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溪怀孕电视剧(透明行李箱安娜)

齐溪怀孕电视剧(透明行李箱安娜)(1)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封面图)

红不红

演员齐溪多少还是有些困惑,关于自己的成名度。

这并不是出自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反倒是职业精神所携带的勇气,以及近乎歉疚的反省。近几年在FIRST青年电影展创投会上,青年导演们的提案上总出现她,大家说她是“PPT女王”,这意味着与年轻创作者有所契合,令她高兴,然后又想,“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有市场价值,帮助到选择我的团队,能给他们做点什么,除了演戏以外。比如说,会因为我而有更多人看到这个作品。”齐溪说,“被更多人看见是我们这行必须要做的事情,要不然拍它干嘛呢?”

与她合作过的导演形容她的戏自然、过瘾、光芒四射。但这些认可和成名度并不成正比,市场有其自己的选择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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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浮城谜事》

从2011年被导演娄烨选中出演电影《浮城谜事》中的桑琪一角,齐溪演戏已有11年。这11年里,她在大小荧幕上贡献了不少出色表演:《浮城谜事》里私欲极强的情妇桑琪,维持着她虚弱且虚假的家庭;《万物生长》中控制欲强到显露些许神经质的白露,发现男友与他人约会时闯入其中不顾形象地宣誓主权;《地久天长》中的茉莉,介入他人家庭又最终离开——导演李亘后来看到那场戏:“她在公交车上回头看,在那一刻你就会觉得,无论这个人物在这个故事里面负责什么样的色彩,都会很(让人)心疼。”

这些角色大多性格鲜明,情绪激烈,处于道德劣势,也都带着齐溪身上一并具有的气息——生命力。

可是齐溪一度被认为是长相不讨喜的女演员。颜值似乎成了某种话语权。

“我懒。没法选择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把自己造成一个自己造不成的样子。”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充满疑惑——演员不应该是高矮胖瘦各有特色的吗?

现在回看更多感到唏嘘:“时代的变更,审美的转变,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唱主调呢。其实演员本身没有对错,我们都在被时代被大家拣选。那么属于自己的时代到来的时候,就好好地表现一下,不属于自己时代的时候好好沉淀一下。”

能顺时势而动的人,努力在每个潮流里都被人看见且喜爱,如何选择是人人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事实上如果你只用一套说辞,到哪都一样,就不太容易出错,也不太容易搞忘记,不会让别人觉得你昨天才这么说,今天又这么说了,觉得这人不着调。但我不太记得以前说的话,都忘了,而且我确确实实经常改变,我尽可能地产生一些新的东西,不太想去重复,就像每次演戏一样。”齐溪讲。

变化

2019年,齐溪决定去演导演李亘的第一部作品《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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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

三年前他们在《相爱相亲》片场碰到,李亘是导演张艾嘉的助理,处事妥帖,年纪又小,大家像对一个孩子一样跟他说:如果你能把在日本做交换生的故事写出来,那我们就和你一起去把它拍出来——包括齐溪。

三年后剧本成熟,但大家的生活都已发生变化。出发去日本前,李亘去找齐溪,坦白说她合作过那么多的大导演,演过那么多有韧劲的角色,自己是新导演,在这个群像戏里不一定能给她带来进步。

“于情于理我都得替你顶上。”齐溪说。

齐溪要演的管唯是一家中华料理店南国亭的店长,一头短发,事事都挡在人前,想要孩子但面临子宫疾患,申请永居却一直没有着落,生活好像她住的电车沿线那幢房子,坚固且孤零零的。

齐溪做了很多细节设计,而李亘奉行更克制的美学,因此在最开始几天需要磨合。

“我就很笃定地说溪姐我不要这个,我觉得怎么着怎么着,你就怎么着怎么着。那个时候确实自己是杀红眼的状态,没有讲究导演和演员之间相互尊重,跟她太直截了当了。”李亘说。

