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和我吵架的小说(前男友是我学生)

前男友和我吵架的小说(前男友是我学生)(1)

考试时,我前男友正和后排的女生对答案。

我是监考老师,但我没管。

年级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对答案,一个敢对,一个敢听。

考试结束以后,姚知神采飞扬地冲我挑眉,说他这次稳了。

看他这傻样我也高兴,问他:“你认识那女生?”

“不认识,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月考的时候还有机会认识的。”

月考,是按排名安排位置的。

1.我和姚知是高二的时候认识的,他是转校生,高二第一次月考,他坐我后面。

考试快结束时,有人踢我凳子,我偏头一看,姚知俊秀的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然后挑着眉嬉笑道:“同学,往旁边挪挪,让我看一下。”

说实话,我当时的确没反应过来,考试问答案的人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他这么嚣张的确实第一次见。

我看着他眨眨眼睛,举起手朗声道:“老师,他作弊,看我卷子。”

监考老师脸色阴沉,提溜着姚知的领子把他送到了教务处。

他走时,我并未从他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慌张,反而是一副无所谓的笑脸,甚至眼眸深处带着些扭曲的快意。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子,有点故事。

2.姚知的故事有点老套,却又血淋淋得现实。

家里有钱,有权,没爱。

一棵本该茁壮成长的小树,被腐烂腥臭的污水泡坏了根,再长不出新芽,徒留枯瘦的枝条张牙舞爪伤人。

我是他转学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举报他作弊的事儿可能正合他意,他半点没计较。

回家反思一周后返校,他赶走了我的前同桌,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单手支着脑袋,兴冲冲地说道:“小美女,我看你挺合眼缘,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做你大爷。”

他似乎没想到我竟然会说脏话,愣了几秒,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也行,以后你就是我大爷。”

傻X!

3.姚知说我以后就是他大爷,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身体力行地向我证明:虽然他是个傻X,但也是个遵守信用的傻X。

从我们班开始,再到全年级,最后全校都知道,高二六班的蔺予瞳是富二代姚知新认的大爷。

同学们很给面子,见了面都尊称我一声:蔺大爷。

我摇头笑而不语,看向姚知的目光里逐渐染上杀意。

不过姚知不在乎,他对此事兴致盎然,喜气洋洋地跑去学校广播台让播报员给我点了首歌。

大课间,整个学校都回荡着姚知的声音和他为我点的那首歌:我是姚知,今天中午,为我最亲爱的大爷蔺予瞳点上一首Lost Rivers,希望她能喜欢。

我的前同桌李幼鑫撑着下巴问我,到底是怎么和这么大个富二代攀上关系的,还是这种极富艺术细胞的富二代。

我冷笑一声,“无他,唯点背尔。”

“少侠好文采!”李幼鑫大为赞赏,然后搂着我的肩膀,用他浮夸的语气问我,“以少侠和姚知的爷孙关系,现在去播音室掐掉音乐,再把他打上一顿,应是小事一桩吧?”

我在自己的假笑声中,拍掉他的手,“那可是我捧在手心里,比亲孙子还亲的掌中宝,你给钱吗?”

李幼鑫不给!

他临走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大受震撼,真乃旷世奇言!

发人深省!

4.多亏了姚知,我在学校的名气进一步攀升,并不断向外扩散,连周围学校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真是一曲惊天下啊。

凤凰台上凤凰游,我举砍刀杀姚狗。

我愿称李幼鑫为我校建校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

姚知那点破事终于还是闯进了班主任的耳朵里。

班主任也没想到,他只是外出学习了几个月,学校里竟然发生了如此猎奇的新闻。

早上班主任去了趟校长办公室,下午我就被叫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那张中年微微发福的脸上,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十分像学校门口奶茶店的充气玩偶。

他告诉我,不要将姚知在播音室干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孩子的行为只是过于艺术了。

我含笑点头,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确实艺术,且艺术形式远远超越人类50年。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班主任见我从善如流,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予瞳啊,老师知道,校长也知道,诶,姚知他爸爸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姚知这个同学,既然能认你当……大爷……这就说明,他对你不一般,学校的意思是,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姚知同学,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你明白吗?另外……”

我是个好孩子,校长怎么知道?姚知他爸竟然都知道?我还以为他们只知道我是姚知发疯认的大爷。

我走出办公室的门,仰起脸看着摇曳的树叶,疏散的树叶抵挡不住耀眼的阳光,从空隙中跳出来的金色洒在皮肤上,微微发热。

回到教室里,我告诉姚知,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他大爷了,而是引领他步入光明的恩师,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

“古人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意思是……”

“你闭嘴!”姚知瞪大眼睛,满脸痛惜地说道:“我把你当大爷,你竟然想当我爸,你怎么这么不知进取?”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没兴趣当你爸,但你得尊重我,至少别再叫我大爷!”

姚知好像听进去了,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露出大彻大悟的神色,捧起我的脸虔诚地说道:“想得美。”

我眯起眼睛望着姚知张狂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人啊,总是会为了那么点利益,不自量力。

5.问题青少年姚知逃课,作弊,打架,谈恋爱。

在简单干净的青春校园里,姚知是个异类。

他的女朋友和前女友遍布高中三个年级,学妹,同级,学姐均衡发展,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养鱼经验颇丰。

在升旗典礼上捉弄校长,被校长举着话筒支架追着打,最后他爬上旗杆,以摔骨折为代价结束闹剧。

种种行迹,令人发指。

照他爸的话说,他没救了。

可我还是想救救他。

就算是不自量力,我也想试试,是利益驱使,又或者,是因为我那点拯救小树的环保心。

于是从学习开始,我督促他背单词,次日默写。

第二天,他吊儿郎当地说要把单词默在我的胳膊上,不然就不默。

我同意了。

最后,除了abandon没有一个单词是对的。

我不死心,继续教姚知背古诗。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I would rather be a gay.”

“录下来发给你爸。”

“有想法,记得做成重复的铃声再发。”

“发给你女朋友,前女友,男朋友,前男友。”

“使我不得开心颜。”

写化学方程式,说没见过实际反应,写不出来。

非拉着我偷溜到实验室,趁我不注意,将指甲盖大的钾扔进水里。(不要这么干,很危险,贼危险,真的会着,不要学姚知这个傻X)

我眼睁睁看着飞溅起来的火星子点燃了干抹布,最后烧着了演讲台。

我和他低头背手站在办公室。

班主任火冒三丈,校长怒发冲冠,他爸横眉冷对,赔了钱,赏了他俩耳光,走了。

“和她没关系,我非带她去的。”

“蔺予瞳,是这样吗?”

