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羌族文化的介绍 边疆时空周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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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羌族文化的介绍 边疆时空周毓华(1)

周毓华


西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主任,教授。先后主持、参与完成省部级以上项目12项,其中国家级项目8项,获省部级教学科研成果奖7项,著作4部,在《西藏研究》《中国藏学》等刊物公开发表论文50余篇。


摘 要:羌族神话按内容可分为自然神话与文化神话,是羌族人民认识自然和世界的反映。羌族神话传说中涉及的内容构建和传播了本民族的历史、风俗,对于羌族的族群认同有着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羌族 神话 传说 族群记忆


一、羌族神话

作为一种经典性的、重要的文学体裁,神话活跃在各个民族的远古时期,影响着各民族的文化演进历史。羌族神话按内容可分为自然神话与文化神话。自然神话主要讲述天地万物的形成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文化神话主要反映远古时期的人类社会文明。


(一)自然神话

自然神话以自然万物为中心神格、综合反映初民对自然万物起源、形状、运行秩序及其相互关系的认识。和其他民族一样,羌族先民也认为“天地是世界的本源,是世界上万事万物的载体,先有天地然后才有了万物,有了天,才有日月星辰运行的繁复天象,才有风吹雨打电闪雷鸣的气象变化,才有春暖秋凉寒暑的四季推移。有了地,才有山川湖海,才有禽兽虫鱼,才有万物之灵的人类,人类才能获得赖以生存的谷物和猎物。没有天地,自然也就没有万物,也就没有思考这一问题的回答。”羌族神话对世界的解释是从对天地的解释开始的,其主要有以下四类:

1.天地起源神话。羌族关于天地起源的神话流传版本有许多。有《阿补曲格创世》《狗是大地的母舅》《月亮和九个太阳》《太阳和公鸡》《太阳》 《月亮》等。这些神话的内容反映出,羌族与世界各民族一样,对于天地的形成起源十分困惑,“邃古之初,谁传道之”,羌族对其神话有两种解释:其一,先是诞生了狗头人身的盘古,后盘古垂死化身形成的天地万物;其二,天地起源于神的创造,羌族中创天地的神是阿补曲格和红满西,刚开始天地是混沌的两只鹅蛋,天神打开包着天的蛋后,出来一块青石板,于是神用大鳌的四条腿来支撑作为天的青石板,只要大鳌动一下,天就要摇,地就要震,为了稳住大鳌,羌族人让狗作了大鳌的母舅,自此羌族中流传有狗是大地母舅的说法。

羌族关于太阳月亮天体物起源的神话中,太阳是个姑娘,月亮则是男性。太阳怕羞,不爱出门,因此天神送给她许多针,在她出门时,如果有人看她,她就拿出针来把人的眼睛射花。太阳白天出来,晚上回去。月亮看太阳回去了,就出来,他的眼睛很亮,能看到大地。这则神话含蓄地反映出母系社会的遗迹:女为阳,男为阴。

2.自然万物神话。羌族的这类神话有《山和树的来历》《欧吾太基和欧吾太密》《山是咋个来的》《山沟平坝是怎么来的》《白公鸡的故事》等。羌族神话对于大地起伏不平的地貌及自然万物的产生有三种解释方式:其一,高山平原由天神造的。如《山是咋个来的》,讲述由于水害,神向人间撒金子、泥巴、石头,由于用力不匀,撒得厚的地方变成了山,撒得薄的地方变成了平原,并且各种金矿混杂到到石头和泥巴中被撒到人间,从而有了山地。其二,自然万物是天神送给嫁到人间的女儿的陪嫁。如《山和树的来历》,讲述天神心疼嫁到人间的天女,把树种、水种、鸡、鸟等作为陪嫁,让天女从天上带到人间,从此地上开始长树,动物开始在地上生活。其三,解释山沟高原的形成在于人类破坏了某种禁忌——烧了癞蛤蟆皮或公鸡皮。比如,《山沟平坝是怎么来的》《白公鸡的故事》等。这两则神话带有明显的原始思维特征。著名人类学家弗雷泽在《金枝》一书中称之为交感律,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称为互渗律。这种观念认为,只要两件事情或两种物象在表面上偶然有着相似之处,就可以把它们加以必然联系。癞蛤蟆皮和公鸡皮表面都是疙疙瘩瘩的,与大地起伏不平具有相似性,结合地理学知识,癞蛤蟆皮和公鸡皮用火烧起来时,隐喻地球结构在发生变化,从而导致地表运动。