但这事在齐溪的描述中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有点自大,拍的时候我对角色的设计以及想满足自己私欲的一些小要求,比如想多点特写,都被导演一一洞悉并且拒绝了。导演可能看在我是他姐姐(两人私交好,齐溪常把李亘看作弟弟)的分上拍前两遍他也没说我,等到第三遍他磨磨唧唧跑过来说,溪姐,这个好像有点多,咱们试试不要这个。我当时一下子就脸红了,人就出冷汗,我知道我做多了,做多了原因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原因是我要的太多了。”

李亘后来意识到这是两个人在互相保护,“我总觉得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老是想保护她周围的人”。

如此磨合到差不多第三天,关于表演的共识达成。“演员和导演之间会有一个纽扣,你听到‘啪’地扣上了以后,就不会再害怕看到通告上写着今天拍这个演员的戏。”再往后,齐溪就不再需要李亘多花心思,“她已经在替我去拿更多分数了。”

有一天齐溪给片场所有人都买了小礼物,包装纸上写了每个人的名字。齐溪常说李亘是“给他十,回馈一百”的人,李亘看齐溪也是如此。

于是,齐溪完成了隐忍又坚韧的管唯这个角色。和之前坚硬的角色不同,管唯还多了柔软。

这几年,故事里的齐溪确实发生了变化。

在宋方导演的《平静》中,齐溪饰演的纪录片导演林同与相处多年的男友分手,经历一长段痛苦。齐溪调整了自己的身体运动节奏包括呼吸——吸进去长长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采访时她如此演示——来找到人物步伐,随着角色一同长时间观看、发呆,好像“怀里揣了一块冰,但是怎么捂都捂不化”。电影镜头记录了时间流逝,时间带来平静。

齐溪一直把这个角色视作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演了那么多激烈角色后她终于可以沉下来了。她说,在这次演出中完全抛掉了自己的影子。另一位表演从业者看过电影后跟齐溪说,这是你最好的表演。

情绪

实际上克制不是齐溪的方式,情绪化才是。

以前她很爱写文章,“一有感觉马上就写”,特别快,也不改,写完就忘掉。

拍电影前一直演话剧,是导演孟京辉代表作《恋爱的犀牛》中的女主角明明,心情好了就演得好,心情不好就演得糟。演到百来场,她的膝盖韧带断掉两根,休养几天后穿减震好点的鞋,照演不误;演到三四百场,说完台词就觉得恶心,下了台就吐,她任性地跟孟京辉说不想演了,被骂了一顿。

然后到电影《浮城谜事》,她还不知道怎么准备一个角色,娄烨不说,她就一个人在那里紧张,反复读剧本,蒙在一层懵懂的状态里,不过好处是“我就没有任何别的状态”,桑琪的委屈也都是她的生理感受。到《万物生长》,白露与男友分手,在院子里哭、争吵、乞求,她把对手演员看作自己的男友,打了很多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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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万物生长》

情绪化的结果是不可控,“有时候是我跑出来,有时候是角色跑出来”,而回想起来演得还不错的片段几乎都是角色跑出来。那些毫无经验可讲,全凭直觉和感受。

再细想,齐溪觉得自己以前太强势,演员做不到忘我,角色就出不来,这跟演话剧的经验有关。齐溪说:“因为话剧舞台上你要有一个非常高的‘自我’在,这样才能保持清醒,要照顾灯光、调度、走位、对手、观众,每场的情况不一样,太多的事情要在那一刻去客观理性控制,经常就像站在很高的一个地方,看着这一切。而且演话剧的时候人都挺自信的,会觉得自己还挺有魅力的,舞台会营造一种魅力。”

可是电影不同,情绪一旦断裂便自乱阵脚。在《地久天长》中齐溪和演员王景春有一场对手戏,两人在狭小的宾馆见面,情愫暗中流动。齐溪有点害怕,她的性格里带着不自信,戏里戏外都在意他人看法,不知道怎么把握分寸,害怕和对手演员产生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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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地久天长》

