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还是祖父(祖父和祖母)

祖母还是祖父(祖父和祖母)(1)

祖父和祖母

作者 | 刘艳琴

又到一年麦子熟,桑葚红的时节,童年记忆里,麦假伴随着端午节的到来,粽子是很少见的奢侈品,荷包却每年不少,小脚奶奶总是忙里偷闲,从她的针线笸箩里找出绸缎布头和红线穗,缝成五颜六色的荷包,分给我们一人一个,戴在脖子上,我们玩弄着胸前的香包,闻着浓浓地艾草香,顿觉神清气爽,满心欢喜。

听爸爸讲,小脚奶奶的娘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人家,两个哥哥既聪明又能干,她家开着大染坊,院子里满是五颜六色的丝绸布,姐姐又会缝制各式绸缎旗袍,奶奶六七岁便裹了脚,在那个崇尚小脚的年代里,三寸金香莲脚,是富人家和官宦人家选择儿媳妇的标志之一,小脚奶奶未出嫁前,生活相当富裕,春夏秋冬,穿着绫罗绸缎,走南闯北的哥哥每每回家都会给她带各地的小吃,她的女红在当地数一数二,她的端庄秀气同她的女红一样出名,据说我爷爷娶她那会儿,嫁妆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绸缎和银元。

从我记事起,奶奶每年从她那暗红色的柜子和箱子里,翻出她的一件件行头(嫁衣),一遍遍的用手抚平着褶皱,行头是宝石蓝色的,上面绣着红色的荷花和鸳鸯,我搞不懂他们怎么喜欢那样沉闷的颜色和肥大的衣衫,更笑她后脑勺趴着的疙瘩样的发髻,两个银簪子风雨无阻的别在上面,耳垂下面的大圆银耳环,很晃眼。月白的大襟褂长长的,右胸角永远挂着一条银色的小方巾,青蓝色大腰裤肥肥的,裤角却扎得紧紧的。我最喜爱奶奶给我做的虎头鞋啦,她的十多个子孙当中,但凡女孩她都穿过她做的绣花鞋,都让她剪过齐刘海。我曾祖父是开油坊的,他建了村中第一个四合院,青砖汉瓦的,古老的太师椅和三世桌,大大的庭院,见证着他曾经的伟业,曾祖父白手起家,靠着勤劳和智慧把榨油行业做的风生水起,他和曾祖母养育了两儿两女,爷爷排行老二,他自幼生性耿直,倔强,爷爷幼年时曾祖母病逝,曾祖父又娶了失去丈夫的富家沟美人寡妇——魅儿,也就是我的第二个曾奶奶,魅儿奶奶与前夫生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叫秀人,魅儿奶奶当家后,爷爷很抵触他的后娘,凡事与她对着干,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爷爷结婚几年后,曾祖父也患病去世,爷爷在后娘眼里更不待见。

祖母还是祖父(祖父和祖母)(2)

三个老姑嫁人后,魅儿奶奶便把家一分为二,三分之二的钱财给了女儿秀儿,秀儿姑奶奶嫁给本村的小伙海海,四合院分给了大爷爷夸儿,夸儿爷爷是庄稼地的一个好巴式,他很顺从后娘,很讨得二曾奶奶的欢喜,爷爷和小脚奶奶被赶在河边的油坊里,家徒四壁,靠着小脚奶奶娘家的接济,和爷爷的自力更生,才勉强把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拉扯大。我爸是儿女中最成才的一个,他书读至高中,在哈尔滨当过8年兵,立过功,因“富农”成分,几次提干几次政审受阻未成,回乡后成了村中的一名小学校长,教书育人。(魅儿奶奶过世后,海海成了村支书,爷爷和他的秀儿妹妹关系不好,因为这,海海支书对爷爷家做了许多过分为难的事,爸爸当兵提干政审不通过和卫校毕业的二叔未进村医疗室在家务农,都是海运支书的功劳)。

平日里小脚奶奶很会吃,花生米炒熟后,用擀面杖压碎加入红糖,一天两勺,春天她会让母鸡孵一窝小鸭和小鹅,她也会拿喂鹅的苦菜炒干泡水喝,夏天他让爷爷拔来蚊子草,辫成麻绳,放在院子里点燃驱蚊子,秋天他会让爷爷采一把菊花,煮了水洗眼洗面,姑姑带来的桔子罐头和山楂罐头,她总是一瓶一瓶的吃着,我从没见爷爷吃过一瓣,奶奶会定期给四个儿子开会,教育他们要勤劳,爱家,爱自己的女人,更要孝敬父母,她从不和爷爷吵架,实在气急了会骂爷爷一声:“你个老鳖”。爷爷爱喝酒,每顿一茶碗老烧,小脚奶奶特别会腌咸鸡蛋,爷爷吃着翻油的蛋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碗口大的白面馍馍,冒着热气,香喷喷的惹人心馋,奶奶总分我小半块糖包。

