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情长的电影（儿女情长5）

儿女情长（5）

□吴波

过了些日子，许大奶奶和老张头媳妇又来菜场玩的时候，许老三媳妇讲了自家两个儿子的事情。老张头媳妇听了后，也是十分理解：人家许家弟兄两个都到城里厂子上了班，见了市面，想法多了，有自己的安排，不同意也正常。

因为和老张头家有了这样的来往，加上许老三感受到老张头对他态度好像也好了不少，7月初的一天快到中午，许老三得个空，回了趟张许村，提两瓶分金亭酒到了老张头家。老张头刚从外面卖豆腐回来，看到许老三上门，有点意外，但是赶忙客客气气把许老三迎进堂屋：三兄弟你这是干吗？来家里玩玩，还带什么酒嘛！老张头媳妇赶忙操持弄饭弄菜，这老弟兄两个有好几年没在一起喝两杯了。

老弟兄两个推杯换盏，酒喝得都有点高。老张头对许老三有点亏欠：“前二年你家小二子和我家小大子的事情，其实是好事情啊，唉，都怪我，我当时就顾着和你怄气，最后把娃子们的好事给操了，我还和三弟你尅了一架，真不应该。今个在我家里，我再敬你两杯，陪个不是。”许老三也是醉眼熏熏：”大哥啊，谁说不是呢？我们弟兄两个要不是闹点不愉快，两家娃子走到一块，我们结成亲家，又在家门口，要多好有多好！上次大嫂子到菜场和我家那口子说的事情，我当时想也是好事情呐，可实在对不住，我家那小大强子也不听我的话。”

兄弟两个把这样的事情都说开了，心里也舒坦了。两人又聊些这年把各自的生意，老张头说这年把豆腐干子、豆芽子之类的也不大好卖了，人们可以吃的东西多了；许老三说卖菜起早贪黑，累得要死，挣点钱不容易。两瓶分金亭见了底，酒真是喝到劲了。许老三趁着酒劲，也拜托老张头帮点忙：我家老大老二弟兄两个眼看着也都大了，听他妈讲，在厂里都自谈了对象，上个月底来家时，我们探了探口风，好像都有点想在年前年后结婚的意思。你说，我家这个样子，要家庭没家庭，要房子没房子，给他们弟兄两个操持结婚，难呐！想来想去，在这城里，也不容易有房子，虽然说他们弟兄两个谈的对象家里条件都不错，但我也不能让他们到女方家里结婚去，对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回老家里来，把几间泥草房子推倒了，盖几间瓦房，收拾一下，好歹给他们弟兄两个完婚。所以我想请大哥你帮我操持，找些个盖房子的人，我们夫妻两个在菜场卖菜，不大走得开。

老张头一口答应了下来。许老三回菜场后，晚上和媳妇把钱归拢归拢，算算账，这一年卖菜风里来雨里去，是十分辛苦，但是看看还真苦到点钱，一天毛的挣个四五十不成问题，好的时候也能挣个百把块，除去吃喝、两个孩子上学，年把下来，竟然也落了一万块钱。许强、许刚弟兄两个多少也能掏点吧？又想想可以跟哪些亲戚借点钱，这么一来，房子能盖起来了。

说干就干，7月中旬，正是六月心里头，选个六月十六好日子，许老三家推倒旧房子开始垫屋基盖瓦房。许老三夜里拿菜，早上看摊子卖菜，快到中午就骑自行车赶回张许庄上；许强、许刚弟兄两个都上班，白天都没时间，只有傍晚偶尔回老家看看。庄上人都看到过许家双胞胎弟兄带回家的媳妇了，城里闺女，长得真是不丑！连老张头夫妻两个看了，都感叹，自家两个闺女真是乡下的，还真有点配不上许家弟兄。

