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秦的败因 前秦风云9枋头易姓

【题记：本文为长篇传记式历史小说《前秦风云》第一部「氐族少年」第九章「枋头易姓」第八节】

【导读】

◇上节内容回顾：随着儿子石遵即位，被石虎废黜的郑樱桃梅开二度。尽管她反对儿子要将石闵除掉的计划，但参与策划的义阳王石鉴已向石闵告密。石遵被杀。石闵改立石鉴，将郑太后杀害。

◆本节内容简介：石鉴不甘心成为傀儡，数次策划刺杀石闵，但事败后又出卖他人。石闵将其囚禁，仍以他的名义发号施令。石赵宗室及其拥护者，组成以新兴王石祗为首的襄国集团。石闵颁布针对羯族的“杀胡令”。蒲健奉父命也撤离邺城。

★故事发生时间：349年十二月。地点：邺城。

新皇帝即位，石鉴以石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李农为大司马、录尚书事，张举为太尉，郎闿为司空，刘群为尚书左仆射，卢谌为中书监。其中郎闿、刘群和卢谌，都是石闵推荐的人选。

经历又一次折腾，现在无论后赵皇室内部，还是胡汉种族之间，矛盾都在进一步激化。石虎镇守襄国的儿子新兴王石祗，与姚弋仲、蒲洪等方镇通和，移檄中外，宣布讨伐石闵、李农。石闵和李农则以石虎的另一个儿子汝阴王石琨为大都督，与太尉张举、侍中呼延盛率步骑七万进攻石祗。

这石鉴确凿是一个异想天开、匪夷所思的人。自己早已是人家的掌中之物，却并不甘心做傀儡，他利用羯族将士对石闵的仇视，接连组织策划了几起刺杀：先是指使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袭在琨华殿的石闵和李农，失利后他嫁祸于人，连夜将石苞等三人杀了灭口。接着，鼓动中领军石成等石赵宗室进行谋杀，又被石闵、李农挫败。龙骧将军孙伏都在起兵前来到铜雀台向他禀报，他大加勉励。当他看出孙伏都获胜无望时，便再次故伎重演，主动派人去向石闵和李农报信，致使参与其事的三千多羯族将士，悉数遭到杀害。一时间，从凤阳门到琨华殿，横尸相枕，流血成渠。

靠“悬食”苟延残喘的傀儡皇帝石鉴

此类雕虫小技，怎么瞒得过石闵呢？孙伏都的起兵被平息后，石闵下令将石鉴囚禁在邺宫御龙观内，派重兵看守。这一回他也不再另立新君了，对外仍以石鉴的名义发号施令。

困在御龙观中的石鉴，每天由看守他的兵卒用绳索悬吊食物充饥，还不如寻常百姓家中的一条狗。

此时的石闵，已成了无冕之王，不过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几次刺杀的失败，以及随之而来的报复性杀戮，使得他跟整个羯族的矛盾迅速恶化，变得不可调和。

这个局面的出现，完全出乎石闵的意料，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他虽是乞活军的后代，但自小跟胡族人厮混在一起，内心里面原本没有太多的胡汉芥蒂。稍长统兵，手下的将士也大多为羯族。他懂得爱兵，又信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这些年跟随他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封妻荫子，都将他作为靠山。

他原本以为：这些刺杀正好可以作为他摆脱石赵、另起炉灶的一个口实，让他免于担负忘恩负义的恶名；在将首恶剪除后，一般的羯族将士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进新朝代，他也不会亏待他们。然而，现实情况完全相反，在参与刺杀的人中，有不少是他的部属。盛怒之下，他务求斩尽杀绝。

石闵失去理性

刘太后在绝命前对石闵说，她不曾想过他也可以做皇帝，要是能想到就可以让他来做。石闵当时认为，这话幼稚无知。他现在意识到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当他身为天王养孙并得到石虎的信赖时，羯族贵族和官员都乐意跟他交结，又因为他能征善战，羯族将士都对他心怀敬意，此时他们将他视为自己的同类；而一旦他要将羯族君主赶下台去，自己黄袍加身，他那似乎已经胡族化的汉人身份就会突显出来，此时整个羯族都将他视作异类。

种族仇恨这堆干柴一旦点燃，要将它熄灭就非一日之功。这些年原本有所缓和的胡汉矛盾，似乎在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西晋末年，而在作为后赵国都的邺城，其来势之凶猛更是超过了从前。

鉴于手中有兵的羯族将领大多站到了对立面，石闵现在唯有依靠汉人的支持。在此之前，他就很注意跟汉人官员交结，乞活后人的身份也给他带来了便利。现在，诸如司徒申钟、司空郎闿、尚书左仆射刘群、中书监卢谌、光禄大夫韦謏等这些汉人大臣，都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他这边。

大司马李农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此人在石虎一朝始终受到信任，位高权重，立有大功。也正因如此，在石世继位后，张豺极力排挤他。石遵虽然重新起用了他，但此时朝中大权已经悉数归于石闵，而他在经历起落之后，也对后赵王朝失去了信心。所以，当石闵先发制人将石遵废杀时，他只能接受这碗夹生饭。

跟石闵貌合神离的李农

虽说都有乞活军的背景，但身居高位的李农，这些年跟石闵这位天王养孙的关系并不紧密，若即若离。老奸巨猾的张豺当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曾试图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愚蠢透顶的石鉴却误以为，这两个人早已同心同德，于是将李农也作为刺杀的对象。事态发展至此，在石闵的争取和几位汉人大臣的规劝之下，李农现在也唯有明哲保身了。

新的刺杀活动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防不胜防，针对羯族人人皆兵的状况，石闵以石鉴的名义发布诏令：“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此令一出，大量羯族将士斩关、逾城逃离了邺城。

