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对自己的人生怎样负责(命若琴)

命 若 琴 弦——谈司马迁的生命、命运和使命

司马迁对自己的人生怎样负责(命若琴)(1)

司马迁的一生穿梭于脆弱与亢奋之间,凝聚着无奈与淡定,摇曳着不屈与不朽,回荡着屈辱与荣耀。司马迁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用“命若琴弦”四个字来描绘司马迁的一生最为贴切不过。“命若琴弦”的“命”既指“生命”, 又指“命运”, 更指“使命”。 司马迁生命在残缺中完美,命运在舒展中坎坷,使命在跌宕中圆满。司马迁的生命和命运像琴弦一样易折易断,但肩负使命的司马迁用不屈在易折易断的琴弦上弹奏出完美的乐章。

司马迁对自己的人生怎样负责(命若琴)(2)

一、司马迁的生命在残缺中完美

司马迁的生命起于公元前145年,确切的证据是司马迁自己的《史记·太史公自序》和班固的《汉书·司马迁传》。司马迁的生命终于哪一年,目前史学家没有定论,其中较权威性的说法有两种:一是卒于公元前87年,一种是大约活到60岁。司马迁的生命与其他人的生命并没有不同,有生有死。但是,司马迁的生命曾经脆弱得不堪一击,曾经残缺不全,曾经充满耻辱色彩。

汉武帝天汉二年,也就是公元前99年,司马迁47岁。这一年的秋天,李陵兵败投降。廷议时,大臣们充分施展了“痛打落水狗”的招数,对李陵投降一事极尽咒骂之能事。汉武帝就李陵事件问司马迁的看法,司马迁从史官的角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替李陵辩护的迹象!思想开放、性格张扬、处世进取的司马迁缺乏成熟政治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谋深算,没有学会“痛打落水狗”的心黑和识时务,让自己的生命在瞬间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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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率孤军长驱大漠,与匈奴数万骁骑一战再战,直至无以为战而被俘。武帝心愿其死,以其尚存人世而怏怏。群臣交口痛诋李陵以抚慰君主的不快,惟独在职份上与此毫无关系的太史司马迁,愤于人心的凶险丑恶挺身为之辩护,触痛了武帝因任用无能的裙带之亲李广利为主帅,导致战事失利而隐生于内心的羞恼,成为他清算前债泄愤树威的对象。《报任安书》明白说自己的罪由是“诬上”,所得的惩罚是宫刑。

简而言之,侮辱性地用刀切割这位史官的下体是为着满足皇帝暴虐的私心。司马迁下体残缺,生命随之残缺。然而,在举世浑浊、乌云压顶之际,司马迁敢于秉承史官“秉笔直书”的性格,敢于在朝堂上发表不同于权臣、甚至于皇帝的见解,是难能可贵的。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中有一名句:“即使把我关在果壳之中,我仍然自以为无限空间之王。”司马迁的生命在强权面前像琴弦一样被扭曲被限制,但其金子般的性格却使残缺的生命变得完美。司马迁用思想和行动告诉我们,怎样在“果壳”中开拓出生命的“无限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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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命运在舒展中坎坷

司马迁一生可分为前后两段,即接受宫刑前和接受宫刑后。

接受宫刑前,司马迁的生活是幸福和美满的,命运是舒展惬意的。出生于史官之家,父亲司马谈有志于撰写一部规模空前的史著,司马谈寄厚望于他的儿子司马迁实现这样一个宏愿。“子承父业”成为一种宿命。

司马迁十岁以前学习耕地和牧畜,十岁读古文书籍,自由全面地接触到“诸子百家”学说。从20岁开始,司马迁两次游历全国各大邑。实地考证,让司马迁掌握了大量的文史资料,让他的生命多了一层人文气息,让他更切身地感受到悲剧英雄的无奈、感伤,以及悲剧的美。此时的司马迁意气风发,思想张扬、开放,“史官命”和“文学命”在此烙下鲜明印记。司马迁如同一把锃亮的古琴,既光彩夺目、古色古香,又琴声饱满、昂扬、激越,气贯长虹。

