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热门老戏骨细谈演员敬业问题 从人人喊打到

2019年，前两天，北京公交车。一人拿着老人卡“嘀”了一声，她斜挎着包，头发半银在脑袋后面挽了个发髻，精神头倒挺足，跟司机打声招呼，两位乘客要求合影。

快到站的时候，她问了问司机换乘的事，戴眼镜的小男孩见了，起身让座，老人摁住男孩肩膀，愣是没让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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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北京菜市场。老太太跟老伴正挑着菜，摊主抬眼一看是她，脸皮刷地变了，我不卖给你！身后还有人议论呢，你看见那死老婆子了吗。

别怀疑，这前后两件事，待遇天上地下，那都是同一个人。20年前不少人恨她恨得牙痒，巴不得乱棍打之，现在说起来就有多愧疚，媒体天天呼吁：“我们欠你一句道歉。”

老太太这二十年，恰好能写一幅对联，上联是小针扎着阴险毒辣容嬷嬷，下联是公交走着笑容可掬李明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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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童年阴影到喜闻乐见的表情包和鬼畜素材，容嬷嬷已经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但李明启刚接到这剧本的时候吧，容嬷嬷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坏人，怎么把普普通通的坏人演成人人喊打的坏人，那就是李明启老师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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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启是半路出家。

她是辽宁丹东人，20岁之前，李明启和演员之间的距离几乎隔了条鸭绿江。

47年，父亲去世，一家8口人，她是长姐，其实也是刚读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儿，11岁就去糊火柴盒贴补家用了。这么着到了17岁，李明启进入烟草厂，靠着一把好嗓子进了宣传队。

左为年轻时的李明启 右图存疑 图片来源：网络

东北离当时的苏联近，两边来往多。李明启被调到歌剧团后，乐队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苏联人，李明启跟着学，

她学东西认真，过了一段时间被调到北京，没多久就从文工团到了话剧团，从声乐正式转到演戏。

北京戏多。天黑下来，20多岁的李明启骑着自行车满北京城转悠，找戏来观摩。从老一辈的京剧，到鼎鼎大名的人艺话剧，她都不想错过。

抓着机会，她偷溜进人艺后台，定定地，看演员们排练。

学着，琢磨着，李明启自己也演出了名堂。从57年到93年，她演了30多部话剧，拿到了分量颇重的文华奖。

话剧演员向影视剧行业流动，是大势。在李明启51岁那年，这势头也找上了她。

其实在20多岁的时候，李明启在电影《12次列车》有过短短几个镜头。但1987年这《便衣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李明启心里犯嘀咕了。

这个纠结呢，也是不少话剧演员都有的，话剧演员去演电视剧挣钱，丢不丢人？

不过看我们李明启老师的性格，发微博，玩手机，很有点“网瘾老年”的意思。

她喜欢热闹，去拍电视剧，不奇怪。

1993年，中国电视剧届横空出世一部奇片——《我爱我家》。这片除了导演编剧主演，人们还爱称道的就是各路来串场的，没一个“水货”。从葛大爷到濮存昕，咱们李明启老师也必须有姓名。

李明启在里头演一个不知趣的保姆，头发都梳到后面，见人三分讪笑，手指紧张地悄悄搓，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意思。

图片来源：腾讯《我爱我家》第43集 注意手部动作

观众看李明启演戏，看得最过瘾的还是“坏人”。

第一次演戏使坏水，是96年《水浒传》里的王婆。王婆一出场，是在街边坐着，李明启觉得这么着太干巴巴，就想法子找戏。

那天正好看到瓜子，李明启抓了一把在手里，跟导演打了个报备。

于是观众便看到这王婆，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冷眼看着，路过的小姑娘打招呼的时候呢，露个笑脸，人过去，脸又垮下来了。短短一个镜头，人物出来了。

图片来源：《水浒传》

第一次到潘金莲家，要把一个坏人装怂的劲儿演出来。李明启设计了一个动作，一耸肩，两手往前一搭，像一只老实的呆鸟。

进门，王婆靠门上，一使劲，门向后一荡，王婆一个没站稳，看着全无半点心眼。

撞破潘金莲的奸情后，她先是先是拿腔作态，要告诉武大。

后又努着嘴，摆出不情愿的样子，方便自己来谈条件。

王婆被判刑，跪在车上，武松用剑一指王婆啪一下跪地上。观众看着解气。

其实这时候李明启正受着伤，背、腿都被烫伤，一呼噜一层皮下来。

但剧组排戏日程改不了，这场戏里木头轱辘在泥地转，车上下颠，李明启只能全情投入到王婆这个角色里。跪地上后，伤口瞬间裂开，血从棉毛裤渗到了裤子。

李明启爱说笑，后来上节目，她说就是《水浒传》招来的“麻烦”，便有人向还珠剧组推荐了她，半夜九点她开了门，接到了容嬷嬷这个本子。

容嬷嬷这个角色其实本来挺单薄。

深宫里人心叵测，多一个坏嬷嬷似乎不奇怪。而李明启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得给容嬷嬷的恶意找来一下由头。