“是这样,而且,我的胳膊被烫伤了。”我举起烫伤的手,伤口已经起了水泡,红艳艳一片。

班主任大惊失色,带着我赶去校医院。

从校医院出来,姚知问我是不是拉他的时候烫伤的。

我说是。

他说我有病。

我甩了他一巴掌。

不过我觉得伤得挺值,最起码我亮出胳膊上的伤口,他会收敛一些。

姚知略有改变,班主任对我大加赞赏,认为姚知不日就要学习成绩飞升,成为讲礼貌,有教养的新青年,穿着洁白的校服在领奖台上领取奖学金了。

奖学金最好是姚知他爸赞助,要是他爸一高兴再捐栋楼也不是不可能。

我笑意吟吟,越发觉得仰头畅想的班主任像奶茶店的充气玩偶。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我就去申请环保大使。

我的伤刚好,姚知就开始放飞自我,搂着新女朋友打篮球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读书救不了姚知。

6.新学期,一场春雨一场暖,下了几场雨后,阳光也散去了冬日的阴寒,暖洋洋洒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我在座位上转笔,听李幼鑫八卦,未何开学两周了姚知还没来报道。

放寒假的时候,姚知他爸给他请了家教,教他英语和数学,他不学也就算了,还骗老师,说他爸是黑社会老大,手底下数十条人命,他家花园里最起码埋了五个,吓得老师说什么也不去教了,还报了警。

警察带着警犬翻寻了半天,只找出来一条小狗的骨头。

似乎是只金毛,被人下药毒死的。

姚知突然像疯了一样,当着警察的面辱骂他爸,什么难听的词都用出来了,最后和他爸扭打在一起,双双进了医院。

李幼鑫神秘兮兮地将他的大脸凑过来,“我听说啊,那条狗,是姚知他妈妈收养的,他妈妈去世后,他爸新娶的后妈怀孕了,见不得狗,他爸就把狗毒死了。”

我拍开李幼鑫的脸,“滚远点,太热了。”

“这才几月份,哪里热。”李幼鑫嘟囔着坐回座位。

开学第三周,姚知来了,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一见我就打趣道:“大爷,你看,风水轮流转,今年轮到我了。”

“多好的机会,你没去看看脑科,趁机讹你爸一笔。”

“我艹,我咋没想到,还是你鸡贼,大爷就是大爷,牛逼。”他冲我竖起大拇指。

“客气。”

第四周,又是月考。

我在考场上奋笔疾书,考试中途,门外闯进来一个老师。

哦,我亲爱的班主任。

他迅速扫视考场的学生,等看到我时,仿佛看到了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

“蔺予瞳,先别考了,赶快跟我来。”

我和班主任一起乘坐电梯,到了知鹤楼的最顶层。

知鹤楼就是姚知他爸捐的那栋,九层高。

姚知如鹤,鹤唳九霄。

此时,姚知正坐在天台上,抱着吉他引吭高歌。

他唱歌真的很难听,明明说话声音低沉悦耳,可是唱起歌来就像锯木头,刺耳聒噪。

班主任不敢上前,我独自走在天台上,很慢很慢。

我恐高。

等走近他,已经过去了大概五分钟。

我心一横,和他并排坐下,却半点不敢看下面。

我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发虚,“魔音贯耳,这位朋友,你来我们地球有什么目的?”

他爽朗一笑,抱着吉他,“毁灭地球,偷走你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比如说。”

“广场舞。”

“姚知啊,你知道吗,人从二楼跳下去会骨折,从三楼跳下去会瘫痪,从九楼跳下去……”

“会脑浆炸裂,所以我不会跳下去。”

“很好,你对这方面的知识拿捏得很到位。”

“你很怕吗?”

“呵,被你发现了,你不会把我推下去吧?”

“会。”

我说了,姚知言出必行。

更新~

7.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脖子,让我看下面,我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向下看去。

原来下面还有个一米宽的台子,难怪这厮胆子这么大。

他问我能不能推我下去。

我说我无所谓,主要怕班主任心脏承受不了。

姚知微微一笑,扔下吉他,拍了拍我的背,跟着干脆利落地跳下去。

我听见班主任在后面骂了句卧槽,大步跑过来。

姚知冲我张开手臂。

我纹丝不动看着他。

姚知又跳上来。

我又听见班主任骂了句卧槽,停下脚步,退了回去。

“不敢?”

“准确的说,腿软了。”

说实话,我还是害怕,只不过身边有个姚知,又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我推你?”

“行啊。”

姚知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惊叫声响彻校园。

不远处的教学楼里,似乎有几位监考老师把头探出来看。

“胆子这么小还敢坐在这,下来。”

姚知搂着我的腰,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大爷的姚知,你想吓死我继承我的遗产是吧?”

“你有个屁的遗产。”

“我拿53敲爆你的狗头,用全优卷塞满你的菊花!”

其实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太粗鲁了,我忘了班主任还在后面。

我这以后还怎么在班主任面前树立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优等生形象。

班主任看我和姚知从天台上下来,满脸震惊摇着头离开了。

姚知望向班主任佝偻的背,感叹:“班主任不容易啊。”

“是啊,听班主任的话,别让他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姚知捡起吉他,支起他的破锣嗓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8.为了其他同学能够顺利进行后面的考试,班主任干脆直接特批姚知这次免考,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我虽然缺考一门,但也不想放弃后面的考试,把其他考试都考完了。

姚知因为闹事没考试,他好像从其中发现了免考的秘诀。

考试结束后,姚知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撇撇嘴,还行。

“还行就是很好喽。”

我耸耸肩,也可以这么说。

“那太好了,这次你没考语文,下次让你考个语文,等你考数学的时候我再闹事,怎么样?”

“呵呵,你还挺贴心的哈。”

“开玩笑,怎么说你也是我大爷。”

“我是你大爷!”我骂道。

“是啊。”

“是你个鬼,你下回考试再闹幺蛾子,我就不考了,咱俩一起闹,早点气死班主任,还能吃席。”

“吃席?在哪吃席?我坐小孩那桌。”李幼鑫突然从前几排冲过来,瞪着俩大眼睛。

“滚!”