3.人类起源神话。这类神话有《人是咋个来的》《猴变人》《羊角姻缘》《人脱皮》《百家姓的来历》《神仙造人》等。羌族神话解释其来源的有四种说法:其一,人类由神设计并由女性神孕育出生。比如《人是咋个来的》。其二,人是由猴子变来的。比如《猴变人》。其三,人是天神阿补曲格和红满西用羊角树枝造出来的。比如《阿补曲格造人种》。其四,人是由神用泥巴造出来的。比如《神仙造人》。

《阿补曲格造人》和《神仙造人》把自然界的树枝和泥巴作为造人的主要材料。泥土和树枝是原始先民最熟悉和方便的使用材料,人们用泥土和树枝建造最简陋的窝棚,还用泥土烧制陶罐器皿。以此联想到神用此造人,泥人。树枝人只是象征着人的躯体,只有神再吹气,才能有了人的生命,“气”象征着人的灵魂。

创人成功后紧接着就产生人的繁衍问题,这涉及人类的婚姻制度,羌族神话对此做出了具有本民族特色的解释。羌族神话《羊角姻缘》中讲道:天神造好人后,男人和女人如同野兽一样乱配。天神给一位叫鹅巴巴西的女神说明了大地凡人的情况,让她专管人拉婚配大事,制止凡人男女乱配的情形。女神鹅巴巴西于是下凡劝阻人类,但失败了。最后她来到人神交界的地方,遇上专管凡人投胎的哥哥智比西娃。她向哥哥诉苦,哥哥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在人神交界的地方给每个出生的凡人立一个规矩,不准乱配,只能一夫一妻,对已经出生的人就不管了。于是女神鹅巴巴西在人神交界长满杜鹃花的地方住下,她把天神食用后的每只羊的角收集起来,把羊的左角放在她住的地方的左边,把羊的右角放到她住的右边,规定凡是要投生的男性向右边走,在右堆的羊角中取一只羊角,采一束杜鹃花;女性向左边走,在左堆的羊角中取一只羊角,采一束杜鹃花,这样才能过山投生。凡是拿了同一羊头上的双角的男女,到了凡间就是一对夫妻,不管天南地北,羊角总得对号,以羊角姻缘结束了人间的乱配。

神用羊角树枝造人,又用以羊角花作为婚配标志,这是在“万物有灵论”的心理背景上由想象类比发展而来的主观幻想。“思想、观念、意识的产生,最初是同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物质生产交织在一起的”,岷江上游羌族先民居住的山区,每逢四月羊角花盛开,万紫千红,原始先民在羊角花树丛中嬉戏、谈情、繁衍。由此展开类比联想认为人是神用羊角花木造成的,把人的繁衍延续与羊角花联系起来。

4.洪水、火灾等灾害再生神话。

“洪水神话讲述人类在遭受洪水灾害的毁灭性打击之后重新繁衍生息的故事,这类故事有怎样创造人类的内容,但不是讲人类最早的起源,而讲人类在遭遇特大洪水灾害后濒于灭绝的情况下怎样再造人类的故事。”羌族迁四川后居住在岷江流域,遭遇洪涝是不可避免的,此类神话较多,包括《洪水潮天》《伏羲兄妹治人烟》《兄妹射日制人烟》《新娘为啥要搭盖头帕》《大火以后的人类》《姐弟成亲》《遗民造人烟》《神仙造人》等。这类神话中,羌民逃生工具是木桶、小船等,脱险后兄妹结合使人类得以延续。其中交织着对山川地貌来历的解释。在羌族神话中,除洪水灾害外,还有火灾和旱灾。内容情节模式与《伏羲兄妹治人烟》相似,兄妹结合,使人类延续繁衍。

几乎世界各地都流传有洪水灾害神话。这反映了原始初民对无法控制的自然力的恐惧及崇拜,而人类也是在灾害过后,兄妹结婚才得以重生,学者们一般认为这是对已经成为禁忌的血缘婚的合理解释。当人类快要灭绝时,兄妹结婚是为了传递人种,万不得已,于是以一方发难另一方来表明这是天意。从这些神话中可以看出,羌族先民已经意识到近亲血缘婚给人类繁衍带来的灾难,如以肉坨坨比喻畸形怪胎。


(二)文化神话

羌族的文化神话大致有以下几类:

1.文化发明神话。其一,农业生产神话。比如《粮食的来历和丢失》《五谷的来历》等。《粮食的来历和丢失》的神话中,羌人从神的眼皮底下偷种子,可以看到羌族先民在改善自然环境的过程中,已经懂得运用智慧主动出击,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五谷的来历》的神话说明,狗在羌民生活中曾经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尤其在游牧时代,狗是羌人的好帮手。

