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苏轼的多情与哀愁)

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苏轼的多情与哀愁)(1)

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蝶恋花》

人皆说苏轼乃是豪放词的代表人物,也是宋词中豪放派的扛鼎之人,殊不知苏轼的婉约词写得更多!诗言志,词缘情,沾上一个“情”字,恐怕任何人就豪放不起来了。我们可以这样来表述,宋词中绝大多数都是婉约之作,鲜有几个词人有几首豪放之作,除却苏轼、辛弃疾之外,很难再找到几首像样的豪放词了。

苏轼虽以豪放词人著称,写有很多脍炙人口的豪放之作,但他的婉约词也写得极好,诸如《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当然还包括这首《蝶恋花》。

尽管苏轼性情旷达,乐观向上,可毕竟他一生艰辛坎坷,几次被贬蛮荒之地,颠沛流离。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苏轼难免有时会伤时感怀,写伤时感事之作,且不说诗,就论词亦有不少,而这首《蝶恋花》正是这样的伤时感怀之作。

一般读者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理所当然地将其归为爱情之作,并且还是一场单相思:心恋佳人却有一墙之隔,自己多情,而佳人却无情,如此说来,岂不是最平常的爱情之作吗?

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苏轼的多情与哀愁)(2)

这样解读,无疑就把苏轼看得太肤浅了。不错,苏轼一生倜傥多情,看似对爱情不那么专一,据说他的初恋还是他的堂妹,因姓氏相同最终无法结成连理。可是,我们要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待问题,在北宋那会儿,男尊女卑还是相当严重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更何况苏轼还是士大夫。所谓专一,对于北宋的男子来说,无疑是一个神话般的奇迹。尽管苏轼也有妻有妾,但苏轼绝不是那种风流好色之徒;尽管苏轼也与不少歌姬有过来往,但以苏轼豁达的性情来说,那根本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这是真正的逢场作戏,绝不是男人的某种借口。

看古代的“君子们”解读《诗经》,实在是一种折磨,原本就很简单的一首爱情诗,可在这些道学家们看来,总是那样“深明大义”,总是那么“发人深省”。笔者痛恨这种解读。可明明不是爱情之作,我们也不能硬生生地就说它是讲爱情的,比如苏轼的这首《蝶恋花》。

关于这首词究竟作于何时?有着诸多说法,各方莫衷一是,既有密州、黄州之说,也有定州、惠州之说,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罢了。不过单就这首词的表面意思是不难解释的:春日将尽,百花凋零,连那杏树枝头的一抹残红也渐渐退去,结出了青涩的小果实。燕子低飞,掠过乡村的天空,有一弯清澈的绿水围绕着村落人家。那柳枝上的柳絮被风吹落,越来越少,普天之下,哪里还没有青青芳草呢?在村落的院墙之内,有一妙龄佳人正在无忧无虑地荡着秋千,而墙外的行人却在孤独地行走着,脚步蹒跚。那院墙内的佳人正在嬉闹着,时不时还发出了清脆的笑声。行人渐渐行远,佳人的笑声渐渐消退,自己的多情却被那无情的佳人所伤害。

清人王士祯在《花草蒙拾》中写道:

“‘枝上柳绵’,恐屯田缘情绮靡未必能过。孰谓坡但解作‘大江东去’耶?”

屯田即指柳永,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说:苏东坡的这首词,恐怕就连那善写婉约词的柳永也未必能比得上,谁说苏东坡只能写“大江东去”这样的豪放之作?言外之意是说,苏轼的这首婉约词写得极好。

应该说,这个评价是很高的,也是十分中肯的。下面我们就来具体分析一下这首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这是一幅暮春景象,所谓杏花春雨江南,杏花,成了江南春天最好的象征,如今春天逝去,连那杏花的残红也褪去了,这是伤春之感,古诗词中常有之意。只是一般诗人伤春都会伤到骨子里,极尽颓废之意,迷茫无助,但苏子到底是豁达之人,他总是能在颓势中看到希望——那枝头的青杏已经长出来了。后面更有灵动之美:燕子低飞,绿水环绕着粉墙黛瓦,一派画里的乡村景色。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算是千古名句了,最是为后人所称道。

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苏轼的多情与哀愁)(3)

柳棉即是柳絮,柳絮吹尽,散落天涯,固然惹人伤感,但普天之下,哪里没有青青芳草呢?苏轼的旷达乐观即在于此。

杜牧有诗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既然才是暮春,当然到处都是芳草萋萋了。

其实这一句并非苏轼的原创,而是化用了屈原《离骚》中的句子,《离骚》中就有“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独独怀念自己的故里呢?也就是说,有芳草的地方即可看成是故乡,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苏轼似乎认可了这句话,他在《定风波》中曾有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可即便如此,这两句还是蕴含着许多辛酸和悲哀,因为苏子一生多次天涯漂泊,四海为家,晚年时甚至还去了真正的天涯海角——海南,因此我们说,这句或多或少是一种自我安慰。

据清人张宗橚《词林纪事》卷五中记载:

“子瞻在惠州,与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

苏轼被贬广东惠州的时候,有一次,与自己的侍妾朝云在一起闲坐。当时正值霜降时节,落木萧萧,凄然冷清,有悲秋之意。苏轼便命朝云唱这首《蝶恋花》,以解苦闷之情。朝云能歌善舞,歌声婉转,正欲唱时,一看歌词,不禁泪满衣襟。苏轼便问她是何缘故,朝云回答说:“奴家所不能唱的,是‘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一句。”

朝云之所以看唱词而泪下,其中缘由是不难理解的。联系当时苏轼的遭遇,遭受新党迫害,被贬谪到万里之遥的岭南,时年,苏轼已经年近六十。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遥望故乡,不正在天涯的尽头吗?这境遇和随风散落天涯的柳絮何其相似!

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苏轼的多情与哀愁)(4)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真正的好文章总是给人以无穷的想象和回味,苏轼的这一句就做到了。这里只写了墙内的秋千以及佳人的笑声,当然还有行人,其他一切物象都隐藏不见。佳人芳龄几何?可曾许配人家?行人是谁?行人的心情和神态又如何?在想象中,这首词蕴含了无穷意味,作者留下了空白。不过,在这无言之中,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冷落和寂寞。

为何冷落寂寞呢?因为“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前面说到过,这里的“多情”与“无情”通常被当成爱情来解读,认为是行人心存爱慕之情,而那墙内的佳人却根本不知。行人的“有情”遭遇佳人的“无情”,心中无可奈何,故惆怅不已。

这样来解读无疑是肤浅的!笔者认为,词中“行人”更接近作者自己的写照。苏轼一生饱经沧桑,有惜春迟暮之情,有感怀身世之情,有思乡之情,有对年轻生命的向往之情,也有报国之情,等等,的确可谓是“有情”之人;而那佳人年轻单纯,无忧无虑,既不会伤春感时,也不会为人生的际遇而烦恼,真可以说是“无情”。

一个饱经沧桑,一个年轻单纯;一个惜春伤时,一个无忧无虑;一个身在他乡,一个身在故乡;一个满心烦恼,一个无欲无求。如此一对比,如此来反衬,行人的思乡之情更浓了,伤春之感更深了,烦恼更多了,多情却被无情恼,可谓传神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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