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刘平 渭南作家刘莉萍作品

原创者/刘莉萍 文稿来源/蝶语兰心

作者简介:刘莉萍，陕西渭南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西省素质教育研究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渭南市诗词学会会员，临渭区作协副秘书长。曾有多篇文章发表于《华商报》《教师报》《渭南日报》《西岳》《三贤》等报刊。

“你尿不尿？”

独自漫步于湭河西岸，用食指轻绕着柳条，任凭黄绿的枯叶刷着掌心和手背，那种绵软拂得身心一阵麻酥，兀自陶醉着，却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很是恼火。镜片后的一对小眼睛喷着火，寻找那声音的源头。

“你拉不拉？”

不等我费多少周折，“祸首”送上门来。不容思考，眼睛里便射出两把利剑，要刺中目标时，利剑却打了个弯，返回眼鞘，所有的锋芒顿然消失，似曾从没有出现过。

原来，距离我五六米处，一个女人胳膊搭在一五十多岁的男子脖颈。男子腰微躬，一只手拉着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托着女人的身体。女人嘴巴抽搐着，右半边身子有点僵硬。左脚跨出尺把远，右脚却要靠男人肩头的用力，勉强挪出半尺的距离。看得出，她大半个身子的力量是来自男人的提携。

“要上厕所告诉我哦。”男人的声音很大，女人的反应却很漠然。男人贴着她耳朵又重复一次:“上厕所告诉我哦。”她才“呜呜”两下。

女人是中风患者，此刻是进行康复训练，可能生理系统也有点紊乱，需要男人的悉心照顾。初听到男人的声音，觉得与这安静的环境特别不协调。看到眼前这一幕，反而认为之前的湭河未免有点单调，此刻的公园，浓郁的烟火味、泥土味搅和出了生机和人情，且绚丽夺目。顿时，我满身的血液复活、沸腾、升华，不由想起雪莱的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其实，春天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虽然有歌唱到“男人说话能算数，母猪都能爬上树”，世人常认为“痴情女子负心汉”，秦腔传统名剧《铡美案》演一次，陈世美便被唾骂一次，但身边更多的男人，却是用羸弱的身板，扛着生活的重担，肩负爱的承诺，艰难而不屈地前行，酿造着生活的甜蜜和幸福。

十六年前，她三十六岁。听说当地最有名气的医院请专家给妇科患者做手术，她也提前挂了号。手术当天，她安排好手头工作，骑着自行车独自赶到医院。她听好多人谈及，这是很普通的小手术，术后休息半小时，就可以走着回家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专家十多年几千例手术里，只有一个失败的病例，那就是她。由于不明原因，她没有走着回家，而是永远躺在了床上，成为植物人。

他在医院守护了几个月，把她接回家。挪到有阳光的卧室，给卧室放了瓶插花，床单被褥换成新的。从此，他像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照顾她。用针管喂流食，给她揉搓胳膊腿；讲周边的新鲜事，及时更换尿褥子；勤给她擦拭身体，换衣服。而且，他不允许别人走进卧室，自个进出也套上鞋套，换身干净的家居服，隔两天还给卧室杀一次菌。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十多年来，她躺在床上，没得过褥疮，身上没有任何异味，面容娇美，气色良好，依然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年轻、漂亮、水灵灵。

久病床前都无孝子呢，可他，伺候患病的妻子接近六千个日夜，而且，以后的日子，他还要这样陪伴着她，守护着她，一直走下去。此刻，我们该用怎样的字眼来评价他，又选择什么贴切的词语来表达内心的感受呢？语言太苍白无力了。

我顺着河畔木桥深入河水，目光越来越柔和。在桥面上与我“邂逅”的音箱，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亮起嗓门，荡起了舒缓而深情的旋律:

曾经许下诺言让你幸福完美，

为了这个诺言我尝尽生活苦水，

看到你的笑颜再苦也无所谓，

因我是男人理所应当奔波受累，

把最好的都给你……

停下脚步，默默回味“我是男人理所应当奔波受累，把最好的都给你”，一个削瘦的身影装点了我的眼睛和心灵。

三十年来，在我身后，有一个人，默默地支持着我的工作，迁就着我对文学的贪痴，无怨地分担了很多家务，对我的生活起居进行着无休止的“唠叨”，忍耐着我的“河东狮吼”，分享着我的喜怒哀乐……他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把我捧在手心，虔诚地焚香；用尽一生一世，将我供养。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安心在菩提树下，静静地观想……

吟唱着《爱的供养》，泪水肆意横流，眼前一片模糊，回家的脚步却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坚实，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