粮食神话也表明,在经历了渔猎时代后,羌民发现大自然中有一些植物可以自己耕种,收获其成果作为食物来源。自己耕种植物从安全性、稳定性上都比捕鱼、狩猎有优势。羌民可以根据粮食多少过着有计划的生活,所以粮种对于羌民结束游牧生活开始定居生活有重要的意义。然而从纷繁复杂的生物中发现适合于人类播种的种子对于羌族先民来讲,谈何容易。因此,历史上羌民原始部落中“萌生渴望取得粮种、或不愿借给粮种以及盗取粮种的事件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其二,驯养家畜。比如《耕犁歌和牛王会》。羌族神话记录了羌族先民每一个前进的脚步,先民意识到依靠人力开垦荒地效率是很低的,而利用牲畜则可以大大减轻人的劳动负担,然而把野兽驯化成家畜为人类所利用,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于是人类希望神能赐给他们家畜。从这则神话中看出,有了牛作为耕地帮手后,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也使人类有了更多精神思考的空间,在生产劳动中创造了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艺术形式。这则神话中燃比娃唱的耕地歌,透露着质朴实用的审美情趣。

2.水、火来历的神话。远古羌民最初通过两石相击掌握了取火的方法。羌族有白石崇拜的民间信仰,对其解释的缘由之一就是讲白石相击,可以出火,为人类带来光明温暖。相关的传说有《火的来历》《瑕支盗水》等。

3.日常饮食习惯的神话。《吃晌午饭的来历》中讲道:洪水过后,天上有九个太阳,天天都是白天,劳动没有休息时间,人们非常累。后来,有一位能人用箭射落了八个太阳,于是有了黑夜的睡觉时间。为了不致把别人累死,天神就在中午赏给人们一顿饭吃。这样,既可充饥,又可休息,后来人们称这之为“赏午”,慢慢就成了晌午。

4.图腾、祖先、神性英雄信仰神话。羌族图腾神话与其宗教信仰紧密相连,以《猴皮帽来历》为代表。祖先信仰神话中有代表性的是《阿巴补摩》。英雄神话以《角角神的故事》为代表。羌族神灵信仰中最重要的神之一是山神,阿窝坑火是羌族奉祀的山神。相关的神话有《阿窝坑火收妖精》等。

神话在本质上是口传文学,其传播是和表演结合在一起的,因此神话的传播有其特定的场合,即情境。神话是“在人类氏族社会时期以祭祀、巫术、叙事、音乐、舞蹈等综合形态为一体的存在方式,以祭司为中心的文化综合体。”羌族神话中出现的神灵有的是为羌人在特定仪式中纪念和尊崇的。如在祭神还愿时,要请羌族释比讲唱关于造天地的阿补曲格、红满西的神话;人们在开酒坛饮咂酒前,要唱怀念造人的索依迪朗、依迪朗神话古歌;有的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供奉的,如角角神。因此神话作为“人类氏族社会时期人们认识与征服大自然、祭拜与祈求祖宗、展示与拓演社会的一种象征形式,它在讲述和传承的氏族中具有真实性、综合性和神圣性,是以祭司为中心举行的整个氏族参与的社会文化活动。”神话的这种神圣性,使每一位羌族都坚信并维护其真实性,“以真实而神圣的实体形式成为氏族社会最具代表性的精神象征。”羌族神话始终贯穿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基调,羌族洪水神话记载了洪水泛滥时,“木桶”“牛皮口袋”“木船”使得羌族始祖逃过劫难,反映出以动植物为代表的大自然对于羌民生存的重要作用。

羌族神话中《欧吾太基和欧吾太密》中讲到被羌民奉为神山的欧吾太基和欧吾太密有许多海子和熊、獐、鹿、兔等,暗喻着当地自然环境的多样性。而在《山王和武昌》神话故事中,武昌菩萨是羌族猎人的保护神,武昌让猎人们把神山中的野物猎杀殆尽,山神要惩罚武昌菩萨,不许猎人们再敬武昌菩萨。在后来的羌族中有这样的禁忌性认识:如果有人供奉武昌菩萨,并且让武昌菩萨放蛊捕猎,这样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则神话以简单的因果报应暗示了人类只有与自然万物同在,才会有自己的生存。在羌族造人神话中也讲道天神把人类按自然万物的样子造好后,人类以打猎为生,天神担心人类把野兽追绝,所以就在人的小腿捆了一个沙袋,减慢人类奔跑的速度,这个沙袋也就是人类小腿上的肌肉。《耕犁歌和牛王会》神话解释了羌历年的来历,即十月初一的“牛王会”,其中提及的牛王菩萨是在这一天把牛赐给人类的。因此,在这一天,羌民给牛披红,牛角上挂青稞面馍馍,用最好的饲料喂牛,在牛角上擦油,放牛上山自由觅食,任其悠闲游戏,休养生息。

