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令夕改老谋深算(将计就计将功补过)

文琴县太平镇东南角有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街,名叫太平巷,巷道中部有一幢新建的大楼, 取名太平楼, 与太平楼隔巷相对,就是全县有名气的太平敬老院。

一天早晨,敬老院看门的李老头穿衣起床,打算出门喝杯早茶,刚到门口,右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踉跄跄,险些跌倒。

他转身一看:“嚯,是一个大布包。”

李老头觉得奇怪,就蹲下身子,想解开布包看个明白。猛然发现布包上斑斑血迹,布包里正在往外淌着血水,这下吓得李老头大喊起来:“快来人……”喊声惊醒了大院里正在熟睡的老人和院外的人。

一会儿,院内院外围拥了不少人。大家盯着布包,有的说:“像一个死了的小囡。”有的说:“像一包碎尸。”大家议论纷纷,谁也不敢上前去解开。

没多时,一辆吉普车和三辆摩托车随着“呜 ”的警报声飞似地开进太平巷,来到太平敬老院。

朝令夕改老谋深算(将计就计将功补过)(1)

七八个公安人员挤进人群,马上进行现场勘察。有的拍照,有的划圈……忙碌了一阵后,才腾下身子,慢慢地解开布包…顿时,人们“哈哈”大笑。

原来,布包里裹着的不是“死尸”,而是两条足有十斤重的大青鱼和一只新鲜猪腿,还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此物无毒,慰问老人。”落款是:“本县张主任。”面对此情此景,李老头破惊为笑:“乖乖,险些儿把我的老命也赔上了。”

很快,太平巷内发生的这件奇事,像风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县城。

人们笑着、讲着、猜想着:这个“张主任”是谁呢?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送东西呢?说奇也真奇,打这以后,每隔几天,敬老院的大门内就会出现类似的布包,里面包着的不仅仅有鱼、肉,还有鸡、虾、人参、烟糖、糕点……等等,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比集市上的物品还要丰富哩。每只布包里,依然有一张笔迹和内容相同的纸条。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县里的有关部门。于是,责成民政局配合敬老院,尽快找到“张主任”。

民政局小王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想,此事好办,只要在全市的主任圈里去找就是了。

谁知,主任这个“普及型”官名,仅巴掌大的文琴县,就有三千八百九十七个,大的有县里四套班子办公室主任,小的有街道主任、联防主任……学校里有班主任,工厂里有车间主任,商店里有店主任……这些主任,同名者不多,同姓者却不少,单是姓张的,足有七百二十一个。一听这个数字,小王发愣了。

眼看一天天过去,敬老院门口的布包一个个多起来,可送包的人依然无音讯。

开始,小王亲自在门口通宵观察,连续三夜,没有动静。

到四天半夜,他刚想闭闭眼,养养神,忽听"啪”地一声,一个大布包落在他的身边,差点砸在他的头上。

他顾不得布包,敏捷地从旁边的小门里跳到外面,可是真见鬼,太平巷里寂静无声,连个人影也没有。

这样,他觉得守株待兔太笨了,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一次早晨,他来到鱼市场转悠,忽听到一个卖鱼人吆喝:"喂,张主任,你要的两条青鱼给你带来了。”

小王一听是张主任买鱼,心中好不惊喜,赶紧挤进人群,只见那个“张主任”,大约五十开外,挺胸肚,颇有气魄。

那条青鱼也真大,足有十多斤重,与第一次丢进敬老院的那两条差不多,小王喜出望外,悄悄地跟踪上了。两人一前一后,穿街走巷,七转八拐,来到春风巷七十八号门口。

这时,从里面正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高兴地接过“张主任”手中的鱼,有点惊讶地说:“唷,这么大呀,留一条自己吃吧!”

“不要你多嘴,让人听见了多难听。”说着从姑娘手中抢过鱼走进了左边的一道门里。站在门口的小王一听这番对话,欣喜万分,便跟着姑娘走了进去。

朝令夕改老谋深算(将计就计将功补过)(2)

姑娘转身见一个陌生男青年进了家门,便问:“同志,你找谁?”

“找你爸爸。”

姑娘开始一惊,忽儿笑着问:“你认识我爸爸?”

小王说:“认识,嗯…”

姑娘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捧腹弯腰。

“你笑啥?我有公事在身,要找你爸爸谈谈,严肃一点。”

姑娘见小王一本正经,猛地停住笑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青年,像变了一个人似地,两手叉腰,双眉飞起,恼怒地骂道:“你,你这个神经病,快给我滚出去!”

“你骂人?”

“嘿!告诉你,我爸爸已经死了二十年啦,我也记不清是个啥模样了……”

正当小王被姑娘骂得无地自容的时候,“张主任”出来了。原来,他是姑娘的舅舅,在春风饭店当主任,今天是姑娘的哥哥结婚,那两条鱼是送给新郎的。

闹了这个大笑话,小王又放弃了主动出击的方案,干脆学起福尔摩斯侦探。他回到敬老院,分析了历次布包的着落点,还几次三番地进行现场试验。

正当他蹲在门口出神凝思的时候,忽然有一粒梧桐籽从树上掉在他的头上,他猛一抬头,见对面太平楼二楼的一个窗户里,有个姑娘正在炒菜,“对,从对面的窗户里不是也可以把布包丢过来吗?”