种族的分野，也在民间迅速地蔓延开来，每天都有羯族人逃往城外。石闵决定采纳光禄大夫韦謏等人提出的建议，颁布诏令：“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此令一出，邺城周边百里之内的汉人蜂拥入城，而羯族及依附的其他胡族人则夺门而出。进进出出的人潮，将城门都堵塞了。

局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石闵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离开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就不再是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而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劲敌。于是他再次决定先发制人，颁发诏令：

种族仇杀的烈火被点燃

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资治通鉴•晋纪•晋穆帝永和五年》）

这就是史上所称的“杀胡令”。后赵自石勒开国以来，将言“胡”作为国忌，所谓“国人”和“赵人”，显然都不会将作为统治者的羯族人排除在外。而这道诏令中的“赵人”，明显已经不包括羯族人。“胡”的称谓，在当时也并非为羯族所独享。这一纸“杀胡令”，既颠覆了后赵王朝此前种族地位的主次关系，又将羯族的范围扩大至其他胡族，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场大混乱和大屠杀。

现在真的是天下大乱了！尽管每天都有人前来投奔石闵，但逃离的人更多，而这些人并非全都是羯族，其中也有汉人和其他各族。远离战乱，是理性的人们，本能的选择！

奉父命留守邺城的蒲健，一直在密切关注局势的发展。广阳门内的那家酒店已经关闭，蒲敞和实为氐族兵卒的那些伙计，全都撤进了蒲府。父亲蒲洪担心他的安全，临走时又将徐成、强德这两员猛将留下。如今的蒲府已经成了一座堡垒。随着石闵走上前台，这里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加紧张。

蒲健

蒲健心里明白，自己很快也该离开这里。不出他所料，昨天樊世带着一帮人进了城，捎来了他父亲的口信，让他带上一个号称“中州神算”的算命人，赶紧离开邺城前往枋头。

蒲健知道这位“中州神算”。他记得父亲当年曾将此人请到府中替侄儿蒲坚算命，只是不大明白，父亲为何要惦记这么一个人。既然是父命，他也没有深究，决定今天就去找人，带上离开。他将随从分作三队，由樊世、徐成和强德各领一队。樊世跟着他去找“中州神算”，徐成和强德分别在广阳门内外守候策应。一切安排妥当，他带着樊世一行离开了蒲府。走出府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行走在大街上，蒲健发现石板上面到处都是血迹，还有来不及拉走的无头尸体。尽管他知道“杀胡令”发布后，到处都在捕杀羯族人，但亲眼目睹这样的血腥场面，仍不免感到触目惊心。

“真是作孽啊！”在两军阵前杀人从未眨过眼睛的樊世，也有着同样的感触，嘟哝了一句。

一阵锣声响过，有人在高声叫喊：“都听好了，朝廷有令：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樊世

在“杀胡令”发布的当日，响应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家都觉得这道诏令近乎荒谬。后来听说有人杀了羯人、割下首级送到官府，果真拿到了奖赏，还有人因此而封侯，手痒的人就开始多起来。他们加入后也如愿以偿，于是便有更多的人动手杀人。邺城的大街小巷，很快就变成了杀人场。最可怜的是那些对胡汉之别已经淡漠、选择留下来的羯族平民，顷刻间成了被人追杀的猎物。

留下来的邺城居民现在早已关门闭户，不过看热闹的人任何时候都少不了。这位“中州神算”本来已经关门歇业，但他从门缝里看见街边围了一群人，又不免好奇，也出来看热闹，听着人们的议论：

“你们知道吗？又有人封侯了呢！”

“听说了。只是不晓得究竟要杀几个，才能获此封赏。”

“怎么，你也想了？”

“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

“中州神算”听了直摇头。这时，又有一队刚刚杀完人、正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前去领赏的人路过。他感到一阵恶心，准备返回到店中去。

“站住！”一声喝叫把“中州神算”吓了一跳，抬头来看，只见一个手提人头、凶神恶煞的壮汉正虎视眈眈地瞅着他。

神算也算不了自个

“怎么了？”“中州神算”神情紧张地问。

“你是羯人。”

“笑话！我怎么成了羯人呢？”

“高鼻多须！”

“鄙人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这时，蒲健一行也赶到了。他看见了“中州神算”的幌子，也分辨出了这位神算，低声地对樊世说：“应该就是那一位。”

“他是羯人？那帮人好像要加害他呢！”樊世说完就准备上前，却被蒲健伸手拽住。

那壮汉又将“中州神算”上下打量了一通，说：“咋一看你就是个羯人，细看又确实不大像，是个杂种吧？”

“你才是杂种呢！”“中州神算”忍无可忍地回敬了一句。

壮汉的几个同伙凑了过来，他们手里也拎着还在滴血的人头。

未来的前秦名将徐成

有人说：“走吧，他应该不是羯人。”

另一个人说：“看上去是有点像。”

一个身材短小、两手空空的男子挤上前来，用商量的口气对“中州神算”说：“老哥，我相信你不是羯人，但确实有点像。你看他们都有斩获，我却两手空空。你帮个忙，把首级借我用用。”就在“中州神算”露出惊骇表情的瞬间，这人挥刀一斫，“中州神算”顿时毙命。

樊世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不忍目睹“中州神算”首级被割下的血腥场面，转过身来问蒲健：“怎么办？”

蒲健说：“我们走！”

在徐成、强德等人的接应下，一行人顺利地出了广阳门。但在城外的一处关卡却遇到了麻烦，有人认出了蒲健，拒绝放行。这一回蒲健丝毫没有犹豫，几个人拔刀相见。

混战中强德手刃数人，抢得了一匹马，他大声地对蒲健说：“少帅，你快上马走人，我来断后！”

蒲健一跃上马，奔枋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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