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樱桃熟了（家里的樱桃熟了）

文/华千千

父亲一直很黏人，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家里的樱桃熟了，啥时回来摘？”

我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回山东老家照顾我的姥姥，父亲承担起了爸妈两个角色。

为了让我在考试中有愉悦的心情，不怎么会做饭的父亲学会了下厨。

小时候，我的家里很穷。

记忆里没有什么像样的饭菜，大概常年是高粱米饭、苞米面饽饽，菜也仅是炒土豆丝、炖豆角或咸菜之类的，大米饭、馒头和鸡蛋并不常吃。

记得我中考第一天的中午，父亲给我送来了饭菜，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做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和黄瓜炒鸡蛋。

或许是很久没有吃到鸡蛋的缘故，那次竟然觉得非常好吃，直到现在仍然觉得那一顿的饭菜最香。

结果，我顺利地通过考试，我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虽然当时考中专比考大学还要难。

上中专后，父亲总是在周末到学校看我，给我带他和母亲包的牛肉馅饺子和肉酱，还有一些水果。

每次来后，他都嘘寒问暖，他会问我学习怎么样？钱够不够花啊？和老师、同学处得怎么样？如此种种。

第一次临走时，我看见他在偷偷地流泪。我知道，他担心我年龄小，照顾不好自己。

有一天，我整理床铺，竟然发现父亲在我的床单下偷偷地留了100元钱，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闺女，别舍不得吃，好好改善伙食。”

顿时，我泪如雨下。

毕业后，当我以学生预备党员、学生会主席、省优秀毕业生的优异成绩择优分配到一个距家不远的城市高校工作。

之后，父亲怕打扰我，从不来叨扰我，但是电话或是信件很多，很啰嗦，总是让我注意身体、好好和同事相处等。

我工作后，在自学大专、函授本科、攻读硕士期间，在父亲给我的数封来信和电话中，我越来越感到父亲的黏人。

有一年端午节前，父亲来信说：“我买了几斤鸡蛋，还给你买了一身衣裳，等你回来再买几条鱼。

希望你过节后26日回家，27日是周末，不耽误上班。

你在班上过节一定要买条鱼吃，别舍不得花钱。要做好工作，团结同志，争取按期转为正式党员。”

在我函授本科时，父亲来信说：“你的来信已经收到，知道你很好也就放心了。冬天冷，你又要函授，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你妈打算过一段时间去看看你。

为了考试，你把孩子托付给她奶奶，家里也就放心了。你要买点东西抽空去看望老人和孩子。

你需要钱，家里支持你。现在，连开工资，加上卖猪钱够你用的。

什么时候用钱，来信或电话后我就送去。有什么事，心要大些，不要着急，及时来电话帮你解决。”

以前，在农村的小院里，每每父亲精心侍弄的小菜园子里长出白菜、豆角、萝卜、香菜、大葱，父亲总是会及时地给我打电话，默默地惦记着常年在外地工作的我。

虽然这些蔬菜省不了多少钱，可是，每次回家，我总会带回一些他地里的“杰作”。

前两年，看到市场上的巨峰葡萄不错，我怂恿父亲跟熟人要了几颗秧苗让他栽种。

种下后的第一年，父亲和母亲精心打理，葡萄竟然高产，结了很多串。

除了分给亲戚一些外，父亲还剪下好多葡萄放在箱里，千里迢迢地坐火车将葡萄送到我家里。

事后，我才知道，父亲竟然没舍得吃。

“家里的樱桃熟了，啥时回来摘？”一天周末，电话那头儿，又响起父亲亲切的声音。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回想起来，父亲对我的爱真的很少溢于言表。

我小的时候，他会在餐桌上只吃鱼头鱼尾，而把中间的鱼肉留给我们；每逢过年时，他会让母亲给我和哥哥做新衣服，而他的衣服却是每年穿了又穿，坏的地方补补再穿上。

每逢回家时跟父亲说起我发表的文章时，母亲就会在旁边说：“有你文章的报纸，你爸都给你留着呢。”

谈到我所取得的成绩，父亲会警告我说：“不要骄傲，希望你继续努力！”

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2012年9月的一天，我给母亲打电话问候家人，她才告诉我：“你爸得了脑血栓，刚出院。”

得知父亲住院的消息，我“质问”父亲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电话那头传来“你这个月不是要晋职称吗？没敢打扰你”，瞬间，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一次，他没有“黏我”，他深深地知道，在一个博士成堆的高校里，一个中专起点的孩子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取得更优异的成绩，才能上到更高的平台。

他一直在为没有让我上大学感到愧疚，并总是力所能及地去补偿我。

2017年，我老公公去世后，父亲从外地来吊唁。

我去接站时，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爸，以后我一定常回家看看。”

父亲老泪纵横，忙岔开了话题说：“是啊，你说上午他还好好的，说出院后跟我们合影，怎么下午就不在了呢？”

如今，让我更珍惜与父亲相处美好时光的是我看了“你生命的电量还能使用多久”的文章后。

这篇文章是按中国人口平均寿命男性74岁、女性77岁计算的，看完让人触目惊心。

父亲今年77岁了，如果按照那个电量算的话，他的电量只剩八分之一，那么一小格电量，我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父亲的爱是实实在在的，父亲的爱是沉甸甸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父亲越来越黏人。

最近一次，我从家里回来，父亲坚持要送我去车站。

到了车站后，我说到：“爸，你回去吧，车一会儿就来了。”

他向外看了看说：“我去给你买瓶矿泉水，你在这儿等我吧。”

到那边超市买东西，需要过地下通道。

父亲得了脑血栓，他的左腿总是麻，走路的时候虽然不瘸，但是，他往前迈步时却总是觉得费劲。走平路还可以，如果穿过地下通道的阶梯，对他来说就不太容易了。

我想自己去买，可是他不肯让我去，只好由着他了。

我看见他蹒跚地走到通道口，右脚踏出第一步，用左手拉着自己的左腿，努力地走向下一个台阶。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我扭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等我回转身时，他已拿了矿泉水回来，手里还有刚出炉的烤地瓜，一股脑儿地塞进我的包里。

等我坐上火车后，他就在车站的玻璃窗前找我的影子，一看见我，他就高兴地冲我挥挥手。

车离开后，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

车渐渐地开走了，远远地，他还在站台那端望着我……

现在，我和父亲的书信少了，电话多了，但是感情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理解父亲了。

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黏人，因为，他爱我。

而他对我的爱，需要伴随着成长让我一点点去慢慢体会……

作者：华千千，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一个用笔记录生活、用文字记录时代的70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间春色，享喜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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