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美文(李现森原创表舅的绰号)

李时珍美文(李现森原创表舅的绰号)(1)

表舅的绰号“老鳖一”

文/李现森

春日正好,鸟语花香。前些时,特意去了趟表舅家。

表舅的家说是在乡下,其实离县城也不过三、四公里,算是县城的郊区。村子看起来很富裕,清一色的楼房,外墙还贴了瓷片,房顶上还覆了琉璃瓦,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家家户户的门楼都盖的高大气派,院墙内外,种着蔷薇、凌霄、葡萄,顺墙攀沿。村道两旁栽有玉兰、海棠和红叶李,间隔不远就会有一丛丛、一簇簇五彩的花朵,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姹紫嫣红,令人赏心悦目。

准备下地干活的表舅见我们到来,忙丢下肩上的锄头。

表舅60多岁了,但身体硬朗,面色红润,底气十足,说起话来像打雷。“我种了10多亩柴胡,每亩地能赚上个7000元左右。这好日子都是地里‘种’出来的……”表舅说,这几年靠种柴胡,钱袋子越来越鼓,家里买了小轿车,还在县城买了新房。说这话时,眼角眉梢全是丰收的喜悦。

表舅是柴胡种植的“土专家”。他种的柴胡质量好、产量高,每年都能卖上好价格,时常有附近村民向他讨教经验。这也让表舅颇为自豪,自信满满。那天,在他家里约莫坐了有半个时辰,表舅就先后接了七、八个电话。每接一个电话,我都听得出,表舅那可是竹篮子倒豆,倾囊相传,没有丝毫的保留。

“啥钱不钱的,咱都是乡里乡亲的,那二百块钱不要了!”

“中,就免费给你送十斤种子……”

……

见表舅在家,期间村子里又来了几拨人。我注意到,他总是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来客,眼睛都闪着光,神采奕奕,快乐像要从他周身的毛孔中溢出来。

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我很纳闷。要知道,他的吝啬可是在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如今咋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心里一顿,忽然想起多年前表妗弄丢了十块钱的那个傍晚——

从我有记忆起,表舅和表妗时常为了钱吵架。娘为此没少往他们家里跑,今个劝劝表妗,明个说说表舅。

那天傍晚,他俩又吵架了。表妗去城里赶集,不知怎的就弄丢了十块钱。回到家后,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遍了身上所有衣兜,也没翻出一个钢镚子儿来,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表舅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暴跳如雷地骂着表妗:咋不一头撞死到墙上……那凶巴巴的模样,几近癫狂,全无一个成年人的镇定。

披头散发的表妗坐在地上“呜呜”直哭,边哭边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吓得表弟和表妹就站在她身后长而黑的影子里,一脸茫然和恐惧。

吵也吵了,骂也骂了……表舅仍不依不饶,他气鼓鼓地抓起一件破褂子向表妗身上甩了过去,张牙舞爪的褂子没有落在表妗的身上,却碰到了床头上的闹钟,“咣当”一声闹钟掉在地上,钟表的玻璃罩子瞬间四分五裂。

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却欲盖弥彰。娘拉起了地上的表妗,又蹲下身小心地捡起那已破碎了的闹钟。表叔背着她就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双手抱着头,一动也不动。站在娘身旁的我看到,此时,有一丝懊恼的暗影,正从表舅那低垂的睫毛下扑簌着滑过。

丢了钱又摔碎闹钟,我想,吝啬而又小气的表舅,这个晚上大概又睡不着觉了!

表舅是个“货郎担”,走村串户卖着一些顶针、毛线和糖果之类的东西。很多时候,村里人买东西时总想让他多给一点,而表舅每次都很吝啬地一个子儿不让,大伙戏谑地说他,“你真是个老鳖一,连口唾沫不舍得。”

说的人多了,“老鳖一”也就成了表舅的名字。“老鳖一”一词,是河南方言的一句口语,既有老实、节俭的含义,也有吝啬、小气的贬义。这一典型人物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早年上映的越剧戏曲电影《李天宝吊孝》的财主张忠实,外号就叫“老鳖一”。他在县衙里挨板子时,还让闺女把衣服掀起来,怕板子打烂衣服了。

表舅的大名叫郭殷实,寓意家里殷实。但其实不然,表舅名叫“殷实”,但家里并不殷实。在早些年间,他家里很穷,穷得连老鼠都哭着搬家了。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和一张宽大的床,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他床头上的那个会“叮铃铃”叫唤的闹钟了。

作为父亲,表舅肩上的担子从来都不止于养活自己,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所能倚仗的只有一身的气力。单从他脸上纵横的皱纹和弯曲的腰杆看,物质的贫穷,似乎早已摧毁他人生最为珍贵的尊严。

表舅给人的印象,浓眉方脸,肤色黝黑,身材魁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吝啬、小气的人。但再看看他做过的事情,特别是和钱有关的,咋就这么匪夷所思呢?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关于穷的每一点记忆,表舅不止一次说起过,他年轻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白天,既要干体力活,又吃不饱饭。饿得太难受了,就拿水瓢“咕咚咕咚”大口地喝水撑着……且不说一分钱恨不得要掰成几瓣儿来花,即便偶尔吃顿粗粮干饭,也一准会是把碗边碗沿舔得光洁如新方才心满意足。

表舅说的,我没有体会过。但我也隐约记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爹和娘天不亮的时候就去修梯田了,到了晚上才能回家。每天我都哭着不让他们走,娘就哄我说是去领白面蒸馍回来给我吃,我这才安生。

爹娘每天回来都会带回两个白面蒸馍,那是我最期待也最高兴的时刻了。后来才知道:生产队每天中午会管一顿饭,给每个劳力发两个白面蒸馍。爹和娘在工地只是喝点稀汤,而将省出来的白面蒸馍带回来给我们兄弟几个分着吃。

……

今昔的对比,我一下子有了清晰的认识。过去,受时代和条件所限,生活的贫困,让父辈们的日子总是异常节俭,而这节俭在他们身上逐渐演变成了吝啬。他们一生劳苦,表面有多少吝啬和小气,内心就蛰伏着多少反叛和渴望。

而今天,疾步行走在乡村振兴的小康路上,幸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又有谁还会为一个馒头、一碗粗粮干饭而纠结呢?由此,也不难理解,表舅当年那出奇的愤怒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十块钱。他发疯般摔在地上的,决不是他的吝啬和小气,而是对生活的无力和对自己的不满。

当天傍晚,表舅在家里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各色的海鲜流水般地被端上席面。他就在我对面椅子上坐着,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只是浑然忘了抽。不知道是光线还是酒精的缘故,表舅那长隐在夜色里的脸,看起来很红,眼角有滚动的水光。我觉得他似乎年轻了许多,又似乎老了一些。

夕阳西下,天边,云彩被夕阳烧灼,熠熠生辉,余晖倾洒而下,散发着别样的光彩,灿烂,辉煌。

李时珍美文(李现森原创表舅的绰号)(2)

【作者简介】李现森(男),河南嵩县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曾在部队服役26年,现为洛阳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一级主任科员。从火热军营投身地方经济大潮,笔耕不止,编辑出版新闻作品集《雪落有声》《人大服务人民的洛阳实践》、长篇报告文学《前进,向前进》、散文集《我的乡村,我的根》等,其中有14篇新闻作品获河南人大新闻奖,第28届中国人大新闻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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