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贤官寇准（有圆无方则不立）

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文艺作品中的寇凖（准），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在评书《杨家将》中，他是那个总背着一葫芦醋的“寇老西儿”，受八贤王之请进京审理潘杨两家的讼案；在戏曲《寇凖背靴》中，他背着靴子跟踪柴郡主，并发现了杨延昭诈死的秘密；在电视剧《寇老西儿》中，他足智多谋，幽默洒脱，最终功成身退，挂冠而去……

然而，历史上真实的寇凖，没有这么洒脱，也没这么幸运。他才华盖世，却人缘不佳，功业不小，却屡遭贬谪。他一生经历了数度大起大落，晚年更是被一贬再贬，最后的结局其实十分悲凉。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寇凖的仕途悲剧，几乎就是他的性格带来的。

寇凖第一次被贬，是因为在皇帝面前和同僚吵架。

一次寇凖和大臣温仲舒骑马并行，突然冲出个疯子挡住去路，冲着寇凖大呼万岁。此事被素与寇凖不和的张逊知道了，他便上纲上线，向太宗揭发寇凖有异心。寇凖觉得冤枉，极力为自己辩白，并在太宗面前与同僚展开了一场紧张激烈的争吵，双方互相揭短，斯文尽扫，令太宗龙颜大怒。纵使太宗平日对寇凖百般偏爱，但还是把他贬到青州晾了一年。

不过寇凖回来之后，还是老样子。公元996年，宋太宗在南郊祭祀天地。按照惯例，礼成之后，中外官员皆应加官进秩。但是在官员排序前后问题上，宰相寇凖与虞部员外郎冯拯发生了冲突。冯拯向太宗告状，说寇凖独断专行，用人不公。同时又有人向太宗反映，说吕端等一众朝堂重臣，都遇事不争，成了寇凖的傀儡。太宗召来吕端询问，吕端回答：“寇凖性子刚烈，臣等不愿与他争执，主要是怕有失国体。”

等到寇凖晋见，太宗将这些情况告诉寇凖。他本不想把事情搞大，只想给寇凖提个醒。谁料寇凖并不领情，竭力为自己辩护。太宗提醒他：在朝堂辩论，有失大臣体面。可寇凖还是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甚至把中书省提拔官员的档案抱到了太宗面前，非要辩个是非曲直。太宗叹息道：“鼠雀尚且懂人意，何况人呢？”于是，罢了他的宰相官职，下放邓州让他反省去了。

寇凖个性刚直，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这让他在朝中树敌颇多。

早年朝廷接连处理了两桩受贿案。其中情节较轻的一位被处以极刑，而情节较重的一位，仅被撤职仗责。原因是后者的哥哥，是当朝参政王沔。第二年春天，寇凖以“大旱”借题发挥，说这是因为朝廷刑罚不公，天人感应。宋太宗当即责问王沔。王沔吓得魂不附体，低头认罪。因为这件事，寇凖得到了提拔，但是据说此后朝中官员见了寇凖，都吓得打哆嗦。

后来有一段时间，王旦为宰相，并力荐寇凖任枢密使，两人本是同年进士，现在一个管行政，一个管军事，搭班执政，应该会合作愉快吧？

并没有。

寇凖不仅不通力合作，还处处针锋相对，一有机会就在皇帝面前指责王旦的不是。有一次，宰相的政事堂送给枢密院的公文中出了差错，寇凖直接就向皇帝举报了。王旦因此受到斥责，政事堂的官吏也跟着受了处分。相反，王旦却总在皇帝面前称赞寇凖的才能，对于他工作中的疏忽，总是先给予善意提醒。后来连皇帝都心疼王旦了。好在王旦“宰相肚里能撑船”，认定寇凖是难得的人才，对他一再包容，甚至临终前向真宗推荐的唯一人选就是寇凖。

宋真宗时代，寇凖最突出的功绩，无疑来自于澶渊之战。他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硬气和担当，赢得了当时和后世的无数喝彩。但与此同时，寇凖也为自己的仕途埋下了一些“雷”。其中一颗，就是王钦若。

还记得辽军入侵时朝堂重臣们的反应吗？参知政事王钦若主张迁都金陵，枢密副使陈尧叟提议迁都成都。当真宗拿迁都之计询问寇凖时，寇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这是谁给陛下出的馊主意？应该马上杀头！”而当时，提出迁都之计的大臣们就在现场……

多年以后，那个被寇凖斥之为“罪可斩首”的妥协派首领——王钦若，在背后狠狠摆了寇凖一刀。他向真宗进谗言：当年两军交战时，寇凖只是把陛下当作了赌注，压根儿没为陛下的安危着想。真宗不禁联想到自己当年御驾亲征时的窘迫，从此对寇凖日渐冷淡。公元1006年，寇凖在王钦若一伙的攻击下，被免去相职，贬到陕州。

丁谓，是寇凖仕途生涯的另一大政敌。其实也是寇凖得罪对方在先。当时，寇凖为相，丁谓为参知政事。一次宫廷宴会，寇凖吃得尽兴，不注意将饭粒汤水沾到了胡须上。丁谓见状，忙起身上前替他拂掉（“溜须”一词就是来源于此）。但当时寇凖的反应却让丁谓很下不来台。他当场指责丁谓说：“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耶？”众人听了，轰然而笑，丁谓恼羞成怒，记恨在心。

在后来的党争之中，寇凖被排挤出局，丁谓接替他出任宰相，从此便对寇凖展开疯狂报复，一个月内就把他贬了三次，还勾结宦官修改诏书，把真宗死因归罪于寇凖，最后将他贬到雷州任司户参军。寇凖抑郁成疾，最终客死他乡。

从“簪花少年”到“贬死雷州”，寇凖的人生“大起大落如天地”，让人扼腕痛惜。而关于寇凖的性格，我们其实难说好坏。因为有人喜欢他的耿直劲儿，也有人指责他情商低。

或许我们可以听听他的朋友张咏对他的评价。张咏听说寇凖当了丞相，曾感慨“寇公奇材，惜学术不足尔”。后来寇凖向张咏请教为官之道，张咏委婉地建议他读读《汉书·霍光传》。寇凖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读到“不学无术”时，顿然领悟，哈哈大笑。

张咏所说的“不学无术”，恐怕不是说寇凖才学不足，而是说他人情不够练达。身处朝堂，方正有余，圆滑不足，以至于处处树敌，屡屡被贬。方是做人的脊梁，圆是处世的锦囊，有圆无方则不立，有方无圆则碰壁，或许，只有方圆结合，才能收获理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