“滚!”

“好嘞。”

姚知拍拍手,“不闹就不闹,我做我的差生,你做你的优等生,你少学我。”

他沉下脸,脚在下面乱晃,差点踢翻了凳子。

我转动手里的笔,靠在后桌上,眯起眼睛打量他。

许久,我忽然问他,“乖孙啊,逃课,作弊,打架,谈恋爱,你都干过,不过身为一名合格的不良未成年,我还没见过你抽烟喝酒,你干的坏事还不够啊。”

姚知斜眼看我,“所以呢?”

“所以,少年,你得支棱起来啊。”

姚知无语地拍了拍我面前的卷子,“学你的习,少操闲心。”

他从桌子下面捞起篮球,走过去拍了拍李幼鑫的脖子,示意他去打球。

李幼鑫傻乎乎的,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两个傻大个勾肩搭背下楼打球去了。

我收回目光,面前的卷子有几处汗渍,隐约可以看出是手掌的印记。

天这么热吗?

我深知,读书救不了姚知,但毁灭,或许可以。

9.月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由于缺考一门,我的排名落到了年级中位。

姚知单手撑着下巴,扫视成绩单,“啧,缺考一门还能排到中位,大爷,你天生就是学习的料啊。”

“呵,你把这沓辅导资料写完,你也是。”

“算了吧,我还是……我有事先走了。”

我刚抬起头,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姚知已经不见了。

再回头,李幼鑫荡漾着八卦的笑容冲我跑来。

“老蔺老蔺,门口那女生认识不?”

教室门口的小学妹正眼泪汪汪,小心翼翼探着头在教室里寻找。

“姚知的小女朋友?”

“我艹,你咋知道,准确来说,是前女友,三天前分的。”

高一的小学妹,可爱乖巧,学习成绩优异,稳定在年纪前三,很好的学生。

我走到学妹跟前,她胆子很小,缩在墙后,跟小兔子似的。

“找姚知?”

“嗯。你是?”

“哦,我是他同学,蔺予瞳。”

“蔺大爷?”

这么可爱的妹妹,不要计较。

“姚知不在,被保安带走了。”

“啊,为什么?”

“他有狂犬病,经常发病,咬了我同学,所以被带走了,你肯定不相信是吧,李幼鑫!”

十秒后,李幼鑫泪眼朦胧,托着被咬的胳膊走过来。

学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个,既然他不在,我就先走了。”

我拍拍李幼鑫的肩膀,“记得讹姚知。”

没花多少工夫,在教学楼后的小巷子里找到姚知。

“那姑娘没那么容易放弃,你最好把话说清楚,骚又骚得很,负责又不肯。”

“……知道了,这回是意外。”

“嗯?”

“之前都是好聚好散,我后来知道她学习好人好,所以就分了,没想到……你们学霸是不是都这么轴?”

“兴许吧,我听他们说,你周四晚上要约架?”

“和你没关系,这种事情你少掺和。”

10.少掺和是不可能少掺和的。

昏黑的巷子里,隐约可见五彩斑斓的头发在路灯下飞舞。

姚知黑色的脑袋在里面反而显眼。

我报了警。

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捡了根棍子,算准时间,走进巷子。

派出所里,姚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班主任赶过来的时候,从一群彩色脑袋中很容易找出两颗黑色脑袋。

看清我的脸时,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我和姚知坐在班主任的车上。

班主任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开车。

姚知咬牙怒气冲冲瞪着我。

我……

我在背英语作文。

到了家门口,已经快十一点了,班主任让我明天早上去办公室找他。

我父母早就焦头烂额地在家等着。

他们问了很多,我有准备,从容应对。

他们告诉我以后帮助同学不能冲动,他们会很担心的。

我点头,确实不该让他们担心的。

次日,我去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我就不该答应校长,那墨滴进水里,水能不被污染吗。”

“老师,我根本没参与,我只是想劝姚知离开的。”

“你还拿着棍子。”

“他们凶得很,我害怕。”我顿时眼圈就红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哎呀,你看老师又没骂你,你哭什么。”

“老师,对不起,我也是想帮帮姚知同学,他其实不坏的。”

“老师知道,老师没怪你,你也是好心,但是下回不能这么鲁莽了,知道了吗?”

“嗯,老师我知道,我以后帮助同学,一定会深思熟虑的。”

回到教室,姚知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翻看我的学习资料。

“怎么,浪子回头,突然想学习了?”我屈指敲了敲桌面。

他抬起头,注视我的眼睛,“哭了?”

哦,眼睛应该还是红的。

“嗯。”

“知道后悔还有救……让你少掺和,你全当耳旁风是吧,棍子不长眼睛,伤到你怎么办?”

我坐下来,平视他的眼睛,“那伤到你怎么办?”

“不用你管。”他避开我的目光,手底下的资料翻得哗啦作响。

铃声很巧妙地响起。

“上课了,坐你座位去。”

整整两节课,他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发呆。

11.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又是月考,我很顺利考完所有科目。

老师改卷子改得也快,没多久就发下来了。

我坐在座位上,检查错题,找出错误的地方,梳理思路,然后再做一遍。

李幼鑫贼心不死跑过来,坐在我前面扯我胳膊撒娇。

“哎呀,瞳瞳瞳瞳,你再给人家讲讲这道题嘛。”

我掀起眼皮,笔杆戳他卷子,“我给你讲了有十遍了吧,我让你自己动手写写你又不肯。”

“哎呀,人家想下去打篮球嘛,姚知都下去好久了,你再给我理理思路,我好应付老师。”

“滚。”

李幼鑫挫败地回去写题,十分钟后从座位上跳起来,像只野猴似的飞奔过来。

“老蔺老蔺,我捋清楚了,哈哈哈哈哈老子要下去打球了,你要不要去欣赏我的英姿。”

我哭笑不得,这个傻缺……

“你先去打吧,我整理完卷子就去。”

“行,你快点,走喽。”

等我整理完卷子下楼,操场上早就围了很多人,欢呼谈笑。

我站在人群后面,勉强能看见姚知和李幼鑫的脑袋瓜子。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姚知,小伙子身姿很矫健嘛。

下午天气晴朗,气温不低,球场上挥汗如雨,不知道谁骂了句脏话,于是互相推搡起来。

隔壁学校的学生犯了规,姚知先动的手。

再互相推几下,差不多就该打起来了,早有学生去通知老师了。

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去,刚和姚知对视上,他突然停下来,拦住旁边气势汹汹的李幼鑫,说了句“算了,走吧,别给你记处分”。

拽着一脸懵逼的李幼鑫离开了。

回到教室里,李幼鑫在我旁边炸毛。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咱们占理,你怂什么?”