张小七仗着胆子跟她大说了想让许过帮自己补课的事，老张头倒没想太多，直接就同意了：许过那娃子真是不错，学习好，你要跟他好好学，将来争取考大学。于是，许过每天早上帮他妈出摊子忙早市之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张许庄上，自行车骑得都是飞快。到了庄上，看看自家房子正在盖着，一条龙五间大瓦房已经有了基础，许过也是高兴；去张小七家里，见大婶子正在洗刷做豆腐干子、千张的锅、桶和蒲包等，喊声“大婶子”；看到张小娟、张小娣正在忙着家前家后各种事情，许过大声喊“二姐”、“三姐”。张小七出来了，看到许过，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人进了堂屋，就在大桌子边上坐下来，头顶吊扇开着，边上张小七早就倒好了一杯凉茶。两人打开书本，一起做作业，许过总是做得很快，然后张小七有问题不会，许过就讲给她听，作业都做完了，许过还把数学书上的题目一题一题讲给张小七听，带着张小七复习初一的英语，讲语法，一起背单词。许过和张小七坐在桌子两边，头不时碰到一起，许过闻到小七头发上淡淡的洗发膏的味道，十分好闻，不禁有点心慌意乱，但是一想到学习，他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讲题；张小七看着身旁的许过，高高瘦瘦，十分精神，熟悉的脸庞，真是帅气，心里美滋滋的，但是，也想着许过来家里是为自己补习功课的，也总是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

一会功夫，头两个小时过去了，天快中午了，老张头卖豆腐回来了，许老三也骑着自行车赶回来，手上不是提着酒就是带两个熟菜，这段时间，中午都是在老张头家吃的中饭。一大桌子坐七八个人，几个孩子各自吃饭；老张头和许老三弟兄两个喝酒，闲聊。老张头帮许老三请来建筑队，还一直在监工督促；许老三十分感谢老张头，觉得人家帮了大忙，过意不去，每天带酒带菜来陪老张头喝两杯。

一转眼，八月底了，许老三家的房子基本成功了：一条龙五间大瓦房，一间堂屋，四个房间，许老三说的，四个儿子将来一人一间；东头盖了两间偏屋，也是砖瓦房子，这是为自己老夫妻两个准备的；西头两间锅屋，门口一大片空地，暂时没钱，没拉院子。老张头感叹：这房子上上下下花了近两万块钱，这许老三竟然也就把盖房子的钱凑出来了。看来这在外头做生意啊，还真是苦到钱。许老三内心自豪啊！想想自家原来那几间破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亏走出去了，要是一直呆在这庄子上，日子要多难过有多难过。又想到自家四个儿子，大的二的现在都在城里厂子上了班，据说老大在机械总厂学到了机加工手艺，手艺特别好，不仅拿工资不少，据说马上还要转成正式工了；二的虽然在社办厂上班，工资不多，但是好好干，也有发展；许祥、许过弟兄两个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尤其是许过，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全校第一名，那真是绝对！想着，想着，许老三不禁笑了。看着自己四个儿子都有出息，哪个父亲能不高兴呢？那蓬乱的头发下面，一张风吹日晒黑黝黝的脸上，闪现着不一样的光彩！

快开学了，张小七对她大说要点钱去城里商场和新华书店买点学习用品；许过每天早晚帮他妈看摊子，有时剥剥毛豆米子，他妈倒是陆陆续续给了他一些“辛苦费”，一暑假下来，大概一两百块钱，在当时，这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两人早就说好了，要一起去逛逛东大街，去看场电影。

开学前两天，两个人约好了，上午一起骑着自行车，在石码头街南头碰面，过大闸口，两人推着车子，好奇地看着桥上的地摊，各种旧货，各种钱币古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清江大闸东边，中洲岛上矮小破旧的房子连成一片；中洲岛靠里运河一侧，停了不少货船，中洲岛中间有个大的货场；对面，淮阴轮船站大楼就矗立在紧靠运河的轮埠路上，轮船客运码头处，停着一艘上下两层的客运轮船。