她几夜没怎么睡，给容嬷嬷这个“小配角”写了个“人物小传”。小传里设计了她的出身：普通人家的媳妇。命运：孩子丈夫均死。和皇后的感情：孩子去世后，皇后家族来给她寻找奶妈，容嬷嬷也就把对孩子的情感转移到容嬷嬷身上。

有了人物小传，人物便有了立得住的可能。

李明启写的人物小传 图片来源：中国文艺

那场最让观众气得牙痒痒的扎针戏，李明启“怕扎着孩子”，把针尖倒了个个，对着自己，针尾捏在指尖里，其实呢，这场戏里唯一一个受伤的人就是李明启。

周杰苏有朋等人来救人，飞起一脚把门板踹倒，背对着门的李明启被两米多高的厚门板哐当砸在脑门，60多岁的人了，被砸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在边上头疼欲裂地坐了半天，旁边人看不下去了，李老师要去医院吗？

李明启也头疼，第二天的戏是在坝上骑马，如果因为自己中断掉，还得回来这个场地重新谈景续拍。那还是继续拍吧。

琼瑶写给李明启的：您的演技让我敬佩，您的为人让我尊敬。

尽十分功夫，自然也就要挨十成的骂。

主角们有多招人疼，容嬷嬷就有多讨人嫌。李明启上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她，半天不说话。

您是演员吗？是。

您是演容嬷嬷的吗？是。

我要知道是你我根本不拉你。

李明启说，傻了吧！那是戏！

这司机也挺逗，自己转过弯儿来了，说什么也不要李明启的钱。

这表演让不少人人戏不分

不过好也好在，这戏的生命力太长，直到今天依然有讨论度。

人们越认识李明启，容嬷嬷的“人设”便越崩塌。

当时人戏不分的观众，终于也有一天一拍大腿，哎呀！那老太太演得坏出水了，演得真好。

而这远远不是李明启演得最好的一部戏，演话剧30多年，多少话剧的表演习惯脱不掉，刚开始踏足电视剧演《便衣警察》，她就跟导演商量，我要演得过火了，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后来和导演一起把握演戏的分寸，大概成了她一种习惯。

从前李明启的戏，就从用八成力，打在观众身上也是十成，变成用十成力，落在观众身上仅剩一成。演王婆和容嬷嬷的时候，过瘾，但你知道这是戏，到了《家有九凤》的时候，李明启终于能把戏场拆解，只剩下生活。

比如她有个上炕前两脚轻轻一碰的小动作，很生活流。

这部戏真正难在长镜头。《家有九凤》的导演是杨亚洲，也拍电影，因而剧里爱用一镜到底，极为考验演员。

尤其是有一段13分钟的长镜头，且这一段里主要是李明启在劝解对方，说得多，听得少，对已经70岁的演员是极大的考验。

杨亚洲这段戏拍了几段，自己也有备份，最终他还是用了李明启一镜到底的这段，一个镜头未剪。

图片来源：爱奇艺《家有九凤》

另一场炕上的戏，是李明启演得妈妈和老五聊天，一开始，她站在“人生导师”的角度，告诫对方丈夫当年受她欺侮，还愿意跟她过日子就不错啦。

说着说着，看到老五脸上新画的妆，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即被逗乐，再而是捂脸笑，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哈哈大笑。

一段笑戏，被李明启拆出了几个层次，还很自然，就像你隔壁看到新事物乐不可支的大婶。

杨亚洲说担心老演员背不下来台词，实在是太低估李明启了。

讲真，李明启的精神头，看着比不少年轻人还好。

有回上综艺，说起以前的角色，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戏了，小动作、表情、台词，李明启立马摆开架势给你复原一段，一点不带含糊的。

她也没沉湎于这些“经典老角色”，李明启闲不下来，一部接一部地拍，角色少有重复设定的。农村母亲、城市家庭的女性、妓院老板娘……

李明启穿梭在这些天差地别的角色里，感觉很过瘾。

对，过瘾，按她自己的说法，自己戏瘾很大，接一个人物把她琢磨透了，就跟年轻人玩游戏似的，老太太有瘾。

不妨再给老太太这八十年，写一幅对联。

上联是戏瘾戏迷老戏骨，下联是人爱人恨招人疼。

如果再加个横批，那应该是：请您多拍戏！

参考资料：

@兰花花李明启

凤凰非常道李明启专访

中国文艺：李明启专辑

开讲啦：李明启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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