“我没怂,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应该时刻遵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你没事吧你?”李幼鑫张大嘴巴喝风。

“他没事,好得很,快上课了,回你座位去。”我站起来合上他的嘴巴。

李幼鑫捂着脸仰天长啸,回了座位。

我偏头看姚知,意味不明地笑。

“你犯病了?笑什么?”他拉下脸,用校服遮住头,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扯他校服,“社会主义接班人,快五月中旬了,你不热啊?”

他暴躁地推开我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窝不惹,李少管。”

12.姚知开始处处躲着我,确切地说,是干坏事的时候躲着我。

他跨坐在两米高的墙上,泄气地挠头发,“你能不能别爬了?”

我没理他,摸着下巴,“按照逻辑上来讲,我只需要再搬两个三十厘米高的石头摞在一起,我就能爬上去。”

“我不去了行了吧。”

“别不去啊,我还没去过网咖呢,你请客噢。”

“让开,我要跳下去。”

“你别砸着我。”

姚知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他问我是不是个追踪器,无人机,或者窃听器。

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个人。

六月初,学校打算给高三学生开誓师大会,班主任叫了我们几个学生去帮忙布置会场。

我在前面给学校领导的位置上放座位牌。

姚知和李幼鑫手里抓着装饰用的大红绸缎扭腰歌,扭着扭着就开始桃园三结义,脖子和腰上都挂满红绸。

李幼鑫眉飞色舞冲我喊道:“老蔺,快过来,咱仨会堂结义了,赶紧的。”

“你脑子让红绸勒缺氧了是吧?”我无语地放下手里的座位牌走过去。

伸手夺过李幼鑫手里的红绸,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取下来。

“你都不怕勒死你自己啊?”

李幼鑫傻了吧唧睁大眼睛,“不会吧,这绸子这么粗,能勒死人?”

“你来,我给你试试。”我举着红绸,阴森森笑着走向他。

“哎哎哎!”姚知猛拍绸缎大叫起来。

呀!忘了,还有一个。

姚知身上的红绸缠得更有技术含量。

我低下头解他身上的死结,嘴里碎碎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二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不轨之事,成何体统……怎么缠的,能绑这么紧。”

“你能不能行,不行让李幼鑫来。”

“他个废物点心能干什么。”

“要不我来吧。”李幼鑫插嘴道。

“不用,我还不信了……诶,开了开了开了,我厉害吧!”

我仰起脸挑眉看姚知。

姚知伸手怼开我的脑袋,走到他的背包跟前,拿出抽纸扔到我怀里。

“擦擦,鼻尖的汗。”

“哦,谢谢。”

弄了整整一下午,才把会场布置好。

高三开完誓师大会,没过两天就去参加高考了。

我们学校是考点,照例放两天假。

难得放假,李幼鑫约我出去看电影,结果他前一天熬通宵打游戏,第二天睡到晚上八点多才醒。

这个鳖孙!

我独自在商业中心晃荡,天很快就黑了,兴致缺缺,准备去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暮色中,高大熟悉的背影混在人群里,转进巷口的酒吧里。

13.我蹲在酒吧不远处,看见进出的人流逐渐增加,找准机会,跟着人群摸进酒吧里。

里面灯光闪烁,音乐声,交谈声,笑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发晕。

我穿梭在人群里,目光迅速扫视各个卡座,吧台。

最后,目光落在斜后方的卡座上。

弥散的烟雾中,姚知两只耳朵上各别了一根烟,他单手摇着骰盅,目不斜视去取手边的酒。

骰盅落定,打开,他拍手大笑起来,喝完剩余的小半杯酒,又催促身边的人赶紧喝。

原来他会喝酒,也会抽烟啊。

我立在原地不动,隐约听见了三个字:养鱼呢……

我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路过的服务生看见我,堆起笑容问我有什么需要,能不能看看身份证。

我抓住身侧的衣服,擦干手心一层薄汗。

心想要是拔腿就跑会不会被扭送派出所。

服务生脸上的笑容在时间的流逝中凝固,露出疑惑。

我转动足跟,侧身的瞬间被人抓住左手。

“不好意思,这我女朋友,刚成年第一次来,不认路,你忙你的。”

我想姚知应该在这花了很多钱,服务生了然地笑了笑离开了。

卡座上男男女女,年龄都不大,见到姚知拉着我,开起玩笑。

“呦,姚哥女朋友来查岗了。”

“这个漂亮,姚哥牛逼。”

“少说屁话,滚边坐去。”姚知拽着我,坐在最边上。

我抽出自己的手,看向方才说话的男生,扬起笑容偏头问道:“他来了以后,喝了多少了。”

“没多少,就两瓶啤酒。”男生笑嘻嘻打哈哈。

“就两瓶?”我伸手取过一瓶没开封的啤酒撬开,“养鱼呢他。”

起哄声逐渐兴奋起来,我仰着脖子,酒液不断送进口中,甚至因为速度过快,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

余光里,姚知冷冷地看着我,手里攥着玻璃杯,指骨发白。

我用手背擦掉嘴边的酒,对着桌上的酒堆招手。

“来来来,再给我递一瓶。”

那男生先看了一眼姚知,才依言递过来。

我没犹豫,打开就喝,没多久又喝完一瓶。

“厉害厉害,还要么?”那男生看得兴起,下意识问道。

“行啊。”我伸出手,偏头看姚知。

他也阴沉着脸看我。

“诶,你也别歇着,快喝啊。”我食指掂起他耳边的烟,夹在指缝中,“要不抽根烟?”