这些神话中透露着原始羌民对自然的敬意,懂得自然资源是造物主的恩赐。“原始人对自己在自然界地位的认识既不妄自尊大亦不妄自菲薄,对自己有准确的定位。人类的发生是自然界生物最完美的发展形态,而且人类正在逐步向更完美的终极目的发展,这种发展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人类在这一终极目的发展过程中,可以凭借自己的‘天然优越性’可以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或者控制自己的命运,事实上,人类的存在,对整个自然界来说,是一种偶然存在,并不存在一个最完美的形态,……这让人们“重新审视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试图告诫人们不能用人类自己的历史去定义生命的历史,在生命界中,生物总是相互依存的。人类不仅要学会与其他民族、人种、国家和谐相处,而且还要学会与自然环境和谐共存,不要凭借‘理性’‘科技’去肆意破坏自然生态,从而将自己赖以生存的星球推到危险边缘,最终危及自己的存在。”

二、羌族传说

“传说,就是描述某个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解释某种风俗或习俗的口头传奇叙事。民间传说是民众创作的与一定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和地方古迹、自然风物、社会习俗有关的故事。由于传说的对象包括人物、事件和古迹、风物、习俗等是属于特定区域的,因此传说流传的范围大致也由这个特定区域所框定。每个传说流传的地区或范围叫‘传说圈’”。羌族传说主要流传在四川羌族聚居区和贵州、甘肃等地,围绕羌族生活地域,形成了羌族传说圈。把羌族流传的诸多传说合为一个整体,呈现出羌族下层社会人们的悲欢离合。依据所传说的对象的不同,羌族民间传说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一)人物传说

人物传说主要以大禹为中心形成了一系列传说,如《大禹王》《石纽出世》《郀儿坪出世》《洗儿池》《血石》《石纽山》《夏禹王治水》等,这些传说勾勒出了大禹从出生、娶妻到治水成功的一系列事迹。

1.大禹传说。大禹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治水英雄,是历史上夏王朝的开创者,又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神话人物。禹生石纽是四川岷江上游羌人的神话传说,它产生于古代羌人对民族祖先大禹的崇拜。汉族文本对羌人禹生石纽传说也多有记载。北川古为西羌冉駹夷地,又称西夷。《孟子》《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史记》《后汉书》《三国志·蜀志》《蜀本纪》等汉文文献中均有记载。除此,在岷江上游羌人生活的地区,至今留有禹生石纽的遗迹。岷江上游理县杂谷脑河南岸有座禹王山,传说大禹治水时曾走过那里,大禹因疲惫而躺在山坡上休息,头戴的帽子变成了长长的北坡,身体上长出了茂密的森林,渐渐变成了一座山。岷江上游的北川县禹里羌族乡的清泗沟,因保留大禹圣迹而有禹里之称。清泗沟的大禹遗迹有血石、洗儿池、禹床、禹母池、大禹采药山、望崇山,还有石纽山下的岣嵝碑摩崖刻石,羌人称为“禹穴沟”。据说血石的石皮如血染,以滚水洗之有腥气,取血石煎水可治难产。而所谓洗儿池是一小池,池水一年四季呈金赤色,相传禹母生禹后用池水洗儿。西晋张华《博物志》卷二载蜀地诸民族妇女:“七月而产,临水生儿,便置水中,浮则取养之,沉便弃之。然千百多浮。”这一切表明,羌人与大禹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流传在羌族中的大禹治水传说有着羌族的民族特色,汉族大禹传说中大禹的妻子涂山氏以九尾白狐为外妆。羌族传说中涂山氏是羌家姑娘,眼睛像星星,脸色象桃花,身穿长衫,头顶花帕,会吹羌笛。水路图是一张羊皮图。大禹是羌族天神木比塔派到凡间帮人们治水的英雄,他战胜乌龙,武器是从羌族所信奉的天神木比塔那儿寻来的。同时,与流传在汉族中的大禹传说一样,大禹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蕴含着他惊天动地的治水壮举和艰辛,其治水功绩成为中华民族历史的一座丰碑。

