帐找我,还带着那块平安锁。

我看着他满脸黑沉,不由想起刚刚那一幕,他软禁我于宫中多日,甚至还安排我去照顾猪,今日让他堂堂赵国四皇子,对着阿父赠我的平安锁磕三个头,也算是还了他给我的折辱。

我心里畅快,说话也轻快起来,“多谢四皇兄将平安锁送还给皇妹。”

说着我便伸手去接平安锁,怎料他竟丝毫没有归还之意,绕过我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细细品起来,喝完才开口,“兰景公主,今夜可好眠?”

说什么废话,都还没睡呢。

我学着他的样子走过去倒杯茶给自己,“你说呢,四皇兄?”

他突然将杯子狠狠掷在桌面上,满脸怒色,“以后不许这般称呼!”

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不配叫本皇子皇兄!”

切,谁稀罕。

我立马换了称呼,“赵旌,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你走。”他继续慢悠悠倒茶。

“真的?”

“马匹就在外面。”

“大王子那边……”

“放心,明日天亮之前,他们醒不过来。”

我依旧满腹怀疑,但赵旌拉着我去外面走了一圈,发现大王子一行人全都沉睡着,看起来是被下了药,而不远处确实有侍卫牵着一匹良驹候着。

走就走。我什么都不想带,直接翻身上马,准备离开,突然又想到我的平安锁。

“赵旌,我的平安锁。”

赵旌一副没听见我说话的模样,伸手扶着马儿的鬃毛,然后在马屁股上猛然一拍,马儿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疾冲出去。

疾冲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赵旌的声音,好似在说,“下次还你。”

失去平安锁的烦扰很快就被夜风吹散,马儿疾驰狂奔着,将歇息营帐远远甩在身后,我感受到自由的味道和家乡的气息,骑着马儿在月色里极速奔跑。

这确实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第二天傍晚时分,我便回到了罕迓。

可罕迓,为何会有大批赵国将士?

我自进城之时便不断见到身着赵国军服的将士,他们似乎在巡查什么,不断来回巡逻着,但又不曾打扰百姓。

我好不容易才偷偷溜进王宫,又在王宫见到了一个熟人,陈福。

他是赵旌的手下,为何会在罕迓?难道赵旌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攻下罕迓?可凭借赵国的实力,若真要攻下罕迓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满肚子疑惑得不到解答,我又不敢贸然出面,只得在一间废旧屋子里躲着,待到天色黑尽后悄悄溜到阿父阿娘王宫里。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文文?”阿娘扑上来一把抱住我,“文文,我的女儿啊,你受苦了。”

阿父却满脸着急地喊我走,“你怎么回来了,快走,你快走!”

“怎么了,阿父?”

“女儿,你快走,躲得越远越好。”

“阿父,我为何要躲,出什么事了?”

“哎呀,你冒充六公主,破坏赵国和西梁的和亲,又杀害西梁大王子,西梁和赵国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阿父边说边将我往外推。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刚刚阿父说了什么。

“阿父,”我抓着他的手,问道,“西梁大王子死了?是真的吗?”

“是啊,”阿父捶手道,“现下怕是整个天下都知道此事了!”

“何人告知你的?”

“就是赵国的陈将军,他现在正奉命在城中抓你呢!”阿娘说着又去给我收拾了不少细软,“来,这些你拿着,先逃出去躲起来。”

大将军死了,陈福又守在罕迓,赵旌的谋划已经很清晰了。

我就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是他和西梁开战的理由,也是罕迓和西梁互相耗斗的布局。他杀了大王子嫁祸给我,引发西梁和罕迓的战争,又派了陈福守在自己,好得渔翁之利,真是好算计。

我知道我走不了,我也不想走,好不容易逃回来,就是死我也得死在罕迓。

“兰景公主,”就在阿父阿娘催着我离开时,门外传来陈福的声音,“既已平安归来,便好生歇着,属下明日再来拜见。”

阿娘急得直落泪,“完了完了,走不了了……”

阿父作势要去拿一旁的刀剑,“今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保我儿离开。”

“阿父,阿父,”我连忙拦下他,宽慰道,“你放心,女儿有办法,放心……”

我打开门,见到候在外面的陈福,“陈将军。”

“见过公主。”他倒是不丢礼。

“将军带刀在我罕迓王宫,又在城里城外布下大量人马,可觉得不妥?莫不是赵国有意开战?”