姚知看我的目光好像要掐死我。

“那个,姚哥不抽烟。”那男生脸色有些怪异,抽走我指缝中的烟,“喝酒吧,还是喝酒。”

“哦,也行。”我取下他耳边另一根烟扔在桌子上,又去拿酒瓶。

“我有点事先走了。”姚知扔下酒杯,酒洒了满桌子,酒杯骨碌碌落在地上。

清脆的响声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显耳。

“跟我过来。”他抓住我的胳膊起身往外走。

我扭过头看向茫然的众人,笑呵呵摇手告别,“再聚啊,后面再聚。”

14.出了酒吧,姚知没停,拽着我继续往前走。

没有目的的,疾步快走。

我毫无反应,任由他去哪。

在某个安静的巷尾,他突然停下来,我未设防,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我被撞蒙了,想后退,他按住我的脑袋不让我动,也不说话。

兴许是喝过酒,他的心跳过快,强健有力。

反正听着声音挺大。

许久,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抵住他的胸膛,闷闷地说:“大哥,给个机会,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活人。”

他的身体微僵,顿了顿才松开我,走到旁边的花台坐下。

最近市里搞绿化工程,到处栽种鲜花,连街末巷尾都没落下,那花坛里的大丽花大约是新移植的,花瓣还很鲜艳饱满。

我将他头顶的那朵花摆正,又退后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真不戳。”

姚知捂住半张脸,叹了口气,“你能老老实实坐下吗?”

“好的。”我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他沉默了半分钟左右,从指缝里露出眼睛看我,“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我转过脸和他对视,“我在等你愿意开口。”

对视了几秒,他垂眸,声音轻而缓,“我不抽烟,他们闹着玩……我妈……是抽烟得肺癌去世的。”

“嗯。”

“但她以前是不抽烟的。”

“嗯。”

“我真的只喝了两瓶啤酒。”

“嗯?”

“你不晕吗?”

“晕啊。”

他的脑子好像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又抬起脸问我,“你是故意的对吧?”

“什么故意的?”我捡起花坛里的落花插在他耳边,嘿嘿地笑,“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诶,背起来了。

“师父,别念了……”

“哦。”

“打架,逃课,去网吧,翻墙……还有今天,你都是故意的。”

“啧,又让你发现了,你是蛔虫吗?”

“如果可以,我想当个人。”

“准了。”

读书救不了姚知,但毁灭或许可以。

不是毁灭他,而是我。

有人看似衣冠楚楚,却将娇艳的花从枝头打落,踩在脚下,碾入泥中。

有人明明残喘于腥败泥潭自救不得,却不忍见天际落下的白鸽沾染毫分。

我扶正他耳边快落下的花,“姚知,你为什么叫姚知啊?”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我妈起的,你呢?”

“也是我妈起的,她摇骰子翻字典找的。”

“好听,你有没有考虑去买?”

“没有,未成年人禁止购买。”

“……”

我仰望星空,听姚知在旁边絮絮叨叨,他讲一讲,就要停下来想想,然后又继续讲。

其实天上也没有几颗星星,不过我眯起眼睛就有了。

“诶,下雨了……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不是,鸟撒尿了。”

“……蔺予瞳,你真的是专业治矫情五百年。”

“不是。”

“什么不是?”

“我活不了五百年……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那就趁你还好好活着,治治我吧。”他把脑袋落在我的肩膀上,“蔺予瞳,我困了。”

一只雪白的小猫从我左面的花丛中探出头来,抖动脑袋喵喵叫了两声,雨滴落在它的头顶,它又喵呜一声缩了回去。

原来真的下雨了啊。

15.高考两天也只是眨眼的工夫,考生们考完英语,飞奔出考场的那刻。

他们就都结束了。

而我们才刚开始。

收假后,两天内清理完高三教室,高二直接搬进来。

学校很有仪式感,每年都要苦思冥想新的口号,做成横幅和标语,挂在教室里,走廊上,甚至连厕所的门都不放过。

“你背的每一个单词,都是你通往成功的阶梯。”

“以笔为刃,披荆斩棘。”

“高三不流汗,查分把汗流。”

准高三学子李幼鑫站在桌子上贴标语,气喘吁吁地控诉,“高三能不流汗,你看看我的后背,不知道还以为我在教室蒸桑拿呢,空调坏了也不修,它还能自己好是怎么着?”

我嘎嘎笑着给他递标语。

旁边的姚知放下单词本瞥我,“你怎么?鸭子精附体?”

“闭嘴吧你。”

布置好教室,第二天又重新排了座位。

姚知在我后两排坐着,李幼鑫坐在我斜对面。

下课后,姚知和李幼鑫肩并肩站在我面前。

“我觉得不行。”

“我也觉得不行。”

“什么不行?”

“座位!”

办公室里,我站在正中间,左右护法分站两侧。

班主任嫌弃得连五官都皱在一起,“我都不稀得戳破(pè)你们仨,你们三个坐一块,那是冲着学习去的吗?”

还真是冲着学习去的。

但我左看看姚知,右看看李幼鑫,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还有你们俩,杵两边跟门神似的,我都懒得说,回教室去。”

姚知和李幼鑫两个人自己不回话,各推了我一把。

我两侧腰子惨遭重创,还得表情管理,义正言辞地陈情。

一番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演讲后,连班主任也陷入了沉思。

从办公室出来,李幼鑫摇头惊叹,若是我在传销组织里面,肯定能混个一级讲师当当。

姚知不以为然,搞传销是犯法的。

我热泪盈眶,多好的孩子啊。

他想了想又说,还是建议我去传销组织当卧底,造福社会。

我和姚知仍然是同桌,李幼鑫坐我左面,同桌是学委张散,热衷观看今日说法,立志考取本省知名政法大学。

班主任背手在讲台上灌鸡汤。

李幼鑫嘟嘟囔囔在下面捧哏。

姚知瞪着一道数学题仿佛老僧入定。

我合上面前的物理教辅资料,拿过他的,又从他的书堆里抽出单词本,“把今天的单词先背了。”

这道数学题,并不难,李幼鑫也可以轻易做出来。

可姚知还不行……

一年,只有一年。

16.金秋九月,正式步入高三。

除了每天大课间跑操,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体育课就更不用想了。

李幼鑫本身成绩并不差,中游偏上,普通难度的题讲上两遍就能理解,实在弄不懂的,也不浪费时间,干脆放弃,专心应对基础和中等难度的题目,也算有舍有得,开学后的两次月考成绩都不错,排名也上升了五十多。

至于姚知……

他欠缺的实在太多了,高一高二忙着逃课打架谈恋爱,几乎没有基础。

语文七八十,偶尔能及格,英语自从开始背单词,也能考个六七十。

数学和理综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初中学的那点东西本来就不够用,他两年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按着眉心,手底下是姚知晚自习做的理综卷子,物理和化学后面大片空白,中间零星答了些小题,三科里面,生物算是做的好的,能得三四十。

整张卷子的分数加起来也就一百出头。

他低头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咖啡杯,里面的咖啡早就凉了。

“今天的单词背完了吗?”我取走他手里的杯子,又麻烦服务生拿了杯热水给他。

“嗯。”

“那行,先听写单词吧。”

他不动,良久,才放下杯子直视我的眼睛,“蔺予瞳,我根本没有希望吧?”

