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闲同仁首聚（兴京旧闻拾补失魂落魄）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钟旭是兴京府马家堡一个商人的长子，小的时候很顽皮，经常和村中同龄的孩子上山玩耍。马家堡附近山势连绵，重峦叠嶂，他的父亲警告他说：“山中危险，有鬼怪出没，不要去那里玩耍！”可是钟旭还是我行我素，丝毫没有顾忌。

钟旭九岁时，有一次他的父母去镇上采购货物。钟旭想要进山去玩耍，又不放心妹妹自己在家，于是便背着妹妹一起去了。

进山不久，天空就下起大雨，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钟旭只好背着妹妹原路返回，可是走了很久也还在原地打转，没有办法找到出去的道路。钟旭的妹妹大哭起来，钟旭心下着急，忽然想起父亲平时告诫他的话，于是更加害怕，慌张地向山外跑去。

这时候，天色愈发暗了。山中升起浓郁的雾气，钟旭跌跌撞撞向前奔跑，仿佛是在云间。这样跑了一盏茶的功夫，钟旭渐渐感到十分寒冷，周围的雾气也慢慢变淡。钟旭睁大眼睛向身边看去，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到了天上。他的脚下是飘来飘去的云朵，但是踩上去，却和山路没有什么不同！

透过云朵，他看到了山脚的马家堡，整个村子看起来只有砚台的大小。钟旭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可是两条腿完全不受控制，一直向前跑着。这时钟旭忽然听见身后有两个声音低声交谈，一个说道：“他要坚持不住了，快一点，别误了时辰。”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帮他一下。”钟旭听了赶忙回头看，可是身后什么人也没有。钟旭心中十分恐惧，但两条腿却跑得越来越快，眩晕的感觉也越来越强，最后钟旭慢慢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钟旭的父母在家门口发现了昏倒的钟旭，可是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有办法让他苏醒。这时恰好有一个游方的道士路过马家堡，听说了这件事情，主动来到钟家。他刚刚走进钟旭的卧室，就对着床边厉声说道：“贫道已经来了，你们还不退散吗？”说完，屋子里忽然刮起一阵风，等到风停下来时，床上的钟旭已经悠悠转醒。

道士告诫钟旭的父母说：“他丢了一魂一魄，我没有办法找回，不要让他接近阴气太重的地方，不要远行，娶妻的事情，过了二十岁再说吧。”说完他拒绝了钟家父母的酬谢就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七年，钟旭渐渐成人，被父母送到兴京府学读书。在兴京府，钟旭认识了坊间卖花的女子潘月儿，潘月儿比钟旭小几岁，父母早年就死去了，她自己一人在城里卖花为生。钟旭为潘月儿的美貌所吸引，经常照顾她的生意。潘月儿也十分欣赏钟旭的才华，两个人说话十分投契，日子久了，便互相生了情愫。这一年的七巧节，钟旭就带潘月儿回家去见父母。

来到钟旭家中，潘月儿的反应有些奇怪。经过院子的时候神情恍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钟旭以为她是紧张，就没有放在心上，直接领着潘月儿到后堂拜见母亲。来到后堂，潘月儿愈加地奇怪，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仿佛在梦中一样。

这时钟旭的母亲从屋子里出来见到潘月儿，立刻变了脸色，呆立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潘月儿也是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就在钟旭看着两人感到纳闷时，潘月儿径直走到钟旭母亲面前跪倒在地，趴在老太太的脚边痛哭。钟旭的母亲也痛哭失声，坐在地上一边抚摸着潘月儿的头，一边问钟旭：“你是在哪里找到你妹妹的？”

钟旭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爱慕的女子，竟是失踪多年的妹妹？这时候潘月儿抬起头来，对母亲和钟旭说：“我早已死去多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原本想嫁给钟郎之后，吸光他的阳气来修炼。刚才我进家门时还很困惑，为什么如此熟悉，却没想到钟郎就是哥哥。”

钟旭听到这里，不禁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上。却听见潘月儿继续说道：“我的魂魄多年来没有散去，就是因为有哥哥的一魂一魄混在其中。如今见到母亲和哥哥，这一魂一魄就要散去，我也将会重新投胎了。只是哥哥和我在一起相处日久，身子被阴气侵蚀，恐怕阳寿要有损伤。”说完，潘月儿再次拜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钟旭也感到十分伤感，跪坐下来，轻拍着潘月儿的后背，问道：“妹妹当年是去了哪里？”潘月儿止住哭声回答说：“我被嫁给了天上的一个仙家为妾，具体的事情涉及夫家的秘密，我实在不能说啊！”说完，潘月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裾，转身向母亲拜倒，一连磕了三个头说道：“女儿不孝，这就要去了。今生不能在母亲身边伺候，还伤了哥哥的身体，实在是罪孽深重，下辈子再来报答吧。”说完，潘月儿的身子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了。

钟旭和母亲呆坐在原地，许久没能平静下来。从那以后钟旭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见面。然而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第二年的春天就死去了。

头七那天，当初给钟旭看病的道士来到钟家，对钟旭的父母说：“令郎令爱的死，是天上一个仙家的过错，但是事已至此，仙家也没有办法起死回生，只能从其他的地方补偿你们了。”

从此，钟家的生意越来越好，没过几年，就成了兴京府最大的富商，而钟旭的父母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才去世，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两个老人过世以后把家产传给了同宗的侄子，然而不到三年，就被侄子挥霍一空。当时的人们都说，是天上的那个仙家收回了补偿。

我的朋友叶浩书和钟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从他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记录在这里，以供人深思世事的无常。天上的仙家都会犯下大错，何况是人呢？然而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除了静安天命，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像钟旭的父母，一双儿女先后死去，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与其说是仙家的补偿，倒不如说是命中注定的幸福与不幸吧。

更多文章及评论欢迎移步我的知乎专栏：https://zhuanlan.zhihu.com/dily-house

碧空山语，只讲故事，不谈说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