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份税改(哥伦比亚税改引抗议)

庄沐杨,卢南峰

哥伦比亚抗议:反抗不公与加剧不公

5月21日,原定由阿根廷和哥伦比亚共同举办的2021年美洲杯足球赛发生变动:哥伦比亚将不再作为本届赛事的承办国。这则体育消息背后的事件却并不简单,哥伦比亚失去美洲杯举办权不仅是因为该国最新一轮新冠疫情的肆虐,还因为自4月下旬开始,几乎与疫情同步的全国抗议运动正在加剧整个国家的动荡。

自4月28日以来,随着总统杜克(Iván Duque)宣布将推出新的财政改革法案,增加税收同时减少政府开支,哥伦比亚民众的怒火被一举点燃。到了5月3日,杜克总统宣布撤回此前的改革方案,并将重新起草一份新的基于“政治共识”的改革草案;财政部长也因此事递交辞呈。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止住民众上街抗议的浪潮,更因为杜克随后的强硬表态和警方在应对大规模示威时候的暴力手段而激发更深层次的社会矛盾。

10月份税改(哥伦比亚税改引抗议)(1)

2021年5月6日,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当地民众持续走上街头进行抗议示威活动。

哥伦比亚上一次大规模的税制改革还要追溯到9年以前,自那之后,该国人口增长持续,但贫富差距也愈发拉大。除此以外,对内虽然与反政府游击武装达成和解协议,但有组织犯罪率却也开始上扬;对外则要应对此前因本国深陷内政危机而不断涌入的委内瑞拉难民——据报这批难民人数多达180万。在经历了这样的挑战之后,新冠疫情的全球大流行无疑使得哥伦比亚政局雪上加霜:该国的公共卫生系统不堪重负,因而在去年就已经实施了居家令,这对贫困人士乃至一般家庭来说都是对生计的莫大挑战。在新冠疫情中,该国有多达270万多人确诊,死亡人数超过7万5千人。

推出新一轮财政紧缩政策,或许是哥伦比亚当局为了勉力维持该国的财政以及国际评级机构的评分,但引发的抗议却大概是当政者没有想到的。在4月底到5月初的抗议中,哥伦比亚全国出现了大规模罢工,大量货车司机拒绝工作,使得许多必要物资无法被及时运送到位。而从政府方面的表态来看,他们有意识在淡化初期冲突的剧烈程度,并将矛头对准了所谓的“城市恐怖主义”和有组织犯罪。在首都波哥大和主要城市如麦德林,以及冲突最为激烈的卡利,大量公共设施遭到损毁;截至5月3日,抗议运动已经导致19人死亡,超过800人受伤。哥伦比亚当局也多次提及此次抗议对正在肆虐的最新一轮疫情的影响,该国国防部表示将会加派人手,保证抗疫物资能够及时送达。

但直到当下,哥伦比亚的抗议依然没有结束。如今全国示威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月之久,除去罢工之外,罢课的学生团体也加入其中,并与工会等组织一同要求与政府展开对话。这些抗议的城市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并不满足于总统撤回新税改方案,而是要求当局提出进一步的改革方案,解决已经困扰该国多年的不平等问题,同时管控全国范围内的暴力犯罪——后者也是杜克在面对此次抗议时归咎的对象。另一个引发抗议持续延烧的原因则是警方在面对示威者时采取的一系列暴力镇压手段,前总统桑托斯(Juan Manuel Santos)就出面发声,让杜克就警暴问题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半岛新闻网援引不少观察人士的意见指出,哥伦比亚此次的全国抗议源自漫长的社会不公和暴力犯罪,这两者随着疫情而双双加剧。另一方面,疫情也在持续冲击该国社会和医疗系统,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害。随着警暴问题在此次抗议之中出现,预料抗议民众和政府之间的不信任感亦将会持续恶化。

