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马戏之王表演(一场没什么野心的娱乐秀)

《马戏之王》(The Greatest Showman)从评论界和影迷处得到的口碑反馈差异巨大,Metascore给出的媒体综合评分只有48分,IMDB与豆瓣网上的观众评分则分别有8.0分与7.7分。原因其实早已写在电影片名中——影片在台湾地区被直白地翻译为《大娱乐家》,就像是在提醒一贯吹毛求疵的影评人,电影只负责提供amusement(娱乐),没野心扮演muse(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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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之王》海报

影片载歌载舞106分钟,比起典型的百老汇音乐剧动辄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长,当然是太急就章。情节催谷音乐,音乐带动情节,电影的起承转合,算得上一气呵成。过渡性的转场桥段,稍纵即逝,并不给观众留白。——一场游戏一场梦,《马戏之王》深谙做秀(show)的本质是带观众入梦。影片行云流水的故事编排,镜头机位的架设角度,意图都是服务于此:让观众如身临音乐剧表演的现场,并沉醉其中。

电影并不力图复古,主题更是以纯当代的视角“重塑”历史——影片本来也不是传记片,但还是多少让无缘亲临百老汇与好莱坞最黄金年代盛世的当代观众,有了追想往昔巨星们风华的机会。这么说或许对现在活跃的影视戏剧明星们不太公平,不过时势造英雄,歌舞片的巅峰时代已过。《爱乐之城》掀起一阵小波浪,《马戏之王》是浪尖上的又一朵小浪花,虽然不是孤芳,也还是值得惜花人珍视与赏鉴。

好莱坞明星们的业务能力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顶级巨星自是必然。“狼叔”休·杰克曼“糙汉子”的形象在科幻动作片里深入人心,中国观众可能还是从李冰冰与全智贤主演的《雪花秘扇》里,首次为其翩翩风度所吸引。其实休·杰克曼的音乐剧功力扎实,主持过多届托尼奖的颁奖晚会,也曾在奥斯卡奖的颁奖晚会现场一展身段。《悲惨世界》里饰演冉·阿让,扮相、表演、唱功,都堪称一流,不过演员选择隐藏个人魅力,成为与成就角色。

《马戏之王》才是个人才艺表演的火力全开,“大娱乐家”作为剧中角色的身份,用来指征休·杰克曼艺术生涯的某一剖面,也绝不为过。同样让人意乱情迷的魅力,曾经出现在吉恩·凯利(《雨中曲》)、弗雷德·阿斯泰尔(《甜姐儿》)、雷克斯·哈里森(《窈窕淑女》)等身上,而当代观众则幸运地拾获了休·杰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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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之王》剧照

青年一代同样表现可圈可点。扎克·埃夫隆从迪士尼的《歌舞青春》出道,唱跳俱佳。兜兜转转,又回到《马戏之王》里演歌舞片,技艺未见生疏。饰演安·惠勒的赞达亚,观众如果在碧昂斯的音乐录影带《柠檬水》里没能认出这位伴舞,《马戏之王》中的空中女飞人角色,足够印象深刻。丽贝卡·弗格森在《碟中谍5》里是英姿飒爽的动作女星,在《马戏之王》里饰演气质古典的歌唱家珍妮·琳德,端庄优雅,同样让观众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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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埃夫隆与赞达亚,《马戏之王》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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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贝卡·弗格森饰歌唱家珍妮·琳德

与星光熠熠的演员阵容相比,《马戏之王》的剧作本身未免黯然失色。电影轻描淡写所依凭的真人真事不那么光鲜的残酷面,“唯有与众不同,才能改变世界”的乐观主义想象,本质上还是在用爱发电。人类历史几千年,从党同伐异到求同存异,“天下大同”的路走得既漫长又艰辛,曙光虽可望,前路险远。《马戏之王》将高光打在主角P.T.巴纳姆身上,马戏团的“奇人异士”成了虚化的背景。影片唱起个人英雄主义的颂歌,其余角色不过是英雄成就事业雄心的借力。英雄一度迷途,经挫折而知返。电影也收尾在英雄回归家庭上,是退守回偏安一隅的小格局。

