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的忘年交(人间自是有情痴)

姜夔的忘年交(人间自是有情痴)(1)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

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姜夔《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以为早已经放下了情爱之事,直到读到这句“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才恍然我亦是被爱情砸伤过的浪人。人间自是有情痴,人的一生,总会在爱情中或多或少的沉沦,有人途经路口,轻易相拥,平淡朴素;有人行尽红尘,走过山长水阔,依旧形单影只;还有的则倾尽韶华容颜,历经凄凉苦雨、惊世骇俗之后,终得相守,成了后人流传的故事。情感这条修行路,有人走得一帆风顺,也有人穿山越岭,坎坷难行,没能按时抵达终点。那踮起脚尖就能触碰到的爱,也许并不长久,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却总能令人回味一生。只要曾经拥有,哪怕将来靠着回忆度日,与年光对饮博弈,输掉人面桃花,清水芙蓉之色,亦是心甘情愿。

“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曾评价说:“姜夔用情之专之深,在两宋文人中唯有陆游可与之相比。”“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陆游八十岁了还写绍兴沈园怀旧诗、怀念唐婉,可见他对唐婉的用情之深。没有谁规定,我们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却有无数人一生只爱了一个人。不是他们不曾有如花般美丽惹人的相遇,姻缘天定,只因在千万人之中,遇见了你,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写这首词时,姜夔已经三十四岁,光阴辗转,悄无声息,那段合肥恋事,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二十年,足以任时光飞逝,改变一些人和事,让相遇成为陌路,让重逢成为别离。岁月是一把刀,我们于刀刃下行走,有时遍体鳞伤、苟延残喘,有时则完好如初,来去自如。岁月磨去的是注定要消逝的,多少情真意切、生死相依,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于书中安好,于词中生情。多少个雨打芭蕉,无眠成疾的夜里,是它替我们抵挡了寒夜的侵蚀,温暖了那颗薄凉冷落的心。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姜夔不是在和时光作对,他只是爱到深处,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思念是最深的陪伴。那被姜夔比作大乔小乔的姐妹俩是幸福的,能与姜夔这样的才子相遇,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其实、爱情本无长久,所谓地久天长,海枯石烂不过是年少时情窦初开的诺言,最后成真的不过两三星雨。姜夔把一生许诺给了柳氏姐妹,后来虽也有佳人相伴,不过是剪短的来去,聚散匆匆,入不了他的心。人心似海,辽阔无边,人心如宇,广阔无垠,装得下山川河流,山石草木,牛羊虫蚁,却只能装下一个正直恰好年龄的人,一旦誓言成真,步入爱情的河流,便似无情江水,不为任何人转身。

姜夔的忘年交(人间自是有情痴)(2)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我们都是尝过悲欢离合的人,所以宋词成了上天赠给世人最美的礼物。碌碌红尘,诗词作伴,古人为友,花间月下,对影成三人。于词中久了,沾了江南烟雨,北国飘雪,有时候,一杯清茶亦能令人伶仃大醉,一壶陈年佳酿,也能品出自在清欢。红尘静好,想要寻三两知己,煮茶畅聊,把酒推杯,闲话人生,却非易事,书中行走,互为交集,相遇却只在一首诗中,一阙词里。假如,忙碌生活里,你漂泊的灵魂无处安放,莫如静下心来,沏一杯茶,看一本书,相信你一定也可以,在书中找到那个你等候一生,毫无音讯的人,可以寻得一二知己,共御凡尘烟火,同登彼岸。

人生若只如初见。试想、二十多年前的姜夔与柳氏姐妹的相遇该是何等风情?那时候,他羽扇纶巾、玉树临风,而她们,一个精于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一个擅长古筝,琴音绕梁,三日不绝,多少美丽的错误就这样酿下。爱情,便是如此,兴趣相投,互为心动,心有灵犀,一见钟情,加上岁月磨合,风雨旁敲侧击,日久天长,便许下了生死相随的誓言。

都说,念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人。陌上风景秀丽,草木葱蓉,却终究不及某个人更令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合肥,成了姜夔心中的城,他注定要在这座城里留下故事,又转身离去。只是,当爱情的因果萌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割舍不下,舍不下赤阑桥下的相遇,舍不下与柳氏姐妹的温情婉尔,你侬我侬。他是布衣卿相,他的归宿是行吟山水,浪迹风尘,所以他不得不走,不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是满怀伤痛与不舍,依依惜别地离开。如今,赤阑桥,早已在烟尘中泯灭消散,可他们的故事,年年依旧,被后人传颂。岁月有情,流逝之前,亦不忘留存故事。或许、我们也该放下心中执念,即使不与年光化敌为友,也应当客观评价。百载千年,它虽一直忍受着孤独与责骂,却从不失公平公正。试问,你我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生公正,不曾有私心和过失?

姜夔的忘年交(人间自是有情痴)(3)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谁在红尘深处,开启重门,独守深闺,日日等待?又是谁,乘舟过畔,风雨飘摇,以为真爱,可以经受山水的阻隔、时光的煎熬,可以隔江遥望,可以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殊不知爱情更需要相守和陪伴,容不得半点闪失,任何短暂的等待,亦有可能让相逢成为陌路。

一直说,希望可以在一夜之间老去,哪怕将来加倍偿还。是因为走过云水生涯,了无牵挂,还是不忍心看韶华远去,容颜苍老?曾经携手同行,花红柳绿,以为各自离开,他日回首重逢,会更具滋味,却不知,归路坎坷难行,有时候,远别重逢亦难比登天。

还说,今生,定要一个人行走,看陌上花开,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只做匆匆过客,不为谁驻足停留,不许诺天长地久。若有一天没了去路,便寻一无人山谷,建一石桥木屋,晨钟暮鼓,安之若素;亦或择一座城,守着深深庭院,独自终老。深信,不管前路如何,我定有着属于我的归宿,只待铅华过尽,人生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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