那之后她意识到“好的表演是流动的,每一刻都被角色的情感、当时的气氛和语言几乎填满,我就有点不顺畅、不流动,这跟经验、专注力还有好多东西都有关系”。

后来她在《奇迹·笨小孩》里和演员易烊千玺搭戏,“千玺他很年轻,但是很警醒。有的事得先想再做,真是不能先做再想,要思考在先,不是一个劲地靠猛劲。不是不好,但是很多时候要积蓄一些力气,会更好一些。”又想到自己年轻时不爱用功,偶尔听合作者夸奖她有天赋,感受敏锐,但人人都知道,天赋会有消磨掉的一天。

演十多年戏,齐溪想,如果再不好好想想的话,我可能会很平庸。

用功

“谁年轻的时候那么在意啊?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用功,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杨婷在电话那头笑,她和齐溪都曾是孟京辉戏剧里的女演员。

转做导演后,杨婷去克拉科夫戏剧节,被波兰演员的表演震撼,回来和齐溪说,我要把你训练成一个“波兰女演员”。她排了一个话剧《我的妹妹,安娜》,脱胎于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在爱情中自我追寻,齐溪是这个话剧第二版的女主角。

那时齐溪还在拍电视剧《嘿,孩子》,片场剧院两头跑,“大家劲儿都挺足的”,一个要把对方训练成波兰女演员,另一个想成为波兰女演员。

两人充满斗志,近乎蛮干。排练场上大家都较劲,杨婷的观念是,排练时除了这出戏,什么别的都不要想,因此总是觉得齐溪没把精力百分百用在舞台上,“有能力的人对自己的能力有数,她就不会给你表现得每天多么勤奋。她会觉得,看吧,上台会不一样。但我要看到的是,每一天都要保证在一个状态中。”

“她会说齐溪你太懒了,齐溪你得准时准点,还有你明明跳舞跳那么好,为什么就不好好给我跳?为什么羞于把自己的优点展示出来?”齐溪也笑,“孟京辉导演就无限宠我,觉得我做什么都香,都不错。杨婷姐就跟我说,有时候良药会苦口一点。我确实挺懒的,没什么事就跑出去玩了,所以也很需要她鸡娃我。”

安娜有一长段独白,杨婷关了排练场的灯,让齐溪一遍遍念,只要状态不对就立即打断,训斥,重来。

“越往前走,看不清脚底下的路,看不见前面的光,越走越害怕,越走越胆小,越来越看到自己的渺小。当一个人觉得渺小,就会很谨慎、很小心,珍惜每一次机会,不断给自己汲取营养。”杨婷说。

2019年,齐溪重回话剧舞台,在孟京辉的《茶馆》里演一个新增的虚构人物,如同《茶馆》的心理世界。这一次,她在排练场的时间多了很多,拉着排练对手一块儿想,做笔记,反复练台词,别人去吃饭了,她在舞台上研究调度,“如果只是不停地靠感觉,感受力和灵光一现的东西也许可以,但努力一下会更好。”

《茶馆》在乌镇首演结束,齐溪下台,杨婷抱了她一下,说,特别好,光芒万丈。“之前她的状态可能会更随性一点,现在能感觉到她的一颗心全部都在这部戏上面,在这个角色上面。”时间改变了人,“它会让心更加沉静,视野更加宽阔,触角反而更加敏锐。”

周围人似乎从不担心齐溪会被消磨掉。

“齐溪是那种能演一辈子的演员。”导演德格娜说,齐溪是“作者型演员”。在德格娜眼里,流量经济是虚的,是商业数字,和创作割裂,她也面临这个困境:想把时间用在自己感兴趣的作品上,想拍女性视角的艺术片,但很难被市场追捧,不那么好找投资。但她决定顺着这个方向走。“电影是容易过时的艺术媒介,但我们总希望拍出一个片子来,三四十年后人们还在看。”她想,齐溪做得比她好多了。