2.英雄人物传说。此传说主要有《阿里嘎莎的故事》《姜维的故事》《打莽英雄苏莽达》《汪特上京》等。《阿里嘎莎的故事》传说具有神话史诗色彩,曲折地反映出原始部落时期羌汉之间曾有的激烈冲突,以及羌族迁到岷江流域后继续进入平原的历史。《姜维的故事》传说书写了羌汉民族融合共同保卫疆土的一段佳话。

3.“释比”传说。这类神话主要有《杨端公学艺》《端公跳神的来历》《阿巴格基》《阿巴锡拉》《释比成仙》《羌族巫师和张天师》《端公戏道士》《端公、道士和喇嘛》等,其内容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讲述释比学艺的经历,变成受人仰慕的大巫师。二是讲述释比维护羌族民间信仰与外来民间信仰如道教、藏传佛教相抗衡的故事。


(二)羌族迁徙历史

《羌族为什么迁来四川》这个传说讲述了羌族原来生活在黄河流域,有文字。后来朝廷征调羌人到长城以北去攻打匈奴,但匈奴同羌族的关系很好,违背了朝廷的命令,遭到朝廷的追杀。一支羌人经甘肃来到了四川西北部,由于一路上打仗,羌族的文字到了川北时就失传了。羌人在人烟稀少的川北地区定居下来,本地一些少数民族,也被羌族同化了,渐渐在川西北地区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羌人聚居地。


(三)习俗传说

羌族作为最古老的民族,有着自己古老的民族风俗习惯、节日。它们与传说交相辉映,反映了羌族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和文化创造精神。这类传说覆盖面很广,按民俗事象主要分为五个方面:

1.物质生产习俗传说。解释生产生活活动缘由的传说有,《羌族碉楼为什么修三层》《砍柴的来历》等。

2.节庆习俗传说。解释了羌族节日习俗由来的传说有《牦牛愿的来历》《大禹和端午节》《点天灯》《莎朗舞》、《吊狗节》等。其中以《吊狗节》最为著名,羌族传统的民族文化中,每年都要举行数次祭天和祭山活动,正月祈年,十月丰收还愿,其中茂县土门地区的人们吊狗祭山最为有特色。

3.人生仪礼传说。羌族中的这类传说,主要解释了女性为何要出嫁这一问题,并对女性出嫁习俗来由进行了富有本民族特色的解释。这类传说主要有《为啥女子要出嫁》《皇帝为什么嫁女留儿》《新娘为啥要搭盖头帕》《土葬的起源》《弥尔补洞》《典驳诺的来历》等。在母系氏族社会的对偶婚阶段,男方从妻居,到了父系社会,父权家庭代替了母权家庭。《为啥女子要出嫁》含蓄地记录了从妻居婚姻形态向从夫居婚姻形态转变的历史过程。

4.游艺民俗传说。羌族的歌舞艺术主要为

“萨朗”,民间乐器主要为羌笛。羌族中流传有许多关于解释它们起源的传说,以《羌笛的传说》《莎朗姐》等为代表。


(四)服饰传说

服饰有着保暖御寒的功利目的。在人类有了羞耻观和审美观念产生后,服饰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羌族有自己独特的民族服饰,与此相应的传说也十分丰富。有《女子为啥要拴围腰帕》《妇女为啥要缠脚》《妇女手上戴圈的来历》《戴耳环的缘由》《戴手镯的来历》《荞鞋》《同心帕》等。其中的《女子为啥要拴围腰帕》传说,反映了羌族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社会转变的重要历史进程。

关于云云鞋,除了流传着涂山氏给大禹治水做的云云鞋的传说外,《云云鞋的传说》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则人与异物相恋的传说,反映了少女对情感的炽烈情怀,解释了羌族云云鞋作为定情物的缘由。