但除去抗议民众和警方之间的剧烈冲突之外,哥伦比亚这场举国危机同样暴露甚至加剧了另一个层面的社会不公,即该国的“阶级”问题。根据《卫报》的一篇报道,哥伦比亚社会长期以来都呈现出一种森严的等级秩序,这种等级秩序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城乡差距以及土著人和非裔族群的被无视。乍看之下,反对社会不公和反对暴力犯罪对于当地土著居民来说同样是核心议题,这也是为何会有一定数量的土著人也加入到了和平示威之中,但所谓的“市民”(citizen)和“土著人”(indigenous)之间的长期格差也在持续不断的示威中被放大。

在卡利,罢工人士围堵交通,并推进游行队伍向一个富人区进发,但就在富人聚集区附近他们遇到了另一批武装平民设立的路障,随后更有据称来自富人区的武装民众向这批示威中的民众开枪。这种局面在当前的哥伦比亚抗议运动之中并不少见。随着当局将矛头对准了有组织的暴力犯罪,包括此前盘踞在该国(主要是乡村一带)的激进左翼游击武装,民众与民众之间,尤其富人与穷人之间的矛盾被当局有意淡化,而针对原住民的暴力也因此未被得到有效制止,因为他们大多来自农村地区,无论是在种族上、政治利益上还是基于过往的公共安全问题考量上,都被视作非“市民”。

一位工作于卡利当地一所大学的教师(Carlos González)就认为,当局并没有意识到如今这批抗议人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城市的中产阶级,而不是农村的游击武装。另一方面,接受采访的哥伦比亚富裕阶层则会将警察视作他们和他们国家的保护者,由此也体现出了该国如今社会矛盾和认知偏差之严重。

事实上,在哥伦比亚,土著居民被污名化甚至被施以种族歧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直到如今哥伦比亚的土著人依然要背负为贩毒集团工作或参与农村游击武装等指控,也正是这一点使得哥伦比亚的社会分层愈发明显。尽管土著人和都市里的中产阶级有着类似的政治诉求,即反对社会不公和反对有组织犯罪,但这些议题哪怕能够得到当局重视,并且得到落实与解决,蛋糕也不一定会分到土著人头上。

眼下的哥伦比亚似乎陷入了一个嵌套的恶性循环之中,除去漫长的结构性社会问题之外,疫情加剧了社会不公和暴力犯罪,反过来示威抗议又延缓了当局应对最新一轮疫情的进度。5月20日,哥伦比亚的邻国之一巴拿马就已经宣布将会暂时关停两国的边境,以防止哥伦比亚的疫情蔓延至巴拿马境内。此前哥伦比亚曾宣布重开国境以及两国之间的航运,但近来恶化的疫情使得巴拿马当局也不敢大意。如今哥伦比亚当局要面对的疫情依然在爆发中,而他们所指责的有组织犯罪则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撕裂着该国社会,杜克总统和他的政府需要提出的或许远不止一套基于共识的财税改革案,还需要更多有说服力的措施,哪怕是设想,以安抚民众和一个长期遭到不公与暴力摧残的社会。

参考资料

“Colombia protests leave 19 dead, more than 800 injured as strike continues”.The City Paper Bogota: http://thecitypaperbogota.com/news/colombia-protests-leave-19-dead-more-than-800-injured-as-strike-continues/27340

“Colombia mass demonstrations ‘reflect a deep national crisis’”. Aljazeera: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1/5/19/colombia-mass-demonstrations-reflect-a-deep-national-crisis

“Colombia’s class war turns hot on the streets of Cali”.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global-development/2021/may/19/colombia-class-war-cali

“Colombia: Controversy and violence greet Indigenous protesters”. Deutsche Welle: https://www.dw.com/en/colombia-controversy-and-violence-greet-indigenous-protesters/a-57588268

“Panama says will temporarily close border with Colombia over COVID-19 risk”. Reuters:https://www.reuters.com/world/americas/panama-says-will-temporarily-close-border-with-colombia-over-covid-19-risk-2021-05-20/

石油黄昏时代的沙特阿美

5月初,自由记者塞巴斯蒂安·卡斯特利耶(Sebastian Castelier)在独立网站东方二十一(Orient XXI)发表题为“沙特阿美:石油时代的最后之人”的评论文章,分析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商沙特阿美(Saudi Aramco,即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如何从全球经济的缓慢脱碳中继续牟利,致力于让沙特成为石油黄昏时代的领军者之一。

