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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今日，胜过一切过去的诗|第四十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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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远门》

作 者：章剑

朗读者：张晋

去县城卖麻线的头天晚上，母亲突然告诉我，她明天不带我赶温江卖麻线了，生产队农活多不准假，问我敢不敢一人去。我一下子就傻了，还没回答敢不敢去，母亲叹口气说，过几天你五叔结婚，家里没钱随礼，就指望这十斤麻线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口答应敢去。我答应得干脆、响亮，好像马上就抬腿出门似的。母亲上下打量我，像在观察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在我脑袋上比了比高度，用疑惑的口气问我：

“一个人出远门，你晓得路？”

“晓得。”

“走丢了咋办？”

“走不丢。”

“我是说万一。”

“走丢了我晓得路回家。”

母亲突然双眼盈泪，好像我已经走丢了。

“丢都丢了，咋回家？不去了，不去了。”

片刻，母亲又问：

“二十里路呀，不怕？”

我果敢回答：

“不怕。”

母亲摸了摸我又黏又腻的脑壳说：

“先把脑壳洗了，像个赶场的样子。”

那天晚上，不识字的母亲把煤油灯从灶台上端到饭桌上，她舀半碗水，蘸着水给我画路线图。她画的路线图是一根线，从家门口的田埂路到生产队的小路，再到通往大队的机耕道。这条线不用画出来我也知道。母亲没作讲解，她讲解的是从机耕道到永胜场，那里有个十字路口，往左到崇庆县，往右到温江县，母亲就考我辨别左右方向。接下来，母亲就详细说她的路线图了。从永胜场口往县城走全是柏油路，顺着马路边走，一直走，就到县城西门，西门有两条岔子路，靠右边走就是麻市街，街中间有座日晖桥，桥那头大多是卖麻线的。母亲反复讲解，我不耐烦了，说都去过两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走拢。母亲指着七弯八拐的路线图又再三叮嘱，千万别走错路呀！

母亲又担心我卖麻线吃亏，早早过了秤，把斤两和价格都告诉我后问我该卖好多钱心里有数了吧，马上就进中学门了。又叮咛路上别爬拖拉机，师傅专门收拾猴跳马蹦的娃娃。

那年，我十二岁。

第二天一早，生产队出早工的哨子吹响时, 我被母亲叫起床。此时，窗外蒙蒙亮, 我迷迷糊糊走到灶房, 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大碗清油炒饭, 还冒着尖儿。母亲叫我赶紧吃, 说吃饱了才好赶路, 才背得动十斤麻线。吃完饭抬脚准备出门时，母亲却告诉我一个意外,说彭阿姨在县城麻市街的日晖桥上等我，把麻线交给彭阿姨，请她帮忙去卖。彭阿姨是我们生产队的知青, 跟我母亲很要好。

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我有些不高兴，昨晚我做梦都在想去县城的路怎么走，哪里有岔路，哪里有卖吃的。还想到人家拿走麻线不给钱又怎么办？我全想好了对策，抓住人家的裤脚死活不松手。可是，彭阿姨却在街上接我。

母亲见我不悦，马上解释她是试探我有没有胆量，又说前两天彭阿姨回城时就跟她约好了的，今天母亲带我赶完场就去她家串门，在军区大院里走一走看一看，吃两个彭阿姨家的大馒头，可生产队不准假，母亲只好让我代她单独去县城卖麻线。

日晖桥我是晓得的, 在一条细长细长的街上, 桥当头有家卖肥肠粉的, 粉条有一人高。两次赶县城, 都要吃上一碗。这次也不例外，母亲告诉我，卖了麻线就让彭阿姨给我一角钱, 五分钱用来吃肥肠粉, 四分钱买《水浒》连环画，剩下的一分钱在回来的路上买糖凉水喝。

走出笆笆门, 母亲又后悔了，追上来说不去算了，那么远的路，小脚小腿的走几天才拢！

身穿红色背心，挽着裤脚，穿着凉鞋，背着麻线，像电影《闪闪红星》里的潘东子雄赳赳的样子。我没回头，不想往后让同学们笑话我胆小如鼠。

走出村, 走向陌生的世界,我开始紧张了，心怦怦直跳, 生怕碰见大娃娃们拦路欺负我。在村里我欺负惯了比我小的娃娃, 脸生的, 放单的, 我和小伙伴们都会一齐喊打娃娃, 把人家撵走才甘心。现在, 我已拐上了通往县城的柏油路, 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心悬得越来越高了。

朗读者感言

我与此文作者章剑算是同龄人，刚读到这篇小说的开篇几段就已经情不自禁，眼里有了泪花。由他的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牵挂和爱护，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是最心疼我这个儿子，如今母亲已经不在，我只有无尽的思念。当然，我还想说，我和作者章剑，还有所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母亲，那就是我们的祖国。谨以此文表达所有孩子对母亲的爱，和对祖国的祝福！

— 关于作者 —

章剑，本名张建国

1964年生，四川省作协会员

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

著有长篇小说《进城记》

中短篇小说集《闲钱》《嫁人》

发表文学作品逾百万字

多次荣获省市区各级文学奖项

— 关于朗读者 —

张晋

四川航天烽火伺服控制技术有限公司员工

生活和工作在温江25年

把自己的最美好的一切奉献给祖国的航天事业

是人生的最大满足

图为张晋（左一）与章剑（右一）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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