“公主严重了,若与罕迓开战,属下是不用带这多人马的。”

好家伙,看不起谁呢!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罕迓总共的兵马与陈福所带的数量差不多,但罕迓的将士无甚作战经验,真要打起来,只怕不消半日就败了。

“那将军此行,所谓何意?”

“公主,你该休息了,得罪了。”

他刚说完,我便感觉到颈上一阵痛感,意识渐失,晕了过去。

第二日我是被吵醒的。醒来一看,整个王宫都有些乱,唤来侍女一问才知道,是开战了。

“谁开战了?是赵国吗?”

侍女摇头,“公主,不是赵国,是西梁,听说派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无噶将军差点守不住,多亏陈将军前去帮忙,这才没让敌人攻进来。”

“陈将军?陈福?”

侍女点点头。我出门一看,果然昨夜的大批赵国将士都不见了,只留了小部分,守在王宫外面。

这样看来,赵旌不是想灭了罕迓,而是想帮罕迓?那他和西梁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大王子,真的死了吗?赵旌杀的吗?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我根本无暇思考太多,前线战况紧急,西梁精锐尽出,即便无噶将军和陈福联手抗敌,也还是希望渺茫,我看着无数伤员和尸体自前线抬下来,硝烟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罩在空气里,让人呼吸困难。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战争残酷和悲惨,鲜活的人就跟草木一般被杀死在地,然后被马蹄践踏,被泥土裹染,被血水浸泡……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罕迓的弱小,小国的弱小。

我对阿父说,“我们降了吧,别再死人了。”

阿父长叹一口,不过三日时间,他已是满头白发,“若是降了,罕迓何在?”

“阿父,罕迓和将士们的性命,该如何选?”

阿父不再说话,叹气声一声比一声长,他很清楚,罕迓熬不过下一个三日了。这些年他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也仅仅只是供的臣民饱腹,终究还是没能免去战乱之苦。

“王上,陈福将军来了。”

“请陈将军进来。”因着这几日的相助,现下阿父对陈福,已经没了之前的戒备之心,若不是他,只怕罕迓早就失守了。

“王上,公主。”陈将军抱拳点头。

“陈将军可有事?”

“情况紧急,我就直说了,如今罕迓情势不妙,还请王上带着王后及公主,尽早离开,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

“这是何意?你要我们抛下全城将士和百姓,自己逃?”

“公主放心,陈福会带领将士,战至最后一刻,拼死护城!”

“你……”

“还请兰景公主,”陈福说着屈膝一跪,“尽快离开!”

我实在看不懂他,他拼死帮助罕迓,现下又拼死护我们离开,所求到底为何?

“陈将军,你究竟为什么来罕迓?”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他是赵旌的人,所奉之令必然是赵旌的命令了。

我伸手扶起他,后退一步行了赵国的尊礼,“陈将军,我代罕迓子民将士,谢过将军!将军大节大义,实乃佩服,若要战,那便一起战!”

“公主……”

“将军不必多言,我不会走的,死我也要死在罕迓。”

陈福见劝不动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而说了他的作战计划,“我们只需再拖两日,两日即可等到援军。”

阿父双眼一亮,“何来援军?”

“四皇子。”

“赵旌?”我不由惊呼,又觉得当着陈福的面直呼赵旌不太好,赶紧岔了话题,“四皇子现下所在何处?”