10月份税改(哥伦比亚税改引抗议)(2)

沙特阿美的油田生产设施

卡斯特利耶从去年9月空客公司公布的三款概念机开始讲起。新冠肺炎大流行给民用航空带来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促使空客公司宣布了一个名为ZEROe的未来项目:在2035年部署第一架“零排放”飞机。这家欧洲公司在宣传视频中展示了三种不同类型的氢动力飞机,其中包括可搭载200名乘客的飞行机翼(机翼与机身采用融合设计)。技术进步给航空公司带来了减少碳足迹的希望,但“绿色氢”(通过可持续能源供电电解水分子获得)仍然被认为过于昂贵,不具有商业可行性。

对于航运、采矿、钢铁、塑料和水泥等格外难以脱碳的行业而言,石油仍然不可或缺。根据英国石油公司(BP)的预测,到2050年,世界石油消费量可能仍在3000万到9500万桶/天之间。BP承诺从现在到本十年结束将其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减少40%。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预计,到2045年,全球原油日产量将为1.09亿桶。

全球第一大原油出口国沙特阿拉伯从全球经济的缓慢脱碳中看到继续从石油中获利的机会:“我们认识到,可持续的能源解决方案对于更快速、更平稳的全球能源转型至关重要……但事实上,这将花费一些时间,因为在许多地区没有多少石油替代品。”这段宣言由沙特阿美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阿明·纳赛尔(Amin Nasser)发表于2021年3月。这个被视为沙特阿拉伯摇钱树的石油巨头,提供了世界十分之一的产量,并期望在未来50年供应中国的能源需求。

沙特阿美能够开采相对接近地表的石油储量,这一优势使其生产成本为全球最低,是俄罗斯的一半,比美国页岩油成本低近三倍。过去几十年航运成本的下降增强了这种竞争力,确保了利雅得在损害环境的情况下出口“低成本”原油的能力。石油生产占了全球海洋贸易碳排放的四分之一。

卡斯特利耶接着剖析了沙特阿美兜售的“清洁污染”概念。沙特阿美强调其生产的石油是世界上第二“清洁”的,仅次于丹麦,因此,它有理由主张自身在石油时代最后阶段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这种“低碳”的说辞基于一项由沙特阿美共同资助的研究,2018年发表于美国《科学》杂志,该研究分析了90个不同国家8966个活跃石油储量的排放,占全球产量的98%。这篇文章得出结论说,每桶沙特汽油在开采、处理和运输到炼油厂的过程中,将排放27公斤二氧化碳,这是世界第二低的数字。因此,该公司可以声称,到本世纪末,使用低碳原油将有可能减少至少180亿吨碳排放。与全球范围内能源相关的碳排放量相比,这个数字简直是杯水车薪:自2000年以来,碳排放量已接近600亿吨。美国得克萨斯莱斯大学贝克研究所的能源专家吉姆·克兰(Jim Krane)认为:“沙特阿美希望公布这些数据是可以理解的。它们使其塑造了自身的良好形象,并使它能够宣称,如果你使用沙特的石油,你排放的碳比使用其他任何地方的石油都要少。”

通过躲藏在“矬子里面拔将军”的论述背后,沙特阿美回避了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的问题。致力于研究现代社会系统脆弱性、能源和环境约束以及恢复策略的专家亚瑟·凯勒(Arthur Keller)认为:“坚持走到石油工业文明尽头的‘最后之人’策略是一种异端。我们正在突破地球极限,正在玩火。现在是时候去把握这里的核心问题了,那就是我们星球的可居住性……考虑气候崩溃将给该地区带来的损失,海湾国家自私而顽固的牟利行为就更加令人吃惊了,因为该地区将遭受一切损失。”事实上,有科学研究表明,阿拉伯-波斯湾地区可能在2070年后部分变得不适合居住,尤其是在夏季。