“有。”

“你在骗我……你帮我,那么用心地帮我,为什么……是因为我爸会给你一笔钱吗?算什么?拯救废物赞助金?”他弯下背,语气淡漠。

我端起那杯凉咖啡抿了一口,低笑声落入杯中,“你竟然知道这事,谁告诉你的,班主任?你爸?”

“你不打算把咖啡泼我一身?”他听到我的笑声,无可奈何地叹气。

“别吧,这杯挺贵的,还能喝。”我轻轻扣击杯壁,学他叹气,“姚知啊,你的希望是什么?”

“清北?”

“唉,你要不喝一口。”我晃了晃咖啡杯。

“除了清北……他还能有满意的么,要不……算了吧。”

“姚知,你为什么不愿意我跟你一起逃课打架?”

“就不愿意,没有为什么。”

“因为你不忍心,我,还有那个高一的女生,同样的,我也不忍心,我想帮你,我不否认那笔钱的原因,但更是因为你本身。”

他垂眸不语,我静静等着。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点。

“蔺予瞳!”

“嗯。”

“你会帮我的对吧,不管为什么。”

“对。”

“一本!过一本线,能吗?”他神色复杂。

“能。”

他拿出本子,示意我开始听写。

我笑了笑,一边给他听写,一边归纳总结他那理综卷子里的问题。

能吗?

能吧……

17.年底隆冬腊月,虽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但放假与我们是无缘的,照旧还得讲卷子。

班主任还兼带我们的语文,将考试卷子讲完,又回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下来就是经典节目:灌鸡汤,顺便敲打敲打几个退步的学生。

李幼鑫坐在旁边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考试前一天干什么去了,考语文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考试剩几分钟就结束了,作文还没写完。

他铁定得挨批。

没过多久,他就让班主任叫起来训话了。

词藻之华丽多彩,不愧是班主任。

姚知捂着嘴在下面偷笑。

我踢他一脚,“好意思笑,你考的好?”

“我语文考100呢。”

“你物理考37,总分连去年二本线都没过。”

“嘁,我下回准过。”

训完李幼鑫,班主任又夸了两句姚知。

他宠辱不惊地点点头,桌子下面用手指勾我校服口袋,我刚偏头,他就冲我挑眉,咧嘴一笑。

大傻子……

姚知第一次过二本线,是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过二本线35分。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成绩单,咬着杯口笑,不枉我寒假天天给他改卷子。

李幼鑫夺过我的杯子,“别笑了,跟个傻子似的,我考五百多都没见你这么高兴,都是一个小灶的,你就偏心他。”

“这话说的,你们都是我的好大儿,他人呢?怎么还没来,都快上课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可是整个早上他都没来,打电话也不接。

到了下午第二节课才赶来学校。

挂了彩来的。

“脸怎么了?我去楼下给你买瓶冰水?”

“没事,撞门上了,上过药的。”

“撞得挺均匀,你家门20公分宽?”

他笑笑点头,扯开话题,“听说成绩出来了,名单呢?我考得怎么样?”

我看他紧张,故意抿唇,蹙眉把成绩单反面递给他。

他紧紧攥着成绩单,看了半天,才突然大笑起来,扯动了伤口,一个劲儿地抽气。

“你看我上回说什么,我厉害吧。”

“那是我教得好。”

“是是是,大爷牛逼。”

“滚蛋。”

姚知的成绩虽然偶尔还会下降,但是总体上是在不断上升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坐在会堂里,大红的绸缎装饰四周,绸子是去年没用完的,兴许有姚知和李幼鑫缠在身上那段。

大堂正中央誓师大会四个字是校长亲手写的。

他每年都写,每年送走不同的学生。

班主任作为年级主任,在讲台上鼓舞士气,和平日训我们不同,他特意穿了红色,情绪高昂,振奋人心。

李幼鑫拉了拉我的衣袖,“没事了,都处理好了。”

“阿姨的照片……”

“已经重新镶订了。”

“嗯。”

“他让你别担心,只是划破了皮,不会耽误高考的。”

“嗯,你给他说,虽然没几天了,但也不要懈怠浮躁。”

“好。”

他母亲的遗照,被他爸的小儿子,从楼上扔了下去。

18.我和父母商量过,家里离考场近,天气太热,也不必守在校门口等,他们送我到考场门口就回去了。

我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低下头在考点外等着。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就这么等吗,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李幼鑫蹲在我旁边,双手托脸,身体前后晃悠。

“他还没来。”

“他要是真不来,你还不考了?”

“等到半吧。”

“行。”

考点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考生,家长,老师,辅导机构的推销员。

满地的传单,我随手捡起一张看,上面在宣传复读报名。

哪的缺德机构,也不怕让家长打死。

“大爷这么早就帮我看复读呢?”

我的心猛跳一下,扬起头,险些和他碰上。

“你还知道来?你看看都几点了。”

他笑个不停,揉我的头发。

“别动我,烦死了,赶紧进考场。”

“老蔺等了你好久,还说你不来她就不考了。”

“你少扯淡啊,头给你拧掉。”

今年语文不算难,开了个好头。

李幼鑫出了考场就满脸懊悔,喋喋不休,姚知背逍遥游的时候,他说去年考过了,今年铁定不会再考。

下午的数学,后面的大题,李幼鑫大约能拿五分之三的分数,姚知最多能拿一半。

第二天早上的理综不难,英语反而有些难度。

不论如何,六月八日下午五点,铃声响起,无数考生飞奔着冲出考场。

李幼鑫早就约了人去网吧,出了校门就溜了。

我问姚知怎么不去,他说他对网吧不感兴趣,唯有读书才能激荡他的灵魂。

他犹豫了许久才问我,他到底有没有希望。

我仰起脸,坚定地回答:“有。”

