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1)

从早晨的车上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是很清淡的蓝色,云也只铺了很薄很轻的一层,像初春时候飞下梢头的柳絮或是杨絮,一点点的风就能把它们追到抱头鼠窜,却是很快的,被庞大的乌云压制着的白云变得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委屈的窝缩在远山顶上。想来,再努力一点,就要有一场大雨。这时候,手机显示着:岳阳。

巴士停在正对着洞庭湖的沿街,下车后就能望见雾白的水面,吹面的湖风顺着青绿的枝叶和低飞的蜻蜓群远道而来。八百里洞庭,可这远道却又比之更远。

洞庭湖素有“衔远山,吞长江”的历史美句,这风,便得从长江来。

站在城墙上往下望,洞庭的水是空茫又苍寒的白,好似被沙沾染后流出的眼泪的颜色。远处的山如同被调高了透明度的灰色长蛇,安静而缥缈的卧在无涯的湖面,就像岳阳城最古老的名字,“云梦”。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洞庭湖是直面人间的水系。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2)

清越的笛音将我的脚步引下岩石堆成的小路,来到高悬着朱砂木格的宫灯,沿着高高的石阶往下,高高的门牌上从右到左的写着“草船借箭”,往下走,视线的左侧便是一清泊里是被歌声环绕的木船。厚厚的黄稻草包围着细长的船身,五个蓝红相间的纸靶挂在上面,蝴蝶内里的是紫色,外侧是淡褐,停在无人的小船尾部散落的麻绳上,跟着音乐一张一合着翅翼。船前的水面上还浮着游客没有射中的箭。

这里是在2017年,由湖南省新修的重现三国之草船借箭的场景地。虽然在历史上,草船借箭发生于湖北赤壁,故事的主角也不是诸葛亮,而是“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但是,岳阳城属于古荆州所包含的湖南之内,是长江中游交通之地,千里沃野,鱼米丰饶,有“湘北门户”之称。而洞庭湖北扼长江,南纳潇湘,更连接湖南省百分之八十的水系,四通八达,属于兵家必争之地,风云汇集从不间断。看管草船的方师傅手指向洞庭湖北,说那里就是三国时期鲁肃练水军的地方。

万千军船在号令声中破开洞庭湖面,激荡起的白色浪花在震天响的军号声中喷涌,将军会站在现在的岳阳楼,过去的阅兵楼上注视气势磅礴如压城乌云般的军队,或许还有热烈的火烧云爬满了半壁苍穹,将苍茫无际的洞庭湖印成鲜血般的红。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3)

公元192年,东汉权臣董卓死于大将吕布之手,天下大乱,军阀混战。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东征西讨,与公元200年官渡之战击败袁绍,最终统一了北方。

野心勃勃的国主从不在意眼前的土地有多大,而心忧于那广袤之外,还有多少是不属于他的领地。而当时,西北地区控制在后汉伏波将军马援后人马腾的手中。在袁绍会战中,马腾曾出兵助战曹操,且西北地区荒凉偏僻,贫瘠无比,强行进攻得不偿失,因此曹操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气候湿热,水系繁茂,且为孙权所占据的,包括长江中下游地在内的荆州。

但是孙权是个不好啃的骨头。

孙权的父亲孙坚曾参与讨伐董卓的战役,与孙权的兄长孙策一同打下江东基业。孙权19岁继承其兄之位,使东吴占据长江之天险,易守难攻,且江东地区民资丰富,占尽地利。203-208年,据《孙策传》中记载,吴地孙策西击刘勋、 黄祖,分别“收得勋兵二千余人, 船千艘”, 获黄祖“船六千余艘”,使得吴国水军之力日发强盛,更有名将周瑜在旁,最终于208年于赤壁大败曹操,在曹丕篡位后,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一把赤壁之火燃出了一部三国历史,可实际上,赤壁之战是水上的战斗。而百年三国,也是水军作战极为频繁的时期。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4)

顺着小路往前。云像翅膀一样伸展出来,硕大的羽铺满了一半的天空。云下的洞庭湖洒满了亮白的余晖,正对着太阳,让人睁不开眼睛。临近傍晚,湖边的风愈发的大,风一点都不腥,还带着湿润的沙子与轻尘的味道。沿湖走,湖面上泊着许多相离很远的挖沙船,远方连绵的绿很矮,像是被调高了透明度的照片,又像是被雾隐藏起来的神秘丛林。而属于渔家的木船全都停着,粗糙的麻绳捆着石块将它固定在岸边。现在是休渔期,因此看不到万千渔船出湖的场面,还能听得到响起的船启动的声音,却只剩下运沙船就装载着如同驼峰一般的沙堆从离我看上去并不远的地方经过,但是当我走下去走近一艘的时候就知道,该是很远,才能让镜头里装不下一半的庞然大物成为指头那样长。

这些在动的船都忙于清除湖底的泥沙。方师傅跟我说,现在的湖水比以前要清很多,或许再过一些日子,洞庭湖也会变得清澈如镜。就像哪怕岳阳城的风云在过往里从来不曾断过,在今日,沿岸上也能满布着安然钓鱼的人。

