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旬流浪老人能否回家(流浪老人的回家路)

那个在广州东站拾荒的流浪老人,突然消失了。在这样一个每天都发生悲欢离合的地方,他的离开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一家快餐店的服务员对他有模糊印象,因为这个老人“有点奇怪”,曾在餐厅只点了3元钱的白饭——没有菜,默默吃完。

鲜有人知道,7月2日,这个在广州东站流浪多年的老人,终于等到那趟来接他回家的列车。

广州东站的上水员李千真却知道事情的原委,因为正是他和一群志愿者的热心帮助,才让老人找到家人,踏上了回家之路。

8旬流浪老人能否回家(流浪老人的回家路)(1)

在广州东站流浪多年的69岁河南籍老人李喜得见到了家人。

行为古怪的流浪者

4年前,23岁的李千真和65岁的河南籍拾荒老人李喜得的命运齿轮偶然地重叠咬合。

当时,李千真在广州东站做安检员,他的职责是不允许那些行李中携带违禁品的乘客通过。一个精瘦的老人闯入李千真的视线,其携带的简易行李箱被发现有剪刀、菜刀等违禁品,因其操着一口北方方言,他们沟通起来如“鸡同鸭讲”。同事来解围,告诉李千真,“这人在东站流浪很多年了,不会搞破坏。”

老人被允许把行李箱放到站外,进站捡废品。他很“守规矩”,把行李箱用绳子系在车站出口的栏杆上。

他面容清癯,佝偻着背,身后驮着一个和身体不成比例的拾荒塑料袋,在每一个垃圾桶前熟练地翻找。

和其他邋遢的流浪者不同,老人衣着整洁,喜欢穿一件烟灰色衬衫,灰色西裤里裹着一条紧身运动裤,银灰色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口袋里总是携带香皂和毛巾,不时会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仪表。

老人几乎每天都去广州东站,把头探进垃圾桶翻找塑料瓶,或是捡起尚有余温的烟屁股来抽,好心人递来的烟舍不得抽,就先架在耳朵上。休息时,他喜欢盘腿静坐在一楼卫生间前的空地,大部分时间眼神空动地看着人来人往,偶尔会对空气用方言吼两嗓子。

没有人关心他在说着什么。

8旬流浪老人能否回家(流浪老人的回家路)(2)

志愿者找到李喜得时,他正在捡垃圾,提着一袋塑料瓶。

给老人送饭和烟的90后

李千真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他是90后,工作之余会探访流浪者,给他们送上食物和水。

有一次,李千真从东站6楼饭堂下来,手里拎着盒饭,冲老人示意想送给他吃,没想到对方摆手拒绝了。

李千真发现老人的秘密,他基本不在广州东站里的餐厅吃饭、喝水。外面“三餐乐”快餐店的一位服务员说,饭点时老人经常拖着废品在门口徘徊,店长动了恻隐之心,会请他到店里,给他一笼小笼包和汤粉吃。

在李千真的印象中,“只有递根烟给他,他不会拒绝”。

不抽烟的李千真曾专门去便利店买一盒利群烟,递给老人仍然遭拒,李千真赌气地把烟打开,自己取了一根抽,凑近老人说“借个火”,顺便递根烟给他,他果然笑眯眯地接过去了。

老人自尊、独立,还有点倔,让李千真伤感地想起去世的爷爷,“都这么倔”。

8旬流浪老人能否回家(流浪老人的回家路)(3)

李喜得与家人一起踏上返乡路。

“我等下一趟车回家”

6月29日深夜,李千真像往常一样再次邂逅老人,时针指向11点多,老人还没离开车站,李千真指手画脚地问老人:“吃饭没?去哪里?”