三、羌族神话传说与族群记忆

“风俗传说同风俗的关系最为亲密,假若失传了,所反映的风俗则得不到合理诠释。或者可以说我们无从为此习俗提供另外的更为合理的直接动机。”“羌族有自己特有的发展历史、生活习惯、社会风貌、山川风物、道德品质,羌族先民以这些自身特有的心理和现实的客观事物为基础,通过想象和幻想,用简洁的语言编织成故事,艺术地勾勒出异于其他民族的风俗画和风景画。正是羌族的古神话传说,长于将地方风物、本地区特有的动植物、本民族特有的风俗习惯、信仰……作为作品的内容,反映本民族人民的思想的追求,所以就必然突出它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从羌族神话传说中可以看出,历史上的羌族地区,羌民温饱问题得不到解决,终日繁重的劳动仍然不能够填饱肚皮,羌族传说中把剥削、压迫和饥饿放到一起讲述,长期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们,上层的剥削直接导致了饥饿,传说中流露出这种沉痛的情绪。比如,《黑木耳的传说》中,讲述了黑木耳是由受反抗权势的压迫的穷苦羌民的灵魂化来的,在危难时机能够挽救乡亲的生命。布尔迪厄认为“文化,是具有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的人,在其实际的生活世界中,以其本身固有的生命力所表现出来的一种人类特有的生存心态的产物。”

“传说是一个社会群体对某一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的公共记忆。”民众处于社会底层,很多时候,他们真实的声音被淹没,通过传说可以听到缄默对象的声音,塑造社群记忆,传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特质。羌族传说中记录着羌族从远古到近代社会的历史进程,《女子为什么要出嫁》反映了羌族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历史痕迹;《吊狗节》反映了羌族从西北迁到岷江流域的迁徙史;《大禹传说》反映了羌族部落时期的历史;《阿里嘎莎》的传说反映了发生在羌民部落与成都平原汉族部落之间的战争;《姜维的故事》则反映了三国时羌族与蜀汉政权的关系等。这些神话传说不同于正史,而是民众本身的口述记忆。神话传说保留了他们津津乐道的部分,其与经典的历史记载相辅相成。这些神话传说,同时构建了羌族这个族群的文化边界。在这个文化边界以内,全体民族成员共同享受他们的历史、文化、族源,任何一个羌族成员相信,这些神话传说是属于羌民的而不是别的。保罗·康纳顿说:“对于过去社会的记忆在何种程序上有分歧,其成员就在何种程度上不能共享经验或设想。”羌族神话传说以接近历史的真实通过口传统一了民族成员的认识,使民族成员有一个代代相传共同的记忆。羌族中的传说与羌民生活地区的山水、地名、风物特产、节庆活动、宗教信仰相结合,“是一个社群的历史叙述”,成为羌族过去与现实沟通、祖先与后人共聚的重要手段。羌族神话传说中涉及的开天辟地、人的诞生、古代英雄、释比、议话坪、萨朗舞、祭山会等构建和传播了本民族的历史、风俗,对于羌族的族群认同有着重要的意义。

羌族神话传说还体现了羌族对于家园的热爱和对聚居区空间记忆的构建。“绝大多数传说,都是融人物、事件、风物于一体的复合形态。历史人物的活动,历史事件的搬演,总离不开特定的空间舞台。特别是经历了一场不平凡的事变之后,这事变中的主人公,总会留下多少可以令人引起追忆、联想的遗物、遗迹。……可以长留天地,便是那青山绿水,古井楼台。”除此而外,还有那些具有地方、民族特色的民俗物品。羌族传说,把羌族民俗风情和杰出的历史人物加以理想化和神奇化,巧妙地附会到了家乡的山川草木、花鸟虫鱼中,委婉曲折地表现出来,让羌族生活的家园的山山水水蒙上了一层浪漫色彩,让人们在美妙的讲述中充分地感受到家园的美。

今天,当我们重新审视流传羌族社会中的这些神话传说,我们应该承认,它们不是荒诞不经的。它是“关于世界和人怎样产生并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神圣叙事性解释,其中决定性的形容词‘神圣的’把神话和其他叙事性形式区别开来,……神话原意是词语或故事,只有在现代用法里,神话这个字眼被当作荒诞和谬论的同义词,你可以指责一个陈述或说法不真实而说‘那只是一个神话’,但是……不真实的陈述并非全是神话合适的含义。而且神话也不是非真实陈述,因为神话可以构成真实的最高形式,虽然是伪装在隐喻之中。”作为羌族认识世界的方式,羌族神话是“真实而又神圣的叙述”。羌人以自身为依据,由此推及自然万物,他们以为天地万物与人一样,都是有生命、有意志的,在幻想中实现认识自然万物,征服自然的愿望。而一系列的社会生活神话传说,揭示了生活在岷江流域的羌族都有一个共同的来源,也让羌族共享一种回忆,这种回忆“就是他们从神灵的世界走到现代生活世界的全部历史”。


【注】文章原载于《文化遗产》2013年第6期。

关于羌族文化的介绍 边疆时空周毓华(2)

责编:齐云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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