我走到了方师傅指引我去的旁边的小山堆,拨开那一层树屏,站在石头上,流动起波的黄湖水近在脚下。远处无际,水天相接处只余一线苍色,那就是君山岛。旧时称“洞庭山”,这也是洞庭湖的名称由来。相传在那遥远的古时候,岛上的人或许在白雾缭绕里会被错认成仙人。洞庭湖又直面了蓬莱。

这样望过去,近水是滑动的,远水是更深一层的黄,像是薄纱如蝉一层层往上堆叠而成,而乌云下气势微弱的金光仍然钻出来洒下一片粼粼,可这并不能阻止想象带我去看天晴时,半个岳阳城上方的被鱼鳞状的长尾巴摇摆成轻红的日落。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5)

方师傅道我来的是不晒的好时候,却让我回头拍下上下不同色的城墙,说那是湖水涨水时留下的。

洞庭湖不会涨潮却会涨很高的水,城墙上的颜色是它给自己能到达的地方画下的线。方师傅守着的“草船借箭”是人造出的一面浅湖泊,用来保护城墙里的岳阳楼。在涨水的时候。这里会被淹没成宛如一片汪洋。我便也知道当我在风里朝前走的时候,脚下的沙子里藏着来自洞庭湖的秘密和馈赠。

我不想错过这样的秘密,于是在寻找里拾到了一枚蚌。可是当我小心翼翼的掰开了紧闭的壳,没有料到里面真的还藏着一个安静的生物。它不会再与我对视了,可在那一刻竟有种不可思议的窥探到了湖深处光影斑斓的心跳感。可也许更多的还活着的生物是被洞庭湖送上来观览的,偷偷在石头里躲过了渔民,在下一次涨水的时候还能被带回家。

我小心的将蚌收起来,遥遥望见几艘船上还有着长短不一的炮管,再往北,庞然的船型建筑矗立在靠岸。三国时期鲁肃练水军的地方在千年后,成为了中国海事局的驻扎地。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6)

坐在沿岸垂钓的人和走在沿岸风里的人太安静了,没有人能告诉我那是不是中国海事局的船,但是或许在数十年前,洞庭湖上落下的炮火中便有一枚是来自这样的船。

路过的人不能大声,别惊了洞庭湖里的鱼。当然,也别惊了这里的英魂。

洞庭湖里沉睡着千年前三国风云里的英魂,也安眠着见证浸透着中国人屈辱与荣耀的那段历史的英魂。而整座岳阳城,更是在炮火后重生过的地方。

1931年,沈阳柳条湖的南满铁轨在一声巨响下炸毁,从“九一八事变”掀开日军朝华北再到长江口的侵华第一幕。消息传到岳阳,各县人民开始组织反日救国示威活动,同时成立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与“青年战时后方服务队”。岳阳为鱼米之乡,江东地区更是自古以来的人才济济之地。在1938年岳阳沦陷之前,曾为抗战提供了大量军需粮饷,更至少有5万余岳阳籍的青壮年参与征军奔赴前线。

那些正值青春的青年人会在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站在洞庭湖前回望么?或许不会吧,因为谁都知道家是那个回望了,就走不了了的地方。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与离开时便知晓的九死一生一样,再也没有回来。可他们的离去并没有能够永远阻止日军的侵略与岳阳的沦陷。1938年11月,岳阳在连天的炮火与沿途的鲜血中沦陷,此后,成千上万的无辜者死在日军的刺刀与长枪下,每一声落下的轰鸣都在腾起的灰色硝烟中带走数百人的生命。

洞庭湖美景地理位置(苍茫里的火霞如血)(7)

洞庭湖里不再是鲁肃练军时的晚霞如血,而成了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日军的军舰开入洞庭湖,每一步践踏的都是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大好河山。可岳阳并没有屈服,中国也没有屈服。

据有关资料显示:抗战期间岳阳境内先后有抗日游击队、自 卫队、义勇队等群众抗日武装50余支8000多人,共对日袭扰作战115次,打死打伤和俘虏日伪军1100多人,缴枪600多枝,击落飞机1架,炸毁火车 10节,汽车与装甲车31辆,击沉船艇29艘,同时,岳阳还成为了四次“长沙会战”的策源地,极大地提高了中国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地位,保卫了湖南广大地区和我国西南大后方的安全,也在1944年,中美空军在洞庭湖上方与日军发生激烈冲突,共击落日机10架,创空战中0比10的纪录。

我曾看到过一句话:在你看到的盛世里,是有人在黑暗中为你负重前行。岳阳城便是曾在中国的黑暗期中负重前行的城市之一。

如今,洞庭湖一望无际,街道将这片茫茫与民居分开两侧,又将它们连在一起。可洞庭湖远不矜傲,是如此平易近人。我想起走进炮楼时,是被清越的笛音引去的。一位岳阳人正坐在石凳上,面前播放着“卓玛”的伴奏。笛声极高极清,就像是洞庭湖最深处湿润的风与水拂面而过,好奇的小鱼就轻轻的触碰过指尖。

离开洞庭湖的时候,下了雨,方师傅正在湖面上播放着那首活在小时候记忆里的歌:

看铁蹄铮铮 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 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 安得太平美满

我听到雨声与歌声混合在一起,而张开翅膀的白鸟正停留在湖面的船头,兴许能听得到英魂寄托在水里的平安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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