司马迁22岁漫游回来以后,开始做官,做一个“掌守门户,出充车骑”的郎中。随即娶妻柳倩娘,柳倩娘美丽聪颖,博学多才,尤其擅长画画。夫妻二人感情浓密,琴瑟和谐。38岁开始,司马迁继承他父亲的职位——太史令,然后就开始写《史记》,直至李陵事发。接受宫刑前,司马迁的生活可谓“春风得意”,出身书香门第,仕途顺畅,娇妻美眷,美不胜收,命运之神眷顾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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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宫刑后,司马迁的命运变得多舛。司马迁的身份由太史令沦为阶下囚,苟活的耻辱一刻也没有被忘记,由自己决定的死亡作为人拥有自由的最后一次证明,常在司马迁的怀念中。我们从《史记》中可以看到许多壮丽的死亡场面:屈子披发徜徉,抱石沉江;荆轲悲歌易水,一去不返;项羽乌江下马,拔剑向颈;李广羞对刀笔,横刀自刎……司马迁的笔墨中倾注着慷慨的激情,至今尚能震撼人心,因为这不仅仅是他和历史人物的对话,也是司马迁自己对死亡的心理体验。然而,身体的残缺更加激励了司马迁不认命的闯劲。司马迁在生命之弦将断之际,从前人那里寻找到生的希望。他的《报任安书》真实地记录了他的精神支柱:“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诗人食指在《相信未来》一诗中写道:“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命运之门曾经为司马迁敞开,也曾经随着司马迁的接受宫刑而几乎关闭。命运的安排让司马迁成为一代史学大师,命运也给了司马迁极大的伤害。司马迁在无奈中淡定,在脆弱中亢奋,司马迁也用自己的坚韧和不屈掌控自己的命运,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命运,让生命之琴发出振聋发聩的不朽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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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使命在跌宕中圆满

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说过:“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诏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司马迁向来将其著述之举视为同《春秋》等量齐观的事业。司马迁生而背负一种使命,即完成父亲司马谈的宏愿——修史。

在父亲的影响和指引下,司马迁先是进行了两次漫游,为完成修史做准备。司马迁游历全国各大邑,采访遗闻佚事,更是为他那把锃亮的身命古琴漆上一层耐侵蚀的保护色。寻迹山东曲阜,在孔子墓前,他与儒生一起揽衣挽袖学古礼,表达他对孔子的纪念,高山仰止;漫游汨罗江畔,在屈原投江自沉的地方,他高声朗诵着屈原的诗,痛哭流涕;游历淮阴故地,在韩信受胯下辱之所,他感悟“小不忍则乱大谋”,嗟叹不已……司马迁遍历名山大川,饱览祖国山河,视野变得开阔,眼界变得宽广,开始具备史学家应有的大胸怀和完成使命应有的条件。

担任太史令后,司马迁博览古今,对上起传说中的黄帝,下迄汉武帝年间的历史事件进行整理。司马迁秉承史官“不虚美,不隐恶”的优良传统,对当下的历史秉笔直书,对武帝朝的事件如实记录。据陈寿的《三国志·王肃传》记载:“(魏)明帝问王肃曰:‘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肃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于今两纪有录无书。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以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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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当朝历史秉笔直书,写了汉武帝和他父亲所做的错事、坏事,让汉武帝一直耿耿于怀。汉武帝对司马迁的严处,因为有了李陵事件而顺理成章,而其实根子的原因是司马迁的书“非贬孝武”。 汉武帝让廷庭尉府切掉司马迁的下体,让司马迁“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也差点因此切掉尚在襁褓中的《史记》。由于对父亲的承诺和“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使命感支撑着,司马迁背负着使命,用不屈在易折易断的琴弦上弹奏出完美的乐章,最终完成了《史记》。

司马迁用生命写成的《史记》原来准备是“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并不是要公开。在司马迁死后,他的家人把《史记》转移藏匿在他女儿家中。司马迁的外孙杨恽成年之后,被封为平通侯,他把外祖父司马迁的巨著《史记》献了出来,《史记》因此重见天日。

范文澜先生说:“历史学并不因经学的盛行而停止本身的发展。如果说,在前一阶段里,孔子左丘明是最伟大的历史著作家,那末,在发展到较高的阶段上,太史公司马迁是更大的历史著作家。自从司马迁著《史记》,中国才开始出现了规模巨大的、组织相当完备的历史著作。” 司马迁用生命写成的《史记》,在历史学领域里赢得公正的判决,在跌宕中实现圆满。

帕斯卡尔说:“人应该走出迷失的泥淖。”司马迁在困窘中寻找突围,在迷茫中追寻使命。司马迁用自己的不屈,让生命在张扬中回归本真,让命运在浮华中实现平实,让使命在悲壮中得到升华。司马迁用自己的坚持、不悔,弹奏出史学上最动人心魄的乐章——《史记》,让世人明白了生命原来可以这么高贵,命运原来可以由自己掌控,活着原来还有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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