“她开始进入一个黄金阶段,能够进退自如地完成各种角色和艺术形式的转换,是一个演员最值得珍惜的阶段的开始。”制片人王红卫说。

“在我的概念当中,她不是一个会被埋没的演员。有些人可能早早发光了,有些人可能要再晚一点。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对吧?”杨婷语气笃定,问及原因,说是“独特,专业能力强”,更重要的是“有一种劲,除非她自己泄(掉这股劲),别人可泄不了”。

杨婷现在还清楚记得2011年排的那出《新娘》,最后,四男四女结为四对眷侣,婚礼上四个女生穿婚纱上台。齐溪最后一个走出来,观众席里一阵惊呼,“那时候真的是朝气蓬勃。”她有种安娜·卡列尼娜身上的勇气,“那种完全不活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之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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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奇迹·笨小孩》

停顿

齐溪不止一次提到过不想让自己变得有经验。她希望自己仍然有冲劲和猛劲,有直觉,而这种冲劲需要阶段性的积攒。她决定停顿一下。

“可能因为疫情的关系,整个人比较浑浑噩噩。”她在家看了很多电影,但越看越不想干活,“电影有过非常辉煌的时光,有很多可能性、探索性的时光。以前电影太好了,会燃起某一个人的某一个梦想,我就是被电影燃起了梦想,被电影激励,才会选择自己要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电影好像变成了……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剧场在萎缩,电影院也在萎缩,行业的信心会流失,观众的信心也会流失。什么能点燃别人的梦想呢?好像连点燃梦想这件事也会被说好鸡汤。”

“要怎么激励自己干活呢?这也是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我们问她。

“所以要反复说服自己,拧巴,中间的消耗特别大。你没发现咱们这一代容易自我消解和纠结,都在不停地站起来、坐下,站起来、坐下,其实时间都花在这个事情上。我的时间也花在这个事情上。”齐溪笑着。“一直坐下很开心,一直站起来也很开心。所以如果要做选择就选一个哟,你会过得很开心。让消耗的时间少一点,互相鼓励吧。我们今天出来见面不就是一个站起来的举动吗?”

去年她在平遥国际电影展担任“青年评审荣誉”评委,和一群爱电影的人每天看完电影聊电影,看到了好片子,认识了年轻导演,“看到了那种让人兴奋的能量,我以后也要和大家一起玩。”

关于作为演员的市场价值那件事,“她其实已经带给我们很多了。”李亘说,“她以前其实不太在乎这些,我觉得她也有点太随心所欲。那天我们一起去做路演,我看到她拿了一个透明的手提箱,一眼就看见里面有什么包什么衣服。我想得是什么人才会用一个透明的箱子啊,要么是太想让别人看到她里面,要么就是太不在乎,我觉得她属于后者。”

王红卫觉得,扩大市场影响力和坚守某些底线有时候并不矛盾。“第一,能活下去就活下去;第二,有选择的时候由着性子来就完了。”

齐溪的妈妈这样讲述她女儿的小时候:只要看到电视里好看的画面就会跟着扭,只要听到好听的音乐,就会跟着唱。于是,小学二年级,齐溪转入一所教授艺术专业课的实验学校,11岁考到解放军艺术学院,离开贵阳,来到北京。

于是,严格的管理和枯燥的训练把青春期轧得平平整整。“我自己在那个时候完全不想跳舞了,但是跳着跳着我也很享受,我不喜欢舞蹈,但我真挺喜欢舞台。”

那之后她进入文工团,除了下乡演出,大多是做伴舞,这和她喜欢的舞台已经相去甚远。于是考了中央戏剧学院,一路走到今天。

“如果说最开始做演员是为了摆脱原来生活的困境,那后来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自己高兴,确实是为了自己高兴,这一点不蒙你。”齐溪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从沙发上拿起中戏长长的冬季校服,没化妆,戴了一个框架眼镜,与我们道别后,就赶着去看话剧《红与黑》最后一场演出了。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孟依依 张宇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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