P.T.巴纳姆的实用主义信条,帮助其取得个人事业上的成功,也帮助影片中的特殊人群走出阴影,尽管主要还是在经济层面的。“既然是要被取笑的,为什么不利用取笑来赚钱”,这一逻辑基于极现实精明的物质考虑,并不高尚,但显然有效。某种意义上,当代层出不穷的“审丑”直播“名人”,都是P.T.巴纳姆精神的传承。《马戏之王》小心翼翼地将P.T.巴纳姆塑造成如沃尔特·迪士尼一样的“造梦者”,就连合作伙伴珍妮·琳德也为其心折,这一人物设定不是出于“为尊者讳”,纯为满足观众观影的道德需求——猎奇即使不被鄙夷,似乎也并不值得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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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之王》剧照

P.T.巴纳姆与珍妮·琳德似有似无的暧昧情愫,显然是藉由两人作为生意伙伴的紧密捆绑而生发。电影处理成女方一厢情愿的单恋,求爱不得而合作破裂,徒留凄凉姿态。《马戏之王》无心复制马丁·斯科塞斯的《纯真年代》,影片不过是借此完成剧情的转折,仍然是歌舞片惯有的一套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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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之王》剧照

电影中的马戏团,在故事发生的年代,被批评为怪胎秀(Freakshow),在今天看来当然是贬损,放在十九世纪,是大众真实心态的如实反映。当代观众对“骄傲游行”(pride parade)上的奇装异服已经见怪不怪,甚至“disabled people”这样“政治不正确”的词汇也在逐渐被更温和的“people with disabilities”所替代,以致于观众很容易淡忘和忽视特殊人群在现实生活中的碰壁与困境。《马戏之王》推波助澜了这种心安理得的淡忘和忽视。电影中的侏儒、胡子女士、纹身男、黑人女飞人等,至少选角绝不会给观众带来不适感。胡子女士的一曲《This is me》,与《冰雪奇缘》中艾莎的《Let it go》一样,强调自我认可更甚社会认可,是求诸于外不得的只能求诸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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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女士,《马戏之王》剧照

马戏团是“怪胎”们抱团取暖的乌托邦,这一乌托邦在社会的恶意包围下危如累卵。恶意来自于社会低下层恶棍,也来自于社会中上层士绅。《马戏之王》对时代氛围的刻画,色调偏暖,语焉不详。《X战警》系列变种人与普通人的对抗,《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男孩女孩们躲避哈罗怪物的猎食,甚至《神奇动物在哪里》中萨勒姆女巫案的精神流毒,都是以奇幻故事影射社会面貌,对阴冷气氛的把握,倒更真实贴近。

马戏团毁于纵火,不在废墟上重建,而于郊外另起帐篷,这一情节安排也像是隐喻:被放逐者的其乐融融,不来自于主流的容纳,而只能是自辟新天新地。另一构成镜像的情节,则是P.T.巴纳姆念念在兹的融入主流社会,终于通过女儿实现。“怪胎”躲进帐篷成一统,以及新富(New rich)成旧贵(Old money),看似皆大欢喜,其实是对现实无奈的妥协。

《马戏之王》是百老汇最长盛不衰的那一类音乐剧,小风小浪之后,歌舞升平,莺歌燕舞。在《摩门经》与《魔法坏女巫》这样充满解构意味的音乐剧站稳百老汇脚跟的同时,《妈妈咪呀》与《泽西男孩》同样长演不衰。观众需要乐子。《马戏之王》是一场春节联欢晚会,是一场没有什么野心的娱乐秀。电影情节是素淡的珠链,唯一作用是串联起一首首如珍珠般圆润发光的金曲。电影的娱乐性无可挑剔。对观众来讲,娱乐一下,娱乐就好。那句话怎么说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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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之王》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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