爷爷爱抽烟,一闲下来,便拿出他那干长长的旱烟杆,在烟袋里挖呀挖,然后洋火柴一划,点上铜烟锅的碎烟叶沫,咂的滋滋响,解放初期识文断字的他曾在银行谋过职,后来实行生产责任制,小脚奶奶无法应对田间农活,他便回乡种起地来。冬天的爷爷总是天没亮,便带着狗皮帽,穿着羊皮袄,扎着粗布外腰带,背着拉条篮满村里捡动物粪便攒土肥,他的山羊胡子上老是挂着一层冰霜,他会在大年初一套上毛驴,用石碾碾压玉米粒和地瓜干,村里好事的婆姨笑爷爷痴,奶奶却喜笑颜开夸爷爷,干得好,干得妙,排队耗时少。

祖母还是祖父(祖父和祖母)(3)

印象中爷爷壮得像头牛,60岁的人推起粪车来像个小青年,他从不偷懒,春播、夏锄、秋收、冬藏,样样打理的井井有条。

白天,爷爷的锄把一头挑着他心爱的马扎,一头挑着长长的旱烟袋,他整日劳作在田间,小麦、玉米、地瓜、花生……在他的侍弄下茁壮的成长,颗粒饱满的丰收。爷爷对他的子孙很疼爱,我小时候爱哭,他为了哄我开心,一会儿叫我“穿红棉袄的”一会儿又叫我“稀罕”;小叔家最小的英杰、英宁妹妹,没少趴在爷爷的怀里,躲在他的羊皮棉袄里暖和过。爷爷会在吃饭时间,来到我家,坐在门口抽完一袋旱烟便走,他不吃儿子家的饭,任凭爸爸妈妈怎么请,雷打不动,有时甚至一句话不说,就那样坐在马扎上,背靠着门扇,滋滋的咂着焊烟,静静地看着我们吃,听着我们笑。

爷爷是76岁去世的,那时我在省城读书,据说爷爷得了肾病,那年刚开春,他骑着大金鹿自行车走了30多里地,一路找寻着来到卧铺我们的新家(我爸驾鹤西去后,为了生计我们姐妹随同娘来到卧铺的新家),坐在我家的大门墩上,任凭娘怎么劝说都没跨进我家院子一步,我们姐妹四个在大门口的门墩上同爷爷说了些学习上的事情,爷爷盯着我们每个人直直的看,没喝水没吃饭就走了,过了个把月的时间,在白塔教书的大姐捎信说:“爷爷病了,恐怕日子不多了:我揣着娘给的五元钱,去镇上买了最贵的纸皮糖,回老家看爷爷,爷爷躺在我家的老屋里,房间里冷冷清清的,他面庞瘦瘦的,黄黄的,声音沙哑着,他示意我坐下,我把糖放在他的枕边,使劲儿吸着鼻涕,为的是把眼泪憋回去......,再后来寒假回家,娘告诉我爷爷去世了......

祖母还是祖父(祖父和祖母)(4)

小脚奶奶则活到96岁,三婶常说奶奶是大家闺秀,也是长寿之人,她的口福比爷爷多得多,我们姐妹结婚生子之后,都居住在小城里,每逢过年过节个,便买上城里最时尚的点心和水果驾车去看小脚奶奶,她依旧头挽发髻,面目清秀,只是身材比以前更瘦小了些,手背上的青筋高高的突起,手指瘦瘦的,皮包着骨头,她一见到我们,精神矍铄得不得了,扳着指头一遍遍数着她的15个孙子孙女,有教师、有工人、有干部、有军官、有兽医,还有围在身边的农民,在新疆当兵的黎明哥回家次数少,每次来电话奶奶总学者电视上的普通话去接电话,她每年会轮流到三个儿子的新房居住,一日三餐,儿媳妇热汤热水照顾着,她吃过新疆的葡萄干,喝过蒙牛的奶,吃过北京的烤鸭,尝过南方的糕点,夏天她像小孩一样吃雪糕,喝冷饮。

阳光晴朗的小院里,超超,英杰妹一个洗着奶奶的三寸小脚,一个拢着着她的长长白发,一边感叹,一边嘴里“啧啧”声不断,“你看看这小脚,看看这银发,真真是皇后娘娘的脚,皇后娘娘的发……”您俩小——阔崽“小脚奶奶嘴里冒出一句话责怪话,脸却笑成了一朵花,她惬意的享受着......

这就是我的爷爷和奶奶,他们生在民国年间,劳作在解放初期,经历至二十一世纪,他们彼此勾画着自己的风景。留给我们的有勤奋和自强,更有无尽关爱和梦想。

刘艳琴,现就职于临朐县城关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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