“西梁境内。”

原来,一开始西梁就有狼子野心!他们早已在罕迓、楼古、赵国安插了眼线,计划顺着罕迓、楼古的方向一路攻打过去,最后攻下赵国。后又去赵国求娶公主,为的就是以公主为人质,让赵国不敢轻举妄动。

自迎亲队伍返程之时起,西梁布在各国的人手就已经开始暗中操作,搅动风云,赵旌将计就计,借着送亲之名离开赵国,让潜伏在赵国的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一一被捕。又安排人给楼古送信,还安排陈福提前来罕迓,拔除西梁安插的毒牙,对抗西梁。

大王子到达塔哈沙漠就是西梁人的信号,那时西梁主力会出发攻打罕迓和楼古,大王子则带着公主原路返回,两对人马在赵国汇合,攻打赵国。

好在赵旌提前察觉到了西梁的阴谋,早早做下准备,借着护送公主的由头暗暗布局,在他们慢吞吞行路之时,他前后派了好几队人马潜伏在西梁城外。后来他将大王子劫杀在塔哈沙漠,主动放出大王子身死的消息,又带人攻进西梁,断了敌军后路,乱西梁军心。

兰景文文回罕迓,就是他给陈福的信号,提醒陈福全面备战,也表示他即将攻入西梁。

赵旌来的比预料中更快,再第二日傍晚他便带人杀了回来,西梁军大败,主将战死,其余皆降。

我在破败的城门口见到赵旌,他依旧骑着那匹马,周身黑色盔甲,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迹,那刻我并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心安。

他就像是话本子里的英雄,在危机时刻赶来救了几近绝望的我。

他下马走至我面前,每走一步,脸上的血痕就下滑一点,最后全部掉到地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为何不走?”他问我,想来该是在问我为何没听陈福的话离开罕迓之事,这陈福真是嘴快。

“我是罕迓的公主,我要守护我的子民。”不知怎的,我声音哑了。

他静静看着我,看了好半响后说道,“以后,我替你守。”

阿父很感谢赵旌和陈福为罕迓所做的一切,庆功宴上他一连敬了赵旌三杯酒,但在赵旌说要求娶我时,他还是变了脸色。

不止阿父,阿娘也如听到什么噩耗一般打翻了酒杯,我也咬到了舌头。

“你说什么?”我吐掉嘴里的血,大着舌头问道。

“赵国四皇子赵旌,愿求娶罕迓兰景公主,结秦晋之好。”

“娶谁?谁娶谁?”我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娶你。”赵旌一字一顿道。

“喔……”我愣愣回答,又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对着阿父摆手,“阿父,不答应,不答应,阿父快说。”

“这……”阿父面露难色,不止该怎么圆场。

“王上若是没想好,可思考些时日后再给答复。”

“好,好……”阿父顺着台阶下,我则想不通赵旌究竟再搞什么鬼,怎么突然要娶我?诓我回去喂猪?还是当宫女,又或者……他当真爱上我了?

心里有事便食欲不佳,我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饭菜,直到有位侍女到我耳边说让我出去一趟,有人找我。

我正想出去透透气,便跟着她去了,出门一看才知道,找我的不是别人,就是刚刚坐在我对面的赵旌。

“有什么事吗?”一想起他刚刚在大殿上公开求娶我,我便觉得心里怪怪的,再无法像之前那般无规无矩地唤他赵旌。

他只静静看着我,又不说话,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我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只觉得对上目光时,心脏跳的厉害。

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我的平安锁,仔细将它挂到我脖子上。

我用手指摩擦着锁身,仔细感受着上面他残留的温度,突然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攻打西梁,你为何不让我一起去?”

“西梁凶险,怕无心护你。”

“那为何放我走,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罕迓?”

“当晚有一队暗卫跟着你,只要不遇上西梁将士,随你去哪里,都能护你周全。而且,我猜你会回罕迓。”

他猜的还挺准,我确实没想过去其他地方。

“半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为何将我掳至赵国?”没有杀了我,没有放了我,难不成就是为了带我回去养猪?

“初见我便知你是罕迓公主,那时陈福刚查清西梁安插在罕迓的人,你宫里有一个,极善模仿,你若不失踪,不出十日必死,然后她就会以你的身份活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早在半年前他就救了我。

我答应了赵旌的求娶,阿父也答应了,阿娘哭了两次后也答应了。

我披着嫁衣离开赵国,又披着嫁衣回到赵国,只不过,这次是自愿且欢心的。(原标题:《兰景文文》)

本故事已由作者:苦茶丁,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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