他这一年里,没有一天睡觉时间超过五小时,写过的资料,默写的单词,用过的草稿纸,堆起来恐怕有一米多高,即便基础再差,也总能补救回来吧。

他有时开玩笑,要是太用功猝死了,岂不是白费了力气,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爸坚信他根本考不上,给他安排出国,省得丢人。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上一本,回去后他和他爸争了很久。

他爸冷着脸说,能上一本都算他厉害。

他考不上清北,一本是他能争取的最大限度。

出成绩那天,三个人坐在咖啡店。

最先给我查的分数,672分,比预料中的差点。

然后是李幼鑫,588分,他在咖啡店里狂奔大叫,状若返祖。

最后是姚知,我给自己查分的时候手都没抖。

当页面显示的那一刻,我连呼吸都静止了。

456,超出一本线3分……

他一把搂住我,窝在我的颈窝,喜极而泣。

我抱着他,轻拍他的背。

许久,他才松开我,不断地看网页,又拿出手机拍下来。

我失笑,“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你发短信的。”

他不好意思地抿嘴,“我们去哪庆祝?先去吃饭吧,我请客。”

“好啊。”

“然后去唱歌。”

“好啊。”

“然后逛夜市。”

“好啊。”

“然后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啊。”

“做我女朋友……”

“好。”

19.成绩出来没两天就开始填报志愿。

我犹豫到底去外地还是留在本省,转了几个会展还是没定下来。

我坐在电脑前发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一跳。

“喂?”

“瞳瞳……”

“说话!”我坐直身子。

“姚知出事了……他失足从他家三楼掉下来……”

我好像忽然听不见李幼鑫的声音,眼前一片似假非真,手撑在床上,一动不动。

显示屏上跳出来游戏广告遮挡住学校信息,我回过神,冷静地开口,“还活着吗?”

“……活着,就是……伤得不轻,他爸已经在联系专家转院了。”

“他在哪个医院?”

“你见不到他的……”

“在哪?”

“我带你去吧。”

李幼鑫说得对,我见不到他,可我只想见他一面。

他的手机关机了,他爸的手机打通一次就拉黑了我。

他爸觉得,是因为我,所以姚知坚持留下来,如果不是他坚持留下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爸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找我帮忙,现在一切都会很顺利。

我就蹲在医院停车场门口等,或许,转院的时候还有机会。

我连续等了五六天,可我没等到他。

李幼鑫撑伞在我头顶,他告诉我,医院的护士说他昨天夜里转院的。

“哦。”我兀自点头。

对啊,还有晚上,我只能白天等,却等不了晚上。

他在我等候的这条路上,昨天夜里,就离开了。

“瞳瞳,回去吧,今天已经超过39度了。”

“嗯……嗯?”

“瞳瞳?蔺予瞳!”

我躺在地上,地面温度烫人,背上应该烫红了吧,日头真烈,聚成一个白点,大咧咧独占整个天空。

连片云都没有。

我中暑了,高烧不退,打了点滴,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

我妈出差了,还在往回赶。

我爸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给我讲笑话。

挺无聊的。

他自己可能也觉得无聊,叹了口气,拿起苹果开始削,削完了递给我,我没反应,他就自己咔嚓咔嚓咬起来。

他不喜欢浪费食物。

当天晚上,我妈从外地赶回来,亲了亲我的额头。

她坐在床边,细细地端详我。

我爸跟她抱怨,“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不说话,像丢了魂似的,人家医生说了,按道理这会都该退烧了,你看看她,有好的迹象没有。”

我妈俯身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她望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从小就乖,什么事都自己处理,遇见事也放在心里不说,可你有妈妈在啊,有什么不如意的,就哭出来,妈妈在呢。”

我妈说了,有不如意的,就哭出来。

“妈……”

我环住母亲的脖子,放声痛哭。

我的姚知,没有母亲了,他难过的时候,怎么办呢。

20.又过了三天,我出院了。

我失去了姚知的所有联系方式,他的手机持续关机。

八月初,我去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

红色的封皮很喜庆,我最后还是选择留在本省,离家近些。

李幼鑫把他的通知书递给我,也是本省的学校。

“不是说想去北京吗,怎么留在本省了?”

“唉,太远了,我恋家呗。”

“也好,常聚。”

我和他去看学校通知栏挂的喜报,我搜寻着,找到姚知的名字。

本来没有录取通知书是不写的,班主任让加上了。

班主任打电话,让我去办公室找他。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班主任笑盈盈对我招手。

他给了我一个信封,说是当初答应好的。

我没有拒绝,把钱收下。

当初答应了什么呢,我约束姚知,让他乖点,不要出去闹事就足矣。

我确实帮过头了啊。

班主任想了想,还告诉我,姚知他爸已经安排他出国的事情了,等他醒来就出国。

(姚知伤得很重,静养了很久,他爸趁机给他送出国啦,没有复读四年,是蔺予瞳毕业那年才回国复读滴)

我告别班主任,在教学楼里晃悠,趴在栏杆上,一仰头,就看见树梢后面的知鹤楼。

姚知如鹤,鹤立九霄。

他明明已经考上一本了啊,他告诉我,他要努力学习,他会考研,和我上同一所学校。

为什么要反悔呢,怎么能对伤害了那么多次的孩子反悔呢?

姚知知道的啊,他怎么会从三楼跳下去呢?

他没有别的了,只能用唯一的生命去威胁。

我从未如此厌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21.九月初,开学报到。

又是九月了,每年都有九月,三十天,没什么不同,但是所有都不同了。

同学不同,老师不同,学习生活环境,学习科目和方式都不同。

大学和从前上学的十二年大不相同。

开学军训累倒了一大片学生。

我白天军训累得要死不活,晚上还得熬夜听李幼鑫诉苦。

什么学校的饭太难吃啦,澡堂人太多要错峰啦,他开学第一次表白就让人拒绝啦。

因为人家是教官,他还好意思说,没把他叉出去就不错了。

军训结束后,我和李幼鑫约饭,他黑得像煤球似的,看我还挺白的,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怎么没有变黑?”