老人嘟囔着告诉李千真,“我等下一趟车回家。”

“末班车已经走了,没有下一趟车。”

虽然李千真多次强调没有下一趟车,但老人仍坚持等在原地。“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李千真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问。

老人这次似乎听懂了李千真的话,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笑容,“好,那我们去买票吧!”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李千真捕抓到这道光,瞬间读懂他的心思——他在这里流浪这么多年,原来是在等一趟回家的列车。

李千真感到眼眶发热,他迫不及待打电话给熟识的尚丙辉,向他求助,“看尚大哥有没办法能帮助他”。

尚丙辉,有着“天河好人”,“最美破烂王”等称号,长期帮助流浪者,有一身救人于患难的江湖气。

接到电话时,他刚陪一个被拐多年的男子验血归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休息。挂完电话,他立即赶到东站,“他们这些流浪者居无定所,再去不好找。”

和老人一聊天,原来都是河南老乡,方言基本能交流,老人自称今年32岁。

“我31岁,你是大哥!”尚丙辉用爽朗的笑声和熟悉的家乡方言,打消了老人的戒备。不会写字的他说出家的地址“河南省南阳市新野县”。

尚丙辉回家后,在百度里输入地址,发现地址真实存在。6月3 0日早上6点左右,他将老人的图片和信息编辑好后,发出寻人消息。

尚丙辉的手机在当天收到30多个电话,都是老人在各地的亲友打来,在中山工作的李国朝在电话中激动不已,“那个李喜得是我的叔叔!你们怎么找到他的?他10多年没回家了!我们都以为他不在了!”

8旬流浪老人能否回家(流浪老人的回家路)(4)

李喜得与家人一起进站乘车。

叔侄反复确认后相认

失联上家人后,老人前半生的经历也渐渐有了轮廓。老人是河南人,今年69岁,家中六兄妹,他排行老四。40多岁时,他和一个带着儿子的四川籍女子结婚,育有一女。后一家人搬去深圳,据说李喜得靠卖废品维生,此后李喜得和河南的家人断了联系。

2004年,李国朝和李喜得的继子最后一次通电话,对方说李喜得“犯神经了”,李国朝劝其带叔叔上医院治疗,此后就杳无音信。李国朝和家人四处打听李喜得下落,前几年,一个侄子曾专程去深圳寻找,无功而返。

失联16年的叔叔有了消息后,李国朝和另外两个小辈马不停蹄地从中山、河南赶到广州东站。两个小辈从老家带来李喜得的临时身份证明,李国朝的户籍在当地早注销了——村里人都坚信他已不在人世。

当家人和志愿者找到李喜得时,他正佝偻着背在垃圾桶旁翻找塑料瓶,背上还驮着一大袋的瓶子。“叔叔,我是国朝!”在看清这眼前的老人正是叔叔后,李国朝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是国朝?”李喜得嘴唇颤抖,反复确认三次,终于和眼前的年轻人紧紧地拥抱一起。

叔叔为何会流浪?他经历了什么?李国朝脑海中有无数个问号,但叔叔前言不搭后语,让他的经历成了未解之谜,他开始同意“回家”,转身又说“不回了”……

李国朝甚至懊恼,自己每年春节前夕都从广州东站坐车回老家,可能都和叔叔擦肩而过,如果他多瞥一眼,说不定就能发现叔叔,早一点把他带回家。

终于等到“下一趟车”

即便和家人相认后,李喜得也没忘记将一天拾荒的成果——一大袋塑料瓶卖到附近的废品站,赚得8元。李喜得告诉在场的人,平时靠捡这些瓶子买顿饭吃,他喜欢去附近的快餐店,“那里可以喝茶,车站的水我喝不惯。”

李喜得悄悄告诉李国朝,不愿意在东站吃饭喝水的原因,“这里坏人多,怕他们下药”。

7月2日中午1时许,李喜得在家人的陪同下,终于踏上返乡的列车——那趟他曾念叨的“下一趟车”。

李国朝说,李喜得回去后会暂时住在一个侄子家,会请乡亲上门陪他说说话,做心理疏导。家人准备给他办理低保,迟点送他去县城的养老机构。小辈们都有自己的家庭,没法长期赡养一个患精神病的老人。他顿了顿,“希望他的子女能主动承担起赡养责任。”

仲夏,伴随着呼啸声,这趟从广州东开往襄阳的K936列车出发了,69岁的李喜回家了。

采写:南都记者杨婷 通讯员陈勤英

通讯员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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