轮船客运站旁边路口斜着走下去，就是花街，花街上，有各种店铺，卖船上东西的，卖农具的，卖衣裳的，卖布匹的，卖斗香的，也有卖小吃的。许过和张小七推着自行车并排走着，高大梧桐树下满是阴凉，倒是不太热，想着今天两人可以一起逛街，甚至能去看场电影，两人心情都有点儿激动。许过今天没穿大裤头子，而是穿上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裤子，上身一件的确良短袖白衬衫，脚上穿着黑色塑料凉鞋，新剃的小平头，十分精神，因为个子比较高，又是做过班长的，看起来比较成熟，像十六七岁高中生模样；张小七看起来就小多了：她今天特意穿上了自己最爱的那条缀有淡黄色小花的白色连衣裙，胸脯微微凸起，已经有了女孩子的体型模样，脚穿一双粉色塑料凉鞋，带有两公分鞋跟，但是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大概只到许过肩膀处，扎着马尾巴，清纯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形象。

两人第一次出来约会，都有点紧张，有点不安，看到花街上过往的人，好像都盯着他们在看，许过额头一阵阵冒汗，不时用手抹一下；张小七则要好很多，推着自行车跟在许过后面慢慢走着，至于到底去哪里，干什么，她不管。两人推着自行车，向南走到牛行街口，往东是一片居民区，一条小巷在中间，两边是一家紧挨一家的住家户，上午十点多了，大太阳晒得有点热，人家门前没什么人，许过推着车拐弯进了巷口，巷子口不远，是一处破旧的寺庙大门，匾额上写着“慈云寺”，许过停了一下，回头看看张小七，小七也跟了上来。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并排走着，都不说话。偶尔有人骑车从他们身后或者对面过，铃铛一响，许过立马快走几步，靠边，张小七跟着后头，让出路来，其实没人注意他们两个人。经过桥南小学门口，到了东头，小巷子拐弯向北处，有两家中医店，一家叫孙竹山，一家叫孙石山，这个时间点，店里也没什么看病的人；巷子最东头有一扇门朝东的青砖小门，门额上有“明泉”二字，许过知道这块是一家澡堂子，大夏天的，澡堂压根不开门。

走完了三四百米长的牛行街，巷子口对着里运河边轮埠路，两人站在轮埠路上，眼前立刻开阔了，面前里运河，太阳照着水面闪闪发光，左右轮埠路石子路面，偶有货车开过，尘土飞扬。许过和张小七推着车子刚到路对面河边，一辆28大杠自行车从东头过来，车后头背着个白色的木头箱子，箱子上写着“棒冰”两个红色大字。许过赶忙喊一声：“卖冰棒的！停下子！”卖冰棒的中年男子一个刹车，停了下来，掀开后面木箱子，问：吃什么冰棒？许过看了看小七，小七说：我吃奶油雪糕的。许过拿一根奶油的，一根赤豆的。不远处码头台阶往下通到里运河水边，许过对小七说：我们去台阶那儿歇一会，好不好？于是两人推着自行车，到码头石阶处停下来，走到接近水面的台阶处，并排坐下，边吃冰棒边休息。此时，太阳照在河边，而他们刚好坐在河堆阴凉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张小七小心地吮吸着奶油冰棒，生怕冰棒水滴到自己裙子上；许过则是一口一口咬着赤豆冰棒，已经咬到一半，眼看着赤豆都要吃完了。张小七说：四哥，我想吃赤豆的。许过赶忙把赤豆冰棒递给张小七，接过她手上正要滴下来的雪糕。

吃完冰棒，天快中午了，许过说：小七，咱们去东大街转转，找个地方吃点饭。两人走上台阶，骑上自动车，直奔东大街。东大街可是淮阴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大街上总是人来人往，就是这个大热天的中午也不例外，东大街路面不宽，路两旁有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后面民房门面店铺林立，有邮局，有银行，也有几家商场，卖各种东西，五颜六色好看的衣裳最多，作为女孩子，张小七肯定喜欢看衣裳，但是跟在许过后面，她不大好意思，也就是张眼到处瞧瞧。许过也不常来东大街，但他知道东大街上工人文化宫在哪儿，他跟大哥二哥他们来看过电影和录像。