他立即来到太平楼,一打听,全楼二十四户人家只有两户姓张的,而且都是不久前才搬进来。说来也巧,两户姓张的都住在二楼,户挨户,门对门。

一个叫张进财,是县计划委员会主任; 一个叫张自立,是太平机械厂翻砂车间主任。

正值中午时分,小王首先叩响了计委主任家的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胖女人,两只机灵的眼睛朝小王打量了一番,不高兴地问:“你找啥人?”

小王估计她是张主任的爱人,彬彬有礼地说: “对不起,我是民政局的小王,想找张主任……”

胖女人还没等小王说完,抢着说:“老张已经休息了,有事下午到他办公室去谈。”

小王马上恳切地说:“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

胖女人心中有点不快,转身独自进了一间卧室,“呼”地将房门关住了。

这一手,着实厉害,弄得小王进退两难。幸好,进门的第一间就是会客室。室内摆设十分讲究,一张三人沙发安放在北窗下,沙发前面是一张红木长条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盆悬崖式五针松。东西两面靠墙各放一对单人沙发,四周墙上贴着淡绿色菊花型墙布,水泥地上铺着巧克力色塑料地板。除北窗外,其它三面墙上各挂着一幅国画,配在红木的大镜框里……

小王置身于这间“主任级”家庭会客室里,感慨万千,猜想着拥有这间接待室的男主人将是个什么模样。

这时刚才被胖女人关上的那扇通向卧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四十有余、五十不足的男人。

小王一看,此人肥头大耳,红光满面,身材魁梧,身上穿一件兰白条绒布睡衣,脚上拖着一双轻便拖鞋。他刚跨出门,便笑嘻嘻地招呼起来:“唷,是小王啊,快坐、快坐!”

一边说一边给小王倒了一杯茶。小王在靠北的三人沙发里坐下后,便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张进财说:"张主任,这纸条子是你写的吧?”

张进财接过纸条看了看,莫名其妙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早就料到张主任是不会马上承认的,于是,拐弯抹角地说:“张主任,你这房子的北窗正好对着太平敬老院的大门吧?”

“嗯。”张进财不知所云地点了点头。小王紧接着又问:“张主任,你能把二十多斤重的东西从北窗掷进敬老院的大门吗?”

“嗯,凭我这力气,没问题。”张进财伸了伸胳膊说。

朝令夕改老谋深算(将计就计将功补过)(3)

“那对了,”小王高兴地站起来说:“这纸条是你写的。”

“哈哈哈,”张进财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给小王的杯子里添开水,一边说:“小王啊,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为敬老院里连续发生的‘包包’事件来的,对你说个实话吧,我还没有这个觉悟啊,以后,我一定好好向那个送包的张主任学习。”

小王瞪着眼又问道:“张主任,这纸条当真不是你写的?”

张进财也是一本正经地说:“这种好事,谁敢冒认,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啊。”

小王见张进财神色严肃,说得真切,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告别了张进财。

出了大张主任的家,小王又敲响了小张主任的门。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开了,迎接他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姑娘见是一位陌生青年,估计是爸爸厂里的工人,便转身喊了起来:“爸爸,有人找你来啦。”

姑娘的爸爸就是太平机械厂翻砂车间主任张自立。

小王一见,好生惊奇,张自立也是四十有余,五十不足,四方脸盘,红光焕发,肩阔腰圆,身板结实,猛一看,与张进财恰似一对孪生兄弟,只是脸色比张进财显得黑一点。

还没等小王自我介绍,张自立抢先开了腔:“是找我吗?来,屋里坐,屋里坐。”边说边伸手把小王拉进了他的起居室。

这间起居室与张进财的接待室相比,起码要相差三年代,窗上没有窗帘,墙上没有墙布,地上没有塑料地板,室内也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八仙桌和两只靠背椅。八仙桌上放着一把紫砂茶壶和十只小茶杯。东西不多,却也显得十分整洁舒适。

张自立拉着小王在靠背椅上坐下后,开口问:“你是民政局的?噢,你是为敬老院的布包来的吧?”

“对啊!”小王兴奋地说:“你,你就是送包的张主任?”

张自立笑笑说:“不,不是我,不过,我知道是谁。”

“是谁?”小王急着问。张自立微微一笑,说:“这个人嘛,远在天边,近在对面。”

小王思索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近在对面,对面。对面就是你啊。”

“不是,不是,你再想想。”小王沉思片刻,猛然醒悟:"知道了,知道了,莫不是对面的张进财主任。”

“正是他!”

“你亲眼看见的?”