卡斯特利耶继而分析道,在全球减产的背景下,沙特阿美却在扩张。

“碳追踪者”(Carbon Tracker)是一家致力于分析气候变化对金融市场和化石燃料投资影响的智库。它宣称,为了达成巴黎协定目标,尤其是在本世纪末之前将温度上升幅度限制在1.5℃以内(较之前工业化时代),从现在起到2040年,在证券交易所报价的主要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必须减少三分之一的产量。

自1965年以来,沙特阿美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共污染源,其碳排放量占全球的4.8%。反其道而行,该公司希望将其石油产量增加到每日2.13亿桶,即比其在2020年4月创下的生产纪录多100万桶。它的目标是抢夺其西方竞争对手让出来的市场份额,后者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减产。除非其决策者决定效仿美国西方石油(Occidental Petroleum)的做法,后者宣布在1月份向印度出口了200万桶100%碳中和的石油——这是全球首次,这个华而不实的声明实际上掩盖了碳信用额的购买,以补偿排放到大气中的100万吨碳。这种做法受到批评,不仅因为这种补偿方法缺乏透明度,而且还因为它助长了“更清洁的污染”的观念。

亚瑟·凯勒认为,沙特阿拉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非常强大的杠杆”能力的国家,能够引导国际对话朝着深刻转变经济体系和生活方式的方向发展。“理想情况下——但所需的意识形态信念如此之高,以至于我像在做白日梦——石油输出国的财团可以通过宣言向世界其他国家发出强有力的信号:‘我们将提供必要的石油,以确保朝着尽可能脱碳和脱塑的文明过渡,那些致力于雄心勃勃的社会转型计划的国家将获得优惠的关税。’”

卡斯特利耶进而批评沙特阿美的运作缺乏透明度。

尽管沙特阿美竭尽全力想要在能源转型中扮演一个受人尊敬的角色,但它在首次公开发行1.5%的股份时,却很难兑现其实现其透明度的承诺。该公司在上市说明书中吹嘘的碳足迹实际上被低估了多达50%,因为它没有把许多炼油厂和石化工厂的排放考虑在内。虽然该公司承认了其错误,但仍拒绝将合资企业的工厂纳入其碳评估。持有这家石油巨头股份的沙特商人萨利赫·奥马尔(Saleh Al-Omar) 认为:“环境法规还不是很严格,对于像沙特阿美这样把握沙特阿拉伯命脉的实体,我们不能施加过于严格的规则。”

沙特阿美也是最后几家在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大型石油公司之一,它们拒绝披露其最终客户使用其燃料时的Scope 3排量。(温室气体排放计算方式分为直接排放Scope 1,基于电热或热能使用的间接排放Scope 2和其他间接排放Scope 3。Scope 3不直接与产品制造有关,而与产品生命周期中的其他阶段,包括交付、运输、使用、报废等有关。)这些通常占石油公司总排放量的80%以上。彭博社估计,沙特阿美的排放量占全球总排放量的4%。然而,海湾的石油公司并不是唯一缺乏透明度的公司。直到今年,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才首次公布了其Scope 3排放数据。

这些石油公司的做法让政府和工厂无法得到“绿化”其碳足迹所需的基本数据,同时也影响公共健康。根据美国环境保护署(EPA)的说法,石油和天然气行业是“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包括有毒大气污染物)排放的最大工业来源”,被怀疑会导致癌症和呼吸系统疾病。

卡斯特利耶最后写道,在沙特阿拉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ed Ben Salman)对任何异议声音的镇压,剥夺了沙特公民要求沙特阿美承担责任的可能性。此外,该地区所有政府对公众辩论的严格控制削弱了公众对石油行业长期影响的认识。

根据波士顿咨询集团(BCG)的一项研究,尽管人们的环境意识正在提高,但“很大一部分”人口仍然“无知”。在18岁至24岁的年轻人中,有近一半声称从未听说过“碳足迹”这个词,或者不确定它的含义。这种无知使沙特的决策者不必为棘手的辩论而苦恼,不必解释成为石油时代“最后之人”的决策所需的人道成本。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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