两人骑着自行车，速度不快，避着点行人，歪歪扭扭顺着东大街往西，到工人文化宫门口，许过拐进去，从东边门进去，看看电影售票处，下午两点有电影，电影名字叫《东陵大盗》，许过也不知道电影是什么内容、好不好看，但是看海报好像有点惊险刺激，问了小七，小七说就看这电影吧。许过跑上台阶，赶在售票处人没下班，买了两张电影票。然后，在工人文化宫门口不远处，找了一家面条店，店里倒是没几个人了，老市民早上出来吃面条，中午都在家里吃了。两人走进去，店里也只有馄饨面条，两人各下了一碗馄饨面。两人在小桌边面对面坐下来，一起吃馄饨面。这馄饨面就是香啊！小馄饨虽然不多，但是个个进嘴都特别香，许过把自己碗里头小馄饨用勺子搲了几个放到小七碗里头，小七呢，用筷子把面条挑到许过碗里。

吃完馄饨面，看看时间还早，两人把车子放在工人文化宫门口挂个车牌子，一起去逛街。张小七这才能进到商场里看看衣裳。许过想买件衣裳送给小七，小七坚决不要，只是到处看看。在东风商场，文具柜台前，小七买了些笔和本子；在副食品柜台，许过看到大白兔奶糖，买了一袋。

转了个把小时，回到工人文化宫，电影快放映了，两人检票进了电影院，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座位。电影院里人不多，头顶大吊扇呼呼转着，倒也不是太热，两人各含着一块大白兔奶糖。电影开场了。《东陵大盗》讲的是孙殿英盗慈禧太后墓的故事，挺吓人的，许过看着好奇，虽然紧张，却不害怕；小七看到阴深恐怖的地方，紧紧抓住许过的胳膊。

电影看完了，出了电影院才不到四点钟，时间还早，许过跟小七骑着自行车，去城南公园。顺东大街向西，穿过淮海南路，到西大街，一直往西，骑到了淮中门口，两人停下来，看着门朝北的淮中大铁门，许过说：二哥讲的，淮阴最好的高中就是淮中，我们两人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淮中。张小七点点头，然而，张小七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两人回头，从西大街路口拐向南，到了城南公园，买了两张门票。许过指着大门口一对石狮子对张小七说：这是我的石爷石娘。我小时候，我大不喜欢我，说他生四个儿子实在是过了，说我是多出来的。我妈带我到城南公园这边给我算命，说我和我大命相不投，应该把我送给别人家做干儿子我才能健康长大。我妈舍不得，算命先生说也可以认大门口石狮子做石爷石娘，做它们的儿子。就这样，我很小时候就来拜过它们做我的石爷石娘了。

张小七听了，觉得有意思。心里想：它们是你的石爷石娘，那将来不也是我的石爷石娘了吗？这么一想，突然脸红不好意思了。

两人走进公园大门，先爬门口假山，许过在前面爬上去，小七跟后头，不大好爬的地方，许过就拉着小七的手，拉她上去。爬完山，他们绕着公园的湖转了一圈，公园里人不多，在没人的地方，许过拉着小七的手，手牵手一起走着。走到南边荷花池处，荷花早已经谢了，只有田田荷叶，碧绿的。又转回到湖边，有几处照相的小摊子，许过想跟小七一起照张相片，小七害羞，不肯，最后在许过劝说下，两人站在湖边栏杆前，以湛亭为背景，照了一张合影。许过付了15块钱，洗两张5寸彩色照片。许过说：照片洗好了，我来拿，送一张给你，你把它收好了，不要让大爷大妈他们看到，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未完待续）

作者吴波

作者简介：吴波，男，网名：荸荠。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政治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约千篇逾两百万字。著有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清江浦家常饮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