“何止亲眼看见,我还亲自帮写条子、送布包哩,不信你看。”张自立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张已经写了的纸条。

小王拿过纸条,与随身带着的纸条一对照,嘿,一点不差。不过,小王转念又疑惑起来;“张进财为什么要叫你写条子送布包呢?”

张自立点着了一支香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慢慢地说:“对门的张主任说,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不能白吃这些不义之物,又不愿将这些东西退回去,就和我商量,想出了这个借花献佛的办法。”

太平巷奇事总算真相大白了,小王走出太平楼,一阵秋风扑面而来,感到凉爽爽、甜丝丝的。

他随即回到县机关大院,向领导汇报了太平巷奇事的来龙去脉,连夜又写了一篇“太平巷奇事真相大白”的报道,第二天,县广播站广播了。

于是,张进财成了文琴县里的新闻人物。然而,张进财却处处“辟谣”,说他根本没有做过这种“好事”。谁知,他越是“辟谣”,人们越当他谦虚,弄得他哭笑不得。

第二天晚,太平居民员会主任,在太平巷敬老院里召开大会,表扬张进财的先进事迹。

开始,居主任作了简短的"开场白",便请张进财主任讲话,会场里一阵紧接着一阵掌,大张主任怎么也不上台。

这时,张自立却站起来台了。他一摆手严肃地说:“我来代他讲。”全场掌声停息,近千只眼睛一齐盯着张自立,静听着他的介绍。

原来,自从大小张主任同时搬进太平楼后,两人的生活习惯大不一样。大张主任十分好客,一到晚上,便是客人盈门,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朋友;而小张主任家中除了老婆和一个女儿外,就是一台电视机。

几天以后,小张主任的老婆说:"你看看对门,也是个主任,多香呀。”

从此,小张主任时常到对门大张主任家中坐,开始,大张主任对小张主任热情相待,又倒茶,又递烟。

可没几天,小张主任觉得不对劲,他目睹大张主任家的那些来客,手里总是拎着一只胀鼓鼓的包包,待他一走,大张主任便关上门,与来客谈到深夜。

小主任不是一个糊涂人,自从与张进财做邻居后,他看出了一点奥秘。不过他虽然觉得堂堂一个计委主任,一个共产党的干部,利用职权,收受礼物,谋取私利,是多么的不应该;但觉得相互认识时间太短,又是邻居,何必太认真。于是,他干脆装做糊涂人。

从那以后,小张主任采取了主动回避的措施,很少再到大张主任家串门了。渐渐地,大张主任的态度也变了,起先是免去了给小张主任倒茶递烟的“习惯”,接着是关闭大门,拒人于门外,后来终于发展到见到小张主任,总是铁板面孔,好似五百年前就是狭路冤家。

一天,小张主任下班回家,见桌子上放着氽鱼、烧鱼、炒肉丝、红烧肉等八只菜,从乡下刚上来的老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碌。一问才知是一个青年人送来的,张自立接过老母亲手中的便条一看,暗自叫苦。

原来,信是写给张进财主任的,要批二吨煤。不用说,这鱼肉便是送给大张主任的礼物。

老母亲从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出了点名堂,急着问:“这鱼肉不是你买的?”“唉,”张自立将便条塞进口袋,感慨地说: “这鱼肉是送给对门大张主任,用来开后门的”啊!”

老母亲急了:“都怪我。要不,把这些烧熟了的鱼肉送过去。 ”

不!这鱼肉只管吃,我自有办法。”张自立到夜市场去买了两条差不多大小的青鱼和猪腿,导演了一幕“太平巷奇事”。此后,他干脆叫老母亲主动为张进财代收“礼物”,然后送到敬老院。

听了张自立的介绍,会场里骚动起来,上千只眼晴又都扫向张进财。就在这时,民政局的小王,突然从门外冲进会场。他跳到台上,说:“同志们,张自立同志只介绍了太平巷奇事的现象,真正的内幕是这样的。

“哗晔——”会场里人们议论纷纷。小王说道:“我把张自立送给敬老院的礼物作了调查。

确实,这些东西都是别人为了开后门而孝敬给张进财主任的。不过,太平巷奇事发生后,张进财主任是按质按价付了钱的……”

太平巷居委会主任拉着张进财主任走上台来,大张主任轻轻地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好好感谢张自立同志。自从和他成了邻居后,他的品行深深感动了我。那天深夜,我看见他往敬老院里丢东西,心中犯疑。第二天,那个送东西的人来找我批条子,我才恍然大悟。我照价算还了钱。从此,我决心按照整党要求,未整先改,对凡是前来送礼开后门的人耐心说服,严厉批评。可是,有的人只知道我住在太平楼里,却不知道哪个门,白天我和老张两家人都要上班,只有张自立的老母亲在家中。

因此,有人就将东西寄放在老张家中,而老张呢,就将计就计,把东西全部送给敬老院。我呢,就来个将功补过…”

“哗…”会场里响起了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掌声中,两个张主任紧紧地握着手,激动得滚下了四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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