“第一,我本来就白,第二,有种东西,叫做防晒霜。”

“淦,大意了!我们宿舍都没人用那玩意,难怪我会表白失败,肯定是因为我太黑了,看不清我英俊的面容。”他自顾自用手机打量自己的脸。

大一很快就在军训,上课,各种社团活动,讲座,会议中结束了。

大二课少,准备考教师资格证,参加了挺多比赛,是辩论队的队长,碰巧和李幼鑫他们学校打辩论。

辩论赛结束,李幼鑫和我坐在餐厅里吃饭,他说我在台上发言时,和当初在班主任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还说他又喜欢上一个女孩,他想追,问我有没有追女孩的方法,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我说你要是隐藏好你的沙雕属性,可能还有希望。

学习的人工智能,举止像人工智障。

大三的课多了起来,考完教师资格证转眼又到了第二学期,考研的学生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李幼鑫问我要不要考研。

我想了想说不要。

以前想考的,现在又不想了。

大三暑假参加了支教志愿活动。

一起参加支教的男生追我,人挺乖的,长得也不错。

那男生李幼鑫见过,我告诉他后,他满脸嫌弃,说那男生肯定是个海王装暖男。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不懂,那是男人的直觉。

大四,开始找工作,准备毕业论文。

我白天参加校招,晚上开导李幼鑫,他分手了,空出手还要查找毕业论文的资料文献。

忙得焦头烂额。

忙到最后,我鬼使神差地输入记忆里的手机号码,那个我四年都刻意回避的号码。

是空号……

好像……也没有意外。

最后,我找到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工作。

回高中教书。

本来学校是不要本科生的,因为我是校友,本科学校好,还有教学经验,班主任又在其中调解,才破格录用。

大四过得飞快,当毕业典礼的彩炮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时候,我再次毕业了。

22.我妈出差下楼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在医院陪护了两个礼拜。

原本早该去上班的,只能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学校现在抓得越来越紧,高三刚开学,就给所有学生来了次摸底考试,这还不算,隔了两个星期,又是小月考。

我十分感念生得早,高考得早。

学校给我安排了监考的任务,让我先熟悉熟悉,问我有没有意见。

我哪敢有意见,刚开始上班就请假还敢有意见。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卷子分发室。

里面熟脸挺多。

我之前的化学老师,微胖的小老太太,笑呵呵和我打招呼,手底下麻利地分卷子,分着分着就开始嘟嘟囔囔骂人。

“小王八羔子,临考试了非得打乱座位重新排,我还想看看我那几个学生答得怎么样呢,这倒霉孩子。”

我随口接道:“老师说谁呢?看把你气的。”

“啊?嗨,没什么,说着玩的,你自己就知道了。”

我摇头轻笑,小老太太教我们那会说话就奇奇怪怪。

我拿好卷子,就往考场去了。

一别四年,我走在熟悉的走廊里。

阳光落在胳膊上,微微发热。

护栏旁边,不知道哪个大意的学生把手表丢在那。

我走过去,弯腰去捡,检查有没有破损。

倒是没损坏,待会儿问问考试的学生。

我扶住栏杆,准备站起来。

“蔺予瞳。”

我从前背书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记忆力太差,记不住东西,可我忽然发现,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

埋藏在记忆里四年的声音,只有三个字,我依旧清清楚楚地想起来了。

我僵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任由眼泪慢慢模糊视野,直到所有的事物都化作光影,才缓慢地转过头。

他的模样身形落入眼中,看不清楚,却无比真切,我破涕而笑,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扬起笑脸,“考试啊,你呢?”

“监考啊。”

“一起?”

“好啊。”

他冲过来抱住我,眼泪浸湿了我后背的衣服。

(完)

正文完结撒花花,最终还是选择了he。

明天会更新一下重逢后的事情,顺便解释开头,本来是随手开的坑,没想到有很多人看,有一段时间想把姚知写没的,但是又觉得这娃太惨了(还有就是不想改开头了嘿嘿),思考了一下,还是写了he,毕竟沙雕小说。

以下是重逢时间~

考试前,我拉他说了会话,才知道了后面的事情。

姚知那天威胁他爸,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伤得不轻,治病加修养就用了两年多,他爸给他在国外找的学校,他没上完就跑回来了,到现在只有高中文凭。

我大四毕业后他偷跑回来的,和家里僵持不下,他也一直不敢来找我,碰巧前两天他爸的小儿子因为饮食不健康,竟然查出了糖尿病,他爸不知道想开了什么,又同意他回来了。

姚知说是他爸担心小儿子不能养老送终了,才妥协的。

我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决定。

考试的时候,我转悠着偷看他试卷,他一见我过来就把卷子遮住。

我刚才看他上回摸底考试的成绩单,缺考三门,只考了英语,毕竟在国外呆过,英语考了一百多,总排名倒数第一。

考试快结束那会,他和后面的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倒数第一,那女生倒数第二,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交流的。

考试结束以后,姚知神采飞扬地冲我挑眉,说他这次稳了。

看他这傻样我也高兴,问他:“你认识那女生?”

“不认识,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月考的时候还有机会认识的,你俩一个倒一,一个倒二,能交流出来答案吗?”

“我什么时候交流答案了?”

“你俩交头接耳的,难道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那倒没有,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有,前面坐着,然后她就说我脑子有问题。”

你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

难怪那女生走的时候一直看我。

“你确实脑子有问题,咱俩四年都没见了,自动分手,你少耽误我找第二春。”

“有我在,你要是能找到第二春,我就把脑袋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小月考成绩出来后,姚知这货竟然考了快六百分。

我人都傻了。

“你上回不是倒一吗?”

“我是有事缺考,又不是不会。”他无语地把下巴靠在我肩膀上。

我大为惊奇,“三楼诶,你没有把脑子摔坏吗?”

“上大学会降智吗?我就非得把脑子摔坏啊?”

“那也不能摔聪明啊,你那会也就刚一本的水平,这都四年了,忘得差不多了吧。”

“嗯,不是做足准备,怎么敢来找你啊,我想考你们学校。”

“行,只要你能考上,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惊喜说出来还叫惊喜吗?滚去学习。”

高三嘛,有经验,姚知高考完查成绩,分数竟然比我当年还高了两分。

“嗨,我运气好,今年题简单,比不了你。”

“诶,那也是你用功。”

我俩商业互吹。

“你不是说有惊喜?”

“你小子记性还挺好,惊喜呢,就是我考上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了。”

姚知瞪大眼睛,“你是做保密局工作的吗?”

“惊喜嘛哈哈哈哈哈。”


突然想起来起名,就叫《遇故知》吧,阔别已久,又遇故知,喜不自胜。

好啦,结束啦,如果哪里有问题或者逻辑不通的地方,欢迎评论区指正,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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